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老爺,老爺,有消息了……”

大清早,章晶明還在吃早飯,管家就一臉喜色地跑了進來。不過當他跨進屋看夫人和小少爺也在後,連忙停下了腳步,笑盈盈地行禮,然後不動聲色地給章晶明使了一記眼色。

章晶明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麽,這等機密的事不适合孩子們聽了去。他放下筷子站起身說:“我吃完了,你們好好吃,成玉你們兄弟要聽你們母親的話。”

然後跟妻子點了點頭,大步出了飯廳,邊走邊問:“可是有了窦氏的下落?”

管家興奮地點頭:“真是什麽都瞞不過老爺您的火眼金睛。咱們派出去的人昨天下午在十裏亭發現了窦氏帶着孩子游玩,只是時間太晚,城門落了鎖不能進城,他們只得在城門外候着,等天亮才進城。”

“很好,賞五兩銀子。窦氏具體的藏身之地查清楚了嗎?”章晶明背着手問道。

管家繼續說:“查清楚了,應該是住在十裏亭往東的那個牛家莊園裏。不過昨天她們身邊跟了七八個壯漢,似乎是她們母女的護衛。除此之外莊園裏應該還留有人,這個寇漠心思太深沉了,怕是留了不少後路。”

聰明人有個毛病,容易想太多。

章晶明也不例外,他背着手點頭:“寇漠此人心機深沉,既然已經有了退意,必然安排好了退路,今日将這些人派來保護他的妻女也不奇怪。這些人一個都不能留。”

管家點頭,小聲問:“要不要知會魏大人一聲?”

這又不是什麽好事怎麽能讓姓魏的置身事外。

湊巧的是,章晶明還沒開口,就聽下人來報,魏鵬程來了。

他趕緊将魏鵬程請進了書房,告知了此事。

聽說找到了窦氏的下落,魏鵬程大喜:“章大人,可以動手了吧?”

事發後魏鵬程的心一直懸着,尤其是最近幾天,封州城裏出現了好些生面孔,四處打聽有沒有什麽獨居鮮少與人來往,沒做什麽營生,家裏的日子卻過得挺滋潤,家裏的男人還時常消失的人家。

別人不清楚,魏鵬程心裏門清,這是平王派來打探那些土匪家眷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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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州城不大,僅僅只有幾萬人,這麽下去,他們遲早會查到寇漠的。若是寇漠落入了平王手裏,他們就完了。

所以一聽說找到了窦氏,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解決了寇漠。

章晶明也是這個意思:“咱們兵分兩路,一路直接去寇漠那兒,将他擊斃,絕不能留活口,對外就說是官府在緝拿流竄到城中的土匪。這樣就算被平王的人發現,那也不能拿咱們怎麽辦。”

魏鵬程贊許地點頭:“大人高明,如此咱們就可堂而皇之的出動官兵了。不過窦氏那邊呢?他們人不少,咱們至少要派出上百人才能迅速将其除掉,這麽大的隊伍恐怕會引來平王的人。”

章晶明說:“兵貴神速,平王雖派了不少探子來城裏打探消息,但這點人還攔不住咱們,只要咱們趕在平王的大部隊來之前,将人都殺了,死無對證的,還有什麽可顧慮?回頭上禀陛下,咱們清剿土匪餘孽,還是功勞一件。”

“大人實在是高,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按大人說的這麽做,我去花柳巷,除了寇漠,大人去十裏亭,趕在平王發現之前辦妥了此事,你我就安了。”魏鵬程急切地站了起來。

章晶明沒有意見,兩個任務的難度都差不多。

寇漠雖說只有一人,但他武藝高強,心狠手辣,極為難纏。而且花柳巷在鬧市區,必須速戰速決,否則驚動了平王的人容易生變故。倒是十裏亭那邊,相對偏僻,沒什麽人,直接放一把火将莊園燒了就是。

兩人各自清點了人數,魏鵬程帶着三十個精兵,速往花柳巷。而章晶明則帶了一百精幹的士兵出城,直奔十裏亭。

寇漠捏着珠花坐了一晚上,只要閉上眼睛,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丫丫嬌俏可愛的樣子,環住他的脖子,甜甜地喊“爹爹”。

他的妻子美麗柔弱,他的女兒膽小聰慧,如今落入了這些不懷好意的人手裏,還不知道會受到什麽折磨呢!

只要一想到種種可能,他的心火就不停地往上竄,只恨不得将敢對他妻女動手的家夥碎屍萬斷。

猶豫了一晚上,哪怕明知是個局,他還是決定赴約。

“寇爺,用膳了。”門口傳來仆人的聲音。

寇漠坐在床上沒動,隔着屏風說道:“我背後有些不舒服,好像是被什麽蟲子給咬了,你進來幫我看看。”

那仆人沒有懷疑,進屋彎腰探頭看向寇漠的背後。

寇漠看着他低垂的脖子,沒有半分猶豫,擡起手劈去,仆人栽倒在床上,昏了過去。

寇漠面無表情地拉好衣服,站起來抓起床單擰成一股繩子,将仆人綁在了床柱子上,然後迅速出了門,直奔窦菁住的小院,從側面翻牆進去,等他再出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和一頂鬥笠。

将鬥笠往下壓了壓,遮住大半張臉,寇漠專門挑人少偏僻的地方走。

等出了城後,他又花錢買了一個路人的馬,騎着馬直奔十裏亭。

十裏亭在封州城外七八裏遠,旁邊有一個兩三丈高的小瀑布,風景還可以,但又算不上什麽名勝,沒多少名氣,只有附近的人偶爾會過來玩。

窦菁抱着丫丫坐在亭子裏,心提得緊緊的。

六天了,這些人抓走了她們母女,既不嚴刑拷打,也沒在生活上苛待她們,就是每日帶她們到這裏來玩,還給她們準備了糕點茶水。

她幾次要求見他們的主人,都沒人搭理她,這讓她愈發的不安。

“娘,我想吃桂花糕,這個比徐嬸做得還好吃。”丫丫稚嫩歡快的聲音喚回了窦菁的思緒。

她強擠出一個笑容,替丫丫拿了一塊桂花糕:“慢慢吃,別嗆着了。”

“嗯。”丫丫答應得好好的,可吃起來的時候卻狼吞虎咽。

填飽了肚子,小孩子坐不住,爬到了亭子中間的石桌上,張開雙手,沖守在旁邊的尚四喊道:“尚四叔叔,看這裏!”

等尚四轉過頭,她就沖了過去,嘴裏還興奮地喊着:“接住接住……”

“丫丫……”窦菁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下一刻尚四伸出雙臂接住了她,架住她的腋窩将她往上舉:“你個小調皮蛋,叔叔要是沒接住,摔着了你怎麽辦?”

丫丫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聲音開朗純真:“不會的,叔叔一定會接住我的。”

尚四對上她漂亮充滿了信任的雙眸,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寇漠這種殺人如麻的狗東西怎麽會有這樣可愛的閨女。

百餘米外香樟樹上,寇漠心裏也在怒罵。

果然是平王的人帶走了窦菁和丫丫,朝廷的人跟他們土匪沒什麽兩樣,而且還虛僞得多。

看着丫丫天真爛漫的笑容和窦菁緊張不安的樣子,寇漠心急如焚,但他沒有沖動,因為他知道這是平王設的故意針對他的局。

他現在若是貿然出現就中了平王的圈套。

他得冷靜點,想想怎麽樣才能将窦菁和丫丫救出來。

寇漠耐心地趴在樹上,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發現只有七八個人看守着窦菁和丫丫後,他覺得可以拼一拼。

敵在明,他在暗,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他得想先辦法悄悄靠近十裏亭才行。

就在寇漠要下樹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他躲在樹葉中往聲音的方向望去,很快就看到了一隊官兵趕來。

這麽多人,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動手機會!

寇漠氣得捶了一下粗壯的樹幹,又縮回了頭,埋伏在樹上。

很快,隊伍到了近前,寇漠也看清楚了帶隊之人的面貌,竟是章晶明!

寇漠心裏狂喜。

雖說他有些防備章晶明,但大家到底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也算是自己人。這時候來的是章晶明總比平王強。

大不了自己承章晶明這次情,下半輩子都給他賣命就是。

寇漠左手撐在樹幹上,剛要跳下去就聽到了窦菁的尖叫聲,他下意識地擡頭望去,就見那些官兵到了十裏亭也沒下馬,而是直接提刀朝亭子裏砍去。

面對這突兀又兇猛的襲擊,窦菁吓的臉白如紙,瑟瑟發抖。

尚四一把将丫丫塞進了她懷裏,喝道:“抱好了!”

說着迅速抽出別在腰間的大刀,舉刀向迎了上去,短兵相接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尚四幾人雖然武藝不錯,但到底人太少,很快就有人挂了彩。

這下連丫丫也吓到了,小嘴一癟,發出哇哇的大哭聲。

寇漠目眦欲裂地看着高高端坐在馬車上,神情冷漠的章晶明,心底發寒。

原來,章晶明是來滅口的!

他們都不準備放過窦菁和丫丫了,那自然也不會放過他。

章晶明好狠的心,連丫丫這樣什麽都不懂的孩子都不放過。

這一刻,寇漠對章晶明的恨意達到了極點!

章晶明想滅口,那他也不想好過。就是死,他寇漠也要拉個墊背的。

寇漠飛快地從樹上跳了下來,拔刀一邊沖,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喊:“平王,平王,我知道你在,你出來,只要你能放過我的妻女,我什麽都答應你……”

聽到耳熟的聲音,章晶明錯愕地回頭就看到本來應該呆在花柳巷中被魏鵬程斬殺的寇漠竟出現在了這種地方,而且嘴裏還嚷嚷着平王……

章晶明心裏咯噔了一下,心知不妙,當機立斷,下了命令:“殺了他……”

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還來得及。

但終歸是遲了一步,一只利箭破空二出,從上方射來,擊中章晶明的幞頭帽。直接将他的帽子射到了地上。

跟死亡擦肩而過,章晶明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他死死抓住缰繩,驚魂未定地穩住了身形,擡頭就看到瀑布上方的山崖上出現了一隊官兵,為首的正是劉子岳。

“讓他們住手!”劉子岳面無表情地看着章晶明說道。

章晶明很想不從,但山崖上數支弓箭對準了他,随時都可能将他紮成一只刺猬。

章晶明不通武藝,他沒有信心能夠躲過這些箭,但他又不甘心就這麽認輸了,因為他一旦開口,等待他的同樣也是一個死字!

見他不吭聲,劉子岳輕輕一擡手。

嗖的一聲,一支弓箭射出,射中了章晶明的大腿。

章晶明痛得彎下腰,捂住了大腿,擡頭恨恨地盯着劉子岳。

就在這時,弓手又拉開了長弓對準了他,與此同時,背後還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章晶明回頭就看到一隊官兵出現,領頭的是個陌生的小将,一臉殺氣,馬上猜出了這些是連州的人馬。

中計了!

見大勢已去,章晶明閉上了眼睛,大聲喊道:“住手,都住手……”

封州城的官兵們猶豫片刻,紛紛停止了打鬥。

劉子岳沖帶隊的于子林點了點頭。

于子林大喝:“爾等還不快快放下武器!”

封州城的官兵沒有動,看向章晶明。

“你們看他作甚?封州知府章晶明勾結靈猴寨的土匪,為禍一方,事情暴露後還試圖殺人滅口,爾等不要執迷不悟了,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待後查證,只要不知情者通通無罪釋放!”于子林厲聲道。

他雖是個文官,但中氣十足,說話極有氣勢。

膽小一些,不知情的官兵猶豫片刻,放下了武器。

有人帶頭,放下武器的官兵更多了。

很快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

于子林讓人收繳了武器,将這些官兵的手綁了起來,押送回城。

章晶明也被拽下了馬車,綁住了手,軍醫在給他包紮傷口。

而那邊,渾身是血,挨了好幾刀的寇漠坐在地上,旁邊是哭泣的妻女。

窦菁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丫丫眼淚珠子直往下滾落,邊哭邊朝寇漠的傷口吹氣:“爹爹,呼呼,不痛……”

“乖,爹爹不痛。”寇漠擠出一個笑容安撫她,想要擡手給她擦眼淚,卻發現自己手上都是血,只得收了回來,擡頭看向窦菁,“帶她走,快帶她走。”

窦菁一邊抽泣,一邊點了點頭,抱起了還在哭的丫丫:“乖,爹爹受傷了要看大夫,咱們去一邊別打擾了爹爹。”

劉子岳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感覺很諷刺。

寇漠這人在妻女面前裝好人,裝英雄,不想給女兒留一個不好印象。可他在攔路燒殺搶劫的時候就沒有想過,那些無辜的商旅家中也有妻兒老母在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們回家,日複一日。

有的甚至因為他們這些劫匪,永遠地失去了兒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父親!

所以哪怕丫丫看起來很可愛很無辜,他們的夫妻情分、父女情分也挺感人的,劉子岳也沒多少觸動。

“都帶回去。”劉子岳淡淡地下了命令。

一行人回城,在城門口正好撞上魏鵬程。

魏鵬程帶着人去了花柳巷,結果撲了空,弄醒了被打暈的奴仆詢問,對方卻一問三不知。

這時候,章晶明已經帶着人出了城,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商量,只能先在城中搜查,希望能在平王的人發現之前,先一步找到寇漠。

但結果顯然不如人意。

搜了一上午,連寇漠的影子都沒發現。

魏鵬程心裏愈發地不安,又見章晶明遲遲未歸,于是便打算帶着人馬去跟章晶明彙合,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哪曉得剛出城就看到了五花大綁,腿上包紮着白布,灰頭土臉坐在馬車上的章晶明。

魏鵬程臉色丕變,讷讷地看向後面的劉子岳,眼睛閃了閃:“平王殿下,章大人,這……這是什麽情況?”

劉子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果然啊,這些能跟土匪勾結的地方官員心理素質就是好,證據都擺在面前了,還能面不改色地裝糊塗呢。

劉子岳勾了勾手指頭,鮑全将寇漠給拉了出來,笑呵呵地說:“聽說魏大人找了寇寨主一上午,怎麽不早說一聲呢?”

魏鵬程臉色青白交加。

“魏大人,束手就擒吧!”于子林冷冷地說。

魏鵬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章晶明。

見章晶明一直閉着眼睛,沉默不語,便知章晶明是認命了。

章晶明這麽狡猾的人,但凡還有機會,都不可能是這種反應。

嘆息一聲,魏鵬程放下了武器。

于子林讓人将魏鵬程一并綁了,然後詢問劉子岳:“殿下,封州知府章晶明和兵馬都監魏鵬程已抓獲,請殿下定奪。”

劉子岳站在封州城外,連城都不進了,直接擺手推辭:“于大人說笑了,我不過是一被發配流放的親王,這種事我可管不了。勞煩于大人能者多勞,審理此案,上報朝廷,為民做主吧。”

開什麽玩笑,他是來南越養老躺平的,管這等閑事幹什麽?

回頭傳到他那幾個野心勃勃的哥哥耳朵中,肯定要将他當賊一樣防了。

所以在京城出名冒頭這種招人嫉妒的事還讓別人去做吧。

于子林見劉子岳一副極力撇清關系的樣子,錯愕極了:“殿下,您……陛下若是知道此間種種,說不定就召您回去了。”

他好不容易才來到南越,又讓他回去?

劉子岳臉色大變,頭搖得像撥浪鼓:“于大人,你一定要如實向陛下陳述我這次遭了多少罪,受到了多少驚吓,損失了多少銀子,還因此病了多久,咳咳咳……”

說到底就是哭慘賣窮嘛,于子林哭笑不得,他可是親眼看到平王帶了多少銀子的,就這還喊窮,他們這些南越官員也別活了。

吐槽歸吐槽,劉子岳不願冒頭,于子林也不勉強,商量道:“臣明白了,殿下放心。不過殿下不願審問此案,那臣可否将案子移交給我們知府大人來審理?”

劉子岳訝異地揚了揚眉:“你确定?”

鏟除了禍害地方的土匪,還揪出了地上的幾只大蛀蟲,這可是實打實的功績,報到朝廷,上頭肯定會嘉獎的。若是皇帝龍心大悅,加官進爵,調離南越都是極有可能的。

但現在于子林卻要将這份功績拱手讓人。

于子林肯定地說:“知府大人乃是一州之長,此案牽涉頗大,由他出面更合适。”

行吧,本人都沒意見,劉子岳也不多說了:“你們看着安排吧,我們得繼續趕路了,這路上耽擱的時間太久了!”

擺了擺手,劉子岳帶着人直接離開了封州城。

沒走多遠就跟在半路上等着的冉文清等人彙合了。

“殿下回來了,事情辦得怎麽樣了?”陶餘激動地問道。

鮑全接過話題,高興地将他們是如何用計引得寇漠上鈎,逮住了他的妻女,再利用他的妻女引蛇出洞的:“……章晶明和魏鵬程太狠了,想殺了寇漠全家滅口。寇漠現在恨死他了,一審問什麽都會交代,章晶明和魏鵬程的腦袋保不住多久了。”

對于章晶明和魏鵬程、寇漠将來的結局,大家都拍手稱快,又讓鮑全多講一點。

冉文清笑看着這一幕,輕輕搖了搖頭,對打着哈欠的劉子岳說:“殿下要不要走走?”

劉子岳點頭,兩人邊走邊聊。

冉文清說:“于大人定然很感謝殿下,送了他這麽大一個功勞。”

劉子岳面色有些古怪,将于子林後來的做法告訴了冉文清:“冉長史,真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活活菩薩啊,到手邊的功勞拱手讓人。”

他之所以不要是不想牽扯其中。

尤其是章晶明和舒家的勾當,他是受害者,此事不宜由他來戳破。

他當個完全不知情的受害者,對他最有利。不然多疑的皇帝、諸王很可能會多想,舒耀也可能借題發揮。

反倒是他從頭到尾都沒參與,等知道“真相”後再委屈巴巴地給皇帝遞一封信對他最有利。

可于子林就不一樣了,他還那麽年輕,若能借這個機會離開南越,将來必然能有一番不一樣的作為。

冉文清聽說了這事後也很意外,琢磨片刻後問道:“殿下知道連州知府是何人嗎?”

劉子岳聽于子林和袁高提過一嘴:“好像是陳懷義。”

冉文清面露錯愕:“是他!”

“冉長史認得此人?”劉子岳有些意外。

冉文清道:“不認識,聽說過。陳懷義曾擔任過禦史大夫,五年前直言進谏,激怒了陛下,被逐出了京城,只是不曾想竟流放到了南越。陳懷義這人人如其名,心懷大義,嫉惡如仇,生性耿直,便是他的政敵也曾贊他是平生最值得敬佩的對手。”

難怪聽說他們遇到了土匪,這位知府卧病在床都馬上派人帶兵來援呢。

劉子岳感慨道:“若如長史所言,那他确實是個品行高潔之人,難怪于子林會放棄到手邊的功勞甘願為陳懷義做嫁衣呢,只是陳懷義會聽他的嗎?”

冉文清搖頭:“這就不清楚了。不過陳懷義若是能回京,依他的性子,定然會承殿下這份情,以後若再有人污蔑、中傷殿下,也不愁朝堂之上,沒人替殿下說話了。”

劉子岳沒想這麽多,他做的一切只是因為碰上了而已。

“我都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了,那些事與我何幹。”劉子岳仰頭大笑,笑過之後,對冉文清說,“冉長史,派個信得過的回京一趟,替我送封信給秦賢,就說,芙蓉院走火乃是舒家所為。”

冉文清蹙眉:“太子會信嗎?”

這事太離譜了,舒家瘋了才去動秦賢呢。關鍵是,沒有任何的證據指向此事跟舒家、舒妃有任何的關系,太子身為一國儲君,應該不至于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去針對舒家。

劉子岳彎了彎唇,篤定地說:“不會信,但有用。”

太子第一反應肯定會想這麽荒唐的事怎麽可能?舒妃母子在宮中并不算受寵,十一皇子又才十歲,舒妃是瘋了吧,這麽迫不及待地冒頭?得罪他這個儲君有什麽好處?

但等這股情緒過去後,太子的疑心病又會犯,他會想誰會大費周章地弄出這樣的謊言啊?應該不至于,說不定這事是真的。

哪怕沒切實的證據,哪怕将信将疑,哪怕對此持懷疑的态度,但等舒家、舒妃遇到事的時候,太子就會想起這件事,進而影響到他對舒家的态度。

等哪一天舒家、舒妃出了事,太子不自覺地就會選擇站在舒家的對立面。只要他說一兩句稍微不利于舒家的話,就夠舒家喝一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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