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1)

封州監獄,關押了近千名俘虜。

趙世昌和黃思嚴帶着人連夜分開提審他們,很快從這裏人口中摸出了這裏面哪些是小頭領,哪些是在袁州或并州比較有名氣。

最後還真讓他們找到了兩個适合拿來充當敲門磚的家夥。

其中一名叫餘高,是袁州紅蓮軍頭領餘茂的堂弟。還有一名叫馬平的,是并州紅蓮教頭領汪鴻坤愛妾的弟弟。

這兩人都是被塞進來混軍功,撈好處的。餘茂和汪鴻坤對魏達很有信心,因此将自己人塞了過來, 第一批沖入連州,沖入傳說中劉記商行的老巢,那還不得大撈一筆啊。

誰知道魏達竟失手了呢,這兩個貪生怕死的草包沖鋒陷陣殺敵不行,但逃命躲藏有一手,一個躺在死人堆裏裝屍體,一個躲在一戶人家的井裏,第一遍都沒搜出二人,還是黃思嚴帶人搜第二遍才揪出了他們倆。

聽說完這兩人的“豐功偉績”後,趙世昌說:“黃統領,這兩人就是最合适不過的人選。他們倆貪生怕死,膽小怕事,先震懾他們一番,擊潰他們的心防,你我再各帶一人扮做封州城的殘兵,前去求援。”

要讓餘茂和汪鴻坤中計,這兩個草包必不可少。畢竟人嘛,對自己人總是容易輕信,偏信的,這兩人都是餘茂和汪鴻坤的親信,親人,他們不會懷疑這二人。

黃思嚴點頭答應:“趙将軍此計甚好,咱們就這麽辦。”

半夜,牢房中忽然好幾個俘虜被拉了出去,兩個士兵揮起鞭子對他們一陣暴打,打得幾人哭爹喊娘,聲音凄厲,傳遍了整座牢房。

牢房裏的俘虜都面如白紙,一個個頭埋得極低,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己。

過了一會兒,慘叫聲終于停了下來。可踏踏踏如同催命符一樣的腳步聲又在牢房中響起。

馬平抱着膝蓋,躲在一個小兵後面,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失敗了,因為士兵打開了牢房門,手裏揮舞着鞭子問:“哪個是馬平?”

怕挨打,往日裏對馬平的特殊待遇心有記恨的人連忙指着馬平說:“這……就是他……”

其他人更是拼命往旁邊擠,生怕跟馬平沾上什麽關系,吃一頓鞭子。

馬平縮着脖子:“我……老爺,小的什麽都不知道啊,你,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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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出來。”士兵一鞭子打到馬平腿部,吓得他兩股戰戰,畏畏縮縮地站了起來,忐忑不安地跟着出了牢房。

來到審訊室,看着牆上猙獰血腥的刑具,還有地上那幾個渾身是血的俘虜,馬平再也繃不住,撲通跪在地上磕頭求饒:“老爺,大人,您,您饒了小的,小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後一步推進來的餘高看到眼前這一幕,也跟着下跪磕頭求饒。

趙世昌看着二人這慫包的樣子,輕嗤了一聲,都什麽玩意兒,魏達還想依靠這些酒囊飯袋就拿下連州,做白日夢吧。

趙世昌虎背熊腰,又是武将,手上沾過不少血,本就自帶一身殺氣,板起臉來,那更加吓人。他吼一嗓子“閉嘴”,兩人立馬老實得如鹌鹑一樣。

等他們倆安靜下來,趙世昌揮了揮手。

很快兩個士兵提着一只活蹦亂跳的公雞進來。

緊接着取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裏面裝着四顆黃豆大的黑色藥丸。

趙世昌一使眼色,士兵掰開公雞的嘴,塞了一顆藥丸進去,然後将公雞重新丢進了籠子裏。

随後,二人各取了一粒黑色的藥丸,分別塞到馬平和餘高的嘴邊。

這玩意兒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兩人下意識的拒絕,但下一瞬,鞭子直接打到了他們的背上,二人吃痛,再也不敢反抗,老老實實地将這顆不知道什麽東西的玩意兒吞下。

他們吃下藥丸後,也沒人理他們。

馬平和餘高都有些懵,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

等了約莫一刻鐘,原本還活蹦亂跳的公雞突然在籠子裏劇烈地掙紮起來,撲通幾下,突地倒地氣絕身亡。

馬平和餘高瞪大眼驚恐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哎喲……”很快,馬平就發現他肚子有些痛。

旁邊的餘高也感覺腹部隐隐作痛。

兩人都是滑頭,江湖傳聞聽說過不少,這會兒心裏已然有了猜測,連忙求饒:“老爺,大人,求求你們,放過小人,讓小的幹什麽都行……”

“真讓你們幹什麽都行?”趙世昌踢了他們一腳。

兩人生怕步上公雞的後塵,連忙點頭。

趙世昌揮了揮手:“給他們服用一半的解藥,暫時壓制住毒性。”

士兵拿着一枚散發着清香的藥丸掰成兩半,一人塞了半枚。

兩人放了幾個響屁,又跑了一頓茅房,肚子那種腹痛感總算消失了,兩人都有一種死後逃生的感覺,但也不敢放心,因為他們可是只吃了一半的解藥。

這下不用說,他倆也老老實實地跪在了趙世昌面前。

趙世昌很滿意,淡淡地說:“這解藥只是暫時壓制住了你們體內的毒性,三日後會重新發作,若不能及時服下解藥,你二人小命休矣。若能按……”

小命被人拿捏住了,馬平和餘高再也不敢耍任何滑頭,老老實實地答應了。

次日四更天,天還未亮,城門提前打開,因為要扮作被朝廷擊潰的殘兵,實不宜帶太多的兵馬,趙世昌和黃思嚴都各帶了兩千精銳穿着破破爛爛拼湊的各種服裝,還準備了兩面染血破損的将旗,從封州城出發,分別前往袁州和并州。

劉子岳親自将他們送出城。

夜色暗沉,濃稠得像是化不開的墨。

劉子岳站在高高的城牆上,遠眺着火把越來越遠,最終化為一個小小的星點,消失在視野中。

只盼他二人能夠以最小的代價拿下袁州、并州,凱旋歸來。

很快,金色的太陽從東邊天際躍出,将一切黑暗蕩空,帶來新的希望。

劉子岳深呼吸了一口清晨帶着涼意的空氣,轉身走下了城樓。

剛到街上,鮑全就來禀告:“殿下,咱們的人發現魏達在牢裏也不老實,跟親信們嘀嘀咕咕,還跟其他牢房裏的犯人通傳小心。估計他還不死心,在想越獄的事,這家夥是個禍害,不如将其單獨關押?”

劉子岳停下腳步,輕輕撇了撇嘴:“你也說了,這家夥是個禍害,那還留他做什麽?浪費糧食,百姓辛辛苦苦種的這些糧食可不容易。”

鮑全愣了愣:“殿下的意思是?”

劉子岳背着手,淡淡地說:“都殺了吧。”

本來他是想等冉文清來再處置這些人的,可從封州到興泰來回就是再快也得個七八日。既然魏達不老實,那索性宰了算了,免得節外生枝,陰溝裏翻船,反正他們這些人也不能留。

鮑全有些驚愕,但想想犧牲的那些将士,還有那些無辜冤死的百姓,他的心又一下子硬了起來。

“是,殿下。那這些人直接在牢房處決,還是帶去菜市口?”

劉子岳說:“今日午時在菜市口問斬,派人敲鑼打鼓,通知全城百姓,另外行刑時多帶些人。”

“是。”鮑全點頭,猶豫了一下道,“殿下,咱們搜查了魏達等人的家,不光搜出了幾十大箱的財物,還發現了一批女人,這該怎麽處置?”

劉子岳有些頭痛,該早點将冉文清叫來的,這些事就有人操心了。

但冉文清還沒影子呢,看鮑全這樣,練兵打仗當護衛行,處理雜務肯定不行,只能自己上了。

劉子岳說:“先查清楚她們的身份,哪些原本就是魏達的妻妾,哪些是被他們搶去的民間女子,登記在冊。另外,将魏達他們的財物也整理一遍,登記成冊,先封入庫中。這些是他們搜刮的民脂民膏,還有府衙庫房的一部分銀子,等查清楚之後要物歸原主的,讓手底下的人仔細點,我沒虧待他們,任誰也不能向這些東西伸手,否則軍法處置。”

鮑全知道劉子岳說一不二的脾氣,連忙道:“殿下放心。”

劉子岳擺擺手,示意他去辦。

只是劉子岳回到府衙,還沒用完早膳,鮑全就又來了。

劉子岳放下了筷子,問道:“又有什麽事?”

鮑全撓了撓頭說:“殿下,原封州知府儲雷的夫人想見您!”

“儲夫人?”劉子岳吃驚地站了起來。他們攻入城中時只知道儲雷已經被紅蓮軍殺害,其家眷不知所蹤。因為儲府的管家和不少仆役都被殺了,連同城中那些大戶,一并被丢去了亂葬崗。

至今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屍體很多都已經腐爛發臭,辨不清其身份。劉子岳也就沒讓人去查這些人,只是讓人在亂葬崗放了一把火,将屍骨都燒了,然後填土埋上,壘了一座大墳,過陣子再在這裏立一塊碑文,說明死者的身份,也供其親朋過來祭奠。

不然南越氣溫比較高,這些屍體又沒處理,堆積在一起,腐爛發臭,很容易滋生各種瘟疫疾病等等。

鮑全肯定地點頭:“對,她說她是儲夫人,想見封州的話事人,殿下,您若是不方便見她,小人将其打發了吧。”

他家殿下的身份雖然不少人已經知道了,但都是自己人,暫時還不宜洩露給外人。

劉子岳琢磨了片刻道:“将其安置在偏廳,讓下面的人好生伺候。再派人将儲雷的資料給我送過來,另外查一查幸存的婦女中,可否有認得儲夫人的。”

魏達這些粗人,只知道搶劫金銀珠寶古董,對府衙那些卷宗文檔看都沒多看一眼。封州收複得也快,所以州府的很多資料都還存着,儲雷前幾年來擔任封州知府,其資料自也是記在檔案上的。

等下人送來後,劉子岳仔細翻看了一遍,可惜檔案上沒記載他妻兒的資料。

幸存的女子中也沒識得儲夫人的。

劉子岳只好自己觀察。

他站在偏廳的視線盲角,看到一個瘦弱的美婦人,三十幾歲的模樣,長得弱柳扶風的樣子,仿佛風一刮就會将其帶走,但她坐在椅子上的腰挺得直直的,兩手交錯放在膝蓋上。那雙手白皙幹淨,但手指上增添了細細的傷疤和薄繭,從傷疤的痕跡來看,應是最近幾個月才受的傷。

從這便可以看出,這婦人出身應不錯,假冒儲夫人的概率低了許多。

她身側站着個十幾歲卻梳着婦人頭的少女,少女眼神灰暗木讷,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兩人的面容有些相似,一看就知道有血緣關系。

劉子岳手裏捏着儲雷的檔案,大步踏入偏廳中。

那婦人連忙站了起來,看向腳步聲的方向,待看到劉子岳年輕的模樣,有些訝異,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躬身行禮:“妾見過大人。”

劉子岳走到上首的位置,輕輕擡了擡手:“儲夫人不必多禮,請坐。”

婦人輕輕坐了回去,擡頭感激地看着劉子岳:“多謝大人救妾等于水火之中。”

劉子岳其實不想揭她們的傷疤,想也知道,這些柔弱漂亮的女子落入魏達他們這些烏合之衆手中,能有什麽好下場。

他直接略過這一茬不提,說道:“儲夫人,儲大人的屍骨我們沒尋到,只能在亂葬崗建一座大墳,将所有遭此劫難的受害者葬于此,若儲夫人想去祭奠,我可派人護送夫人前去。”

提起亡夫,儲夫人的眼淚一下子滾了出來,但她很快又抿了回去,行了一禮道:“多謝大人讓亡夫能夠安息。”

劉子岳不知道怎麽安慰她,直接切入正題道:“儲大人是為保護封州而犧牲,黃統領已經向朝廷禀明了此事,想必朝廷的封賞過陣子就會下達。我剛看過卷宗,儲大人籍貫在揚州,夫人稍作休息兩日,我派人護送你們回揚州。”

這個安排是最妥當的,儲夫人在封州失去了丈夫和兒子,實在沒必要留在封州這個傷心之地。而且回到揚州後,山高水遠的,她們在這裏噩夢般的遭遇也沒人知道,也就不用承受他人異樣的目光。

儲夫人連忙站了起來福身道:“多謝大人,妾感激不盡。妾今日前來,還想向大人讨個人情。”

“夫人請講。”劉子岳溫和地看着她。

儲夫人苦笑着說:“妾等已是……不潔之身,無顏面見世人。妾打算回了揚州,給亡夫送葬之後,便帶着小女去尼姑庵修行。跟妾身一樣的婦人也有此打算,只是封州地小,僅有一座十來人的小庵,容不下這麽多的女子,懇請大人能夠批一塊地,建座尼姑庵,容納她們。”

劉子岳擰起了眉:“這是她們所有人的想法嗎?”

儲夫人苦笑了一下:“大多數人都是這麽想的,不去尼姑庵她們又能去哪兒呢?”

家已經被毀了,丈夫兒子都已喪命,說不定娘家也遇難了,一無所有。大家一塊兒出家為尼,還有個照應。

但劉子岳不這麽認為,佛門清淨地未必清淨,旁的不提,這麽幾百人每天的吃食誰提供?肯定是沒那麽多的香客捐贈香油錢的。

“這可未必。”劉子岳道,“衙門已經清點魏達等人搶劫去的財物,等理清楚之後,會物歸原主,諸位的房子、田産、鋪子也可物歸原主。”

儲夫人驚喜極了,連忙跪在地上磕頭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劉子岳擺擺手:“夫人起來吧,一會兒我派兩個書吏與你前去,你組織一下,讓這些女子登記一下家裏的大致財物,尤其是值錢的東西,回頭衙門會核對,證實是她們的後,會一一物歸原主。此外,若家中無男丁幸存的,官府可給立女戶,招贅上門,以延續其香火。”

儲夫人實在是太意外了,拉着身邊的女兒就跪下沖劉子岳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妾身與小女能否不回揚州,留在封州?”

即便她們不說,回到揚州,家鄉人對她們倆的猜測也會頗多。

她便罷了,已經一把年紀了,可女兒呢?才十幾歲,就要陪她遁入空門,一輩子青燈古佛嗎?儲夫人實不忍心,如今有了另一個選擇,她決定留下。

劉子岳并不在意多留一對母女,他說:“此事當然是以夫人的意願為主,官府一視同仁。”

“謝謝,謝謝大人。”儲夫人拉住女兒不住地道謝。她從這個年輕的官員身上,沒有看到任何的歧視和不喜。

最重要的是,官府歸還她們財物,同意她們立女戶,以後她們重新擁有了家産,也能關起門來過日子。等時日一長,兒子長大了,就能頂立門戶,再也不怕被外人欺負了。

只是這些事他都能做主,一口答應,莫非是新上任的封州知府?

不,朝廷安排的官員應該來不了這麽快。

那他的身份是?

儲夫人猜不透,但這終歸是對她們這群可憐人抱着善意的官員,這對她們而言就是最好的。

她将這個好消息帶回去告訴了大家,所有女子都抱頭痛哭起來。

哭過之後,她們聽說要斬魏達,想親自去看。

就是這個惡人,害了她們的一生,害死了她們的至親。

對于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劉子岳自是沒不答應的道理。他讓人将這些人帶去了菜市口旁邊的一座茶樓上,讓她們在二樓親眼目睹魏達等人的下場。

午時整,豔陽高照,晴空朗朗,萬裏無雲,是個極好的天氣,也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

鮑全出面主持了這場審判大會。

因為人數太多,這次當衆斬首行刑的只有一百一十九人,這些人都是紅蓮軍中的頭目或罪大惡極的教徒,每個人身上都背着罄竹難書的罪行。

鮑全聲若洪鐘,一一公布其罪行。

圍觀的百姓中,有些受害者或是受害者的親屬好友,看這些惡賊伏法,既痛快又難過,抓起石子就往他們身上丢:“打死這些惡賊,打死這些畜生……”

随着一個青年書生的疾呼,無數擔驚受怕了兩月的百姓跟着痛呼,聲音震天動地。

茶樓上,儲夫人看着這一幕,用帕子捂住嘴,傷心痛苦:“夫君,大郎、二郎,你們看到了嗎?魏達那賊子要被斬首了,你們的仇報了……”

其他的女子跟着傷心又痛快地哭了起來,似乎在宣洩這段煉獄般日子中的所有難過與仇恨。

魏達雙手縛在背後,押送到刑場,面對四面八方的仇視的目光,扔來的石子,怒目圓瞪,惡狠狠地吼道:“誰敢殺我,我乃紅蓮大神的忠實使者,爾等讓敢對我動手,必将受到詛咒……”

頗有些氣勢,唬得儈子手都愣了下,舉起的大刀也跟着停頓。

鮑全氣笑了,過去直接奪過儈子手的大刀,用力往下一砍,魏達的腦袋咕嚕咕嚕滾到地上,兩只眼睛還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似乎是不相信有人敢對他動手。

鮑全幹脆利落地殺了人,然後将刀塞回了儈子手的右手中,嗤笑:“怪力亂神,他的紅蓮大神怎麽不賜他金剛不壞之身?”

這話說得儈子手很是汗顏,也讓被魏達唬得一愣一愣的百姓回過神來,痛快地拍起了掌。

魏達一死,接下來的行刑的過程順利了許多,一批批紅蓮軍被押上去砍頭。

鮮紅的血将菜市口都給染紅了。

随後,鮑全讓人将這些家夥的屍體運到城外,找了一處偏僻荒涼的地方,挖了個坑,燒了之後掩埋掉,因為殿下說,這樣不容易滋生瘟疫疾病。

官府以雷霆手段處理了紅蓮教之後,又貼出了安民告示,第一條便是會歸還部分被魏達等人奪走的財物,主要是田産房屋和鋪子、古董等。金銀和糧食之類的,很多都被魏達這些人給揮霍一空了,也找不回來。

此外,官府還嚴厲打擊各種借機生事、偷盜搶劫者。

最後,官府還請民衆幫忙搜捕城中紅蓮教的漏網之魚,若有線索,告到官府,經核實消息準确,将獎勵五百文錢。

這番舉措下來,城中百姓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封州城內,也總算有了些人氣。

但劉子岳卻忙得不可開交。

主要還是給魏達他們幹的缺德事擦屁股。

他們搶劫的財物種類繁多,幾乎是将封州城內稍微有點錢的大戶都洗劫一空,這樣涉及的財物種類繁多,數量龐大。

別的人還能等,可那些苦命的女子都等着拿回家産,安安生生回去過日子呢。

擅于處理政事的人都不在,只有劉子岳親自上了。

好在過了幾日,冉文清來了。

劉子岳連忙将處理了一半的事通通移交給他:“冉長史,這些事就交給你了。”

冉文清粗略掃了一下事情的進度,笑道:“殿下處理得很好嘛,最貴重也是最好确認的田産、商鋪、房子都已經确認完畢,餘下的主要是些古董字畫。”

這些東西不是很好确認其主人的身份,因為誰家有什麽寶貝,大部分都不會大剌剌地到處宣揚,所以要确認其主人的身份還要頗費些功夫。

劉子岳笑着說:“這些就有勞冉長史了。”

冉文清在興泰如今就是大總管的身份,處理起這些繁瑣的雜務那是得心應手,只用了三日就處理完了,只是還剩下一些找不到主人的財物,還有二十幾名無家可歸的女子。

這些女子有的是家已經被紅蓮軍燒了,有些是房子已經幾易其主,還有些是家裏人都死完了,剩下她孤零零的,不知道怎麽辦。

劉子岳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下場。

這事,主要還得她們自己立起來,旁人的幫助只是一時的,有限的。

劉子岳将名單還給冉文清:“把這些無主的財物賣了,換成銀兩,分配……這樣,房屋被燒毀的,官府用這批銀子給其重建房屋,家裏的房子已經轉手賣了的,查明這買家與紅蓮教的關系,若有關,抓了,財産充公,房子還給原主,若是無辜者則以市價将房屋買回來,物歸原主。至于無家可歸的女子,城東那邊有塊空地,在上面建一排房屋,分給她們。這些房子登記到她們名下後,未經官府允許,不得買賣。”

這是防止這些年輕女子守不住房子,也是劉子岳為何不直接分給她們銀子的原因。

冉長史明白他的一片苦心,笑道:“殿下放心,臣這就去辦。”

等封州城穩定下來時,袁州和并州也相繼傳來了捷報。

黃思嚴和趙世昌利用馬平和餘高扮作紅蓮軍的殘部,順利叫開了城門,殺入城中,奪下了這兩城,并俘虜了一衆紅蓮軍。

但打了勝仗只是開始,如何安撫民心,讓城內恢複往日的活力可不一朝一夕,輕而易舉的事。就像封州,經過劉子岳與冉文清的大力整頓,目前也只是情況稍微好轉了一些而已,若要恢複到戰亂前的模樣,還得需要時間。

封州初定,肯定是走不開人的。

但黃思嚴和趙世昌打仗行,治理一個州府卻沒什麽經驗。

就在劉子岳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冉文清先派過去幫忙,自己頂上時,兩則好消息來了。

一是京城的聖旨加急送了過來,任命徐雲川擔任封州知府。

二是徐雲川提前來了。

劉子岳看到他跟看到了救星似的,激動的握住他的手:“徐大人,你總算是來了。”

徐雲川感覺有些好笑,差點沒憋住。

這段時間,應該是平王殿下來南越後最勤快的時候了吧,不說挑燈夜戰,那白日裏肯定是忙得不可開交的。這對一心想躺平的平王殿下來說,實在是有些為難他了。

“殿下辛苦了,封州的事就交給臣吧,殿下休整幾日。”徐雲川用哄孩子的口吻說。凡事都要松弛有度,不可逼得太急,不然平王萬一實在不耐煩,撂挑子不幹了怎麽辦?

但他實在是低估了劉子岳的責任心。

劉子岳雖然想偷懶,喜歡偷懶,就跟社畜喜歡摸魚一樣,但也知道輕重緩急,不會耽誤正事。

他輕輕搖頭說:“恐怕休整不了,黃統領和趙将軍這兩日先後派人送信過來,袁州和并州拿下了。徐大人來得正巧,對這兩州,徐大人和公孫大人有什麽想法?”

徐雲川很高興,殿下這麽問,就代表殿下也是有些想法的。

他笑着說:“來之前公孫大人與臣談過,他前陣子已經送了信去京城,只要這兩州的捷報傳過去,朝廷那邊就會安排人過來管理這兩州。殿下盡管放心,公孫大人物色的兩人其中一個是他早年在老家收下的一名學生穆慶,另一個是陳大人的原配發妻的弟弟杭志明。這二人如今就在一人在并州以北的吉州擔任通判,另一人在南越的雄州擔任同治,二人這幾年政績不錯,當高升一級了。”

劉子岳笑道:“既然公孫大人有了安排,那我與冉長史就可放心去這兩州先穩定局勢了。”

不然未免暴露他的身份,他與冉文清是不适合去這種非自己的地盤露面的。

徐雲川這才明白劉子岳詢問的用意,心裏不免感嘆,平王殿下真是愛民如子,為早日讓兩州穩定下來,決定自己親自前去。

他笑道:“殿下盡管放心去就是,以後這兩州都是咱們自己人,您不用擔心。”

劉子岳也不問公孫夏是怎麽做到的了,笑道:“好,如此有勞徐大人和公孫大人了。”

幾人相談甚歡,當天劉子岳和冉文清就将封州的政務全部交給了徐雲川,又留了三千人馬供他差遣。

次日,劉子岳和冉文清則分別帶着一隊人馬前去袁州和并州。

冬月下旬,京城的天氣越發的寒冷,地上鋪滿了積雪,厚厚一層,放眼望去一片雪白,連呼出的氣都是冷的。

但對延平帝而言,這個冬天一點都不冷,因為他的心頭一片火熱。

繼江南相繼傳來捷報後,袁州和并州的好消息也接着送進了京城。

而這距上次封州的捷報入京不過才半個多月而已。

延平帝甚是高興,在朝廷上樂呵呵地表揚:“有黃愛卿此等骁勇善戰的将領,實乃我大景之福啊。如今并州、袁州已收回,南越以北的紅蓮教已被鏟除,只等晉王收兵,紅蓮教就不足為懼!”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定是陛下勵精圖治,憂國憂民,感動了上蒼,天佑我大景啊!”常為民站出來拍馬屁道。他這話明顯是想模糊黃思嚴的功勞嘛。

但皇帝嘛,哪個不喜歡聽好話呢,尤其是什麽老天保佑他,老天只認可他這種說法。

延平帝滿臉喜色:“不錯,老天爺也是站在咱們大景這邊的。不過兩州既已收回,袁州知府秦孝康投效了紅蓮教,入京交由大理寺審判,并州知府馬遠濤帶兵誓死抵抗,為國盡忠,當厚葬重賞,追封其為三品太常卿,谥號忠義。此兩州知府空缺,諸位可有舉薦之人?”

太子、燕王等人聽了這話,當即給自己人使眼色,示意推薦他們的人。

但素來在朝廷上很少發言的吏部尚書吳志站了出來,奏禀道:“陛下,上次封州知府一事,吏部因沒準備,未能及時替陛下分憂,老臣回去後甚是慚愧,因此翻閱了卷宗,這次老臣有兩個要舉薦。吉州通判穆慶,歷年吏部考核優,吉州臨近并州,兩地甚近,派他過去再合适不過。雄州同知杭志明在任上考核頗優,雄州距袁州只有五百餘裏,兩地相近,派其前去可早安袁州百姓。”

穆慶?杭志明?

這兩個是誰的人?

太子、燕王、楚王完全沒印象,畢竟這種外放的地方官,還是比較偏遠地區的小官,他們怎麽可能全部記得住?

但沒印象,說明這兩個人肯定不是晉王的人,至少現在不是。

因為吳尚書是個老好人,對官員的考核,只要政績做得還不錯,一般都會給個優,要是做得不怎麽樣,只要不是太離譜,他也會給個中。

這種人誰不喜歡呢?

所以他在朝裏的人緣很好。

這樣一個有分量又有聖寵,而且還不站隊,至少不礙着自己,偶爾還給自己一點便利的老臣,太子、燕王、楚王都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得罪他。

說到底,袁州和并州那對比繁華的京城,富庶的江南,仍是偏僻貧窮落後的地方。這只要不再落入晉王的勢力範圍,他們都不會反對。

很巧的是,傅康年也是這麽想的。

雙方竟詭異地達成了一致。

但偏偏陳懷義竟跳出來反對:“陛下,這兩州經歷了浩劫,需有經驗的地方官員前去,安撫百姓,盡快恢複生産,臣認為此事需得從長計議。”

他一反對,太子和燕王、楚王就皺眉。

現在他們都認定了陳懷義是晉王的人,他跳出來反對晉王一派莫非是盯上了這兩州?絕不能讓他如願。

俞開誠當即道:“陳大人此言差矣,這二人都在地方為官多年,而且就在兩州附近,他們不合适誰合适?莫非又是那個曹正卿?陛下,臣等認為,吳大人推薦的這二人最合适不過。”

他連名字都沒記住,但不妨礙他阻攔晉王的手伸向并州、袁州。

延平帝想了想說:“吳愛卿和俞愛卿所說都有理,就按他們說的辦吧。陳愛卿,朕知道,你一心為國,為早日平亂,不計代價,但有時候啊,你這眼睛也有看錯人的時候。”

這是說陳懷義盲目信任看好曹正卿不妥。

被皇帝隐晦地批評了一頓,陳懷義也不氣餒,點頭道:“陛下批評得是,微臣有時候就是太固執了,不知變通,幸虧陛下理解微臣的心願。陛下,微臣認為,黃思嚴是難得的将才,可讓其帶兵北上,拿下潭州、岳州,與晉王彙合,盡快平息紅蓮教之害。”

太子、燕王和楚王都齊刷刷的變臉。

陳懷義這個老匹夫,好家夥,竟然在這等着他們呢!

讓黃思嚴北上掌兵,那可跟盤踞南越完全不同,其勢力必然會随着戰事進一步擴張,很可能因為平亂有功,成為朝廷的新起之秀,手握重兵。

屆時,有了他擁護,晉王自己又手握重兵十幾萬,誰還能與晉王相抗衡?

這可比讓晉王的人占據幾個知府之位的威脅大多了。

燕王此時都顧不得平日裏雲淡風輕的人設了,跳出來勸阻道:“父皇,不可,南越和封州、并州、袁州都元氣大傷,若讓黃思嚴部北上,南越将無兵可守。”

“燕王殿下多慮了,黃思嚴部骁勇善戰,留下一半的兵力看守南越等地足矣。若兵員不足,可命其再招募些兵員。紅蓮教之害已危害我大景數年,如今有機會鏟除,當使全力,以防其死灰複燃。此事不宜拖,請陛下盡快決斷。”陳懷義大義凜然地說。

傅康年自是堅決地支持他,站出來道:“陛下,陳大人所言甚是。黃思嚴用兵如神,連續三次以少勝多,乃是天生的将才,讓他北上與晉王殿下前後夾擊包抄紅蓮教,定能在來年春天就能将紅蓮教徹底鏟除,還天下一個太平!”

延平帝被最後一句話打動了。

紅蓮教折騰這幾年,将國庫都耗空了,他的生辰,還有老八、老九封王都因為缺銀子,沒有大肆操辦,草草了事。

此事是該盡快了結了。

“準了,即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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