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祭靈(上)

月夕忙道:“我不曾說話,許是方才做夢,說了夢話。”

春兒道:“可是那點着蠟燭擾了公主的緣故?我去把蠟燭吹了……”

“不必!”月夕道,“我就想點着蠟燭睡,你歇息去吧,不必管我。”

春兒“哦”一聲。

沒多久,外面傳來門關上的聲音,再無聲息。

好險……

月夕躺在床上,好一會,才松一口氣。

再看向淩霄,她也看着她,四目相對。

淩霄坐起來,理了理頭發,對月夕道:“那個……春兒是個好人,你可要好好待她,不可對不起她。”

月夕颔首,道:“阿莺也是好人,你會功夫,也要護着她。”

淩霄“嗯”一聲,又道:“你還要你小心我皇兄,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月夕道:“你也小心我軍師沈劭,他才是披着羊皮的狼。”

窦淩霄想起沈劭的模樣,不置可否。

月夕看着她,沉默片刻,問:“如此說來,你要回揚州去?”

“左右無事,又不能換回來。”淩霄道,“你這張臉在京師也派不上用場,何不回去?”

月夕想了想,也是這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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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淩霄忽而道,“我那些印信在何處,拿出來給我。”

月夕訝然:“你要印信做什麽?”

“自然是弄些銀兩。”淩霄道,“我當了阿莺的簪子當盤纏,被她念叨了一路。”

月夕睜大眼睛:“莫非她不曾跟你說,那玉簪是她的寶貝?”

“說了,可她争不過我。”

月夕:“……”

她不多言,起身下了床,沒多久,取來一個小匣子。

“你這些東西,春兒讓我收着,我一次也沒用過。”月夕道,“這印信怎麽能弄到銀兩?”

“我在蘇杭一帶有幾處田莊,是父皇賜給我的,有了印信,日後我便從那裏支銀子。”

原來是這樣,月夕想了想,道:“可我給了你,萬一我這裏要做什麽事,我用什麽?”

“說你弄丢了,讓內府庫再給你造一枚。”

“這東西能随意造?”

“不造就打!”

“……”

淩霄将從匣子裏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印,在腰上的荷包裏裝好,而後,看着月夕。

“我走了,晏月夕,你保重。”

不知為何,月夕看着她,有一絲失落。

她覺得,自己大約是舍不得那張臉。

“你能替我去拜祭爹爹麽?”她想了想,道,“跟爹爹說我很好。”

“自然可以。”

“我……”

“你不能出宮。”淩霄道,“不必替我操持。我臨走前,親自去拜祭母後和哥哥。”

月夕輕輕颔首,轉而叮囑道:“爹爹過去給我許多寶貝,其中不乏名劍名刀,就藏在我屋裏西北角的地庫裏。你若需要可以自取,別告訴別人。”

淩霄也道:“我自幼喜歡寫手記,那手記中藏了許多秘密,便藏在慧園清風閣的書齋中,你若想知曉,想辦法去一趟,別告訴別人。”

“你能給我寫信麽?每月十五,叫我知曉那頭的情形。”

淩霄颔首,“我去尋個可靠之人,每月十五進宮給你送信,屆時你回信與我。”

“切莫讓第四人知曉。”

“一言為定。”

燭火燃燼,只有窗外清晖如晝。

二人對視片刻,只見淩霄閃身躍出窗戶,消失在黑夜裏。

夜裏,春風乍起,磅礴恰似秋煞,擾動了皇陵永福殿中的長明燈。

燈不可滅,滅則不祥。故而看管這盞長明燈,是殿中守陵人最重要的差事。

一二十執事太監當即從值房趕來,關上門窗,只二人走向祭奠先太子的配殿。這裏面倒是平靜,無風無聲,只見一掌事太監站在窗邊,從容地關上最後一扇窗。

阻隔了風,殿裏頭靜悄悄的。

二人趕緊見禮:“曹公公。“

曹煜拂了拂窗棂上的薄灰,道:“今日天兒看着就不好,清晨時候我讓你二人入夜前将窗關了,忘了?”

“這……”二人相視一眼,一人道,“沒忘,只是那會兒瞧着沒有起風的跡象,于是尋思着……”

曹煜沒有說話,轉而指向案前,問:“方才何人前來拜祭,如何蒲團也未整理好?”

二人上前看,那蒲團仍在原處,只是有淺淺的凹印,于是為難道:“公公明察,今日無人前來拜祭,想必是這蒲團有些老舊,留了些淺印,小的這就去換個新的來。”

曹煜默默注視片刻,道:“不必,你二人且退下,将門關上。”

二人對視一眼,趕緊應了個是。

關上殿門,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待遠離了配殿,一人啐道:“也不撒泡尿瞧瞧什麽嘴臉。這裏并非東宮,他的主子都沒了,還改不掉給人上眼藥的毛病。”

“你還想不明白?”另一人語重心長,“你要想,若非先太子突然戰死,他可是禦前總管,太監裏頭最出息的那位,輪得上那狗尾巴趙福德?你又瞧他如今作甚?成日惦記着門窗關沒關,蒲團上有沒印兒,嘁,貓狗一般的玩意兒。他不過是心裏憋了一口氣,打腫了臉充胖子,在你我跟前擺譜兒!”

“唷,光給咱們擺?他有種倒是給這皇陵裏的老太監擺一個試試?”

“永福殿上老太監可是侍奉過先帝的,輩分比他高,他敢擺?嘴巴子夠他吃的。再說了,你問的什麽鬼話?他有種沒種你還不知道?”

兩人賊笑着對視一眼,趕緊跑了。

配殿裏頭,曹煜徐徐踱步到祭壇前,蹙眉打量着蒲團上的淺印,随後目光又落在香壇裏新燃的線香上。

他揚聲道:“閣下既然誠心拜祭,何須鬼鬼祟祟?藏身房梁不是長久之計,閣下現身吧。”

話音剛落,曹煜便見房梁暗處出現一青衫女子,從梁上飛身而下。

他年過半百,眼神卻不差,隔了十餘步也能看清那女子的模樣,卻是一副陌生面孔。

曹煜肅聲問:“皇陵乃天家重地,你是何人?為何深夜擅闖?”

只見女子微微嘆息,笑了一聲,随即空手擺出個迎敵的招式,道:“空口無憑,多說無益,我且與公公過兩招,公公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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