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在等待拍攝的間隙,許惜霜見到了他新來的生活助理。
是的,許惜霜這幾天在整理信息的時候,發現了玉鹽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這個演員居然沒有生活助理。
為此許惜霜專門給自己的經紀人趙姐打了電話,對方派給他了一個可靠的年輕人,姓王,許惜霜叫他小王。這個小王可靠到什麽程度呢,小王之前給趙姐名下的另一個明星當生活助理,後來那個明星考公成功,退圈了,而直到那個明星考上公務員,小王才把那個明星悄悄考公這件事告訴了趙姐。
趙姐當時就氣笑了,讓小王好好反思兩個月,剛好趕上了許惜霜要人,趙姐就把小王派給了許惜霜。
說實話,趙姐在接到許惜霜的電話的時候,是非常驚訝的。因為雖然是她一手把許惜霜帶進了娛樂圈,但許惜霜的性子極冷,和她聯系的很少,基本上都和工作有關,趙姐有心想關心許惜霜的身體狀況,想給他找個照顧生活的人,都被對方擋了回去。所以許惜霜主動找她要人,趙姐着實驚了一下,還以為許惜霜的身體出了大問題,不然許惜霜為什麽會找她幫忙?
許惜霜再三解釋自己沒事,就是想通了一點事情,趙姐這才安心了一點,但還是對小王耳提命面了一番,多次說明許惜霜的身體弱,讓小王小心。
所以當小王來到許惜霜面前時,他完全把許惜霜當成了病弱plus版本的林妹妹伺候,稍微刮了一陣風,他都要讓許惜霜多穿一件衣服。
許惜霜:……
小王幫忙整理着許惜霜校服的下擺,有點擔心地問:“這戲服上好多灰啊,這麽多細菌,不會影響你的身體吧?”
“……我的身體真的沒那麽弱。”許惜霜解釋說,“我演的角色是一個經常被欺負的男生,所以校服要髒一些,不礙事的,你別弄了。”
隔着一段距離,鏡頭後面的副導演對着晏玉山說:“晏導,我沒其他的意思,我就是覺得許惜霜的氣質和郁想相差太大了,拍起來會不會有些出戲?”
晏玉山聽到副導演的話,擡頭看向站在一邊的許惜霜。
即便穿着髒兮兮的校服,半長的頭發遮住了半張臉,許惜霜的身上還是有一股生人勿進的高冷氣質,卻又令人分外想要靠近,想知道他冷心冷肺的表皮下,是一副什麽蠱惑人心的模樣。
許惜霜太瘦了,高中生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有些肥大,他纖細雪白的四肢在陽光下仿佛在發光,晏玉山有些被晃到了,他收回視線,對着副導演說:“不會。”
“我相信他的專業性。”晏玉山淡淡說。
副導演摸了摸下巴,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反正等正式拍攝的時候就知道許惜霜到底能不能勝任這個角色了。
小王還在絮絮叨叨,後來許惜霜實在是受不了了,讓小王去旁邊待着,主動走到了晏玉山的旁邊,問晏玉山:“導演,什麽時候開始拍?”
“現在。”晏玉山調試好機器,“去教室角落,開始第一場一鏡。”
許惜霜對着晏玉山點點頭,走到了教室放着垃圾桶的角落,靠牆低頭站好,準備入戲。
許惜霜在穿書之前,其實也在娛樂圈混過一段時間。
當時他和表妹打賭,他如果在不買粉絲不買水軍的情況下,靠自己的能力出演一部電視劇,播出後能夠擁有五十萬以上的微博粉絲,那麽表妹就要一整年不看耽美小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後來他賭贏了,毫不留念地退了圈,徒留八十萬粉絲嗷嗷待哺,表妹也憋着一年沒看小說,在他的監督下不熬夜,健康作息,最後考上了頂尖大學A大。可能是不讓表妹看小說的報應,他才穿進了表妹發來的耽美文裏吧。
許惜霜突然有點想笑。
他其實是個很随遇而安的人,他在大好的年紀死亡,然後又穿成了書裏的一個工具人,他對此并沒有太多感想,只是對能繼續活着這件事充滿感激,當然,如果能活得更久一點,就更好了。
晏玉山的聲音打斷了許惜霜的思緒:“一場一鏡,開始。”
開始拍攝後,坐在鏡頭後面的晏玉山和副導演立刻發現許惜霜的氣質變了。
由于晏玉山去掉了這段肢體沖突,所以這場的鏡頭都集中在了許惜霜一個人身上,他要演出見到平常霸淩他的人時的驚恐,然後拉近鏡頭,用表情的變化體現他被打疼,從一開始的反抗,抵擋,變成後面的麻木,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一鏡到底,不能中斷。
這段戲對演技的要求非常高,如果情緒稍有不對就要重來,副導演一開始十分擔心今天一整天可能都要磨這一個鏡頭,但是當他看到許惜霜入戲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現在,許惜霜不再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許惜霜,而是陰郁,自卑,可憐的郁想。
他習慣将自己的情緒都隐藏在長長的劉海下面,面對霸淩他的人,他一開始像個剛剛被扔進水裏的人,他想要自救,想要因為疼痛而流淚,可是當他發現他越反抗,這些人越是想要對他使用暴力之後,他放棄了,他開始像面對自己的酒鬼父親一樣麻木,任由拳頭落在他的身上。
他已經完全溺水,安靜地等待着死亡,腐爛,如果沒有人願意伸出手拉他一把,他就會這麽安靜地沉入水底。
在這次淩虐的最後,郁想微微擡起了頭,像是想要呼吸最後一口空氣。他的長劉海微微分開,露出了含着眼淚,絕望和希望交織的眼睛。
現場一片安靜,鏡頭後的晏玉山呼吸一窒。
“好,卡。”副導演率先回神,“許惜霜去旁邊休息一下。”
副導演查看起了剛才拍的片段,一邊看一邊小聲誇獎:“不愧是專業演員啊……”
晏玉山看了一遍成片,對着許惜霜點了點頭,許惜霜知道這一場過了,松了口氣,抹了把眼淚,走過去讓化妝師小姐姐給他的手臂和小腿畫淤青,等會兒補拍幾個被打後的特寫傷口鏡頭。
晏玉山突然動了動手指,對着化妝師說:“在他額頭上也畫一塊。”
許惜霜對此沒什麽意見,反正都是人體油彩,用卸妝水就能卸掉。旁邊的副導演看着許惜霜把假發分開,微擡起臉的樣子,再一次忍不住嘀咕道:“要是郁想原本就長這麽好看,那些人怎麽會下這麽重的手?”
形容男生很少用“漂亮”這個詞,但許惜霜實在漂亮地驚人,這張臉可以說是人間瑰寶也不為過,要是好好化個妝,誰看了都要說一句“神顏”,那些霸淩者怎麽下得去手的?
晏玉山突然開口說:“在認識不完全的未成年青少年眼裏,長得漂亮的男生就是娘炮,如果這個男生還體型瘦弱,逼近女性,那就是完全的異類。他們不會對郁想手下留情,反而會變本加厲地欺辱他。”
“如果郁想沒有用頭發遮住臉,等待他的可能是更加侮辱性的欺負,甚至是……強/暴。”
的确也不是沒有這樣的社會新聞發生過,而且在同性婚姻法通過之前,被男性強迫的男性都無法立案。副導演看着晏玉山沉沉的神色,莫名打了個寒顫,轉過頭不再說話。
晏玉山收回落在許惜霜身上的視線,讓旁邊等候的群演先上,補拍霸淩的鏡頭。
後面的拍攝內容是池思源飾演的夏晴朗轉學的第一天,主要拍他和夏晴朗父母,還有班主任的對話。池思源不是科班出身,演技稍微差了點,但是這幾段戲都簡單,多拍幾次也過了。
由于許惜霜的表現太好,池思源也沒拖後腿,第一天的拍攝工作非常順利,大家心情都很好,早早收了工,準備去鎮上的據說很美味的一家火鍋店吃飯。
許惜霜作為不吃辣會死星人,本來想往純辣鍋那邊坐,但是在小王的死亡視線和大力拉扯之下,許惜霜只能暫退一步,選擇了鴛鴦鍋。
他委委屈屈地吃着筍尖和香菇,一直往辣鍋的麻辣肉片上瞟,如果有人夾走,他的視線就會跟着對方的筷子一直到對方的碗裏,然後又收回去。
晏玉山坐在許惜霜的對面,察覺到了許惜霜的意圖,莫名有些想笑,還有些心癢,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許惜霜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故意多夾了幾片肉。
許惜霜第一次發現晏玉山夾肉的時候,他還沒感覺不對,但是當晏玉山又夾了幾片之後,許惜霜急了,他趁着小王低頭吃東西,沒空看他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走了鍋裏最後一片麻辣肉片,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然後他就吃得太急被因為嗆到,差點咳得背過氣去,把桌上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直接把他趕去了純菌湯鍋那邊。
許惜霜:……
許惜霜差點哭出來。
晏玉山悶笑一聲,拿起手機看姜陽澤發的消息。
姜陽澤剛剛和他的愛車親熱完,跑贏了今晚的F2賽道,正想和美女姐姐們喝點小酒,就看到了微博上晏玉山劇組的路透照片,第一時間給晏玉山發來了消息。
他知道自己這個發小不經常上微博,趕緊把微博鏈接給晏玉山發了過去,圈出其中一張清晰度比較高的照片問晏玉山:“老晏,我記得你請的另一個主演是叫池思源吧?這個電影你不是親自上的吧?”
晏玉山一開始沒明白姜陽澤為什麽這麽問,但是他在看到照片的時候,瞬間就理解了姜陽澤的話。
那張照片拍的是他和許惜霜兩個人,許惜霜當時走到他旁邊問什麽時候開始拍,耳邊的長頭發被別了起來,露出半張白皙的側臉,微微彎腰,嘴唇微張,而他坐在椅子上,穿着和校服樣式差不多的白色短袖,正要伸手指向教室角落,讓許惜霜過去。
照片抓拍的時機和方位太過湊巧,從照片上看,就像是晏玉山想伸手去摸許惜霜的臉一樣,暧昧無邊。
微博下面的評論已經蓋起了高樓,晏玉山提前沒有說拍電影的事情,許惜霜更是微博常年不營業,粉絲和路人都一頭霧水,已經開始吵他們兩人到底是有私情,還是在拍戲營業了,如果是在拍戲,他們拍的是什麽?
晏玉山随手舉報了下面幾個辱罵他和許惜霜的評論,然後切回自己的微博界面,把之前拍的定妝照放了出來,簡單配文:“第一次當導演。”
姜陽澤也看到了晏玉山發的微博,繼續問晏玉山:“老晏,你之前和小許那事兒,解決了嗎?”
晏玉山一看他的問題就覺得有些頭疼,思考了幾秒,回答說:“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吧。”姜陽澤回複,“小許之前不是去找你推薦給他的那個醫生了嗎,你去問醫生了嗎?小許身體沒問題吧?”
“你關心這麽多幹什麽。”晏玉山皺眉,“醫生要保護病人的隐私,而且随意打探別人的病情很不禮貌。”
他想起許惜霜那天早上扔在垃圾桶裏的避孕藥,只覺得頭更疼了,思緒亂成一團。
他真的不明白,許惜霜為什麽要買避孕藥?
避孕藥男人也可以吃嗎??
姜陽澤:“行行行……我不問了,祝你們拍攝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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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