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秘境只有白日，烈陽當空，清幽空寂。

錦鯉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出了幻境後，她的肚子就餓得直打鼓，但儲物袋中又沒有能夠果腹的。

不過，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心聲，在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後，一處湖泊赫然出現在她眼中。

澄澈的眸光中倒映着明鏡般的湖面，錦鯉面露喜色，心道一句：“捕魚達人技能啓動！”

就挽起褲管，整個人摸進了湖水之中。

冷冽的湖水同身上細密的薄汗相撞，錦鯉舒服得長舒一口氣，然後順手掬了一抔水，洗了把臉。

水珠順着散落的發絲落下，如一根晶瑩剔透的絲線，連接着錦鯉與湖水。

她垂首盯着湖泊中映射出的小臉，發現她額間那朵朱紅色菡萏正開得妖冶。

“黎瑾，是你嗎？”

這花只有在黎瑾動用靈力時才會出現，所以錦鯉見此，就不由問了句。

黎瑾聞言，順着錦鯉視線看去，搖搖頭，也很是疑惑：“我給顧長老那朵菡萏後，靈力就一直不曾恢複。”

錦鯉若有所思，将臉貼到湖面上，想仔細瞧瞧這花今日有沒有什麽不同之處。

怎料，她剛一附身，一股巨大的靈力就乍然從湖水之下湧出，扼住她的後頸，将她直直拖進了水下。

水流争先恐後湧入鼻腔，錦鯉嗆了幾口水後，急忙化作原形。

湍急的水流裹挾着一尾橙紅小魚，将其帶入了暗藏湖水之下、沉寂近百年的一個隐秘山洞。

幽暗的山洞中，只有水滴答滴答落下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錦鯉醒過神，恢複人形，站了起來。

她身前是一處寒潭，潭水正中央豎了一把泛着瑩瑩藍光的長劍。

這把劍沒有劍鞘，裸/露的劍身形似人的脊骨，節節分明，通體如白玉。

劍柄上方漂浮着一朵水藍色菡萏，幽幽馨香撲面而來，環繞在人的周身，撫慰人不安的心魂。

錦鯉上前，握住劍柄，将它抽出寒潭水。

劍一出水，藍光乍現，瞬間點亮了整個山洞。

與此同時，那朵水藍色菡萏從劍柄上脫離，撞進錦鯉額間那朵朱紅色菡萏。

積攢百年之久的靈氣擠入脈絡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往靈臺而去。

靈臺中，黎瑾正盤腿調息，在察覺到周身異動後，迅速睜眼。

她四面都被似水浪般的靈氣包圍，她一擡手，那些靈氣就貼到她的掌心，像一只讨好主人的靈寵。

“這是玉骨？”黎瑾感受着逐漸恢複靈力的魂體，想起她的那把命劍。

思緒落地，黎瑾當即一個閃身，離開靈臺，站到了錦鯉身側。

她目光落到錦鯉手中的那把劍上，眼裏透出驚喜：“果然是玉骨！”

錦鯉聞聲，将劍遞給黎瑾，問她：“這就是那把你劍骨所化的命劍嗎？”

黎瑾點頭，接過劍，小心翼翼摩挲着劍身，像是見到久別重逢的故友。

她烏黑的瞳眸裏，銀白色劍光若隐若現，錦鯉靜靜望着她，不由聯想到流星劃過的夜空。

“小魚兒，握住劍柄。”黎瑾忽然将劍遞給錦鯉，神情鄭重。

“你要做什麽？”

錦鯉疑惑，但還是聽話握住了玉骨劍。

黎瑾輕笑，回答：“你缺把命劍，我正好将玉骨給你。”

話落，她雙指并攏，劃過劍刃，令指尖沁出的血淌入劍槽之中。

作為魂體，她本是沒有血的，所以，她就将自身靈力凝為血，以此讓玉骨劍易主。

骨血相融，黎瑾阖眸，握住玉骨劍的劍刃，将自己徹底融進劍中。

黎瑾的魂體一點點黯淡消散，錦鯉呼吸一滞，想要松手，卻被黎瑾另一只手控制住手腕。

“黎瑾，你不許祭劍！”，錦鯉眼角微紅，邊試圖掙脫，邊急道：“你也不許丢下我！”

黎瑾看向她，笑得一如往常般純粹，道：“我會作為劍靈一直陪着你的。”

說完，一陣風拂過，她徹底消散于錦鯉眼前。

“不要！”

錦鯉心跳驟停，跪坐到地，手中的玉骨劍掉落在她身前，發出清脆的一聲。

“黎瑾你給我回來！”錦鯉驚慌失措撿起劍，眼眶中停留的淚也在這一刻不受控順着臉頰滑下。

可就在她哭到一半時，黎瑾的聲音忽然從劍中傳出：“小魚兒，你哭什麽？”

錦鯉聞聲一頓，抹了把淚，垂眸看劍道：“你沒死嗎？”

黎瑾：“？”

她從玉骨劍從探出半個身子，與錦鯉面面相觑：“我說了我會變成劍靈陪着你呀。”

錦鯉：“……”

人可以死，但不能社死。

她默默起身，将黎瑾重新摁回劍中。

結果，她才剛準備擡腳離開，黎瑾就又從劍裏鑽出來，同她道：“小魚兒，你等等，還沒完呢。”

“還沒完？”錦鯉停住腳步。

黎瑾點頭：“嗯，你要像我方才那樣，将血滴入劍槽中，讓玉骨認主。”

錦鯉聞言，疑惑歪頭：“難道你變作劍靈不是認主嗎？”

黎瑾撓撓頭，羞赧道：“我變作劍靈只是因為想換個地方住。”

錦鯉抿唇，覺得她被嫌棄了。

“不過，更重要的是為了讓玉骨易主更方便。”黎瑾見錦鯉神色恹恹，忙補充。

“當真？”錦鯉看她。

黎瑾與她對視，嘴角微揚：“當真。”

“那就好。”

錦鯉心中暗喜一瞬，随即擡手，握住劍刃，用力劃過。

“嘶——”

掌心血浸入劍槽，她也痛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暗紅色的血從劍柄處開始，順着劍內側的凹槽往劍尖以及劍上暗紋處流，一點點讓原先不明顯的劍紋顯現出來。

待血填滿了劍槽後，整把劍登時泛起耀眼藍光，感應起錦鯉的靈識。

這種感應細微到幾乎難以察覺，錦鯉怕時間太久，會感應中斷，便攤開掌心，彙聚她體內靈氣，重新阖眸撫上劍刃。

橙紅色的靈氣纏繞上劍刃，與劍刃本身的靈氣交相呼應，最終合為一股淺紫色靈氣，鑽入錦鯉掌心的那處血口之中，與她脈絡中剩餘的靈氣相融合。

靈氣融合完畢，緊随而來的是玉骨劍中深埋了百年的渾厚劍氣。

這劍氣與靈氣是不同的，它強勢、蠻橫，不給人留任何喘息的機會，因此，錦鯉與它的争鋒許久，才勉強穩住心魂，占據了上風。

經脈之中，交融的靈氣與劍氣如同澎拜巨浪，不斷奔湧循環，最後彙入靈臺，凝聚出一顆晶瑩剔透、皎皎如月的金丹。

額間菡萏轉換為金色，但在錦鯉睜眼的剎那，它又一次無聲消失。

玉骨劍靜靜躺在手心，錦鯉感受着與它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喜不自勝。

“轟隆——”

就在錦鯉要與黎瑾分享她進階金丹期的消息時，腳下猛地傳來一陣異動。

“小魚兒，山洞要塌了！”黎瑾縮回玉骨劍中，忙道。

錦鯉回應：“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話落，她就掐指念疾行咒，如一支離弦的箭，沖出山洞，再次浸入冰冷的湖水中。

湖水之外，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錦鯉從水下探出腦袋，濕漉漉的發絲糊了一臉。

她将阻擋視線的濕發迅速撩到耳後，然後緩緩游上岸。

上岸後，風吹得她直哆嗦，于是，她趕忙念了個清潔咒，将渾身上下烘幹。

“黎瑾，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麽？”

有了玉骨劍，錦鯉就無需再尋旁的劍，因此眼下，她只想趕緊離開秘境，去食堂好好吃一頓。

黎瑾從玉骨劍中飄出，趴到錦鯉背上，搖搖頭，說：“不清楚。但你已經有了命劍，等會兒應該就會被秘境彈出去。”

錦鯉覺得有理，便盤腿坐到樹下，開始阖眸調息，穩定她靈臺中還有些焦躁不安的靈氣。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漸漸熱鬧起來。

朦朦胧胧的叫喊聲從四面響起，或吵鬧，或歡笑，或哀嘆。

“看來有不少弟子突破幻境了。”錦鯉單手枕着脖頸，靠到樹幹上，架起了腿，

黎瑾斜躺在她肩上，也是眯眼沐浴着日光，應和道：“是啊。”

“要不偷個閑，睡會兒？”錦鯉随口建議，眼先一步合上了。

黎瑾擡指，掐算了下時辰，覺得是可以先睡會兒再動身，便也阖眸小憩。

結果，不出片刻，湖面上就傳來“撲通”一聲巨響，擾了二人的平靜。

“誰啊？”錦鯉擡手擦去臉上被濺到的湖水，不悅看向湖面。

然後只一眼，她就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怎麽了？”黎瑾擡眸見錦鯉神色不對，便順着對方視線，也往湖面看去。

只是她尚未來得及看清，就被錦鯉捂住了雙眼。

“別看，太惡心了”，錦鯉将人護到身後，擋住對方視線，交代道：“你先入劍中，我等會兒再與你說發生了什麽。”

黎瑾疑惑，卻還是乖乖聽話，回到了劍中。

“嘔——”

黎瑾一走，錦鯉就當場扶着樹，幹嘔起來。

她背對湖面，不想再回憶那滿湖暈開來的血水，以及那具無頭屍。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直覺再留在這，恐生禍端，便打算趕緊離開。

怎料，她剛走出幾步，就有人在她背後大喊：“是她！一定是她殺了史淨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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