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瘋癫的小姐

等那幾個丫鬟都走得遠了綠珠才敢挪動腳步，心裏卻還是有些緊張的。沈欽一直沒有出聲只突然伸出手來抓了她的手。

微用力一扯，一個轉身将她抵到了雨露尚未完全稀釋的花叢中，那些粉白的花瓣微微顫動，有圓潤的水珠滑入綠珠衣領裏。

涼涼的。

她猛一縮脖子。

條件反射就想縮回手卻被他更用力攥在手心裏，沒有看她，聲音也壓得有些低，“有人”。

綠珠猛地停止了動作，身子僵硬得半個肩膀靠在沈欽身上，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她看到十幾個提着竹籃的丫鬟整齊排成一列繞過院裏的假山往他們這邊走來。

漸行漸近。

綠珠不敢出聲，她看到走在一群丫鬟之首的是個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天藍色錦袍，袖口勾着金線，一頭長發用一頂銀色發冠束起來。

他面無表情，兩條細長的眉毛卻微微向上挑，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縫，整個面部輪廓都十分冷硬，莫名就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

綠珠不用看他的臉光憑這感覺就知道來人一定是那陸裕行，這陸宅的男主人。

眼看着這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就要走過來，綠珠一時有些心急，腳下意識就往後面挪了一下，卻被沈欽的胸膛擋住再沒法往後退。

但那群丫鬟卻在這時停了下來。

走在最前面的陸裕行雙手背在身後，面對着那群丫鬟，依然是面無表情。他的聲音雖有些低沉但不是很小綠珠豎起耳朵聽還是能勉強聽見的，只隐隐約約似乎是“夫人喜歡尖兒上的花，不能全開，而且還要是雨露剛剛稀釋的，你們都給我用點心，天黑之前送到夫人房裏去”

一排十五六歲的小丫鬟唯唯諾諾地低下頭恭敬地道了一聲，“是，老爺”，綠珠甚至發現其中一個女孩子的小腿不停得打着顫。

陸裕行眸光沉沉看她們一眼，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微風輕過那身天藍色錦袍的下擺微微掀起一個角。

綠珠卻怎麽也看不出美感來。

這陸裕行特地為采花這件事來細細吩咐丫鬟，只為讨得大夫人的歡心？這樣看來他果真是極寵那大夫人的。

可方才那幾個丫鬟說的又是怎麽回事？

這府中還存在着一位二夫人？且已經在去年離奇過世了？不僅如此連帶着這二夫人的女兒也瘋掉了？

那麽這位傳言中的小姐現在人在何處呢？

最令人不解的是這陸裕行并不是一直這麽寵幸這位大夫人的，他之前曾經很寵那二夫人，甚至因此冷落了大夫人和那才出生的小阿洲。

可突然在去年性情大變不僅對二夫人死的凄慘一事不聞不問甚至連那小姐瘋了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卻重新寵起了那大夫人。

并且到了想盡辦法讨她歡心的程度。

這種轉變的确是太奇怪了，不得不叫人胡亂猜測，可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綠珠冥思苦想也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的。

直到沈欽忽然動了一下悄然離開，綠珠驀然身子一空，一陣涼風襲來才令她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還要走走嗎？”沈欽稍稍側一下身子，風一吹他披散着的烏黑長發就自然滑落到綠珠肩膀，黑發青裙卻說不出的和諧。

綠珠搖搖頭，“算了，回去吧”

折騰了這麽一番她也覺得有些疲了。

兩人并肩往回走，卻在經過院裏那假山的時候被一陣嘈雜的哄鬧聲給止住了腳步，女孩子提高聲音時尖細的尾音，人的急促腳步聲，似乎還有很響的一聲聽着像是有什麽重物墜湖的聲音。

綠珠疑惑地停下來目光掠過那假山往後頭望去。

假山後頭是一片清澈的荷塘，裏頭有幾片荷葉正在風中搖搖欲墜，空氣中似乎還有方才濺出來的水霧。

綠珠正疑惑。

“啊啊啊啊！！！！”湖面上忽然冒出來一團黑色的東西，聲音尖利嘶啞，綠珠猛地被吓了一跳。

緊接着又有兩只細長的胳膊探了出來，像溺水的人一樣拼命地拍打着湖面，水花四濺，她的嗓音凄厲又恐怖聽着叫人後背發麻，“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現在綠珠才勉強發覺那是一個人，但她的頭發淩亂地披散下來直拖到水裏，濕噠噠的幾乎與水裏的水草糾結成一團。

發上似乎還黏着一些腐爛的枯葉，完全看不見臉。

岸上的幾個丫鬟驚慌失措地不知在叫着什麽，很快就有幾個小厮模樣的人跳下水去，七手八腳将水裏的人擡了上來。

“嗷嗷嗷嗷嗷……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幾個男人架着的女人低垂着頭身子不停發抖，嘴上卻一刻不停在嚎叫着吓的跟着的幾個小丫鬟都要哭了。

女人身上只着一件灰白的粗布衣衫，因為沾了水都濕漉漉貼在身上，卻顯得那身子瘦的像那院裏的竹竿，仿若只要摔一跤就能摔斷了。

一行人禁锢着那女人一步一步往前走。

卻突然那安靜下來的女人像是被雷電擊中似的猛地掙開了幾個男人的手，雙手抱着自己的頭，死命地拽着自己的頭發。

“你讓我死吧……讓我去死吧……啊！！！！！”

女人在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際猛地滾到了地上，重重哀嚎一聲忽然從腳邊摸到一根細長的小竹杆。

猙獰着臉猛然狠狠戳進了右眼裏！

頓時鮮血如注。

“啊！！！”

慘烈的嚎叫聲幾乎将整個陸宅撼動。

綠珠吓的面色慘白站在原地一動都沒法動，那看不見臉的女人卻忽然揚起臉來，露出一整張極其駭人的面孔。

右眼驚悚的插着一根竹竿，鮮血流了滿臉，鼻梁中間似乎還缺了一塊，她張着嘴綠珠看到她的牙齒也是雜七豎八的。

甚至她往下瞥一眼就驚駭的發現那女人沒有指甲！

像是被人生生拔掉的！

綠珠看到那群丫鬟又急又怕得紅了眼睛，想上前卻又不敢，就連那幾個男人看到這場景都吓的不敢上前。

“小姐……”一個看起來年齡較小的丫鬟哭着喊了一聲。

那女人看都沒看她一眼。

綠珠盯着這一幕神經都緊繃着，卻忽然對上那女人的視線，她的右眼還不停流着血，有血流到嘴裏，她張嘴一笑那血就染紅了整個口腔。

然後那女人又哀嚎一聲猛地朝她這邊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