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過往和滑雪

宋岚最後還是接納了夢雲的提議。

宋岚上輩子也是從練習生起家的藝人, 起初沒名氣沒業務，和其他藝人共用團隊，雖說十幾個藝人交給一個經紀人，工作也能完成，但始終不算被照顧好。後來演藝事業起步，他就慢慢有了專屬于自己的助理經紀人，直到後來大爆，便有了固定合作的化妝師造型師, 甚至保镖。

他一度以為這個團隊是屬于自己的，直到業內資源調整, 上頭政策帶來的人員表動引起業界海嘯般的洗牌。他的團隊随之支離破碎, 明面上還是這些人, 但實際已無法做到以往的配合度了。

諸多掣肘，直到他和經紀公司解約，獨立組建工作室。

工作室起步艱難, 靠着他原有的名氣維持了兩年，好歹撐過了不為粉絲所知的艱難時期。百分百能知根知底的下屬，讓他能自由地規劃未來方向，遭遇風浪時幕後運作也不會停擺。

夢雲先前抛來的條件，就是讓他去做個藝人。無論是新人待遇，還是跳槽待遇, 終歸是乙方, 無法自主選擇工作內容，更加沒有終止合作的話語權。

但這下, 夢雲主動提出，要為他培養人才打造獨屬于自己的團隊……

宋岚基本上可以展望以後了。無論是要把自己推向臺前，還是把品牌推廣給大衆，只要有獨立團隊，他就能收放自如。

他知道，夢雲也有看甄辰的面子，不然不會做出這種“拱手給人做嫁衣”的善事。既然選擇和甄辰公開，他就料到此般情景。

他是領情的人，在心底暗謝過甄辰後，只篤定要帶團隊做出一番成就，再找機會感謝對方。

作為娛樂公司，旗下不僅有藝人，還有許多活動資源，夢雲近半的員工冬節都沒有休假。在收到宋岚的回複後，高管們興奮極了，趕忙召齊相關部門的人員，探讨和宋岚展開合作的可能性。

要不是考慮到宋岚和甄辰在冬節享受度假時光，他們都恨不得把宋岚加入讨論，開遠程會議。

甄辰有夢雲總裁的私人微信，在察覺到夢雲想這麽做時，便去敲夢雲總裁的微信，客氣而委婉地說他和愛人難得有次假，後續又得分隔兩地工作雲雲。

夢雲總裁一點就通，當即代夢雲全公司，表達向甄辰和宋岚兩人的佳節祝賀，并約宋岚年後去中央星洽談細節。

甄辰目的達到，想想節後宋岚又得來中央星一趟，心情好極了。和夢雲總裁寒暄幾句後，美滋滋地放了光腦，把身邊縮在沙發上看影片的宋岚摟進懷裏溫存。

他們自美食街身份曝光後，就雙雙窩在溫暖的家中不再外出。直到副總經理宋岚猛然想起雪鎮有滑雪場後，他們這才想起屋子儲物間裏，有兩份配套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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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去滑雪？”宋岚坐直身子，從桌子上的碟裏抓了把堅果，有滋有味地嚼着。

甄辰眼前一亮，但笑意轉瞬變淡，“去，不過我不太會滑雪。以前小時候沒機會，成年就去了中央星，那兒很少下雪，大家也不興滑雪這種運動。工作也忙，抽不出時間。”

“滑雪不難的。”宋岚搖頭，他就想去放松娛樂一下。聽到甄辰這麽說，愣住了。

這還是甄辰第一次，主動提及到過往。

甄辰原本只為解釋自己對滑雪不在行，見宋岚一臉意外地回過頭，還以為宋岚不信，“真的。最開始還能讀書，什麽都不懂。之後就打零工，當時滑雪場也少，沒機會接觸的。”

“打工？”宋岚怔住，讷讷地重複。

“嗯，很早就沒讀書了。”甄辰語氣如常，嘴角還挂着弧度，大方地把自己的從前說給宋岚聽。

宋岚說不出話來，他把手裏的堅果放走，把雙腿縮到沙發上，側身靠着沙發背，臉色逐漸嚴肅。

“怎麽了？”甄辰眼神很深，臉上卻不動聲色，他伸手揉了揉面前青年的額發，有意讓青年放輕松些。

宋岚搖了下頭，沒吭聲，只蹙眉垂眸。

“诶……”甄辰沒安撫成功，嘆了口氣。他目光一閃，注意到宋岚又偷懶光着腳，就一把抓住宋岚兩條小腿往自己肚上揣，再拿衣擺攏起，這才繼續說道，“按理說，确定關系下一步是見父母，但可能沒辦法做到了。”

宋岚被甄辰這麽搬腿，手下意識往前伸出，抓住一個滾圓的靠墊，這才找到平衡。他眉頭鎖得更緊，但說出的話輕了好幾度，“為什麽？”

“他們走得早。”甄辰用體溫給宋岚暖腳，一直不願松手。

宋岚其實對甄辰的身世多有猜測，但搜索網上資料，發現媒體都沒報道，也就不再打探。聽甄辰自己這般說，轉瞬間就明白了。

走得早，八成并非字面意思。

他心頭猛然一跳，腦海裏一切信息都組合起來。怪不得，如果父母還在，會讓那麽小一個孩子，獨自在街上奔逃，躲避追趕而來的許多歹人？

宋岚明白事情到這一步，就不再是甄辰說得這麽輕易。失去父母後，家也沒了，無所傍身才需要打零工。那這一路，走來得多艱難……

甄辰很久沒主動提及以前的事了，也漸漸不會再去回想，這次說出，心頭難免有些感慨。但感覺到對面人情緒在起伏，反倒顧不上自己了。他湊近宋岚，一下手無足措，不知怎麽安慰人。

也埋怨自己，明明說不會滑雪就好，嘴欠提什麽陳年舊事。

“我們去滑雪吧，你教我。”身形高大的男人微彎着腰，拿腦袋蹭青年額頭，“要不你來教我？我想你手把手教我。”

宋岚把甄辰搭到他膝蓋的手抓住，拽到臉邊慢慢摩挲，“……當時是不是很難啊。”

如小動物陪着同伴的動作，成功讓甄辰心頭暖得不行。他感覺到了宋岚的心意，眉眼放松，笑意漸濃，“……已經沒事了，還擔心的話，以後就要一直一直罩着我。”

宋岚跌到谷底的心情被人插科打诨地塞進一絲陽光，頓時沒辦法再沉浸于壓抑中。他忍不住輕笑出一聲，做做樣子拍甄辰爪子，“行，罩着你。”

甄辰得到想要的回答，嘴角咧到耳根。而宋岚眼眸深深地看去一眼，餘下的話沒說出口。

罩着他？甄辰不知道，他已經罩過一次了。

宋岚原本還想等時機成熟，再告知甄辰他本體的事。但這下被觸動，身份的真相到了嘴邊脫口欲出。

只是見甄辰有帶開話題，執意堅持要滑雪，他只能按下不表，準備再找時機道出。

副總經理早就準備好滑雪全套裝備，還給領導寫了雪鎮滑雪的全攻略，以及資深滑雪教練的聯系方式。

甄辰拿着小冊子，給教練發出了通訊請求，溝通出行細節。宋岚在廚房裏，他看冷藏區還有不少蔬果和菜式，和烤好的魚幹醬肉，特別還有保溫飯盒。就炸了幾塊可樂餅，做出兩盒便當。

胡蘿蔔片做了個笑臉镂空圖案，煎過的脆皮腸切成了太陽花裝，宋岚回頭确認甄辰沒在廚房，馬上合起盒蓋。快速把剩餘材料做出些小食，和便當一起打包，裝進提袋。

兩人包袱款款出門，低調地雙雙帶着帽子，不敢再沿着緩坡山路步行，直接叫了飛行器奔赴滑雪場。

兩位教練在山腳下接到了人，他們本身也在競賽拿過名次，退役後就專做私人預約制滑雪培訓。冬節原本要休假，但收到消息，知道雪鎮可能會迎接大人物，沒成家的他們便都選擇留下。

頭一次帶星際有名的人物，他們拿不準甄辰的脾氣，在見到他時格外客氣有禮。沒想到甄辰沒架子，反而很謙遜，直言自己是來學東西的，讓兩個教練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對甄辰印象極好。

宋岚作為同行人，話不多，只在被問到時才答話。他知道冬節教練還在，是件不容易的事，見面時便分別給了教練一份小食。就方才在廚房順手做的小食，無需特意多花時間準備。拿來社交，分寸拿捏剛剛好。

半透明保溫袋裏，炸得焦脆的鹽酥貓耳朵帶着餘溫，教練吃得滿身暖意，一口一個，舉着袋子分分鐘吃光，還贊不絕口。

宋岚笑着收下肯定，順帶給甄辰留了一口。

教練們讓兩人寄存随身物品，指導換上裝備，就帶他們去坐纜車。

适用于初學者的兔子山，配備的是開放式雙人纜車。教練确認宋岚有經驗，妥善交代一番後，給兩位學院系好安全繩，便放甄辰和宋岚先坐纜車。

甄辰坐定，身板直直的，只是眼睛不住地往身下撇。他小幅度地晃蕩腳下兩只滑雪板，手抓着纜車扶杆。感覺到纜車滑動，便下意識往後靠，直到背貼上椅背，這才呼出口氣。

他土包子的模樣，逗樂了一旁的宋岚。

宋岚坐得自在，任由纜車升高。他側着頭，看被護具包裹得只剩一張嘴露在外的男人，身邊手悄悄摸過去，準确找到了甄辰的手。

兩加厚手套握在一起，怎麽捏都捏不出肉感。

纜車駛到半程，前後都是前後上下空茫茫滿目雪景。風從肩頸邊吹過，手伸出就在纜車外，腳懸在半空，刺激得很。

為了安全，宋岚不敢去逗甄辰，也不能貿然挪動位置。他在呼嘯風聲中提高音量，“……怕不怕？”

總裁毫不遲疑搖頭。

“……真不怕？”宋岚挑眉，“那我搖了啊！”

纜車從出發起，一段一段的路程中，總會小幅度颠簸下。每逢纜車晃動，甄辰身子便僵硬得很，宋岚又怎會發現不了。

果然，聽到他這麽說，甄辰表情沒變化，抓着他的手不聽使喚地抓緊了。身子再次繃緊，嚴陣以待。

宋岚噗嗤一聲，連忙順毛，把對象的手抓牢，表示自己不會去晃纜車。

甄辰頭是不敢再搖了，他被護具包成熊的身形，悄然在瑟瑟寒風中透出一絲慫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