15 衆口難調

宋岚站在店裏，目送第二批顧客吃完離開。系統在不間斷地為他獲取顧客滿意值，但到了最後一位時，就明顯沉默了下。

[最後一位顧客，滿意度轉化後為30分。]

宋岚面上笑容不改，只站在門口向還在回頭跟他說再見的顧客道別。等徹底看不到顧客之後，他才低頭回應系統，“我知道。”

[……诶？]

系統一愣，沒想明白。當天所有客人基本上都給出了高于九十的滿意度，只有最後這位，才給得如此之低。他能通過技能讀取，但宋岚又是如何知道的？

宋岚沒說話，臉上笑意慢慢散了。

他确實在方才，就察覺出這位客人對他提供的餐點并不滿意。有建築作為本體，他即使是背過身去，也能知道這位客人很沒禮貌地往地上吐了東西。

吐就算了，桌子底下還要踢幾踢……

對于客人并不文明的行為，他不方便當場阻止，不想因此而讓其他客人有不愉快的用餐體驗。

宋岚先關上了大門，馬上去後廚找出商用清潔器，拽着清潔器的長握柄到大廳來。甄辰給店裏準備的桌子底部是實心的，有東西掉進去很難用人力弄出來。

他躬下腰，好一通折騰，終于把客人吐得東西給撈了出來。定睛一看，都是被切成小塊的香菇。

“……”宋岚有些無語，默然地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提走了清潔器。

拍戲這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不少比這位客人還要極品的存在，他都打過交道。關鍵是當面還不能露出半點不愉，只能陪笑。這樣的事多來幾次，久而久之也就沒脾氣了。

延誤是絕對的，但氣也氣不動了。

[好過分啊！怎麽會有這麽沒素質的人。]

系統可沒宋岚這種修為，在看到從桌子底下出來的、黏在清潔器上的食物殘渣，很不開心地抱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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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以後開店，總會遇上各種各樣的客人。随地吐東西，還是很小的事。”宋岚安慰了系統一句，自己回後廚搞衛生。

系統覺得自己有責任要幫助宋岚，但奈何沒有實體，只能在一旁幹看着。呆了幾分鐘，終于找到事情做。

宋岚忙着收拾後廚，可沒空閑時間刷微博。今日店面開張，官博反響不錯，系統覺得他可以幫忙關注微博動态，讀點能讓人開心的留言，慰藉一下累了十幾個小時的大飯店。

[現在官博已經有兩千五的粉絲量了，不過兩條微博動态下的點贊量和留言量都沒追上來。]

“嗯？”宋岚應了聲，想起自己以前的官微也是這情況，“正常的吧？有些網友是這樣，不太愛留言點贊。”

系統把大概說了下，随後又看向留言區。

[我來給您讀讀留言吧，有不少今天來吃過的顧客，都有回官博上去寫評價。]

“好，你說，我聽着呢。”宋岚把洗幹淨、消過毒的碗搬到櫥櫃裏去。

宋岚等着系統出聲，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系統的聲音。他覺得奇怪，手上動作一停，“系統？”

[我在。留言區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說好！]

宋岚在發現系統表現得異常時，就隐約猜到了什麽。他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卻被系統這麽一句話給逗樂了。

這家夥說廣告詞似的，還想用九十九來“瞞天過海”，這是多怕負面留言幹擾到他狀态？

“你不說我就自己來看了。”宋岚開始洗手，作勢要去桌邊拿自己的光腦。

[就是有個網友給了差評，還配了圖。說我們家菜不好吃，免費贈送沒好貨之類的。]

系統說得很含蓄，措辭相比原文明顯有所修飾。宋岚心下一沉，也不再繼續整理後廚，直接擦幹了手去開光腦屏幕。

等微博主頁刷新出來後，他就在最新動态下找到了系統說說的差評。

那是一條十分鐘前發出的微博動态，配文很長還帶了張圖。宋岚放大去看，發現圖片裏就是他家的糯米雞。

只是這份餐點在拍攝時，已被吃得“體無完膚”。

“暴躁老哥：興沖沖去，一肚子火回。怪不得要免費，東西真的很難吃。要吃還得弄髒手，黏糊糊的。拿荷葉來包裹是特殊，好像也沒有什麽荷香。糯米也蒸得太爛了吧，超級粘牙！還有雞肉，一份裏頭沒見到幾塊，真的好摳。為什麽要加入青豆，用來充數？最可惡的是，裏頭有香菇，竟然不提醒顧客的嗎？真是醉了！店也不在主幹道上，賊難找，不想再去第二次了。[圖片]”

原本官博動态留言區裏，就有不少高贊的熱評。這條差評才發出沒多久，就得到了極大地關注量，引得不少人讨論，迅速上升到留言區前排。

官博還在不斷增粉，新網友和舊網友基本上都看到了這條消息。

“胖小喵喵：什麽情況？我們吃的真是同一家店嗎？不應該啊，我吃得很開心的。不管是老板的态度還是餐點，都挑不出毛病呀。[一臉懵逼]”

“陳哥：我也去吃了，能理解用戶體驗的偏差，但你這說話的态度也很不地道。另外，老板的做法很好，感覺你在挑刺。”

“吃土少女：不愛吃香菇自己挑走就好，實在不能接受，就和店長說。聽說店長長得好脾氣也好，我就不相信他會還不願意給你再做一份。”

“一鍵卸載智商：你這态度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要不把我的昵稱送給你吧。吃成這樣來拍圖，論誰看了都不會覺得這家店的東西好看。”

宋岚翻看大家對于這條差評的态度，心裏大致有了底。

系統無法直接查看宋岚光腦屏幕，只能自己連接星網，以虛拟态查看微博網站。它雖有一身本事，但出生就跟着個不作為的飯店，幾十百來年也沒見啥大場面，本來對開業就抱有極大的期待，這會兒當頭被淋了一盆冷水，心态差點崩了。

[我們沒有這個人說得這麽差……]

電子音說得很緩慢，語調都放低了。

宋岚不想承認自己也一瞬間被打擊到了，但聽到系統的聲音，頓時回過神來。他搓了把臉，掩飾掉眉眼間的沮喪。

無論如何說服自己，無論再有理智，在看到這條差評的時候，他也很難避免地升起諸多消極念頭。

[是否需要我來幫您舉報它？我可以研究舉報規則說明。或者您聯系一下這位顧客，看能不能給與補償，讓他通融一下？根據大數據的算法，這條差評會在七日內削弱您60%客流增量。]

系統在高速運轉，希望能夠幫到大飯店。

“不用！別去動它。”宋岚等不及系統說完，“就餐的顧客本來就有權利給評價，好或壞都是他的自由。他說的這些，無論主觀客觀，暫時看不出有欺騙成分。也就是說，他所做的是合乎規則的。”

青年回到大廳，坐到凳子上發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來，“收到這樣的評價，不代表我們做得不好。我能肯定，每一份都達到出品要求，只是衆口難調，我們得多多努力，在将來能夠滿足更多的顧客。”

系統沒吭聲，也沒做出動作來，看來是被宋岚的話給說服了。

宋岚嘴上說着不在意，但心情就不怎麽好了。他在打點好房子裏的一切後，直接換回了原型，開始一聲不吭地睡覺休息。

建築大門外顯示屏下，大包的糖果袋子還在挂着。時不時有人來造訪，見店面關門了，遺憾之餘，還發現意外之喜，最後拿兩顆糖離開。

僅僅這種時候，宋岚才會從休息狀态中恢複意志，從本體視角看人們來了又走。

星網上，即便有差評存在，不少網友依然期待着店鋪第二天的營業。其中不乏來了卻發現店鋪打烊的顧客，他們用私聊或者留言的方式，試圖找到店長。

渺遠寂靜的宇宙空間裏，高速躍遷的飛船為甄辰配備了獨立休息間和辦公室。半球形的全景透明窗變換樣式，隔絕掉了宇宙美景，映射成室內場景。

好幾個人像出現在畫面上，生動立體得猶如就在現場。他們表情嚴肅，時不時與甄辰進行交談。

星辰的總裁，在連續翹班十幾日後，終于借着開會的時間，處理起海量的文件。他原本也想關注大飯店開業情況，只是開會刷微博着實不像話，幹脆把任務交給了自己秘書。

等會議結束秘書敲門入內，甄辰這才知道宋岚被人打差評一事。

“這條差評發了有四五個小時了，影響不小。老板您看，需不需要我們幫着處理一下？”秘書不好打斷高層開會，這時守着散會的點趕緊進來。

甄辰把文件放到一邊，合手擱在桌前，垂頭定定地看着光屏上的文字。他思索着，似乎真在考慮要不要出手。

幾分鐘後他習慣性刷新界面，就看到差評下出現店家回複後，才放松神色抿起了嘴角，說得雲淡風輕，“不用，這都處理不好那別開店了。”

他把光屏推回給秘書，擡起下巴示意秘書看光屏。秘書茫然地看過去，就發現差評已經得到店家的回應了。

“和平大道23號：感謝您來用餐，沒能給您帶來好的用餐體驗，我們表示很愧疚。您的批評我們會認真對待，希望能在将來得到您的認同。//@暴躁老哥：興沖沖去，一肚子火回……”

秘書噢了一聲，快速離開。辦公室再一次安靜下來，全景透明窗又開始顯示飛船外的宇宙美景。

甄辰從桌上摸了只電子筆，身子靠向椅背，手開始夾着筆轉起來。他目光放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