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作為一名品階不高,地位相對卑微的地方官員,黎丞不敢,也不能拒絕太子和晉王殿下的邀約。
只是吧,雙方的時間都撞在了一塊兒,到底去哪家都成了問題。
苦思冥想,幾乎快将頭皮都抓破後,黎丞叫來驿站的差役詢問:“我初來京城,對京城的路況和布局不大了解,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說着還掏出了一塊碎銀子,推了過去。
差役佝偻着腰,讨好地笑道:“大人要問什麽,小人從小就在京城出生長大,對京城熟得很!”
黎丞滿意地點頭:“太子和晉王的府邸分別在哪兒?哪一個距驿站更近?”
這是什麽問題!
差役萬分不解,還是邊說邊給他比劃道:“晉王府邸更近一些,進了皇城往北邊走,穿過鳳凰大街,再拐個彎往……太子殿下的府邸在晉王府的更北邊,從晉王府出來再……”
他說了一大堆地名,而且七拐八繞的,黎丞初來乍到,哪記得住啊,就算記住了也完全不熟悉路。
“停,停一下……”黎丞擺手,笑道,“這樣吧,明日勞煩你替我領個路,省得我的人不熟悉路,耽誤了時間,讓兩位殿下久等了。”
說着将桌上的碎銀子推了過去:“這是你領路的定金,若是路領得好,我還有賞。”
這塊碎銀子都比差役一個月的薪俸多了,還有賞,那跟着跑兩天,豈不是能頂得上好幾個月的收入。差役的一張麻子臉樂成了花,殷勤極了:“大人放心,小人閉着眼睛都不會在京城迷路的,明天絕不會耽誤了大人您的事。”
但等第二天,他就知道這銀子沒那麽好拿了。
黎丞提前出發,天剛亮便出發,抵達晉王府時,才剛到辰時。
今天沒有大朝會,因此晉王也不用進宮,正在用早膳就聽說黎丞來了,很是意外:“這麽早就來了?舅舅還沒來呢。”
本來說好傅康年今日也一道過來見黎丞的,畢竟有些話晉王說不大方便,傅康年更合适。有他在,晉王只需在必要的時候以示親近就行了。
曹石在一旁伺候,笑道:“許是聽說殿下要見他,太過激動,唯恐怠慢了殿下,因此一大早便來了!”
晉王想想也只有這個可能了。他既想拉攏對方,那就不能一直晾着對方,舅舅恐怕還要過一個時辰左右才來,讓黎丞幹等這麽久,那拉攏這事只怕也是要泡湯了。
所以晉王接過丫鬟遞來的手絹擦了擦嘴,站起身道:“既然黎大人如此有誠意,咱們也不能怠慢了他,将他領到前院的廳堂吧。”
曹石連忙吩咐下人去辦。
黎丞一杯茶還沒見底便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他連忙局促地站了起來,見晉王出現,他有些緊張地行禮:“臣廣州知府黎丞見過晉王殿下。”
“黎大人不必多禮。”為表示重視和親近,晉王親自上前扶起了他,熱情地說,“這裏沒有外人,黎大人不必局促,請坐。”
黎丞屁股挨着椅子,背脊挺得直直的,神情難掩緊張:“多謝晉王殿下。”
晉王也不可能一上來就跟黎丞說要拉攏他,大家總是要先閑聊幾句,拉近點關系才切入正題。
于是晉王拿出昨日帖子上的借口,關切地問道:“黎大人,我七弟這一去南越便是八年,也不知他怎麽樣了,他可還好?”
黎丞還是用前日在紫宸殿的說辭應付他:“臣見過平王殿下幾次,他挺好的,長得高大威猛,跟晉王殿下您一看就是兄弟。”
晉王滿意地颔首,口吻帶着幾分唏噓:“整整八年多未見,七弟都長大成人了。我這個當兄長的甚是失職,前些年忙着平息紅蓮教之亂,好幾年沒回京,也完全顧不上七弟,實在是慚愧。”
聽起來很情真意切。
黎丞若不是知道這次帶入京城的十幾個探子中有好幾名是晉王的人,恐怕都要為晉王這番真情剖白所感動了,還真要以為皇家有什麽絕世兄弟情。
“晉王殿下平亂勞苦功高,是人盡皆知的事,想必平王殿下也能理解。”黎丞中規中規地說。
晉王揉了揉額頭:“希望七弟別怨我就行,聽說七弟手頭緊,我給他準備了些銀子,勞煩黎大人你幫我捎過去。麻煩你轉告七弟,以後有什麽困難盡管找我,手足之間,不就是要相互幫忙的嗎?”
說着沖曹石點了點頭。
曹石連忙讓人将昨天就準備好的箱子擡了上來,滿滿一箱都是銀子,銀光閃閃的,都要閃花人的眼了。只可惜昨日黎丞才替平王收了整整十萬兩銀子,眼光被拉高了,再看這幾千兩銀子,只覺平平。
不過幾千兩也是銀子啊,平王殿下都不會嫌棄的。
黎丞贊道:“晉王殿下如此友愛兄弟,實乃天下人的楷模。”
晉王連忙擺手:“哪裏哪裏,黎大人過譽了,只是七弟從小喪母,我們又是一塊兒長大的,我不免偏疼了他一些。除了銀子,不知七弟還缺什麽?身邊可有合心意的下人?”
這是幹什麽?莫不是打算借他的手送人?
黎丞打哈哈:“這……臣與平王殿下見面不多,平王殿下缺什麽,臣實在是不知。”
“這樣啊……”晉王想了想說,“既是如此,那我送幾個人給你,他們以後就是廣州的人了,請黎大人幫忙安排,若是七弟需要,就将這些人送給他。若是七弟暫時不需要,就讓他們留在廣州,落地生根,萬一哪天七弟用得着,也可将他們安排上。這事就麻煩黎大人了。”
這種塞人的方式,還真讓人沒法拒絕。
黎丞想了一想,只要平王手裏握有南越的兵權,太子和晉王就不可能放心,總會派人過去盯着的,與其讓他們偷偷摸摸派人潛入,還不如讓他來安排,到時候都有哪些人,他和平王都心裏有數,将這些人安排到什麽位置上,也都由他們說了算,主動權掌握在他們手中,豈不是比被動更好。
但這事依他的身份不能一口答應。
黎丞故作為難地說:“這……晉王殿下一番好意臣自是明白,只是平王殿下的脾氣晉王您應該清楚,這事臣可不敢替他拿主意。”
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樣,一瞬間就讓晉王和曹石想到了黎丞這麽個朝廷正兒八經的四品知府被平王硬攆到京城來給他告狀這事。
看來黎丞是真被平王給弄怕了,完全不敢惹他。
晉王親切地拍了拍黎丞的手:“黎大人,我怎麽會拿這種事為難你呢。這樣吧,這些人先送過去,安置在廣州,哪日七弟缺人了再說,不缺就算了,左右幾個人,也是我的一番心意,還望黎大人理解。只是要勞煩黎大人帶他們去廣州,給他們落籍!”
等将戶帖辦下來,這些人不就是正兒八經的南越人了嗎?回頭不管賣身平王府,還是參軍,又或是與平王身邊的人結親那都不會惹人懷疑。
話說到這份上,黎丞不好再拒絕,終于點了頭:“晉王殿下一片愛弟之心,實在令臣動容,這事交給臣就是。”
“勞煩黎大人了。”晉王笑了笑,給曹石遞了個眼色,曹石立即捧上來一個比巴掌略大的精致盒子,晉王接過,打開,遞到了黎丞面前,笑着說,“黎大人辛苦了,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黎丞一眼就看到,裏面是一顆快有雞蛋那麽大的南珠,色澤瑩潤,一看就不是凡品。這麽大的一顆寶珠,估計比先前那一箱子銀子都還值錢,晉王可真是大手筆啊。
黎丞連忙推辭:“這怎麽使得!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能為晉王辦事是臣的榮幸,怎麽能收如此大禮呢。”
晉王合上蓋子,将珠子硬是塞到了他手裏:“黎大人,你不收,我以後都不好意思勞煩你幫忙了。這顆珠子就是看着大,實則不怎麽樣,是底下的人送我的,黎大人不要莫不是嫌棄珠子不好?”
“沒有,沒有……”黎丞最後只能忐忑不安地接下了匣子,“臣多謝殿下!”
晉王端起溫熱的茶飲了一口:“都是自己人,黎大人太客氣了。黎大人很多年未曾來過京城了吧?”
黎丞點頭,臉上的笑容有些懷念:“十幾年了,京城還是跟以前一樣繁華。”
“不若我帶黎大人在院子裏轉轉,一會兒用了膳,再讓傅大人帶你去京城逛逛。”晉王笑着提議。
黎丞來太早了,這個點距午膳還有一段時間,總不能一直坐在廳堂內閑聊。
誰知黎丞聽了這話卻搖頭:“多謝晉王殿下的好意,只是昨日接了殿下的貼子後,臣又接到了太子殿下的帖子,太子殿下跟晉王殿下一樣,也很關心平王,因此讓小人去一趟,了解些平王殿下的近況。小人不敢耽擱,特詢問了這差役兩府的距離,又起了個大早,這才先來您府上拜會,一會兒還得去見太子殿下。”
晉王和曹石都被這個答案給驚呆了。
可看着黎丞憨厚老實又小心翼翼的模樣,他又不好發作,而且找不到由頭發作。
畢竟依黎丞這膽小如鼠的性格,遇到這種事,肯定是誰都不敢拒絕的。
但晉王畢竟是天皇貴胄,心裏到底有些不爽。
可他城府深,不爽也不會像楚王那樣當即發洩出來,又或是像太子那樣陰陽怪氣地給人穿小鞋。
他笑了笑,态度依舊如前:“原來如此,黎大人辛苦了,這差役怕是不怎麽熟悉太子府邸,這樣吧,我派人送黎大人過去。給七弟的禮物,正好讓差役他們帶回去。”
這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太子那小肚雞腸的性格,若是知道黎丞先去見了晉王,必定不待見他的。到時候只要太子發作,有了對比,黎丞偏向誰還用說嗎?
黎丞好像完全沒看出其說這話的真意,笑容滿面地點頭:“殿下有心了。”
他倒不在意太子知不知道,左右這種事也是瞞不住的,因此他才會一開始便告訴晉王。左右逢源這種事,要做就做得堂而皇之,成就成,不成他也沒什麽損失,還能給人落個老實沒心眼的印象。
不然藏着掖着,讓人覺得他這人心眼子多,不實誠,那他前面在殿上說的那些話就有水分了,而且還會将太子和晉王都得罪,雙方以後都不可能再信任他絲毫。
晉王見他答應,也不再挽留,笑着說:“既如此,那就不耽擱黎大人的正事了。”
黎丞識趣地站了起來,拱手道:“多謝殿下的厚禮,臣就告退了。”
出了晉王府,黎丞身邊的人除了随從,便就晉王派來給他領路的人了。
晉王派的是一個有些頭臉的管事,一到東宮,看門的護衛便認出了此人,笑着打招呼:“葉管事,今日過來可是晉王殿下有事交代?”
葉管事拱手行禮,笑着說道:“小人是陪黎大人來的。這位黎大人乃是廣州知府,昨日接了東宮的帖子,今日登門拜訪,還勞煩通報一聲。”
東宮的侍衛顯然是早得了命令,聽聞了黎丞的身份,立即将人往裏面請,同時派人去通禀太子。
太子聽說黎丞是晉王府的葉管事帶來的,臉色當即就不好看了:“怎麽回事?這個黎丞不才來京城沒幾天嗎?怎麽跟晉王府的人扯上了關系?”
袁詹事也不清楚,立即派了人去打聽,又勸太子:“殿下,這裏頭興許有什麽誤會,屬下已讓人出去打聽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至于黎丞那邊,到底是咱們下帖子請他來的,不若先讓他在花廳候着?”
太子臉上充滿了不情願。他堂堂一國儲君,願意見黎丞那是給黎丞面子,這家夥倒好,先跟晉王攪和到了一塊兒,還帶着晉王的人登門拜訪。
袁詹事看到太子這樣有些頭痛。
太子平日裏都還聽得進去勸,可一遇到晉王就很容易失去理智。
他再度勸道:“殿下,黎丞可是帶着晉王府的人來的,咱若是将他晾在一旁,回頭被晉王知曉,還不知如何說咱們呢!”
這話果然奏效了,太子不願落把柄給晉王,總算是松了口:“這事你安排吧。”
袁詹事連忙讓人去招待黎丞。
等了半個多時辰,下面的人傳回來了消息。
袁詹事将這事禀告給了太子:“殿下,昨日晉王也給黎丞下帖子了,還比咱們早了一會兒。因此黎丞今天便不到辰時就去了晉王府邸拜見晉王,呆了約莫一個時辰出來後就到了東宮。”
太子聽後臉色極為難看:“這黎丞當東宮是什麽了?”
袁詹事連忙揮退了下人,勸說:“殿下,這事也不能完全怪黎丞,依他的身份地位,如何能敢拒絕您和晉王。這不,一大早就來了,也算是有誠意。而且帖子是咱們下的,既然人都來了,再将人晾在那,或是直接趕出去,傳出去也不好聽。殿下若是不願見他,便讓屬下替殿下去見他一面,将其打發了吧!”
太子本來就覺得他願意見黎丞是給黎丞面子,黎丞搞了這麽一出,他肯定是不願意見的,便粗聲粗氣地說:“你去吧。”
袁詹事松了口氣,又問:“殿下,那還照原計劃進行嗎?”
太子眉頭緊皺:“這事你看着辦吧。”
黎丞被晾在花廳,一晾就是大半個時辰,茶水都換了兩壺,伺候的下人都有些緊張,怕他發難。
但黎丞一點都不生氣。
他知道,太子心裏不痛快,故意晾着他。
對于這位儲君,黎丞雖未見過,但卻從公孫夏和徐雲川口中聽說過他的不少事跡。尤其是徐雲川,因為池家的事,對太子很不待見,說話也直接得多。
讓黎丞早就了解到這位儲君心胸是如何的狹隘,做事又是多麽的不厚道,今天能做出給他下馬威的事就不稀奇了。
不過他身份地位卑微,太子要讓他等,他便等就是,反正左右無事,回驿站也是枯坐,好歹太子殿下這兒的茶水糕點要比驿站強不少,也不算太難熬。
黎丞老神在在地喝茶,又等了一會兒,守在門口的仆人突然行禮問安:“袁詹事。”
總算是來人了,黎丞放下茶杯便看到一個中年清瘦的文士進來,他連忙站了起來。
袁詹事見狀,連忙笑着拱手自我介紹:“黎大人,請坐,在下是太子府上的詹事,姓袁。殿下有要事,實在是抽不出空來見黎大人,便派了在下過來,讓黎大人久等了,實在是抱歉!”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還是在別人的地盤上。
黎丞拱手回了一禮道:“袁詹事客氣了,我也是剛到不久,況且東宮的茶水糕點甚是美味。”
袁詹事大笑:“黎大人喜歡一會兒帶些回去。殿下請黎大人來,本是想親自向黎大人了解一下平王的狀況,殿下非常關心平王這個弟弟,只是太不湊巧了,事情都趕到了一塊兒,他實在沒法來見大人,只能請黎大人與在下說說平王殿下的情況,回頭在下也好轉告太子殿下。”
黎丞還是那一套說辭:“我與平王殿下只有數面之緣,平王殿下長得頗為高大威猛,肅穆威嚴,令人不敢直視,因此我也說不上來。不知袁詹事想了解哪方面,等我回了廣州,有機會見過平王再捎信給你。”
袁詹事大喜過望,他還沒提呢,這黎丞就這麽知趣,真是太好了。
雖然黎丞只是說幫他們了解平王的近況,但這也夠了,很多細枝末節的內容就能透露出不少信息,而且這只是剛開始,等時日一長,黎丞成為他們的耳目只是早晚的事。
他笑道:“如此真是太麻煩黎大人了。太子殿下主要是關心平王的生活,若黎大人能告知,太子殿下也可放心了,畢竟殿下就這麽一個弟弟孤零零的遠在南越,太子殿下心裏也實在是記挂得很。”
黎丞點頭:“這個好說,只是平日裏我鮮少見到平王殿下,因此可能要很久才會有音訊。”
“那也足矣,只要知道平王的近況是否安好,我家殿下就放心了,此事有勞黎大人了。”袁詹事點了點頭,候在花廳門口伺候的下人連忙捧了個近一尺長的匣子過來。
袁詹事笑道:“黎大人辛苦了,這是太子殿下給黎大人準備的禮物,黎大人看看喜不喜歡。”
說着讓人打開了匣子。
匣子裏安靜地躺着一本已經絕跡了的孤本。
黎丞倒吸了一口涼氣,脖子伸得老長,手小心翼翼地輕撫孤本,嘴裏呢喃:“這太貴重了,使不得,使不得,袁詹事還是快拿回去吧……”
嘴上推辭,但他的眼珠子卻粘着孤本上,明顯是極為舍不得。
袁詹事笑了笑将盒子推回黎丞面前,笑盈盈地說:“這是殿下的一點心意,黎大人不要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黎丞愛不釋手,緊緊抓住木匣子,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勞煩袁詹事替我謝謝太子殿下,他這份禮物,我非常喜歡。以後黎某定當竭盡全力為殿下辦事,不辜負殿下的厚愛。”
袁詹事右手輕輕捏着青瓷茶杯,心裏不免有些得意,也不枉費他讓人翻出一二十年前的卷宗,從而知曉這位黎知府最喜各種書,尤其是罕見的孤本。
果然,投其所好就是有用的。
送禮這東西,不一定要送最貴的,而是要送對方最喜歡的,送到對方的心坎裏。
“那就有勞黎大人了,平王那邊還請你多照應照應,平王有什麽困難你盡管寫信來,殿下實在是記挂平王得緊。”袁詹事笑盈盈地說道,仍不忘給太子立愛護弟弟的人設。
黎丞嘴上應着,心裏卻頗是不屑。太子也太摳門了,一個好哥哥都多少年沒見弟弟了,這麽關心,明知道弟弟缺銀子,卻連個毛都沒送,還是晉王更大氣,做事更妥帖一點,難怪晉王能壓得太子喘不過氣呢!
就這件小事也可以看得出來,晉王與太子二人高下立判。
等黎丞走後,袁詹事将這事告訴了太子,又替黎丞說了很多好話:“依屬下瞧,這位黎大人愛好古書,性子相對比較軟弱,跟晉王那邊應也只是應付應付,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這,晉王有請他也不敢不從。”
太子放下了手裏的書卷,淡淡地說:“既如此,那就暫且用用他吧,戶部尚書這個位置一定要将崔元慶推上去。”
原戶部尚書郭富執意要告老還鄉,連上三封折子請辭,什麽身體不好,家中有老母需要他盡孝等等,借口扯了一大堆。
本來延平帝是不大想放他走的。
畢竟戶部尚書掌握着全大景的錢袋子,是皇帝極為信任的人。
郭富在任上幹了這麽多年,從未出過什麽大的纰漏,前幾年打仗國庫緊張,郭富也用種種辦法支撐了過來。
有能力又有忠心,皇帝如何能不喜歡。
但這老頭子身體似乎越來越糟,感染個風寒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好,戶部的工作由此延怠。
見他身子骨确實不大好,這老家夥又聲淚俱下地懇求。到底是君臣一場,延平帝動了幾分恻隐之心,嘉獎了郭富後終于放他走了。
郭富一走,戶部尚書這個位置便成了人人盯緊的肥肉,太子自是不例外,想方設法想拱自己的人上去。尤其是這會兒晉王裝乖,放棄了朝堂上的事,那更是他大展拳腳,發展勢力的好時機。
袁詹事點頭:“戶部這位置至關重要,此事需得從長計議。”
太子便點了幾個重要的近臣到東宮商量。
黎丞出了東宮已是晌午,天上烈日高懸,黎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擡起手扇了扇風,這京城的夏天也不比廣州涼快到哪兒去嘛。
天氣太熱,而且上午連續應付兩場,黎丞實在是有些身心疲憊,也沒心思逛京城,直接回了驿站。
睡了個午覺醒來,黎丞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如今殿下派他到京城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燕王徹底被皇帝厭棄,甚至連爵位都降了一等,還不能幹涉朝中事務,此後幾乎沒東山再起的可能。
同時,銀子和好處也都到手了,再在京城呆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而且時間拖長了,搞不好他什麽時候無意間就露了什麽破綻,反倒不妙,不如早早歸去。
所以黎丞讓随從鋪上了筆墨紙硯,寫了封奏折給延平帝,說他離開廣州已久,實擔心廣州事務,想早日回去,還請陛下恩準。
對于這樣的請求,延平帝沒不批準的理由。
過了兩日聖旨便下達了,還又誇獎了黎丞一番。
短短數日,黎丞已經經歷了好幾番糖衣炮彈的轟擊,阈值提高,對這種只嘴上誇誇不給實際好處的事已經免疫了。
謝恩之後,黎丞便着手準備出發了。行禮前兩日便都準備好了,給親朋好友帶的特産也已裝箱,于是第二日,黎丞便帶着隊伍離開了京城。
六七月的天氣,跟娃娃臉似的,說變就變。
剛出驿站時還是朝霞滿天,等到了中午,天上突然雷雲滾滾,銅錢大的雨點鋪天蓋地的撒下來。
這時候他們距京城也不過十幾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好在官道旁還有一個茶肆,黎丞趕緊帶着隊伍過去避雨。
茶肆中這會兒已經擠滿了人,都是過往的商旅和官員。
大家擠在茶肆中,望着鋪天蓋地的暴雨,不住地搖頭:“這怎麽突然就下雨了?”
“是啊,本來天黑之前肯定能趕到京城的,現在這暴雨一下,也不知道得什麽時候去了!”
……
大家紛紛抱怨。
黎丞也憂心忡忡地望着面前的水簾。
忽地,一只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正覺詫異,想回頭,那人便撞在了他的身上,撞得他差點摔在地上,還是随從機靈反應快,扶着了他的個胳膊。
“你這人怎麽回事?沒長眼睛嗎?”随從厲聲呵斥。
黎丞擡起頭,看向來人,一個中年人,穿着布衣,商人打扮,蓄着濃密的胡子,将半邊臉都遮住了。
聽到呵斥,他連忙卑微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為表歉意,兩位裏面請,這裏相對空曠一些,可以坐一會兒。”
黎丞本是不想答應的,這種人多的情況下,不小心撞到人也是正常,他也不想跟這個中年人計較,但人還沒開口,對方卻沖他擠了一下眼睛。
黎丞馬上明白剛才那一撞也不是巧合,而是對方尋他搭話的借口。
他攔住了想拒絕的随從,提着長衫下擺道:“瞧這雨還要下一陣子,咱們去裏面避一避吧,我這腿站得有點酸。”
那中年人連忙将其領進了茶肆內,尋了西北側陰暗的角落說:“這位大人,這地方簡陋将就一下。”
然後又想辦法支開了跟在身邊的六子:“六子,咱們的馬和行禮還在屋檐下,你去看着,我這年紀大了,老寒腿一遇到下雨天腿就不舒服。”
“好嘞,李管事。”六子跑了出去。
這方小天地只剩黎丞他們幾人了。
中年男人壓低聲音迅速開口:“黎大人,您怎麽來京城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對方果然認識自己,黎丞眯起眼仔細看了男人幾息,總算是認出了他:“李安和,你這是從西北回來?”
“對,剛回來。”李安和點頭。
為了不讓燕王懷疑到他頭上,李安和特意在安州又留了一陣子。出發後,因為只有他與六子兩人,單獨上路,不是很安全,他又找了個商隊随行,慢慢悠悠的,以至于現在才趕到京城。
現在京中是什麽情況,他兩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
因此在茶肆中看到黎丞才特別意外,擔心是南越出了事,故而找借口與黎丞搭話。
黎丞想到燕王府,準确地說應該是庸郡王府的情況,覺得李安和沒什麽留下的必要了,趕緊将庸郡王的情況告訴了他,然後提議:“你也別回去了,正好下大雨,待會兒我讓人制造一場混亂,你藏在我們的馬車中,跟我們一道回南越,不會有人發現的。”
李安和很心動。
回家就近在咫尺,只要他點頭,就可以擺脫現在這種緊張危險的生活,回到南越跟家人團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也無需提心吊膽,生怕哪一日身份暴露,小命不保。
但李安和又一直是個投機分子,大膽,敢于冒險。
他仔細衡量一下,搖頭道:“不,我得回去,現在正是博取燕王信任的最好機會。”
如今的燕王必定極為暴躁敏感多疑,認為誰都看不上他,誰都想對他落井下石,這時候李安和卻老老實實回去,任勞任怨,忠心耿耿,無異于是雪中送炭。
患難時刻見真情,燕王對他信任也肯定會随之更上一層樓。
雖說燕王現在是完了,但燕王手裏還有些人脈在,而且依燕王陰狠的性格,只怕是自己不好過,也見不得別人好過。他是不會甘心就這麽沉寂下去的,必定還會有其他手段,但他不能出去,可不就得需要一個能幹又忠心的替他在外面走動。李安和就想争取這個機會。
黎丞也得承認,李安和這話有道理。現在李安和若是一走了之,他這顆棋子就廢了,回去還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這個滑不溜秋的老油條在京城好幾年,悄悄動了好幾次手腳也平平安安的,黎丞便不再勸阻,只是低聲道:“那你小心點,殿下給你留了幾個人,事不可違就趕緊走,這也是殿下的意思。”
李安和輕輕點頭,随即站了起來,用正常的音量道:“雨好像下小了,我去看看。”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