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6號那天,我和耗子一起出去了,沈釺不知道那天是我生日,有一次我們閑聊的時候他說過他不會給我過生日,因為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最重要的,不需要什麽特殊的儀式來添彩。
他說完還念書似的來了句不知從哪看來的話——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赤道,白天黑夜都是熱氣騰騰的光明。
我當時被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就是覺得,這哥們真是書看多了,不然怎麽一開口就甜的膩死人?硬是沒發現這不僅是一個病句而且還存在學術漏洞。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告訴沈釺了。說實話,他真的對我挺好的,不能再好了,再好就過了。我只是突然不想喝酒了。我讓耗子去租了輛雙人自行車,繞着武漢東湖騎了一整圈,從風光村橋頭到磨山,到鵝咀,到梨園,到雙湖橋,到水生所,到淩波門,最後再回到卓刀泉北路,一共走了17.5公裏。走走停停,沿路吃吃喝喝,回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耗子生怕我被班主任罵,非要推着我去上晚自習,那時晚自習已經上了一半了,我一進去全班同學都擡頭看着我,當然也包括沈釺,他坐在我的座位上,正低頭和周是問小聲說着什麽。
班裏太安靜了,沈釺很平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伏在周是問耳邊交代什麽,周是問淡淡地點着頭,偶爾表情疑惑地擡頭,沈釺打着手勢解釋了什麽,等周是問點頭了,沈釺又接着繼續講。
我只好坐到沈釺的座位上。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覺得背後涼瘦瘦的。我問李文君:“班主任有沒有來班上看過到課率?”
“兄弟,你運氣真好,班主任送他兒子去中南財大了,聽說他兒子要考研了。嗨!你不知道,他每個月都要去看看他兒子的,只是不确定是哪一天罷了!怎麽剛好今天就給你趕上了?”李文君在哪裏捶足頓胸,一臉的欲哭無淚。
這年頭別人的兒子怎麽都這麽寶貝?我笑。
我還沒回過神來,文娛委員突然走到講臺上,打開了教室的電腦和投影儀,接着我看到一個幻燈片,很短,只有半分鐘,裏面全是我的照片,有趴在桌子上睡覺的,走在我們學校夾竹桃花下的,還有在籃球場上和人打球的,最後,快要結束的時候,屏幕上出現一行字——
如果我們相遇,我向你走來,有沒有關系?
我突然聽到有人在清唱陳百強的那首《偏偏喜歡你》,是周是問。然後沈釺拿着二胡慢慢走到講臺上,很用心地拉伴奏。我雖然對二胡這玩意兒不太懂,卻也知道,沈釺有幾個地方拉錯了,但他表情泰然,沒有絲毫窘迫,讓我覺得那幾個地方是不是我聽錯了。
曾經我也想為喜歡的人拉一首偏偏喜歡你的,時間一久就忘了,沈釺當時表現得不動聲色,卻一直記在了心裏。他收好二胡與我遙遙對望一眼,淺淺地笑了,然後慢慢向我走過來,就像幻燈片的最後說的那樣——如果我們相遇,我向你走來,有沒有關系?
我想那一刻我是震撼的,班上開始有人小聲地起頭唱生日歌,漸漸聲音大了起來,變成了合唱。一曲終了,有人帶頭鼓掌,大喊:“王夜熙,生日快樂!”
也許就是那一瞬間,我的心‘砰!’地跳了一下,然後我低下頭,微微地笑了,第一次覺得這是好可愛的一群人,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欣賞你的,或者是厭惡你的,他們合在一起用最平常不過的音量說了一句話,彙成了一聲洪亮的生日快樂!
我知道,這将是我融入這個班級最好的開始,我們雙方都開始去試着接受彼此,并且都認可這種嘗試。這就是2011年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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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釺和周是問把座位換回來了,李文君表示淡淡地不爽,雖然他不怎麽喜歡周是問,但估計更受不了沈釺。我笑,對沈釺說:“把爪子伸出來!”
沈釺乖乖地伸出右手,我說:“伸左手!”然後他又把左手遞過來,我從口袋裏取出一根繩子,是經過雙湖園的時候看到有阿姨在編穿玉用的繩子,跟人家現學現編的。‘釺’這個字在古漢語裏好像是‘錘子’的意思,于是我選了一個形狀像錘子的玉石,穿在上面。我做手工藝品很有天分,往往第一次學就比教我的那個人做得還好,導致我經常被罵矯情,要麽說我明明會做還寒碜人,要麽幹脆不信東西是我自己做的,我只好笑笑不說話。
可是沈釺看了看手腕上的繩子一開口就問:“這是你自己編的?”雖然是疑問句,但用的卻是肯定語氣。
“嗯。”中間要很用力的把兩截搓成一截,我手都磨破皮了。不過我沒打算告訴他。
“把手給我看看!”他說罷就拉過我的手,額,這個這個,這種事自己心裏明白就好,被對方看到真的很丢臉厄。我果斷把手藏在背後,沈釺嘆口氣,又說:“我很高興,夜熙,本來你今天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偷偷溜出去一整天我很生氣的,可是看到你回來,氣就全消了。”
“我......”我也覺得自己好像不太地道,一時無話。
“算了,我不是要求你什麽,就想讓你知道,不論你做什麽決定,都有人在乎,擔心,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知道嗎?”
那天晚上沈釺給我送牛奶的時候又半開玩笑地提出要留下來,我笑笑,說:“好啊!”
他愣了一下,馬上高興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宿舍人太多了,現在一般他來我們就會在外面走廊上站一會兒,說會話他再走,大多數時候都說些有的沒的。有一次他給我講他弟弟,讓我猜他弟弟的名字,我問:“你給點提示!”
他就說:“他姓沈,單名一個字,如果你在字典上看到這個字會直接跳過它看下一個字!”
我問:“為什麽?那個字很難聽?”
“也不是,反正你就是絕對不會以為是哪個字,你甚至想都不會想是那個字!”
“哦!我知道了,難道他也叫沈釺?”我興奮地說。
沈釺皺了皺眉頭:“怎麽可能,哪有兄弟兩個叫一樣的名字的?”
“所以啊!不是你說我絕對不會想到的嗎?”
“所以啊,你看你能想到的就是錯的!”沈釺得意。
“行啊,那我不猜了!反正我能猜到的都是錯的!”我扭頭,然後又很好奇,湊過去問:“喂,你弟到底叫什麽?”
“他姓沈,單名一個’沈‘字!”
“什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弟弟叫沈沈啊!怎麽會有這麽怪異的名字,你媽是故意的吧?你弟今年多大了,他有沒有強烈要求你媽給他改一個名字?”我笑的氣都喘不過來了,現在算是明白沈釺這奇葩性格是源自誰了,敢情他從小接受的就是各類‘同道中人’的教育啊!
“欸?你弟叫什麽?”沈釺等我笑夠了,問道。
“王熙人。”
“你家裏人平時都怎麽叫你們?小夜,小熙?都有個熙啊?”
“沒有,他們都直接叫全名,我和我弟都沒有小名。”
“還能這樣啊?你弟多大了?”
“四歲。”
“這麽小?”
“是啊,比我小十一歲!”
我對這個話題表示興趣缺缺,沈釺匆匆說了句:“那你們肯定不會打架了!”作為結束語。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以為沈釺自少會動手動腳吃我點豆腐,但他什麽也沒做,他甚至沒有抱着我,緊挨着牆,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我騎了一天自行車很累了,躺床上就睡了,所以不知道沈釺是什麽時候睡的。
早晨我還沒醒他就回自己宿舍洗漱去了,我也沒在意,吃早餐的時候才看到他眼睛水水的,裏面布滿了紅血絲,就跟我以前宿醉之後第二天醒來的時情況差不多。
我吓了一跳,問:“你怎麽搞的?該不會是我晚上磨牙吵得你睡不着吧?”我是有點輕微地磨牙。不過不嚴重,不是長期和我在一起生活的人根本發現不了,卧槽,我運氣不會這麽差吧!
“不是,你沒磨牙,是我自己睡不着。”
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我覺得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放滿了,滿的我睡不着。真的,我不是矯情,真是睡不着。”
我看着他嘆口氣,捏着他的食指關節,很久沒說話。沈釺說:“我們就留在武漢念大學吧!到時候如果你考的很好我沒考好的話,我就報你那個大學的分校,我們先努力再說!好不好?”
食堂裏面很擁擠,鬧哄哄的,良久我聽到有個聲音輕輕說了句‘好!’,不知道沈釺聽到了沒有。
沈釺真的開始很努力了,每天都是班上來的最早,走得最晚的,中午一般只休息十五分鐘,也不怎麽看課外書了,他本來瞌睡就重,這樣一來幾乎每天都靠和咖啡提神,沈釺不喜歡喝咖啡,我以前喝咖啡奶茶的時候他曾提到過,說聞到那個苦味兒就想吐。可現在我覺得他好像對咖啡有點上瘾了,幾乎是一天三杯地喝。
第一天喝的時候他苦笑着對我說:“幸好你精神比較好,用不着這個,不然我不得心疼死!這真不是人喝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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