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舒耀領着舒雅琴氣沖沖地回家。
舒二爺早就等在門口了,看到他回來,連忙伸長了脖子往後頭望去,看到只有去時的兩輛馬車,不禁失望地垮下了嘴角,嘟囔道:“大哥,銀子沒要到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
舒耀在劉子岳那受了一肚子的氣正沒出發,舒二爺算是撞在槍口上了。
舒耀冷冰冰地盯着他:“二弟年紀不小了,天天游手好閑也不是個辦法,該找個正經事做了。”
無端被訓了一頓,舒二爺跟霜打的茄子一樣,焉噠噠的,垂着頭站在一旁,讨好地說:“大哥,我知道了,你看……”
舒耀看他這副沒用的樣子就來氣,正欲發作,裏面傳來一道關切的聲音。
“侯爺和雅琴回來了,都杵在門口幹什麽呢?外面冷,咱們進屋說話。”舒夫人語氣溫柔,話裏卻在提醒舒耀大門口訓人傳出去不好聽。
舒耀是個要面子的,深吸一口氣,忽視了旁邊的舒二爺,大步往裏走去。
等進了屋都只剩下自己人了,舒夫人代舒二爺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侯爺,可是不大順利?”
提起這個舒耀就火大:“豈止是不順利,我跟雅琴還被那小……他給羞辱了一頓!”
提起這事,舒雅琴剛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站在一旁無聲的默默垂淚。
舒夫人看到她哭紅了眼,有些心疼,抓住她的手說:“雅琴坐,你受委屈了。”
“伯母都是我的錯,沒能幫上大伯,還連累大伯被平王羞辱。”舒雅琴輕輕搖頭,眼角的淚水就沒停過。
舒夫人一邊拿帕子給舒雅琴擦眼淚一邊問丈夫:“平王到底什麽意思?我們兩家可是要結親的。”
舒耀猛拍了一把桌子,将劉子岳最後那幾句話轉述了一遍:“……你聽聽,像話嗎?他把咱們舒家當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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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夫人聽到劉子岳說她的女兒也不值五萬兩銀子時,心裏很不舒服,皺眉道:“這沒娘教的就是不行。以往有娘娘看護,還瞧不出來,可如今平王才出宮一年,就這麽沒規矩,哪有晚輩這麽跟長輩說話的?”
這話可算是說到舒家兩兄弟的心坎裏去了,畢竟他們在劉子岳面前擺了十年的長輩譜,哪受得了這樣巨大的落差。
舒耀氣哼哼地說:“不能這麽算了,咱們管不了,娘娘這個養母總可以吧?你準備一下,進宮将此事告訴娘娘,請娘娘定奪。”
舒夫人贊同:“是該如此。”
現在平王就不受控制,不将他們舒家當回事了,若娘娘再不管,以後平王眼裏還能有他們舒家嗎?
為了更具有說服力,舒夫人還拉上了舒雅琴:“雅琴,你也回房洗把臉,換身衣服,跟我一同進宮觐見娘娘。”
舒雅琴吸了吸鼻子,應了一聲,乖巧地站了起來。
只是兩人還沒走出屋便看到管家滿臉急色地從外面進來,開口就說:“侯爺、夫人、二爺,不好了,平王府來人了,就在門口。”
瞧管家的臉色就不是什麽好事,舒耀沒好氣地問:“可是平王來了?他想做什麽?”
管家苦笑,硬着頭皮說:“不是,來的是幾個粗魯的壯漢和婆子,奴才不認識他們。他們……他們擡了一個箱子過來,說是,說是來退還定親信物的!”
“什麽意思?他平王打算退婚不成?”舒耀勃然大怒。他剛才只是在氣頭上說了一句“高攀不起”,但凡有腦子的都知道這種話做不得數,平王什麽意思,他莫不是打算借題發揮。
舒夫人也一臉凝重。平王如今瞧着可比以前受寵多了,進宮陛下皇後都給了不菲的賞賜。
雖說他要被發配去南越,可知情的都清楚,是平王自個兒嚷着要去南越的。而且發配流放又不是不能回來,不說前朝,就大景百年間,也多少大臣流放南邊又啓用再流放的。更何況平王是陛下的親兒子,說不定哪天陛下想他了,一紙聖旨就将他召回了京。
所以這門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婚事可不能解除了。
“侯爺莫急,興許這裏面有什麽誤會,妾身先出去看看。”舒夫人溫聲道。
舒耀也冷靜了下來,點頭道:“有勞夫人了!”
說是舒夫人去看看,舒耀和舒二爺也不放心,兩人後腳也跟去了大門口,留下舒雅琴一個人站在屋裏又開始默默垂淚,埋怨自己命苦,婚姻一波三折。
征遠侯大門口已經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而且還有不少路人見到這個陣勢被吸引了過來,越聚越多。
守門的看到一個個黑乎乎的腦袋,心底發麻,總感覺大事不妙,請這些人進來不是,将他們關在外面也不是,如今只能祈禱管家快點過來。
為首的婆子膀大腰圓穿着一身豔俗的紅衣,頭上還戴着一朵大紅色的絹花。
她嗓門極大,聲音洪亮,一張嘴能傳到老遠:“大家幫忙做個見證,這箱子裏的是征遠侯府的五姑娘當初和我家殿下訂婚時交換的禮物,今日物歸原主,解除婚約,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舒夫人緊趕慢趕,走到門口就聽到這話,暗暗叫苦,連忙給幾個丫鬟和家丁使了一記顏色,然後大大方方地笑道:“誤會,都是誤會。兩位嬷嬷外面冷,進屋喝口熱茶暖暖身。”
丫鬟和家丁也趕緊上前抓壯漢和婆子,試圖将他們往府裏拉。
舒夫人的策略很好,這時候在大門口争辯理論沒任何好處,只會将這件事擴大。本來沒多少人知道的,都會弄得人盡皆知,最後不想退婚都難。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堵住這幾個人的嘴巴,等進了府外面的人自然就散了。
但舒夫人低估了這幾人。他們人雖不多,可都是幹力氣活的身強體壯力氣大,四個丫鬟都拽不動那婆子,五六個家丁也奈何不了四個壯漢。
而那婆子看有主人出來了,聲音更亢奮,拔高了音量說:“這位夫人就是征遠侯府當家的吧?你們府上嫌棄我家王爺要流放到南越,不願讓姑娘跟着我家王爺去南越受苦,今日親自帶着姑娘登門解除婚約。我家王爺說了,強扭的瓜不甜,今日就遂了你們的意。當初訂婚時他送的禮,就當作是給五姑娘的補償,不用還了,畢竟這種事,女兒家的名譽更受影響。”
原來是這樣啊!
圍觀八卦的老百姓兩眼放光,因為男女之事歷來最為吸引眼球,更何況今日的雙方一個是當今陛下的親子,另一個也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這樣的好戲許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回頭能吹好幾年。
不過這征遠侯府也真勢利,見平王流放了就想解除婚約。
但也有人持不贊同意見,誇舒家疼愛女兒,不忍看着女兒去南越那等落後偏遠之地受苦的。
雖有分歧,但大家對即将要流放又被悔婚的“倒黴蛋”平王都持同情态度,有的男人還感同身受地說:“大丈夫何患無妻,既人已有悔婚之意,就當如此,平王殿下大氣!”
聽着周遭亂七八糟的議論聲,舒夫人的心如墜冰窖,完了,這事這麽鬧下去,恐怕沒法好好收場了。
她強撐着笑臉說:“誤會誤會,今日我家侯爺帶着五姑娘去平王府是探望平王殿下的,沒有退婚的意思。”
那婆子也是個嘴巴利索的,當即反問:“平王殿下受傷是七八日前的事,這傷都好了才去探望,還是兩手空空去的,你問問大夥信不信?你莫要找借口,我家殿下仁厚,念在你們一片愛女之情的份上,答應了解除婚約,如今又反悔,莫不是拿我家殿下當猴耍啊?”
哪怕舒夫人有一張巧嘴,這一刻也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舒妃的緣故,以往他們對平王都多有忽視,不曾想這些小細節被人抖落出來成了證據。
“不是,這位嬷嬷……”舒夫人還想替自家挽回一些聲譽。
那婆子卻極不耐煩了,沖幾個壯漢道:“還不快把東西放下,辦好了殿下交代咱們的差事,也該回去複命了。”
幾個壯漢當即擡着箱子往征遠侯府門口一放。
婆子見狀滿意地拍了拍手:“好了,這位夫人,定親的禮物已經原物奉還,老婆子得回去複命了。”
說完大剌剌地帶着其餘幾個人揚長而去。
看着周遭或指指點點、或看好戲的眼神,舒夫人活了一輩子都沒這麽丢人過!
她臉漲得通紅,沖旁邊的仆從吼道:“都愣着幹什麽?把東西拿進去,關上門!”
一個個跟木頭一樣,連幾個下人都拽不動,還站在這裏讓人看笑話!
舒夫人惱火地進了府就對上舒耀陰沉沉的眸子,腳步一頓,苦笑:“侯爺,妾身無能,沒有扭轉乾坤,讓人看了咱們侯府的笑話。”
“不怪你,都是那小子,他早就不滿這門婚事,想跟咱們解除婚約,今日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舒耀到底不是個蠢人,這會兒已經反應過來了,平王今天說那些話就是為了激怒他,達到退婚的目的,如今平王可算是如願了。
而他們征遠侯府吃了這麽大個啞巴虧,還沒處說理去。
舒二爺縮了縮脖子,回望了一眼府裏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問:“真就這麽解除了婚約嗎?我……我都沒出面,也沒答應呢!”
他可是舒雅琴的父親。
舒耀瞥了他一眼:“剛才你站這裏幹什麽去了?”
舒二爺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臉漲得通紅,嘴巴支支吾吾的,想解釋的樣子。
可舒耀已經沒心情聽他說話了,經過平王府的人這麽一鬧,他們征遠侯府今天怕是要淪為全京城的笑話,而且還要失去平王這塊肥肉。
當年娘娘心善,将這小子記在她名下,沒想到他竟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不思娘娘的恩德,竟還反咬他們舒家一口。這筆帳,他遲早會連本帶息地向劉子岳讨回來的。
舒耀深吸了一口氣,對舒夫人說:“将雅琴送到青玉觀住一段時間,對外就說府上五姑娘身子骨不好,經不起長途跋涉,平王憐其體弱,雙方協商解除了這門婚約。府裏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別讓人看了笑話。”
“大哥,以後雅琴怎麽辦?”舒二爺難得大聲地對舒耀說話。
這親事黃了,那他就不是平王的岳丈了,舒二爺可不樂意。他再蠢都知道,以後舒雅琴別想找到門第這門高的親事了。
舒耀陰鸷地看着他:“那你有辦法讓平王履行婚約?”
舒二爺自然是沒法子的,他支支吾吾道:“這……不是還有娘娘嗎?咱們可沒說要解除婚姻,這都是平王誣陷咱們的。”
蠢貨,娘娘說的話若是管用,又怎麽會派人遞話讓他今日去平王府上想辦法要到那筆銀子?直接讓人去平王府帶話不更方便。
所以這個啞巴虧,舒家如今只能暫時認了。
舒耀看着舒二爺忿忿不平的樣子,心裏來氣:“那你進宮讓娘娘替你做主吧!”
說完丢下了舒二爺不管了。
但回頭他還是囑咐管家:“派人盯緊了二爺,別讓他幹了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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