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們先來做一組運動吧
……
許惜霜睡醒的時候, 太陽已經西斜。
病房的窗簾半拉着,日落時分的光芒和早晨剛出現霞光的樣子很像,許惜霜緩緩坐起身,一時分不清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還以為時間已經來到了第二天早上。
晏玉山就坐在床邊不遠處, 見到他醒過來, 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手機, 過來問他:“感覺好點了嗎?”
睡了一覺起來的許惜霜反而覺得更加疲憊了,他聲音有點沙啞,如實回答:“還是累。”
許惜霜說着話, 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微鼓的腹部。晏玉山跟着看過去,又是擔心又是心疼:“我們回家繼續睡好不好?”
許惜霜稍微養好了一點的身體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他下床的動作稍微急了點, 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沒能維持住平衡。
晏玉山一直盯着他的動作, 見許惜霜身體一歪,心跳差點跟着停擺, 飛快伸出手穩住了許惜霜,扶着他慢慢下床。
許惜霜在床沿邊坐穩,看着晏玉山轉身去給他倒溫水服藥喝,然後從晏玉山的手中接過紙杯和藥片,對着晏玉山說:“謝謝。”
“不客氣。”晏玉山低頭。
微博上的隔空對話變成了現實中面對面的交談, 許惜霜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收起了笑容, 被嘴裏的藥苦得皺起了眉頭。
晏玉山光看許惜霜的表情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連忙問:“要不要吃點甜的?我去問許醫生這裏有沒有糖……”
“不用了, ”許惜霜艱難地咽下了嘴裏的藥,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話雖這麽說,許惜霜其實很想要吃點甜的東西緩解一下嘴裏的苦味,但他害怕等晏玉山拿來甜品之後,他會忍不住吃光,在晏玉山面前暴露自己喜歡吃甜的秘密。
“那等會兒回去讓小王給你做碗甜粥。”晏玉山說,“許醫生也說了,你最近可以多補充一點糖分。”
許惜霜的眼睛刷一下亮了起來:“好啊。”
他對上晏玉山帶着笑意的眼睛,默了默,突然反應了過來,覺得晏玉山肯定已經知道了他喜歡吃甜的秘密,許醫生可能根本就沒有說過補充糖分的話,只不過是晏玉山在幫他找借口而已。
許惜霜偏了偏頭,欲蓋彌彰地說:“……也不用太甜。”
晏玉山眼裏的笑意更深,知道許惜霜的意思是要多加一點糖,只不過不好意思說出來。
吃完藥,許惜霜被晏玉山扶着起身,走出了病房。
晏玉山始終待在許惜霜的左手邊,扶着他往前慢慢走,走回了車裏。
許惜霜坐上車後才反應過來,晏玉山在他醒來還沒太清醒的時候,對他說的是“我們回家”,也就是說,晏玉山現在要跟他一起回別墅。
他偏頭看了眼晏玉山,晏玉山坐在他旁邊,和他隔着一個人的距離,和過來的時候一樣捧着手機打字,旁邊還放着一臺電腦,時不時發出一些很輕的敲擊鍵盤的聲音,看上去非常忙。
剛才晏玉山以許醫生說不能讓他一直吹空調為由,打開了他這邊的車窗,汽車運行的速度有點快,風從車窗湧進來,吹亂了許惜霜的頭發。
許惜霜伸手撩開胡亂散落在臉上的黑發,把它壓到自己的脖子後面,心想還是剪短一點好了,随意開口問晏玉山:“你最近很忙嗎?”
湧進來的風模糊了許惜霜的聲音,晏玉山沒太聽清,他偏頭,發出了一個疑惑的音節:“嗯?”
許惜霜覺得,不論多少次,他可能都不會習慣晏玉山突如其來的低音炮攻擊,他縮了縮指尖,聲音放大了一點:“你最近很忙嗎?”
“不忙。”晏玉山愣了一下,随手關了電腦,“怎麽了?”
“沒事。”許惜霜回答,收回了視線。
晏玉山認真思考了一下許惜霜話裏的意思,他松開手,無線鼠标發出一聲輕輕的咔噠聲,同時,晏玉山轉頭,帶着幾分小心的試探對許惜霜說:“我最近都沒有什麽工作,可能會在家裏待一段時間。”
見許惜霜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晏玉山稍微放下了心,繼續說:“許醫生發了一套運動視頻過來,讓你照着做,我看了一下裏面的動作,都很基礎,如果你需要輔助的話,我也可以随時幫你。”
雖然許惜霜不知道晏玉山為什麽突然又不躲他了,但他點頭同意道:“嗯。”
他以前就不是特別喜歡運動,基本上沒怎麽去過健身房,爬山這樣的項目他更是很少參加,現在穿書了,肚子裏還揣着崽,平時特別容易累,他就更不喜歡運動了。
如果晏玉山來監督他,效果的确會好一點。
接下來的行車時間裏,許惜霜都在看手機上晏玉山給他轉發過來的運動教學視頻,視頻裏都是一些瑜伽動作,運動量也不是很大,主要是緩解孕婦腰酸腿疼以及幫助順産的。
許惜霜稍微有一點別扭,他不知道晏玉山在看這些視頻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但是他現在很尴尬,特別是想到以後他做這些動作,晏玉山就要在旁邊看着,許惜霜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于是一回到別墅,許惜霜就立刻拉開了車門下車,走上了草坪上鋪着的石子路。
然而他剛走了兩步,就不得不停下來,捂着胸口緩一緩再繼續往前走,晏玉山很輕松地就追上了他,自然地伸出胳膊讓許惜霜扶着,帶着許惜霜走進了家門。
小王站在落地窗前,目瞪口呆地看着晏玉山和許惜霜用新郎和新娘挽手走紅毯的姿勢朝門口走了過來,莫名有一種接親的緊張感,連忙走過去,提前為他們打開了門,結巴道:“新婚快……不是,你們回來了。”
“晚上想吃什麽?”小王問。
晏玉山替許惜霜回答:“甜粥,随便配一點菜就好。”
“明白了。”小王點頭,悄悄往許惜霜那邊看了一眼,确認他沒事,這才轉身回了廚房。
許惜霜和晏玉山對視一眼,他移開視線,本來想說他要回房間休息一會兒,但是他今天已經睡得夠多了,再睡晚上就該失眠了,所以他決定去客廳看一會兒電視,然而他還沒有開口,晏玉山就率先對他說:“我們先來做一組運動吧。”
許惜霜:……
許惜霜拒絕:“這裏沒有健身器材。”
但他還是低估了晏玉山的自律程度,因為下一秒,晏玉山就回答:“樓上,我的房間旁邊就是健身室,裏面有瑜伽墊。”
許惜霜:……
晏玉山說完轉身上樓,背對着許惜霜,他快速擡了一下手,遮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他發誓,就在他說完樓上有瑜伽墊的時候,許惜霜用那種懊惱的表情飛快鼓了一下臉。
在遇到許惜霜之前,晏玉山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漂亮和可愛這兩個詞用來形容男生也會毫無違和感,只要這個人是許惜霜。
晏玉山突然說:“我明天讓人來裝個電梯。”
許惜霜上樓梯不方便,而且樓梯也危險,萬一.獄嚴失足弄傷了許惜霜和孩子怎麽辦?
許惜霜點頭,反正這是晏玉山的房子,他想怎麽弄就怎麽弄。
許惜霜慢吞吞地走上樓,他看着晏玉山牽住他手腕的大手,也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手腕太細,還是晏玉山的手掌太大,晏玉山好像只用一只手就能捏住他雙手的手腕。
晏玉山的指尖帶着來自他身體的熱度,許惜霜在這一瞬間覺得他和晏玉山好像有點過于親密了,不像是朋友。
……但他們本來也不是朋友,他們的關系很難被簡單地定義成一個詞語,他們做過非常親密的情/事,在昏暗的燈光下擁吻,向彼此敞開身體,但那來源于一場荒唐,或者說命運的捉弄,而并非他們的本意。
心頭仿佛墜着什麽東西,許惜霜淺淺皺眉,抛開雜亂的思緒。
但他很快也沒有時間再東想西想了。
十幾分鐘後,許惜霜大汗淋漓地仰躺在瑜伽墊上,他雙目無神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四肢無力地攤開,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汗濕的發尾貼着脖子,臉上滿是運動過後的紅,就連眼尾都紅了起來,睫毛上挂着半滴眼淚,顫動着落了下來。
晏玉山也沒有想到許惜霜的體力會這麽差,許醫生說許惜霜一次需要做兩組動作,每天做三次,可是這才一組瑜伽動作而已,而且還邊做邊休息,許惜霜都能累成這樣。
就跟那天晚上……
但畢竟是自己把人“欺負”成這樣的,晏玉山有些心虛地從跑步機上走下來,來到了許惜霜旁邊,半跪在瑜伽墊上,彎腰湊近他問:“還能動嗎?”
晏玉山本來想問的是,許惜霜能不能夠自己坐起來,跟着他下樓休息一會兒,然後去吃飯,補充營養和水分,然而許惜霜卻把晏玉山的意思誤解為了“要不要再做一組動作”,他倏爾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搖頭:“不能,我不行了!”
狗比!他怎麽忘了晏玉山是個狗比!
他都說了他腿打不開,不能把腳尖舉過頭頂,晏玉山非說他可以的,他上一次都做到了,握着他的小腿往上提。
他當然知道晏玉山說的上一次是在酒店的那一天晚上,可是晏玉山記這麽清楚幹嘛啊!!
還有那個下犬式動作,晏玉山一直說他的腿沒打直,像他小時候學舞蹈遇見的嚴厲老師一樣往下壓他的腰,還像流氓一樣托着他的臀部,他當時就腿發軟,好險沒有跪在瑜伽墊上。
他每做一個動作都要休息一下,他現在都累成這樣了,晏玉山居然還想讓他再做一組,晏玉山這個狗比男人!
“狗比”晏玉山聽到了許惜霜的回答,擡手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然後伸手把許惜霜從瑜伽墊上抱了起來,對許惜霜說:“先下樓休息大概半小時,你想洗完澡再吃飯還是先吃飯再洗澡?”
“先洗澡。”許惜霜回答,他受不了身上黏糊的感覺。
樓上的健身房裏只有空調,但是許惜霜現在不能吹太多空調冷風,于是晏玉山就抱着許惜霜下樓,把許惜霜放在沙發上,打開落地窗的開關,讓自然風吹進來。
旁邊遠遠地還立着一臺風扇,晏玉山将風扇也打開,自己撩起衣服對着吹。
許惜霜軟軟地癱在沙發上,不時動一動自己的手腳,按照晏玉山之前的指示給自己偷工減料地拉伸放松。
落地窗旁邊的驅蚊片是熏衣草的味道,許惜霜不喜歡這個味道,他偏頭把臉埋進沙發抱枕裏,然後又擡頭,悄悄看了眼脫掉了上衣,露出精壯後背的晏玉山。
晏玉山突然轉頭,和許惜霜對上了視線。
許惜霜立刻垂眼,然後又擡起眼睛,對着晏玉山理直氣壯地說:“這個驅蚊片的味道好難聞,你快把它換掉。”
晏玉山頓了一下,把自己随手脫掉的衣服拿了起來,迅速穿好,走到了許惜霜旁邊。
晏玉山想,許惜霜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每次用帶着稍微命令的語氣說話時,都像是在撒嬌,并且很确信自己命令的對象絕對會順遂他的意願,無條件地寵着他。
就和偶爾會“寵幸”人類的漂亮貓咪一樣。
晏玉山蹲下來拉開茶幾下面的櫃子,從裏面找到了另外兩種味道的驅蚊片,轉頭問躺在沙發上的許惜霜:“你喜歡櫻花味還是玫瑰味?”
許惜霜微微偏頭,擡起上身,朝着晏玉山湊過來,對他說:“我聞一下。”
有些産品的櫻花味做的也很難聞,他得先聞一下。
晏玉山于是撕開包裝,各拿了一片驅蚊片攤在手心裏,讓許惜霜低頭輕輕嗅了嗅。
晏玉山看着許惜霜的動作,心道更像貓了,像主動歪腦袋過來想要人類幫忙摸下巴的小貓。
“要櫻花味的。”許惜霜擡頭。
許惜霜耳側滑落的頭發擦過晏玉山的手側,有點癢,晏玉山沒忍住動了動手指,剛好和擡頭的許惜霜碰上了,指尖從許惜霜的下巴劃過,像是輕佻的調戲。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晏玉山反應很快:“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許惜霜:“……嗯,我知道。”
晏玉山收回手,将櫻花味的驅蚊片挑出來,換下了薰衣草味的,順手關了落地窗。
小王端着鍋站在廚房門口,他剛剛走出廚房,正想喊兩人吃飯,就看到了晏玉山摸許惜霜下巴的那一幕。
小王沉默地放下鍋,總覺得自己在這個房子裏有點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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