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翌日，錦鯉又一次從魚缸中醒來。

一回生二回熟，她這次熟練撚訣，從魚缸中飛了出來，變為人形。

“幾點了？”

錦鯉單手叉腰，扭了扭脖子，阖眸感受着靈臺中充沛的靈氣。

黎瑾盤腿坐在她的靈臺之中，掐算了下時間，道：“巳時。”

“巳時？離辰時還有多久？”錦鯉對十二時辰了解得并不多，也因此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但黎瑾對此卻是一清二楚。

她心虛地咳嗽一聲，含糊道：“也就十一個時辰左右吧。”

十一個時辰……

錦鯉琢磨了下，豁然睜眼：“十一個時辰？！”

救命，她早八遲到了！

“你說，虞梓愛點名嗎？”錦鯉邊火速往外跑，邊問黎瑾。

黎瑾沉默，往事開始在腦海中循環播放。

錦鯉翻身上了白鶴，見黎瑾還沒給她反應，催促道：“黎瑾，趕緊給我透個底，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黎瑾聞言，從回憶中抽離，幽幽道：“虞梓不點名。”

錦鯉舒了口氣。

黎瑾接着道：“因為她記性好，直接看一眼就知道誰不在。以前組團歷練，只要虞梓在，就沒人敢逃。”

“這樣啊……”錦鯉眯眼望着逐漸接近的浮白峰，莫名覺得今日的風格外喧嚣。

“你覺得虞梓會信堵車這個遲到理由嗎？”白鶴落地前一刻，錦鯉最後掙紮問了句。

黎瑾想說你試試。

但她話才到嘴邊，就被一聲哭喊打斷：“大哥，你信我，真是來的路上人太多，我才遲到的！”

七曜堂門前，一人被毫不留情叉了出來。

緊接着，就聽守門修士對他道：“你這理由的今日使用次數已達上限，請回吧。”

那人還不死心，又說了幾個理由，卻都被“已達上限”四字打回。

錦鯉目瞪口呆站在不遠處，心道不妙。

“還不進去。”背後一人忽然靠近，聲音從頭頂冷冷落下。

一塊陰影覆蓋在腳下，錦鯉當下腦子一片空白，機械地看向身後。

“卓霜？！”，錦鯉眉頭一挑，“原來是你啊。”

幸好，不是虞梓。

她舒了口氣，又有些疑惑：“你也遲到了？”

以卓霜對虞梓的情感來看，她應該不會遲到才對。

事實上，卓霜确實沒有遲到。

至于她為何會在七曜堂外，那是因為她奉虞梓命，特來抓人。

“跟我走。”卓霜斜睨了錦鯉一眼，然後在前面領路。

錦鯉猶豫了下，還是擡腳緊跟上去。

先前兇神惡煞的守門修士一見卓霜，乖順退到兩邊，作揖：“師姐，請。”

卓霜點頭回應，直接走了進去。

錦鯉緊随其後，也并未被阻攔。

今日，七曜堂內格外安靜，靜到錦鯉可以清晰聽見她胸膛裏的跳動聲。

“铮——”

突然的劍鳴聲劃破了風。

錦鯉停在分隔內外院的門前，不敢動彈。

她身前懸着一把寒光森然的劍。

此劍劍身薄如蟬翼、鋒利異常，其上還镌刻着繁密複雜的符文。

而其劍尖，鑲嵌着一根銀針，正抵在錦鯉鼻尖。

“嘶……”

血珠從鼻尖滲出，痛意逐漸放大。

錦鯉吃痛皺眉，死死盯着握劍的男修，往後退了幾步。

一旁卓霜見狀，拂了拂手，劍就“哐當”一聲，摔在了地上。

“想在七曜堂殺人？”卓霜站到錦鯉與那男修之間，釋放靈壓。

男修被迫跪倒在地，抖如篩糠：“師姐，你聽我解釋。”

這男修名為史淨，是昨日被虞梓罰去執法堂的弟子，也是奚承準備收的親傳弟子之一。

他素愛捧高踩低，又因卓霜昨日對錦鯉頗有微詞，就想着借欺負錦鯉，來讨好卓霜。

卓霜自然也猜出他那點小心思，她垂下眼簾，掃他一眼，嗤笑：“你與我解釋作甚？你想殺的又不是我。”

語罷，她回眸看向錦鯉，丢給她一塊帕子，語氣沒什麽波瀾道：“別杵着，趕緊走。”

說完，她就繞過還跪着起不來的史淨，将錦鯉帶進內院。

內院中，虞梓正盤腿坐在蒲團上，阖眸調息。

她身後五步遠，站了三排弟子，在卓霜與錦鯉進來後，齊刷刷看向二人。

“師尊，人帶來了。”卓霜走到虞梓身側，彎腰說道。

虞梓聞言，寂然不動，兀自坐着。

錦鯉鼻尖的血已經停了，她握着帕子，目光落在虞梓身上，拿捏不準對方态度。

氣氛就這樣僵持了許久，誰也沒有開口。

直到沖破卓霜禁制的史淨莽撞沖進來，喊道：“虞執事，你聽我解釋！”

這詭異氣氛才算是結束。

虞梓睜眼，目光在史淨身上停留一瞬，然後落到錦鯉手裏的帕子上。

“你今日遲到了一個時辰。”她面無表情說着，并未去理睬史淨。

錦鯉自知理虧，坦然道：“虞執事，是錦鯉有錯在先，請您責罰。”

話落，她正要跪下，虞梓卻忽然出現在她身旁，将她扶住，還順手拿走了她手裏的帕子。

帕子上血跡星星點點分散着，好似一張紅梅圖。

虞梓玉指一彈，帕子化為灰燼，灑落在地上。

“卓霜，告訴小師妹，遲到的規矩是什麽。”虞梓拖着雪青色披帛，重新坐回蒲團上。

卓霜站在她身邊，一板一眼朝錦鯉道：“七曜堂能遲到的人向來只有一個，所以你只要憑實力擊敗史淨，就能免受責罰。”

話落，她又冷冷看向史淨，道：“同樣地，你若是不想得到雙倍懲罰，就得打敗小師妹。”

她前面的話是在給錦鯉解釋，而後面的卻是在暗暗提醒史淨：他若輸在錦鯉手裏，必不會有好果子吃。

虞梓自是聽懂了話裏的意思，她黛眉微蹙，不着痕跡地看了眼她唯一的弟子，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而卓霜也察覺到了虞梓方才那一眼，她心虛抿了抿唇，見師尊沒拆穿她的那點心思，便立刻在錦鯉與史淨二人之間，布下了一個隔絕法陣，好讓他們放開手腳鬥法。

法陣落下，史淨即刻拔出命劍朝錦鯉攻去。

他每一招都是殺招，不給人留一點喘息的機會。

錦鯉從未見過這陣勢，慌張道：“黎瑾，怎麽辦？”

黎瑾此時也是心急如焚，忙道：“閉眼，跟我學。”

“好。”錦鯉阖眸，腦海中一浮現黎瑾的手勢，就迅速依葫蘆畫瓢，并指掐訣。

口訣落下，一個泛着淺金色微光的陣法驀地從她腳下浮現，如同一塊巨盾，擋下了史淨所有攻擊。

與此同時，濃厚的霧氣不斷從陣中溢出，眨眼間，就充斥在卓霜布下的隔絕法陣中。

“雲霧奇障！”，虞梓猛然站起，悵然若失道：“她怎麽會雲霧奇障？”

卓霜沒聽明白，但還是迅速拉住試圖破陣的虞梓，道：“師尊，鬥法尚未結束。”

虞梓聞言，腳下凝滞片刻，只得作罷。

陣外再次靜下來，但陣中硝煙卻是半點沒有消減。

史淨沒想到錦鯉會出如此一招，不由提高了警惕。

霧氣太甚，他怕錦鯉偷襲，便也念咒結陣，打算速戰速決。

千把利劍從他腳下飛出，以他為中心，分為八股，一劍接着一劍朝着每個方向連連進攻。

這些劍每把都帶着史淨命劍的一縷劍氣，不僅有實質性的攻擊力，還能讓史淨清楚地看到每把劍所過之處的景象。

可當千劍盡散，他卻仍沒發現錦鯉蹤跡。

“這妖女躲哪兒去了？！”史淨握着劍，額頭青筋暴起。

熟不知，他想找的人正悠哉游哉在他頭頂看着他。

“這裏的考點是火克金嗎？”錦鯉指尖一簇水藍色火苗躍動着，随時準備落到底下人頭上。

黎瑾搖頭，指出關鍵：“小魚兒，這裏更重要的考點是史淨的陣法。”

“陣法？”，錦鯉回憶了遍史淨方才手勢，以及這陣法利弊，仍有些不解：“難道還有比在他上方更好的破解之法嗎？還是說，他這陣法有可取之處？”

黎瑾也不再賣關子，言簡意赅道：“他這屬于九宮八卦劍陣低配版，只能橫向攻擊對手，所以你才能如此躲過他。”

“但真正的九宮八卦劍陣是劍随心動，凡陣中人，皆無處可躲。”

錦鯉細品這番話片刻，茅塞頓開。

最好的破陣之法，莫過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雙手垂落到兩側，默念法訣，調動體內兩脈靈氣，凝聚出一把由她心念所化的靈劍。

緊接着，她迅速重複史淨先前結陣的手勢，召喚出她理解的九宮八卦劍陣。

只見，蒙蒙霧氣陡然消散，轉而，一塊塊大小不一的光斑環繞在史淨周身。

史淨見狀，面色一變，擡手剛要掐訣，就被來自四面八方的靈劍抵在了全身所有命門上。

其中，一把靈劍抵在他的鼻尖上，狠狠劃出一道豁口。

史淨咽了咽口水，兩眼也瞪成了鬥雞眼。

“哎呀呀，師兄，真對不住，一下子沒收好力，傷到你了。”

錦鯉從空中落下，随風翻飛的橙裙如同一朵綻放的石榴花。

她的語氣滿是挑釁，史淨一回神，就立馬朝虞梓哭訴道：“虞執事，這妖女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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