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窗外又開始飄雪,風花纏綿,熏香缱绻。
葉瀾玄天然帶勾的桃花眼微微勾着,這會兒水汽足,眼尾略帶淺淺的紅暈,扇狀長睫緩緩翕動,眼波如練緩緩漾開,清絕中裹着柔媚,撩人而不自知。
若将蕭鼎之換成其他男子,早就把持不住,猛虎撲食将葉瀾玄按在桌上……
蕭鼎之不過晃了下神,冷冷地宣示:“你的命除了我誰也拿不走。”
葉瀾玄的眼睛放大了一圈,思路清奇。
這話出自別人之口屬于中二病沒好,但從蕭鼎之嘴裏說出來莫名有安全感,哪怕他現在只是個空有美貌的少年。
葉瀾玄看年少的蕭鼎之多多少少有點大魔尊濾鏡,偶爾感覺他說話有超越年齡的成熟,但并未細究,因為細究無用,傲嬌嘴硬,不會輕易說實話。
“你的言下之意是要保護我?”葉瀾玄問。
蕭鼎之:“保命和保護是兩碼事。”
看,果然嘴硬。
命最大,命都保了,還說不是保護。
“我一直好奇你狂傲的底氣從何而來?”葉瀾玄旁敲側擊試探道,“一個煉氣入門修士瞧不上金丹修為,還自作主張占有我的命。”
蕭鼎之并不作答,從袖袋裏取出一個物什抛給葉瀾玄:“我回羅浮洞了。”
葉瀾玄接住一看,是栖雲君送的腰墜。
“我的東西怎麽在你那裏?”
已經走到門口的蕭鼎之頓步,不耐煩道:“你問題太多!”
“也沒見你回答。”葉瀾玄撇嘴,“不必回羅浮洞,收拾行李随我下山。”
蕭鼎之回頭:“去哪?”
葉瀾玄:“雲游。”
“不去。”蕭鼎之要在幽靜之地修複魔丹。
葉瀾玄硬碰硬降不住蕭鼎之,只能服軟,哼哼唧唧:“徒弟,我心口痛。”
這是在撒嬌?蕭鼎之沉臉冷聲:“好好說話!”
葉瀾玄撫胸輕喘,開始編:“我的心疾靠單靈力無法治愈,要找到一味仙草輔助調治,那仙草有緣才能找到,四方雲游或許能結緣。”
“還有,前夜陵虛宗遭魔修偷襲,主殿被焚,栖雲君重傷,生死未蔔。魔修喪心病狂,可能會接連攻擊各個宗門,我們留在九溪峰不安全。”
聽到喪心病狂四個字,蕭鼎之的嘴角微微抽動:“你這般怕死,倒是我多慮了。身子弱不禁風,還想雲游?說仙草名讓執掌派幾名弟子去尋便可。至于魔修,或是與陵虛宗有私仇,就算要攻擊宗門,最先去的該是那些名門,區區靈隐宗他怎會放在眼裏。”
葉瀾玄轉念一想,也對。
魔修鬧事,這會兒肯定已經傳遍修仙界,紫胤玄月他們必會商議如何抵禦對抗魔修,沒工夫來糾纏自己,魚塘危機暫時解除。
這樣想雖然有點對不起重傷的栖雲君,但自己确是托了那位搞事魔修的福。
葉瀾玄心情放松,點頭道:“你說的有理,雲游之事暫且擱置,我随你去羅浮洞。”
蕭鼎之将眉一壓,“你去羅浮洞做甚?”
“輔助你修煉啊。”葉瀾玄是個行動派,起身穿外袍,邊穿邊說,“這幾日冷落你是我不對,你有怨氣我可以理解,往後我們在一起多交流,憑你的天賦很快就能扶搖直上。”
蕭鼎之并不想和葉瀾玄在一起,冷漠拒絕:“我沒有遇到難題,無須你輔助。管好自己,別來影響我修煉的進度。”
葉瀾玄束腰封的手停住,幽怨地看着蕭鼎之,自我催眠:反派人設如此,別和他置氣,氣來氣去吃虧的是自己。他狂任他狂,清風拂山崗,君子不與小人計較,這點氣都受不了,怎麽做大事!我不僅不氣,還要微笑面對。
然後,葉瀾玄的表情逐漸詭異化。
桃花眼被怒火燒得微微泛紅,仿佛恨不得撲上來咬幾口,但嘴角卻僵硬地揚起,不知要哭還是要笑。
蕭鼎之又解鎖了葉瀾玄的新表情,因嫌棄微抿着的唇線欲翹不翹。
看他生氣,蕭鼎之就很爽,他越氣,越想欺負他。
“你現在的樣子比五方鬼帝還難看,你那些交好的仙友見了都不願與你相認。”蕭鼎之忍笑道。
去你(哔)的!
葉瀾玄收斂怪相,束好腰封,攬鏡自照:“你眼盲?整個修仙界論姿容氣質,沒人比得過你師尊我。”除了你這個小反派。
蕭鼎之嗤道:“以管窺天,以蠡測海。”
聽不懂,但肯定不是好話。
葉瀾玄微微一笑:“随你怎麽說,再生你的氣我跟你姓。”
蕭瀾玄?蕭葉瀾玄?都難聽。
蕭鼎之失了樂趣,扭頭就走。
葉瀾玄扳回一局,哈哈大笑,但中氣不足,沒嘲笑到位。
之後,蕭鼎之在羅浮洞閉門修煉,總能聽到铿锵的鑿石聲。
噪音沒有規律,時大時小,整日不停歇,極其鬧心。
蕭鼎之煩得不行,帶着戾氣出洞,看什麽找死的玩意兒擾人清淨。
那個找死的玩意兒坐在一張縛有厚層織物的轎椅上,身邊放着一方矮幾,上置點心茶具。
童子撐着白底藍花紙傘為他遮擋綿綿細雪,他則優哉游哉地托着紫晶茶盞抿一口,指揮一句。
“洞口再開大點兒,小了憋屈。”
“進深不夠,繼續往裏鑿。”
“那個老樹根留着別挖斷,做成景觀,添些雅趣。”
情況一目了然,葉瀾玄在羅浮洞旁邊新建石室,人手是從無極峰調的,十幾個白衣修士成了他的苦工,卻沒有絲毫怨氣,紮着衣擺,撸起袖子,幹活幹得眉開眼笑。
蕭鼎之皺眉磨牙,想瞬移到葉瀾玄面前,擰斷他不盈一握的修長脖頸。
蕭鼎之确實這麽做了。
一股勁風卷起千層雪糊了葉瀾玄一臉,蕭鼎之的手伸向葉瀾玄時,掌中多了一盞熱茶。
葉瀾玄抹去臉上的冰雪,仰頭看着蕭鼎之,笑容清淺:“徒弟,你終于出來活動了。喝點熱茶暖暖身子,為師給你介紹一下新工程。”
蕭鼎之:“……”
“這間石室名為‘王屋’,今後就是為師的修煉之所,日後遇到問題你出門左轉便可解決,省時省心,也方便為師檢查你修煉的進度。”
“哦,對了,你剛剛是瞬移過來的嗎?短短幾日,你已學會縱深飛躍,可以啊,孩子。”葉瀾玄拍着蕭鼎之的臂膀,老懷安慰,“你是千年難遇的修仙奇才,繼續加油,将來光耀我宗門楣。好孩子,喝茶啊,天冷,茶水涼得快。”
蕭鼎之:“……”
葉瀾玄見蕭鼎之想發火又極力克制的憋氣樣子,心中早已笑得捶地,面上卻一派淡然祥和。
傲嬌就像彈簧,你越壓他反彈越厲害。葉瀾玄琢磨了好久,想到四兩撥千斤的方法。
随便你怎麽狂拽酷炫吊炸天,我做一團棉花,溫暖包容,以柔克剛,順便小作一下,試探你的容忍底線。
蕭鼎之毫不領情地扔掉茶盞,臉色比天色還陰沉:“你吵到我了!”
葉瀾玄輕言細語地安撫:“稍微忍耐一下,最晚明日便可完工。”
身旁的童子經葉瀾玄授意,知道何時該插話。
他彎腰拾起插在雪中的茶盞,對蕭鼎之說:“蕭公子,主人将‘羅浮洞’讓與你,自己沒有靜室可用,童兒從小跟随主人,從未見主人對誰這般好過。主人心疼蕭公子,童兒好生羨慕。”
幾個運石頭出來的弟子聽到這話,也想參言,但有前車之鑒,他們不敢在蕭鼎之面前嚣張,只能隐晦地說酸話。
“尋真師叔是靈隐之光,淩絕是人中龍鳳,光耀龍騰的師徒情羨煞我們這些入門弟子。”
“我若有這般福分,做牛做馬萬死不辭。”
“贊同此話,但淩絕的天賦資質是你我這種凡夫俗子打馬也追不上的,高人自有性格,令我等望塵莫及。”
“幹活吧,哎!天生勞苦命。”
蕭鼎之不與無名之輩費唇舌,沉聲對葉瀾玄說:“叫他們滾。”
葉瀾玄挑了下眉梢:“他們走了,石室誰來修?童兒還小,為師現在也幹不了重活。”
“我修!”這兩個字是從蕭鼎之的牙縫中擠出來的。
葉瀾玄抿唇忍笑,贊賞道:“愛徒不愧是人中龍鳳,為師沒看走眼。”
蕭鼎之鼻息沉重,似要發飙了。
葉瀾玄不再撩惹他,走到洞口,對裏面那些幹活的弟子說:“工程到此結束,你們随童兒去沐浴更衣,回到無極峰執掌會給你們另外的獎賞。”
弟子們面面相觑,來到九溪峰就不想再離開,哪怕在這幹一輩子苦工都願意,只要能看到葉瀾玄。
“尋真師叔……”
葉瀾玄擡手制止弟子的話:“不必多言,都走吧。”
弟子們随童子下山,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
葉瀾玄負手站在寒梅樹下,清素若風,白衣飄搖,宛如谪仙。
待風雪模糊了那些背影,葉瀾玄才換了個接地氣的姿勢,雙手攏進袖中,嘴裏念叨“這天氣真冷”。
蕭鼎之橫他一眼:“你這般做作不累?”
葉瀾玄想給蕭鼎之普及人設知識,但又覺得沒必要,反正他沒把自己當神看。
“基操,做做習慣了。”葉瀾玄說。
“何為基操?”葉瀾玄不懂這個現代詞的意思。
葉瀾玄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基操就是人有多面,展現的姿态因人而異。”
蕭鼎之:“你對我是什麽姿态?”
“對你啊……”葉瀾玄彎唇道,“當然是把真性情的一面展現給你,希望你如是。适才有弟子說光耀龍騰師徒情,我們就朝那個方向磨合發展吧。”
這本是一番軟話,聽在蕭鼎之耳中卻成了葉瀾玄自賣自誇。
眼饞他的弟子獻媚之言他聽進去了,真把自己當作光。
蕭鼎之不再與他廢話,擡腳往沒完工的石室走。
葉瀾玄跟在後面說:“洞裏亂七八糟的,你一個人行不行啊?我還是搭把手吧。”
蕭鼎之停下腳步:“你要麽進羅浮洞,要麽回苑子,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葉瀾在啧道:“有你真省事,要是能稍微溫順一點就更好了。”
蕭鼎之回頭,一記眼刀抛空,因為葉瀾玄已經大搖大擺地走了。
進入羅浮洞,葉瀾玄嗅到一種奇特的冷郁暗香味。
那香氣層次很豐富,有樹脂的澀、冰雪的冷、麝香的濃沉性感、還帶點血氣的腥甜,綜合在一起形成獨特的幽暗之香,充滿禁忌又極其挑逗嗅覺,穿透力很強。
葉瀾玄記得書中描述蕭鼎之練功時會散發香氣,當時他覺得這段描述過于中二,把一個反派塑造得這麽蘇幹嘛,喧賓奪主搶主角的風頭。
現在身處其中,葉瀾玄想給作者瘋狂點贊,這香味兒聞着太得勁兒了。
葉瀾玄閉目深嗅,忽然聽到“嘭”地一聲,半掩的石門嚴絲合縫地關上了。
葉瀾玄頭頂問號去開門,弄死打不開。
自己竟然被那個逆徒關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蕭鼎之:天冷适合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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