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二天一早景言沒去公司，準備好早餐後隔壁的那位還是沒有起床，他無奈地過去敲門。

“起床吃早飯了。”

裏面沒人答，他正準備再敲的時候，門打開了，一個腦袋探了出來。

“那個……能幫我拿下衣服嗎……”

徐欽說出這句話是完全低着頭的，因此根本沒看見景言那一臉戲谑的笑。前半夜失眠的他後半夜春夢噩夢連連，終于熬到了天亮卻發現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放在景言房裏。

經過了昨晚的噩夢的徐大少是寧死也不願意再跟景言說話，然而他總不能在對着別人房門撸管的第二天又對着別人遛鳥啊，于是他就糾結了整整兩個小時，直到景言來敲門。

景言遞給他衣服，“昨晚就想給你的，可你……”

徐欽立刻打斷他，“哎呀今天天氣不錯啊你咋還不上班啊都遲到了吧！”

景言心裏憋笑，“趕緊換了吃早飯，今天我不用去公司，可以帶你出去逛逛。”

“真的？”

突如其來的喜訊讓徐欽一時忘了之前的羞恥，不過想想臉又一癟，“不行啊，還要去工地啊……”

景言看他萎靡的樣子只覺得可愛，徐欽最可貴的地方就是他的認真負責，偏偏他最怕責任，但真正負起責任又比誰都執着，這也是他喜歡的地方。

“從今天不用去了，你自己想去除外。”

徐欽一愣，“為什麽啊？”

“因為事情已經解決了，我爸那邊已經搬走了，之前代碼洩密的事情也已經解決了，你不用擔心你爸會揍你了。”

景言喝了口粥，心情格外輕松閑适，陳氏已經倒閉，雖然不知道霍家用了什麽代價讓王小明來滅了陳粵的口，但如今陳粵一死陳家離敗落也差不多了，至于徐欽的那個把柄，他不會有機會給霍子齊用上的。

他打的一手好算盤，這段時間忙的要死才把這些事都安排的妥妥當當，但聽在徐欽耳朵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你個不孝子！”徐欽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着他當頭就罵，一臉怒不可遏的樣子。

景言淡然自若地吃了一口煎蛋，“嗯。”

“你爸那麽辛苦地守着那棟老樓，都是因為想守住和你媽和你的那些回憶，你居然把他逼走了！那可是他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那是他的家啊……”

景言忽然淡淡地來了句，“他的家在歐洲。”

徐欽：“……啊？”

“他是十年前才搬來的，原來住在歐洲，我媽也是在歐洲去世的，至于那棟樓裏他只養過一只貓。”

景言放下勺子對他笑了笑，“他沒告訴過你麽？”

徐欽冷漠臉，“他人呢？”

“今天早上已經搬到我的公寓了。”景言替他夾了點自制的小菜。

“騙子，都是大屁眼子！”徐欽起身就走。

景言忙拉住他，“先吃飯，回頭我送你。”

“誰要你送！”

徐欽嚎了句後坐下開始悶頭吃飯，徐夫人諄諄教誨，輸人不輸陣，先吃飽肚子再撕。

“就到這裏，我就不上去了。”

景言站在徐家大門前，看着還生着氣的徐欽忍不住摸了他的呆毛，“回去的時候，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炸毛，不吭聲就對了，記得了嗎？”

徐欽哼了聲不理他，想想還是問了句，“你真不上去？是不是怕我爸媽啊……”

“不去了，以後有空再拜訪。”景言心想我是怕你一會炸毛直接踢死我，還是緩緩吧。

“那我走了。”

徐欽剛轉身就被拉住了手，“你又幹嘛？”

景言望着他想講什麽，最後卻只是問，“你之前說要和我生死與共的還算數嗎？”

徐欽皺眉道，“當然算數了，我說了是一輩子的兄弟。”

景言心想前面那句可以去掉，“那你不許随便翻臉，只要相信我永遠不會害你的就好。”

徐欽甩掉他的手，一臉懷疑地打量他，“你是不是幹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徐欽，你信我嗎？”

景言忽然認真地看着他，徐欽覺得怪怪的，渾身不自在。

“信吧。”應該是信的，這人總是在自己危急的時候出現，好像什麽時候都能拉他一把似的，從開始的厭惡到現在的信任，是真的把這人當做自己人了。

聽着這勉強的回答景言有些無奈，“總之，徐欽，記住你是個很優秀的人，不用那麽害怕承擔責任。”

徐欽默了默，“嗯”了聲就轉身走進院子大門，景言站在那裏看了很久，徐欽臨進門還回頭看了他一眼，景言笑着對他招了招手。

等到徐欽的背影看不到了，景言才深吸了口氣，坐進了車裏，神色默然。

那邊徐欽還在想着景言莫名其妙的話，一走進自家就覺得氣氛不對。

徐夫人坐在沙發上看了他一眼，給他使了個眼色，徐光磊坐在旁邊陰沉着臉，不說話，安靜的詭異。

他試探地喊了句，“我回來了。”

徐光磊沒看他，冷冷說了句，“你還好意思回來？”

徐欽心裏咯噔一下，一陣恐慌湧上心頭。

他沒吭聲，那邊徐光磊卻像是突然火冒了上來，将手裏的一疊文件劈頭甩到了他臉上。

“你給我看看你幹的好事！居然敢瞞着我這麽久！今天要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啊！”

徐欽被罵的頭腦發蒙，地上灑了一地的紙，都是之前那個軟件開發項目的文件，上面是他的簽名。

他閉上眼睛又睜開，不是夢，是真的。

“爸……”

“你別叫我爸！我自己的兒子犯錯居然還要別人告訴我，我這老臉都丢光了！你知道這次項目失敗損失了多少嗎？又有多少人失業嗎？你太讓我失望了，徐欽。”

徐光磊說的臉色漲紅，徐夫人忙扶着他順氣。

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句話在徐欽的腦海裏一遍遍回蕩，他最怕這樣，因為怕看到別人失望，才不想承擔責任。

他心裏恐慌的不得了，他不明白，景言不是說所有的事都解決了嗎？為什麽他爸會知道這件事呢？是陳俊說的，還是霍子齊？

“這次拆遷的項目你做的不錯，我本想誇你來着，結果你忽然給我來這麽一手，要不是景言告訴我，我在霍啓那老家夥面前得多丢人！”

徐欽猛的睜大了眼睛，擡頭不敢相信地望着他，顫抖着聲音問道，“你說誰……告訴你的？”

“這次多虧景言幫你，我已經答應和景氏合作了，你以後好好謝謝他。”

徐光磊深深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幾許悲色，“徐欽啊，我老了，看不了你多久了，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徐夫人剛想勸說幾句，忽然詫異地看向徐欽，“兒子你……你怎麽哭了？”

“啊……”徐欽自己也不明所以，伸手摸到一臉潮濕才知道自己哭了。

徐父也怔了，“兒……”

徐欽呆呆地擦着自己的眼淚，卻發現怎麽也擦不完，眼淚像下雨一樣吧嗒吧嗒地流下來。

“兒子你別這樣，你爸腦子壞了，你別聽他的，沒事的沒事的，你別哭了，兒子你哭的媽心裏都難受了……”

徐夫人看的心疼的不得了，也跟着哭了起來，她兒子渾是渾了點，但長這麽大從來都沒哭過，哪怕是打破了腦袋都沒吭過一聲，這下哭成這樣一定是難受的不得了了。

徐光磊也被自家兒子吓到了，這可是他家那個混小子徐欽哎，那個從小打泥地裏滾過來的猴子，一路打架鬥毆惹事到今天，自己棍子都打斷了幾根，從來沒見他吭一聲，更別說流眼淚了。

話說他這也沒說什麽啊，以前不都這麽罵的麽，這棍子還沒來得及上身呢……

“那啥你……”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徐欽“噗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他吓了一跳，“你幹什麽？”

徐欽低着頭說了句，“對不起，爸，那些損失我會挽回的。”

“不是那個……”老夫妻倆就看着他默不作聲地上了樓，平靜乖順的可怕。

“那啥，老婆，我是不是說的過了？”徐光磊看着徐欽的背影心虛地問了句。

徐夫人狠狠掐了他一把，“你給我滾！你都說的後果那麽嚴重了兒子能不傷心嗎？”

徐光磊連忙求饒，“那我以前不也這麽說他的嗎？”

徐夫人瞪他，“那你怎麽不說那個軟件項目的損失已經補回來一大半了，而且還跟景氏一起坑了陳家一筆，還有那些失業的人，你上哪扯來的？”

徐光磊忙陪笑，“這不為了增強效果嗎？都是想讓他開竅，誰知道直接把他罵哭了，說明咱兒子是真懂事了……”

徐夫人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那個景氏總裁還真有點本事，這才待了一個月啊就把兒子教成這樣，我回頭讓他再勸咱兒子早點娶個媳婦……”

徐欽上樓關上門就蹲下哭起來了，他就是忍不住，好像過去二十多年沒流的淚都流下來了。

他掏出手機想打電話，突然景言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都湧上了心頭。

你之前說要和我生死與共的還算數嗎？

那你不許随便翻臉，只要相信我永遠不會害你的就好。

徐欽，你信我嗎？

……

“老子再也不會信你了！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