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不速之客(上)

周嬷嬷?

月夕接過書,倚在榻上,問:“是太後身邊的那位?”

“正是。”棠兒取來條絲被,蓋在月夕腿上,“她那聲音刺耳,我怕是一輩子也忘不了,十有八九就是她。”

月夕笑了笑。

多日不見,可總算找上門來了。

說起來,藏人不是件易事。這皇宮雖大,但做主的人并不多。太後要找個人,着人四處打探就是了。所以看守她的人得口風緊,能應付。最重要的,當然還是皇帝。

皇帝已經好幾日沒來了。

月夕琢磨着,他興許被吓壞了。畢竟被自己妹妹追着求親,就是尋常人也受不了,何況是萬民表率,一國之君呢?

想起他那副一本正經卻又難掩窘迫的模樣,月夕止不住露出笑意。

這皇帝當真有趣,月夕就靠着他解悶。他不來了,是個實實在在的損失。

連同張定安也沒有了蹤影。

那日,月夕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她覺得,以張定安的頭腦,必定會把握住南下的機會。可後來究竟去沒去,月夕一無所知。

這些日子,月夕無聊得淡出鳥來,偏偏天又下雨,連去珍禽園喂魚也不方便。

周嬷嬷來了,好事。

她喚了棠兒,道:“你替我去大門上傳個話。”

周嬷嬷闖了慧園,皇帝那頭也得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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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宮裏,皇帝剛換了衣裳,準備在承光殿召見內閣。倉促間,只能抽個空對趙福德吩咐:“去就去了,今兒值守的是誰?”

“是劉荃。”

“他拳腳不錯,讓他擋住就是了。我晚些時候去給太後請安,再跟太後說說。”

趙福德讪讪笑:“問題就出在這兒,公主出面,把周嬷嬷請進去了……”

皇帝聞言,詫異地轉頭看他。

“是淩霄自己說的?”

“十有八九。”趙福德道,“否則給劉荃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私自放進去。”

皇帝沉下臉。

“他是沒那個膽子,腦子也沒了?這回放了,下次是放還是不放?”他冷冷道。

“是是是。”趙福德哈腰道,“他是犯了渾,奴才回頭必定好好罵他。”

皇帝順了一下氣,又問:“淩霄說了什麽?”

“公主說來者都是客,更何況是太後派來的人。若拒了,回頭又要說她蠻橫了。”

倒是會說話。皇帝心中冷哼,也不想想,她要是又一個忍不住把周嬷嬷打了,太後對她豈是說兩句蠻橫這麽簡單?

趙福德看着皇帝的神色,試探道:“奴才過去瞧瞧?弄弄清楚公主究竟是什麽個想法,省的再捅婁子。”

皇帝想了想,這樣确實穩妥些,便允了。

趙福德一刻沒敢耽擱,打了傘,趕緊往慧園趕。

偏生那慧園在北邊兒,得跨了小半個皇宮才到。又逢雨天,到的時候,衣角都濕透了。

他心裏頭不禁有些着急。

劉荃是他帶出來的人,徒弟的差辦得沒眼力見,他這師父也要累得挨罵。

從一開始,趙福德知道皇帝看重海陽公主。

所以從來不敢怠慢,把得意弟子劉荃派到了慧園。

那些徒弟們也辦得不錯,這些日子,太後那頭消停了,都是劉荃消息守得牢。可沒想到這劉荃也有不牢靠的時候,緊要關頭,怎麽把人放進了呢?至少該把人攔着,馬上讓人過來回禀才是。

他一路上暗罵,去到了慧園見了劉荃,更是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劉荃也頗為委屈。

“師父不知道當時多難辦。”他說,“公主要我放人進來,那周嬷嬷更是當仁不讓,指着我罵難聽的,說公主才是主子,我一個沒品級的狗奴才插什麽手。還說回頭禀明太後,看太後怎麽治我……師父,那兩人前後夾着,誰還頂得住?”

“頂不住也要頂。”趙福德瞪他一眼,“她們兩人不好說話,皇上就好說話了?”

他看着劉荃的臉,半句話也不想多說,便徑直入了晴好居。

可出乎意料,還沒到門外,趙福德就聽裏頭隐約傳來笑聲。

月夕看趙福德前來,含笑道:“今日好生熱鬧,嬷嬷來了,趙公公也來了。”

“當真湊巧。”周嬷嬷笑吟吟地跟趙福德見禮,道:“不過公主親眼瞧見了,是奴婢先來,趙公公後來的。必定是見了奴婢來,有什麽事要吩咐吧?”

“豈敢豈敢。”趙福德賠笑道,“不過是皇上讓我過來問候一聲,正巧遇見罷了。”

這話說的油滑,周嬷嬷笑而不答。

“勞皇上費心了。”月夕坐在榻上,道,“我在慧園好吃好喝供着,沒什麽不好的,就是見不着什麽人,甚是無趣。前陣子張大人偶爾還來陪我說說話,現在他也不來了,叫我納悶了好幾日。這下好了,嬷嬷來了,日後日日來也使得。”

她說罷,對周嬷嬷親切一笑。

周嬷嬷卻一怔:“哪位張大人?”

“張定安啊。”月夕道,“太醫院的那位張太醫,聽聞小時候常與我玩耍來着,周嬷嬷應該認識吧?”

好個張定安,周嬷嬷心裏暗道。想太後曾将他喚到跟前,掏心掏肺地套近乎,就是想知道海陽公主藏身何處。他倒好,愁眉突臉地喊冤,指天發誓絕對不知。

沒臉沒皮的東西,枉費太後信任他。

周嬷嬷不痛快,找了話茬和趙福德埋怨道:“張大人畢竟是外男,怎能讓他随随便便進來?”

趙福德汗顏。

“嬷嬷說的是。”他忙道,“不過據我所知,張大人是皇上派來給公主請平安脈的,并非閑聊。”

“那他最近怎的不來了?莫非我病得要死了才來請脈麽?”月夕眨眨眼睛,“公公回頭就替我問問,是他不懂規矩,還是明知規矩卻疏懶了?”

趙福德腦海裏浮現了張定安的臉,一時覺得十分同情。

此人是惹人嫌,可自從名字借給皇帝使了以後,平白無故地遭了不少禍。

趙福德頻頻稱是。

“公公見了張大人,便明日便讓他再來。”月夕認真地說,“否則我若又再發病傷了誰,可是他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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