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郭富這陣子在整理南越的陳年舊賬。
南越的賬目有很多問題,最大的毛病就是各管各的,劉記是一個賬,山岳商行是一個賬,興泰是一個賬,彼此都是平級的,只向平王彙報,但平王現在長期呆在軍營中,哪有時間細細過問賬目,更別提彙總統一了,這就造成賬目相當混亂。
也就興泰目前主要出産的是高利潤的商品,加上冉文清和池正業等人忠心,否則這賬上還不知道能有多少銀子。
郭富目前最重要的是将賬目理順,然後成立一套統一的入賬、報賬流程。所有的賬目都要彙總到他這兒,每個月掙了多少錢,花了多少錢,都要明明白白地報上來,并入庫以做查證之用,免得有些賬目不清楚以後也無法核查。此外,大項的開支也要形成一套完整的申請、審批、撥款流程。
這些事他做習慣了的,難倒是不難,就是繁瑣。
好不容易忙完,他閑下來喝了兩杯茶,就看到冉文清急匆匆地往他這裏來。
只怕沒什麽好事,郭富放下了茶杯,起身迎冉文清。
冉文清先拱手行禮:“見過郭大人。”
“免禮,冉長史太客氣了,你這麽急,可是有事?”郭富看了他一眼,問道。
冉文清連忙從袖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了他:“郭大人,請過目,這是貴府托并州知府衙門快馬加鞭派人送過來的信,朝廷來人了,陛下召你回京!”
聞言,郭富的眉頭當即擰了起來。
他快速拆開信閱讀,果然,家裏也是為這個發愁,寫信來征詢他的意見。怕耽誤時間,還特意找了穆慶,讓官府派人将信送過來的。
郭富合上信紙,語氣篤定又無奈:“只怕戶部又出了爛攤子!”
那是一堆爛賬,就是天王老子下凡,只怕也理不清楚。也就這時候,皇帝才會想起他。
冉文清見他頭痛的樣子,也很擔憂:“聽穆大人說,京城來使非要見你,不見你不肯走,現在都還留在并州,這能推一時恐推不了一世啊,這可怎麽辦才好?”
郭家人給出的理由是郭富去外地訪友去了,還要一陣子才能回來。那來使聽了,催促郭家人去尋郭富,他則幹脆在并州住下了,一副等不到郭富就不走的樣子。
郭富将信紙裝回了信封裏,吐了口氣道:“我聽說殿下時常出去海釣?”
冉文清扯着嘴角笑了笑:“殿下是有這個愛好,但去的次數并不多,這都是對外的說辭,不然殿下時常從軍營中消失個幾日,對外沒個合理的借口,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比如回興泰,偷偷去廣州或高州,那對外的說辭都是去海釣了。
“這借口好啊,茫茫大海,都找不到人,想求證都沒法子。”郭富眯起眼道,“一會兒我寫封信,送回去,就說我也跟着人出海去長見識了,至于歸期嘛,遙遙無期,無法确定。朝廷的人願等就等,我出門在前,他們來得晚,不湊巧碰不上,那也是沒法子。”
他說完立即讓人鋪紙研磨,寫了一封家書,說什麽跟友人到廣州,見到了不少高鼻梁、藍眼珠、黃頭發的外邦人士,很好奇,就随船隊出發去長長見識了,玩一陣子才回來,讓家裏人勿念。
以後朝廷再來人,都能用一句“他還沒回來,聯系不上”給打發了。
至于皇帝會不高興,那也顧不上了。除非他準備繼續回去收拾這個爛攤子,否則皇帝肯定是不高興他的。
而且現在并州名義上屬于朝廷,但實際上是平王的地盤,就算陛下不高興又能拿他家裏人怎麽樣?真要對他家人不利,這些來并州的人都可能遭遇“山賊土匪襲擊”又或是染上了什麽瘟疫,一命嗚呼。
這麽一想,郭富再也沒了顧慮,幹脆地将信封好,遞給了冉文清。
冉文清被他的速度給驚呆了,愣了下才接過:“那我讓人将信送回并州了?”
“勞煩冉長史了。”郭富客氣地說。
這封信才寫完兩天,郭富又收到了一封北邊來的信。信是柯建元差人私底下送來的,說了目前戶部的困局和崔元慶的倒黴結局,然後又提起了錢家上奏将銅錢鑄薄鑄小一事,信的末尾,柯建元很是擔憂,詢問郭富該怎麽辦?
郭富一把将信扣在桌子上,久久沒有說話。
一錢變兩錢,聽起來是個很好的事,但錢變多了,東西卻沒變多,最後只能一個結果,商品貨物漲價,一旦漲幅過高,百姓生活無以為繼,後果不堪設想。
郭富想起就有些焦慮,思考了兩天,最終還是決定去一趟廣州,見劉子岳,将此事親自告訴劉子岳。
劉子岳聽完這事,很是無語,穿越到古代都逃不了通貨膨脹嗎?
錢茂這馊主意表面上是為國家解困,實際上将負擔轉移到了普通百姓民衆身上去了。朝廷能收鑄幣稅,依靠“印錢”來解決負擔欠債,甚至是空手套白狼,直接用鑄出來的銅錢換走百姓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生産出來的商品,最後倒黴的只能是普通百姓。
因為他們沒有定價權,錢幣貶值一倍,他們的糧食和各種農副産品、手工業産品卻不可能翻兩倍,但他們到市面上去購買的各種生活必需品卻會翻倍的漲。所以通貨膨脹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普通百姓最遭殃,什麽都漲,就是工資不漲是最無奈的寫照。
本來像古代用貴重金屬作為錢幣流通,是能很好地避免通貨膨脹的,但架不住朝廷有騷操作啊。歷朝歷代,幹這種事的多了去,誇張的一錢當十錢,甚至是用鐵代替銅鑄幣也屢見不鮮。
郭富見劉子岳臉色難看,就知道他是懂這個的,便道:“殿下,這次不止是普通百姓,只怕我們南越也會是被收割的對象。”
因為南越人少,消耗少,物産又比較豐富,賣出去的貨物多,最後收上來的錢都貶了一半,相當于商品售價直接砍半,可不是吃大虧。
至于以後因為錢幣流通泛濫,物價上漲,那是以後的事了。以目前銅錢在商品中的流通速度,這事要傳導到全大景估計得要個一年半載,到那時候南越肯定虧了不少的錢了。
劉子岳自是不願吃這麽大個虧。
依他說啊,朝廷花銀子沒節制才鬧出這樣的事。
有句話叫大明養不起宗室,大清養不起八旗,其實現在大景的情況也有些相似,皇室子弟太多了,除了先皇,一個賽一個的能生,一百多年下來,現在宗室子弟估計沒個十萬也有八萬。
這麽多人,一人就是一年十兩銀子那開銷也得上百萬兩,更何況肯定不止這個數,得寵的宗室,延平帝賞一次就是成千上萬兩。
尤其延平帝又是個大方的,對兄弟姐妹,對兒子女兒,還有後宮諸位娘娘,都比較大手大腳,皇室那點私産肯定是不夠的,最後只能問戶部要銀子。
戶部還能扭得過皇帝嗎?規矩都是他們制定的,想怎麽改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可明着反抗肯定不行,劉子岳琢磨了一會兒說:“別的地方我不管,但南越不能用這種新鑄的銅錢。這事官府不宜出頭,不然有跟朝廷對着幹的嫌疑,一會兒我讓池正業過來交代他,此事交給廣州商會去辦。凡是跟廣州商會做買賣的,要麽用銀子結賬,要麽用舊銅錢結賬,凡是用新銅錢的,不予交易。”
郭富點頭:“這也行,廣州商會是南越商界的标杆。他們放出去的話,別的商賈也會重視,這樣流入南越的新銅錢應該會減少不少。”
否則拿了新鑄的銅錢回來,沒人跟他們做交易怎麽辦?商人們也不是傻子。
劉子岳沒說話,南越提前防範,盡量抵制新銅錢的進入問題倒不大,他擔心的是這麽搞下去會出亂子。但這事,想必不少大臣已勸過了,而且南越距京城這麽遠,估計新銅錢都已經鑄造好,甚至開始在市面上流通了,他現在就是進言也沒用。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池正業做事妥帖。
得了劉子岳的命令後并沒有第一時間行動,而是讓人去北邊弄了幾枚新的銅錢回來,這才召集廣州商會的成員開會。他先将新銅錢給大家看:“諸位老板,諸位掌櫃的,這是朝廷新鑄造的銅錢,大家看看。”
銅錢從一張桌子傳到一張桌子,很快大家就都看過了銅錢。
這些商賈都是常年給銀錢打交道的,敏感得很,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
陶掌櫃捏着銅錢說:“這重量不對吧?感覺薄了好多,也小了好多。”
其他商人也點頭。
池正業讓人拿來天平,将新的銅錢放上去,另一頭放舊銅錢,天平明顯往舊銅錢那邊傾斜,再放一枚新的銅錢,天平勉勉強強持平。
這下大家都看明白了,新銅錢的分量,兩枚才抵擋上舊的一枚。
這不明顯的缺斤少兩嗎?做生意的誰還不會這個。
“池管事,這新銅錢是朝廷新發的嗎?這……那這跟舊銅錢怎麽算?”蘇掌櫃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池正業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新的銅錢已經開始鑄造流通,目前還沒流通到咱們南越。但這錢是什麽情況,想必諸位掌櫃的都清楚了。”
衆掌櫃點頭。
池正業又道:“我們劉記給大家的白糖、棉布、食鹽、白紙等貨物的價格都是相當公道的,這銅錢的分量要是減半,我們劉記怕是要吃大虧了,但貿然提價,于使用舊銅錢的商家和百姓又不公平。”
“是這個道理。”掌櫃們點頭。
池正業拱手感激地說:“多謝諸位掌櫃的理解在下的難處。在下與七公子經過商議後決定,我們劉記的貨物不漲價,但以後交易還是需得支付舊銅錢又或是按舊銅錢比例兌換的銀子,新銅錢我們劉記不收,還望諸位諒解。”
這要求并不過分,而且廣州現在市面上使用的基本上還全都是舊銅錢,所以衆掌櫃也沒什麽抵觸情緒,一口答應了下來。
當時他們沒想那麽多,等到外地與人交易時,看到泛濫的新銅錢,他們會下意識地選擇用銀子或是舊銅錢交易,無形中自然而然地抵制使用新銅錢。
與商賈們達成一致後,劉記和山岳商行又有意無意地誘導百姓抵制新銅錢。
收購糧食時,劉記發放銅錢時會提醒百姓,給他們的都是舊銅錢,以後到劉記買東西,他們也只收舊銅錢,新的銅錢是不收的。
不少百姓都會下意識地問一問什麽是新銅錢。
這時候夥計就會掏出兩枚新銅錢給他們看。
百姓也不傻,兩種銅錢一對比,大小薄厚立顯,人家為何不收還用說嗎?劉記都不用這個,那他們肯定也不用,不然收了以後也買不了劉記的東西。
經過這種有形無形的引導,新銅錢流入南越的速度慢了許多,而且即便流入少量,持有者也會發現這種錢在南越沒用武之地,因為大部分店鋪和個人都不肯使用這種錢幣。
以至于,後來許多要想跟南越做買賣的商人只能想辦法收集舊銅錢或銀子。
當然這是個潛移默化的漫長過程。
新銅錢在京城推廣後卻沒遭到什麽抵觸,因為有朝廷背書。而且第一批使用這些新銅錢的就是各府衙,都是官爺差爺或是權貴人家,小商賈和百姓哪怕覺得這銅錢的分量輕了一些也不敢不收,不然一頂不敬朝廷的帽子扣下來,這些小老百姓可吃不消。
大家都收,大家都用,那分量輕一點就輕一點了,普通百姓絕大部分大字都不識一個,是不會有通貨膨脹,錢幣變輕了,物價就會上漲這個概念的。
所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朝廷就通過這種“一分為二”的方式很快解決了國庫空虛這個難題。
到七月底,各衙的款項都撥了下去,八月初各種款項也如期發放,一天都沒晚。
皇帝很高興,大大誇獎了錢茂一番,都想讓他去戶部任職了。錢茂是個機靈人,知道戶部是個爛攤子,才不想接手呢,趕緊推辭。
收到了錢的大臣們大部分也很高興,只有柯建元憂心忡忡,但皇帝現在不大待見戶部,連帶地也不是很喜歡他,他上奏兩次反對這事都被皇帝故意給忽略過了,只得作罷。
轉眼間就要到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了。
除了戰事最吃緊的那兩年,中秋節沒怎麽慶祝外,每年的中秋節皇宮裏都會舉行隆重的慶典。
今年國庫寬裕起來,而且延平帝都五十三歲了,身體雖還好,但精力體力大不如前,更喜歡熱鬧了。
他以前還不服老,總覺得自己是萬歲,還有很多時間。但前陣子宣王的暴斃給他造成了極大的精神沖擊。唯一的親弟弟,比他還小十餘歲的弟弟,就這麽突然死了,說死就死,一點征兆都沒有,延平帝也不禁開始擔憂自己的身體,每隔兩日都請太醫來把脈不說,還更信奉道教了,試圖延年益壽,永保安康。
此外,他在生活作風上也更加的奢靡、鋪張浪費,喜歡熱鬧,花錢更是沒有節制,生怕花了今天沒明天。估計這也是不少帝王年輕時勵精圖治,上了年紀卻一改往日勤勉節儉作風,最後晚節不保的原因之一。
因此今年的中秋節,延平帝早早就下了旨,讓下面的人大肆籌備,準備大宴群臣。
袁詹事知道這事後,欣喜地對太子說:“殿下,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這次中秋宴,文武百官,宗室子弟都要進宮,這可是動手的最佳時機,到時候可将晉王、燕王等一起給解決了。”
雖說有了逼宮的想法,但袁詹事也不是個沖動的人,一直都在暗中做準備,直到中秋宮中要舉辦宴席的消息傳出,他才準備動手。
太子聽後點頭道:“沒錯,這确實是個極好的機會,想辦法聯系莊敬生!”
除了這種大宴也沒法将重臣和宗室子弟全集中在一塊兒,一網打盡了。那一天京中的權貴幾乎都會進宮,只要守住了宮門,就等于拿下了所有反對他的人。
袁詹事之所以敢動了逼宮這個念頭乃是因為太子妃平陵侯的遠房表妹夫莊敬生乃是禦林軍副統領,掌握着近三分之一的禦林軍調動權。
禦林軍是禁軍中的精銳,負責守衛皇城,其統領楊卓是皇帝的親信。
莊敬生比楊卓更早入禦林軍,表現一直很不錯,但最後卻在競争統領一職時輸給了楊卓,始終被楊卓這個比他還小好幾歲的壓一頭。楊卓此人出身高,其祖母是東陽公主,也算是宗親,為人高傲,脾氣暴躁,沒什麽同理心,經常在公開場合對莊敬生呼來喝去。
長此以往,莊敬生心裏如何能不生怨,平陵侯這時候再一拉攏,他便暗中投靠了太子。
這門親戚關系很遠,而且都是內宅女眷之間的紐帶,雙方都有意淡化,也不怎麽往來,因此京中并未有人知曉。
袁詹事便是打算動用這顆重要的暗棋。只要拿下了皇城,逼延平帝寫下了退位诏書,再将諸王圈禁或是屠戮,強烈反對的大臣都殺了,太子便可順利登基。
到時候事已成定局,成年的皇子也幾乎全死了,太子掌握了皇城和延平帝,大家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此事只有太子的幾個心腹知曉。
幾人又協商了一番,然後分頭下去辦事,并悄悄動用隐藏的暗樁,并趁着宮裏又要辦宴席,人員進出相對頻繁的時機,暗暗往裏安插人手。
太子自以為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但他實在是低估了晉王的耳目。
晉王最年長,而且從小就早熟,城府深,又有成貴妃和傅康年這個舅舅在背後替他謀劃,早早便在宮中安插了不少耳目,也有一部分勢力滲透到了禦林軍中。
況且他還一直派人盯着太子,想方設法給太子壓力。
因此太子這邊一有動作,消息就漸漸傳回了他的耳中。
起初比如太子這兩日多進了兩次宮,又或是太子想辦法要了某項采買權,晉王都還沒太在意,他以為是太子想趁機撈錢,再安插幾個耳目在宮中。
但當莊敬生以跟老婆大吵了一架,不想回家,主動跟楊卓換班,打算從即日起到中秋都一直在宮中值守時晉王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
他先派人去打聽了莊敬生兩口子的事。
傳回來的消息是兩口子确實吵得很兇,莊敬生還被他家的母老虎給抓得胸口和臉上都是疤時,晉王懷疑自己是多想了。
但很快,禦林軍中又有消息傳來,莊敬生在悄悄地将自己的嫡系親信都安插到中秋節那一天當值。他自己不過中秋節就算了,還讓手底下的人都不過?
這未免太不合理了。
他趕緊叫來傅康年商議這事。
傅康年在兵部多年,軍中人脈極廣,不到半天功夫就将這些人的底細摸得透透的,一個個的卷宗也擺到了晉王的案幾上。
“這些人都是莊敬生的嫡系,他刻意将這些人在中秋節這一天安排去守住了皇城的四門,只怕是……”最後幾個字傅康年沒敢說出來,語氣還帶着濃濃的震驚,“真想不到,他竟是太子的人!”
莊敬生平日可是與太子一系毫無瓜葛。
晉王輕笑:“我那好二弟怎麽說也是當了三十年儲君,怎麽可能半點後手都沒有。”
“殿下,那現在咱們怎麽辦?”傅康年湊過去,壓低聲音道,“臣認為這事不宜太早捅破,否則太子不認,反咬咱們一口,咱們反而說不清楚。”
畢竟他們這些都是推測,沒有切實的證據。莊敬生完全可以說是巧合,是被冤枉的。
晉王點頭。
見他采納了自己的提議,傅康年又說:“等莊敬生那邊開始行動了,咱們再裝作剛得知消息的樣子,趕緊通知楊卓,這樣一可來個人贓俱獲,太子辨無可辨。二來,殿下救駕有功,居功至偉,以後陛下對你定然信賴有加。”
主意是個好主意,可晉王并不想采納。
“不,再晚一些通知楊卓,人贓俱獲、救駕大功哪有太子不仁不義,逼供謀反,弑父殺弟來得有意思!”晉王臉上笑意盎然,但說出口的話卻讓人膽寒不已。
饒是傅康年也被吓了一跳,張了張嘴,久久發不出聲音。
晉王扭頭看他,語氣頗無奈:“舅舅,我不想再等了,我也不想步上太子的後塵。”
就算他救了駕又怎麽樣?
父皇感念他的同時依舊會防備他的,說不定沒了太子後,對他的防備會更甚。
再過幾年,他都要到不惑之年了,人生七十古來稀,他還有幾個十年二十年?他不想像太子一樣,整日都活在不安中,恐懼中,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借這個機會登上那個位置。
傅康年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用力點頭:“殿下說得是,那咱們還要通知楊卓嗎?”
“當然要,你讓人盯着,看看莊敬生在哪個門布置的人手最少,到時候安排一些人在那接應,我們想辦法沖出去,再帶楊卓回來救駕。”短短幾息時間,晉王腦海裏已經想好了對策。
而且他還決定了,可以動用一批宮裏的暗樁,關鍵時刻,讓這些人假扮太子的人對延平帝下手,不管成不成,都栽到太子頭上。
兩人商量好,開始暗暗行動起來。
表面平和的京城,實則暗潮湧動。
連陳懷義都隐隐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這天,下朝出宮後,吏部尚書吳志叫住了陳懷義:“陳大人,聽聞您有一冊前朝許大家的字帖,可否借我觀摩一二?”
吳志好書法那是朝中出了名的。
陳懷義一口答應:“當然可以,若是吳大人不忙,可以去我府上瞧瞧,我還有幾冊別的字帖,興許你會喜歡。”
吳志一臉驚喜,當即就走不動路了:“恭敬不如從命,陳大人,那就多謝了。”
他經常幹這種事,為了字帖幾乎都光顧過大半朝臣和宗親的家了,大臣們也見怪不怪,露出無奈的笑容,紛紛感嘆吳志這個書癡終于将爪子伸向了陳懷義。
陳懷義客客氣氣地将其領進了書房,關上門,兩人卻沒讨論字帖。
吳志垮下臉,一臉恐慌地說:“陳大人,我最近得到了一個小道消息,最近京城恐怕要出事。”
陳懷義不解地看着他:“吳大人,何出此言?你有話直說,別賣關子了!”
吳志從懷裏掏出一張折疊的小紙遞給了陳懷義:“你看吧,昨日不知是誰送到我府上的。”
紙條上只有一行字:中秋宴別去!
字體有些歪歪斜斜的,而且沒什麽風骨,應是才習字沒多久或是粗通筆墨的人所寫,肯定不是朝堂上的大臣,倒像是某個衙門的小吏或是武将。
陳懷義将字條還給了他:“你有什麽線索嗎?”
吳志搖頭,他哪知道啊。他這人與人為善,能幫人就幫人一把,這些年被他放過或是拉過一把的官員小吏不知凡幾,誰知道是誰給他送的這張字條。
而且也不一定是來報恩的,說不定是惡作劇。
“惡作劇?”陳懷義不贊同,“這種惡作劇對你有什麽影響?”
完全沒必要,吳志這吏部尚書的位置穩穩的,皇帝信任,下面的官員也服氣。他即便找個借口,中秋節不進宮,延平帝也不會說什麽。
吳志按着右眼皮,無奈地說:“這兩天我這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該不會真的要出大事吧?中秋宴,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是與不是,查一查就知道了。我去探探傅康年的口風,他最得晉王信任,晉王的消息極廣,說不定知道些什麽,你也查一查,過兩日,你來還字帖,咱們再交換信息。”陳懷義快速道。
吳志點頭答應。
陳懷義取了字帖,裝進匣子裏交給吳志,吳志便走了。前前後後不到一刻鐘,倒真像只是來借字帖的。
等他走後,陳懷義又刻意等了一兩個時辰,拖到下午才去見傅康年。
傅康年這幾天忙得暈頭轉向,眼睛裏都有些血絲,看到陳懷義,他笑道:“陳大人今兒怎麽來了?”
陳懷義讓人将禮物送上,笑道:“這不是馬上快中秋節了嗎?中秋節那天,宮裏要舉行宴會,大家都要進宮,怕是沒空來大人府上拜訪了,因此我提前幾日過來,同時詢問一下大人,今年中秋咱們要聚聚嗎?”
中秋節這種日子,大家肯定是要交際的。往年,晉王為了拉攏自己人,都會設宴招待明面上投靠了他的官員,官員們也會送禮給他。
陳懷義問得委婉,實際上是問晉王府今年設不設宴邀請大家。
傅康年今年哪顧得上這個啊,晉王肯定也沒這個時間。
他笑着搖頭道:“殿下說了,今年宮中大辦,咱們就不弄了,回頭得了空私底下,大家再聚聚小酌幾杯就是。”
陳懷義的目光在他的布滿血絲的眼球上停留少許,然後不動聲色地轉開,笑道:“這樣也好。我瞧傅大人最近有些憔悴,不要只忙着公事,也要注意休息。”
傅康年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說:“多謝陳大人關心,就是府裏一些雜事頗煩,加上最近有些失眠,睡不好,回頭我請太醫開點助眠的方子應該就好多了。”
陳懷義笑着點頭,轉而說起了衙門的事,兩人聊了不到兩刻鐘,傅府的管家便出現在門口,眼神有些焦急,傅康年連忙站了起來,出去了好一會兒,回來後對陳懷義說:“陳大人,實在是抱歉,我這府上雜事繁多,恐要離開一會兒,怕是要怠慢了陳大人……”
陳懷義識趣地站了起來,拱手笑道:“傅大人你忙你的,衙門的事明日咱們在衙門再說,我先回去了。”
“今日招待不周,陳大人多見諒。”傅康年連忙慚愧地拱手,将陳懷義送出了門。
陳懷義回到府上,仔細回味了一番今日與傅康年見面的過程,心裏有些猜測,等兩日後跟吳志見面,他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傅康年最近忙得很,我去才坐了不到兩刻鐘,他就趕我走了。但兵部最近并沒有什麽要緊事,晉王府那邊今年也不舉行宴會,他應該是有事瞞着我。你那邊都查到了什麽?”
吳志舔了舔唇,看着陳懷義,還有點不敢置信的樣子,許久才說:“八月十五那天恐怕是要出大事,宮裏頭采買的官員小吏都有人搶着做,還有工部那邊派進宮修繕舞臺的人也有人塞銀子,搶着往裏送人,此外,太常寺那邊也有人悄悄往裏塞伶人。”
除了采買有點油水,後兩者完全不是什麽好差事,工部幹的是苦活累活髒活,伶人歌舞伎這些能得皇帝看中欣賞的幾率少之又少,相反,若是表現得不好或是表演出了纰漏,那可是随時都可能掉腦袋的。
就是采買那也是有規矩的,驟然插進去的人想要從中撈得好處可不容易,花這些錢,使這些勁兒去謀這些差事實在是沒必要。
陳懷義焦慮地捶了捶手,半晌才道:“晉王肯定知道點什麽。”
“會不會……就是晉王?”吳志大膽猜測。
陳懷義琢磨片刻搖頭:“不會,晉王的勢力應還沒滲透到禁軍中,而且現在形勢對他極為有利,他完全沒這麽做的必要。”
這麽做風險太大了,而且即便成功了,那也會是晉王終身都抹不去的污點。
晉王這人還是比較愛惜羽毛的。
吳志點頭:“也是,他完全沒必要冒這個險。那就只有一個人了。”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說出口,但都明白對方要說的是誰。
楚王現在又沒被逼上梁山,況且他舅舅錢茂如今比較得寵,母親皇後之位又比較穩固,太子和晉王鬥得火熱,正是漁翁得利的時候,他腦子抽了才跳出來冒這種險呢。
吳志琢磨了一會兒說:“要不我入宮禀告陛下?”
平王還遠在南越,他們總是不能讓太子或是晉王輕易如意的,否則京城大局已定,哪還有平王的份。
陳懷義不同意:“不可,你現在屬于中立派,誰都不得罪的老好人,一旦跳出來這印象就破了,以後再想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就難了。況且,咱們現在查到的這些都不是直接證據,都是咱們的猜測,萬一陛下下旨什麽有力的證據都沒搜出來呢?到時候陛下怕是要治你的罪!”
他可不想将吳志這個老夥計折進去了。
“可是……萬一讓他們謀劃成功了……”吳志有些擔憂。
陳懷義深吸一口氣道:“這事你我不方便出面,有個更合适的人選。”
吳志疑惑地看着他:“你指的是誰?”
陳懷義輕輕一笑道:“庸郡王,這可是他東山再起,重獲聖寵的好機會。咱們只需将這個消息透露給庸郡王即可,無論真假,他都會奏禀陛下的。真的,能破壞他們的計劃,說不定這次能替殿下鏟除兩個有力的對手,假的,也與你我沒有關系!”
真是深藏功與名。
吳志想了想,贊許點頭,庸郡王還真是個最合适的背鍋俠,不,最合适的護駕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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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