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捉蟲) (8)
幫了手。
等把稻草都掀了,章連根就掄起鋤頭,在沒有麥苗的空處,掘了下去,章友慶将手裏削尖的竹子一根根插進地裏,章程則從口袋裏取了幾顆種子出來,用手挖開一些泥土,将種子播進土裏,之後撥土将種子蓋嚴實。
章雲站在田埂上看着,又朝四周瞄了瞄,見其他地裏的莊稼人,也都是這麽做的,就仔細尋思,從記憶裏将這些片段挖了出來,這才想起來,這也是家家戶戶春耕要做的事,鋤地代表耕種,插竹代表插田,撥種則預祝豐收,全都是農人們對這一年的祈盼。
章連根掘了幾鋤後,就收了鋤頭,扛在肩上往田埂上走,章友慶、章程、章興也一道上了田埂,周氏就笑着招手道:“咱們快去鬧春耕吧,遲了連站的地方都沒了。”說着話就牽起章雲走去,章家爺孫幾個随後跟了上來。
打麥場在祠堂的東北邊,就緊挨在祠堂一旁,章家一行人徑直往祠堂方向走去,眼見着祠堂的灰瓦白牆出現在了視線中,再走一小段就能到打麥場,卻見到有一大群人繞過祠堂,正往他們這邊走來。
章家人頗有些奇怪,就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和那群人頂頭撞見了,這才看見領頭的是裏正常向陽。
常向陽看見章家人匆忙趕來,正準備開口,向來大嗓門的狗子爹鄭長力就嚷了起來,“連根叔、友慶大哥,別去打麥場了,咱們一道往鎮上去。”
“往鎮上去?”章友慶聽了一愣,朝常向陽看了過去,常向陽笑着對章家人擺擺手,道:“是啊,別往那邊去了,回頭出村吧,咱們都準備往鎮上去。”說着話就走了上來,既然裏正這麽說,章家人也就止住了腳步,扭頭往來時的路走,一邊聽常向陽繼續說道:“今年咱們縣上任了新縣令,這個你們都曉得吧。”
“這個曉得。”那次周家去鎮上賣棉花時,就打聽到了這事,之後周民将章雲送回來,跟周氏提過,因此章家人也都曉得了。
“新縣令時分體恤民情,也重視農耕,發下文書,說是要奔走各鎮,親自主持鬧春耕,前些日子,督辦的衙役已經在鎮上的土地廟旁,搭起了茅草長棚,就準備今兒迎接新縣令過來主持鬧春耕呢,這樣的熱鬧,咱們怎麽能錯過。”常向陽笑着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章家人這才清楚,當即也樂呵地随着大部隊,一同往村外去了。
一大群人往村外去的路上,又是頂頭碰上不少趕來鬧春耕的鄉親們,大夥就紛紛喚了他們,一同跟上,隊伍就變得越來壯觀,幾乎整村子的人,都跟到了長長的隊伍中來,大步往昌元鎮的方向走去。
因大夥都沒有挑擔子,除了鋤頭,幾乎啥也沒帶,全沒有負擔,再加上人多,也就沒去百裏渡坐船,全都徒步行走,一路上大夥有說有笑的,到也不覺得慢,期間還有不少小娃兒在路上跑來追去,脫出隊伍去,自家的爹娘,就紛紛高聲喚起,一時大聲責怪孩子的吵罵聲,孩子們興奮的笑鬧聲,此起彼伏,到是顯得嘈雜。
☆、45旺家小農女
走出村口沒多久,常娟就擠到了隊伍前面來,找到章雲,挽着她的臂彎,兩人竊竊私語、嘻嘻哈哈地說笑了起來,沒多會,常柱、常栓、小翠、常滿、常富幾個也都從人群裏鑽了過來,小翠加入了常娟、章雲的話題中來,其他幾個男娃則在章程、章興身邊紮堆,幾個男娃兒,也吵鬧說笑了起來,瞧着不比女娃兒們話少。
村裏其他一些差不多同齡的娃兒們,都漸漸湊了過來,到後來,就變成了小年輕們一堆,小娃兒們一群,漢子們一幫,媳婦、婆子們一圈,自然而來地分成了小團體,不過大部隊還是沒有脫離,牢牢跟着,一道歡聲笑語地踏上去往昌元鎮的黃泥路。
走了約莫近兩個時辰,大部隊就進了昌元鎮,大夥全都往土地廟走去,過了通寶橋,走上一段路,就能見到土地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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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這日知曉新縣令要來主持春耕的鄉親極多,當屯田村的村民們進到昌元鎮時,路上已經是人潮熙攘,所有人都朝着一個方向前行,那就是土地廟方向。
屯田村的大隊伍随着人潮一道走過通寶橋,人群中的章雲往四周環顧,只覺這場面,幾乎可以趕得上元宵節的熱鬧了,可見新縣令的吸引力有多大。
沒過多久,通過人群的隙縫間,土地廟已經隐約可見,章雲微微墊起腳尖,仰頭想要看清楚土地廟,可擋着的人實在太多,實在看不清楚,只能瞧個大概,就這麽看上去,土地廟好像不是很大,稍稍有些殘舊,不過香火似乎還不錯,老遠就能瞧見,有鄉親們在焚香跪拜。
裏正提起的茅草長棚,也漸漸能看見了,章雲打量了幾眼,雖站得遠,看不真切,不過感覺同上次收棉花時,見過的長棚相差無幾。
人潮接近長棚後,就慢慢停了下來,不再往前走,章雲也一起停下了腳步,後面趕來的人,還是源源不絕,因不曉得前面的情況,後面的都拼命往前擠,嬌小的章雲,被後面擠上來的人群,撞了好幾下,身邊全都是人圍堵着,別提看清楚前方了,連轉個身都困難,而原先一道走來的女娃兒們,都被人潮沖散,不曉得擠到哪去了。
“擠啥擠,前面已經停住了,再擠也走不過去,都別擠了。”唯一留在身邊的只有常娟了,她可沒那麽好脾氣,被擠幾下,就毛了,大聲朝後邊罵了過去。.
只可惜,罵了也是白罵,四周都是人,哪裏曉得是誰擠的,而且就算挨着後面的不擠過來,後面接着湧來的,還是照樣擠擠挨挨的,全往前推,根本止不住,沒法子的情況下,章雲只能拉着常娟,盡量縮着身子,往塊頭高一點的人旁邊站,最起碼可以擋一擋後面的推搡。
章雲、常娟正在挪來挪去,找好點的位置時,常滿、常柱不知從哪鑽了出來,兩人都擠到了她們後頭來。
常娟一扭頭就見到了常滿、常柱,兩人上來擋在她們身後,常娟朝他們望了眼,就靈機一動,伸手拉過常柱,讓他站在自己身後,常滿就自然而來站到了章雲身後。
章雲起先并沒發現,好一會才感覺到,身後沒有再連着擠上來了,正準備扭頭向後面望,遠處就傳來了咣、咣的銅鑼聲,還有震天的鼓聲和爆竹聲,人群開始沸騰起來,不少人在喊:“新縣令來了。”
這麽一來,後邊的人潮紛紛騷動起來,所有人都想湧上來一睹新縣令的風采,一下你推我、我推你,全向着前面壓了過來,一陣猛力的沖擊突然往人群前面撞了過來,哪有多少人經受得住,全都踉跄地往前跌撞去,常滿也不例外,整個人被撞得貼向了章雲的後背。
章雲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被後邊的沖力撞得往前倒,身後的常滿想都來不及想,本能地就雙臂一伸,将章雲撈了起來,牢牢地箍在了臂彎裏,跌撞了幾下,才穩住腳。
這一下,讓章雲吓了一大跳,還以為有人趁亂非禮,忙亂中就伸腳,用腳後跟踩了後邊那人一腳。
常滿沒料到這一招,就被結結實實地重踩了一腳,嘴裏一聲悶哼,忙松開了手,卻還是用手臂頂住後邊推上來的壓力,讓章雲不至于摔倒。
感覺到腰上的力道一下松了開來,章雲急忙往旁邊躲,并轉頭看去,就對上了大張着雙臂,頂得面紅耳赤的常滿,這才反應過來,剛剛是他箍着自己,人家是在護着她,并不是有意吃豆腐,這下到讓她罵不出來了,到了嘴邊的罵聲,硬生生吞了回去。
不過,要讓章雲感謝他,又覺得別扭,他胸膛的熱度,這會還殘留在她背上,這種感覺,讓章雲心裏閃過一絲怪異,說不出是啥滋味,害她急忙轉過身去,不去看他。
咣、咣的銅鑼聲及咚、咚的鼓聲越來越近,人群也越來越騷動,常滿頂得實在吃力,卻還是護着章雲,沒有松懈下來的意思,也再沒有唐突的舉動,章雲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稍稍扭頭,小聲道:“你這樣怪累的,歇口氣吧。”
常滿脖頸間的青筋都有些爆出來了,鬓角的汗往下滴落,說真的,一**的人潮撞擊過來,他真有些快頂不住了,可章雲這麽一說,他不覺嘴角勾起一絲笑,對她搖了搖頭,覺得再費力,也得繼續頂下去。
章雲也不曉得該說啥了,只感覺兩人的氛圍怪怪的,撇開眼看向兩邊,常娟、常柱也不知道擠哪去了,她想找人解一下尴尬的局面,都找不到了,唯有側過頭去,盡量不去同他多接觸。
正當章雲感覺忐忑時,人群裏費力擠過來個人,見到他們,就大聲喚道:“雲兒,快過來。”
章雲急忙扭頭過去看,就見到章程正用力扒開密密實實的人群,朝她這邊擠過來,章雲臉上一下露出笑來,忙也用力朝他那邊擠去,兩人的手很快握在了一起。
“雲兒,你随我過去,那邊空些,這邊實在太擠,根本看不到。”章程抓住了章雲的手,就嚷了起來,并用力拉了拉,示意她跟随自己的方向擠出去。
章雲大聲應了,就緊抓住大哥的手,拼命往人堆裏紮,想往外擠,剛擠出兩步,突然想到啥,停下來往後望了眼。
原先在她身後的常滿,這時卻有些愣愣的,看着章雲頭也不回往前擠去,心裏不曉得怎麽的,有些酸酸的,雙眼看着她的背影,就發起愣,直到章雲倏然轉過頭,朝他望來,心裏的那種酸,就莫名散去了,臉上一下子笑了,整個人都動了起來,大手撥開人群,跟着一道擠了過去。
章雲見常滿跟上來,就不再耽擱,再紮進人群,一直跟随大哥的指引,往外擠去,過了大約兩柱香的時間,章雲終于擠出了擁擠的人群,到了外圍,人群相對稀疏一點的地方,常滿緊跟其後,也鑽了出來。
“呼。”章雲大大籲了口氣,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只覺這場面,和露天巨星演唱會有的一拼了,瘋狂的粉絲一激動起立,可不就是你推我搡,擠得跟什麽似的。
“雲兒,你也出來了,裏面擠死人了。”章雲正籲氣時,常娟從後邊竄了出來,章雲一見她,就瞪了她一眼,嗔道:“你咋就自己跑出來,都不叫上我,害我白白受累,真沒義氣。”
“冤枉啊,我也剛剛才出來,還是被擠着擠着,給擠到外邊來的,人家根本來不及叫你,就已經被撞走了。”常娟一見她嗔怪,就厚臉皮地笑着走過去,伸手挽住她的臂彎,說完後,讨饒道:“別生氣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章雲只是鬧她一下而已,并沒真的怪罪,當即就笑了起來,常娟見她如此,自然知道沒事了,就又說笑了起來。
這時,章興突然從身邊冒了出來,拉起章雲、章程的手,就道:“大哥、大姐,跟我去,我找到個好地方,沒人跟咱們擠。”說着話,就不由分說地用力拉他們的手,讓他們跟着自己過去。
章雲、章程也沒多問,就跟着一道走去,常家幾個人也跟上了,章興拉着他們鑽來鑽去,就鑽到了一條小道旁,拉着他們從小道繞過去,不知怎麽走到了一塊荒蕪之地,雜草長得有半人高,四顧看了看,才在身後頭發現,這裏原來是土地廟的背後。
“大哥、大姐,吶,咱們爬到那些樹上,就能看得很清楚,不騙你們的,我剛剛跑上去看過。”章興朝挨着土地廟背後的幾顆梧桐樹指了指,嘴裏說道。
看來亂鑽有亂鑽的好處,居然讓這小子找到這個地方,大家一下子全笑了起來,都朝着梧桐樹跑去,農村娃就算其他不擅長,爬樹肯定是本事的,不管男女,兩三下就爬上去了,章雲小時候是農村長大的,自然也會,只是許久沒爬了,到沒他們幾個熟練,稍稍慢了一些才爬上去,上去後喘口氣,就在大樹杈上坐了下來,往前一眺,還真是視野開闊,看得很清楚。
一眼望下去,只見衙役們擂鼓鳴鑼,擡着紙紮的春牛、耕犁一路走來,身後尾随着衆多鄉民們,一路放着爆竹,向着春牛、耕犁抛灑大豆、玉米粒等糧食,似乎是預祝這一年五谷豐登的意思。
☆、46旺家小農女
章雲仔細瞪大眼睛瞧,就讓她看清楚了,衙役隊伍的最前方,就是一身官袍的鄭縣令,他已經走到了長棚外,過了一會,就擺了擺手,衙役隊伍跟着停了下來,擡着春牛、耕犁的衙役紛紛走到前邊,春耕的祭祀就将由鄭縣令主持展開了。.
鄭縣令親手點燃線香,撩起官袍,在預備好的蒲墊上跪下,三伏三拜,焚香祀奠皇天厚土,衆多鄉紳、村民們跟随在後,依禮參拜,一下子呼啦啦跪了一片,鄭縣令這時念祭奠天地神祈禱告詞,一衆鄉民跟随祝禱。
章雲還真沒瞧過如此盛大的祭祀場面,只見圍着長棚外的整片民衆,足有上千人,全都跪地叩拜,這場面比電視劇震撼多了,同時也慶幸,還好沒留在下邊,不然自己也得跪拜,長棚外邊的石子路,該有多硌人。
瞧着自己晃蕩着腳丫,悠閑地觀看場面宏大的祭祀,章雲只覺興奮,不過,其他人卻不是這想法,旁邊梧桐樹上的章程,突然道:“早知道不上來,咱們都錯過春耕祭祀了,這可是咱們莊稼人最要緊的祭祀,要是讓爹娘曉得了,準得罵咱們。”
常柱、常滿都深表贊同,全點了點頭,頗有些遺憾地朝長棚外的祭祀場地看去,常娟是女娃兒,地裏的活幹得少,感觸自然沒他們良多,不過這些是正事,她也懂得分,就沒有亂插嘴。
這麽一來,原先高興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樹上的男娃們都想下去了,就一個個往下爬,見他們都下去,章雲、常娟自然也不好再待着,兩人也一道跟着下了樹。
當他們幾個從小道又繞出去時,禱告詞已經念完,叩拜天地神靈的祭祀結束,鄭縣令站起身來,衆鄉民也一道起身,章雲他們幾個趁着這會,走進人群裏去。
沒過多久,人群就動了起來,所有人紛紛扭頭往回走,章雲他們幾個不明就裏地跟了上去。
人潮過了通寶橋,居然往出鎮的路走去,讓他們都摸不着頭腦,稍稍打聽了之後,才曉得,鄭縣令要親自扶犁,跟随春牛之後,演試用牛犁田,以示開始春耕,這會就是領着鄉民們,往鎮外的耕地走去。
昌元鎮臨着九曲江,因此鎮外耕地并不多,而且得離開城鎮幾裏路,才能見到,鄭縣令卻堅持步行而去,鄉民們一時群情激動,歡呼聲響徹雲霄,全都興奮地跟随其後,心裏頭對這樣親力親為的好官敬佩不已。
人群就這樣走了幾裏路,終于見到大片阡陌縱橫的水田旱地,這邊已經屬于臨近昌元鎮的村落,元亭村的土地,人群裏有許多元亭村的鄉民,見到縣令居然到了自個村子,全都激動難抑,一個個歡呼雀躍起來。^^
章雲和其他人一起擠在人群裏,她人嬌小,根本看不見前方的事,只能聽聽圍在身旁其他漢子、媳婦們的說話聲,大致曉得,鄭縣令已經脫了官袍,穿着普通農人的衣衫,挽起衣袖、褲腳,穿上草鞋,下地趕春牛、扶犁春耕了,這時,人群裏的歡呼聲更甚,四面八方的歡呼聲湧來,章雲只覺震耳欲聾。
人群不知歡騰了多久,才又移動起來,沿着原來的路線,重新向着昌元鎮走去,人群前方的衙役們,将紙紮的春牛擡着游街,以示新年開始,五谷待種,百業待興,鄉親們應該送懶,迎接春耕到來,人群還是一樣歡呼鬧騰,為了春耕來臨,歡欣鼓舞,所以鎮裏的居民們,都臨街放起爆竹,一路噼啪作響,鬧春耕自然得熱鬧才行。
游完街巷後,人群回到土地廟旁的長棚前,把紙紮的春牛、耕犁焚燒掉,鬧春耕就完滿結束了。
鄭縣令還得趕去其他鎮主持鬧春耕,因此沒留一會,就帶着衙役們,在衆多村民的歡呼聲中離去了,有許多村民,沿途跟随而去,直護送到臨鎮才回頭。
章雲他們沒有跟随過去,因着同來的鄉親都被人群沖散,一時尋不到,他們就跑到渡口前的大道上等着,要回屯田村,必然得經過渡口這邊的。
等了沒多久,就見到了章連根、章友慶和周氏他們,還有王大茂兩口子,帶着他家三娃子,以及常四良和他媳婦,還沒見到春花、秀花還有栓子,一大群人就又等了一會,直到将這幾個人都等到,才紛紛轉身上路。
不過章家、王家和常四良家都等齊了人,可常滿他們家人卻沒見到,留他一個人孤零零在渡頭等,不太好,常四良就上去說道:“你跟着咱們一道去吧,你爹娘找不到你,肯定會先回去的。”
常滿想想就應了,跟着三家人一道回屯田村去,來鎮上這麽一趟鬧春耕,回到村裏時,都已經過了晌午,進了村後,大夥就分了手,各自回家去了。
這一趟來回趕了不少路,而且在鎮上人群擠來擠去的,回到家後,所有人都覺得疲累,因此晚飯就将早上剩下的陽春粑熱了熱,點了鍋面疙瘩,就這麽簡單對付了,吃完晚飯,收拾好之後,就都歇下了。
章雲躺在被窩裏,只覺身上有幾處地方隐隐作痛,估摸着是在人群裏擠的時候撞到的,她也懶得看有沒有淤青,反正過幾日就會好。
身子覺得疲憊,可在鎮上人群歡鬧地太厲害,弄得章雲耳朵還有些嗡嗡響,而且神經興奮得太久,一時反而睡不着,就窩在被窩裏,伸手揉那幾處作痛的地方。
揉着疼痛,章雲就不自覺想到鎮上擁擠的場面,自然也就想到了,常滿那時候幫她頂住人群的畫面,這麽一想,她心裏隐隐覺出來了,常滿好像對她有些不一樣,那時候為了鐵鎖的事,如此緊張,又是打架又是翻籬笆的,還有那次一同坐船時,他的眼睛也一直盯着自己,這麽多蛛絲馬跡下來,作為現代靈魂的她,哪裏還能猜測不出來,常滿是對她有意思,喜歡她。
這下她就更睡不着了,雖說過了年,章雲的年齡已經十四,基本上可以議親了,議好親後,等個一兩年,就能成親了,可是她到這裏之後,就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改變家裏生活之上,心裏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好像這些都離她很遠一樣,這會突然就發現,這事原來已經逼近了,而且還冒出個喜歡她的人,心裏一下子就生出了壓力,再無心睡眠,腦子亂哄哄的。
章雲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能拖延議親的法子,直到大半夜,才迷糊睡去,睡着了還不怎麽安穩,不知怎麽的,居然做了夢,而且還是和人成親的夢,紅彤彤的蓋頭遮在頭上,有雙手伸進來揭蓋頭,紅蓋頭掀了開來,常滿的臉一下子映入她眼簾。
感覺心咚地被重擊了一下,章雲猛然醒了過來,醒來後,心還真的在砰砰直跳,感覺有些吓到,忙擡起微微發軟的手,捂住砰砰跳的胸口,她怎麽會做這樣的夢?
雖說這夢讓章雲頗有些困惑,可花時間琢磨一個夢,總是無稽,側過臉瞧了瞧窗戶,有微弱的晨曦染上窗紙,外面天光似乎還沒有大亮,不過章雲再睡不着,就幹脆起身穿好衣褲,下了炕。
推開屋門,章雲走進了院裏,外邊确實暗得很,天空還猶如潑了淡墨一樣,濃黑裏透着微微一點灰白,家裏人還沒有起炕,村裏人似乎也都沒有醒來,遠處傳來幾聲隐約的雞鳴聲,卻聽不到狗吠,這會已經開春,百蟲開始複蘇,偶爾有幾聲蛐蛐、蚰子的低吟聲,竄進耳裏來,細微的聲響,襯得四野一片寧靜。
章雲站在院子裏,清涼的微風拂面,深吸了口氣,空氣中彌漫着春天的味道,心情莫名開朗了起來,再不去多想,徑直往廚房去了。
等到家裏人陸續起身時,章雲已經點旺了火,在廚房燒好了一鍋小米粥,另外還揉好面,發了酵,在砧板上抹了油,手上也抹上,将面團在砧板上按壓成長方形,用同樣抹了油的菜刀,将大面片切成了小條,開油鍋炸起油條來,不知怎麽的,今兒突然很想念白粥油條這樣的早餐,這是上輩子,爸媽最喜歡給她準備的早餐。
油條下了油鍋,鍋裏發出滋滋的聲響,章雲手拿筷子,按着記憶裏炸油條的手勢,輕輕撥着慢慢漲起來的面條兒,之後就不斷翻面,讓油條均勻地炸成金黃色。
周氏進到廚房裏時,頗為訝異,走到竈前往油鍋裏看了眼,就開口道:“你咋想到炸油炸鬼啊,這個平日裏很少吃的。”
“呵呵,我突然就想吃了。”章雲笑着對周氏微吐了吐舌頭,周氏臉上也笑了起來,動手舀水準備洗漱,嘴裏不忘問道:“你今兒咋起這麽早,油炸鬼發面可得不少時間,昨兒喊着累,為啥不多睡會。”
“許是開春了,人比冬裏精神吧,早上自個就醒了,也沒估過時辰。”章雲總不能說是做了那樣的夢醒來的吧,只好胡亂編了借口。
“不都說春困秋乏,春裏按說人會困一些,你咋反而起得早,不曉得你這是啥毛病。”周氏笑着說道。
章雲呵呵笑了起來,也沒答話,繼續炸着油條,油香味飄出去,将章興、章程都給勾了過來。
“呀,姐,都過完年了,咱家還能吃上油炸的吃食,真是太好了。”章興一沖進來,就見到章雲站在竈頭,鍋裏滋滋的炸聲,還有飄香四溢的油味兒,就算沒看見鍋裏,他也知道是炸吃食,不由得滿臉笑開了花。
瞧他那嘴饞的樣子,廚房裏的人都哄笑了起來,笑聲傳出去,把章連根、章友慶也引了過來,瞧着廚房裏大大小小高興的樣,章連根直道:“家裏有油就是好,啥時候都能吃上噴香的吃食啊。”其他人聽了,紛紛點頭。
難得有這麽豐盛的早餐,全家人自然是樂呵了一番,等到炸好後,就着熱騰的小米粥,好好地飽餐了一頓,炸出來的十幾根油條,全都祭了各自的五髒廟。
往日早飯沒那麽早,全都要等爺孫幾個下地後,才由周氏送過去的,今兒章雲都已經燒好,他們幾個就吃完了,才拿上農具,出院子下地去了。
開春了,萬物複蘇、土壤解凍,在麥苗返青前,地裏得澆水追肥、保墒提溫、拔草除蟲,該幹的活很多,農家人又開啓了新一輪的忙碌生活。
☆、47旺家小農女
春耕日過後五天,大舅周民就借了村裏人的牛車,将抓來的小豬娃裝在牛車裏,送了過來。^^
周民過來那會,章家爺孫幾個都已經下地去了,家裏只剩周氏和章雲,聽到周民在院外的喚聲,周氏從廚房跑了出去,章雲正在後院整菜地,聽了也跑了過去。
“阿芬,三只小豬娃我送來了。”周民從牛車上跳下地,轉去後邊将小豬娃抱進懷裏,就喊道:“豬欄在哪?”
周氏忙笑着跑過去,也去牛車上抱了一只小豬娃下來,當下就帶頭走去,笑道:“搭在院角那邊,我帶你過去。”周民就抱着小豬娃,跟在周氏身後走進院子。
兩人徑直往新搭的豬欄而去,從後院跑出來的章雲頂頭撞見他們,就笑着道:“還有只小豬娃,我去抱。”
“別介,別看它們小,也得有二十多斤,你那小細胳膊,可不定抱得動,還是我來抱吧。”周民腳上大步邁去,嘴裏還不忘出聲阻止她,怕小豬娃太重,壓到章雲。
“大舅,人家哪有這麽弱,別把我當成小雞子看,二十多斤咱還是抱得動的。”章雲呵呵笑了起來,覺得大舅太小看她的力氣了,當即就往籬笆院外停的牛車跑去,到了跟前往裏一張,就見到一只粉白的小豬娃躺在牛車上。
章雲興奮地爬上了牛車,見小豬娃半眯着眼,手腳都用麻繩捆着,身上散發的味道雖不怎麽好聞,不過瞧着懵懵的,到有一絲可愛勁,于是就蹲□子,伸手将小豬娃抱在懷裏。
小豬娃蜷着似睡非睡的,章雲剛一抱,它全身就掙動了起來,嘴裏發出吱吱的叫聲,它身子圓滾滾的,外皮上如今還是細密的絨毛,頗有些滑不溜手,還真無處抓手,這麽一掙,章雲就有些抱不住了。
眼見就要從她懷裏掙脫。周民趕回了頭,一步邁上牛車,伸手就接了過去,笑道:“我說吧,這個不好抱,還是讓大舅來吧。”親試了一回,章雲再不敢誇大,乖乖地讓周民抱過去,跟着他一道跳下了車。
不一會,三頭小豬娃全給關進了大間豬欄裏,周氏還将小豬欄指給周民看,告訴他,那邊準備關小母豬。
“這樣不錯,一道搭起來,免得下次還得翻手,又要請幫手,雖說都是自個村子的熟人,不要工錢,可請人做活,總得管飯菜,太差的席面也拿不出手,一天吃下來,得花不少錢。”周民看了忙點頭,直道這樣好。
“就是這個理,公公和友慶也是這個意思,就幹脆一道搭了起來,反正抓了小公豬,小母豬往後肯定是要抓的,留着也不會白費。周氏帶周民瞧了瞧兩間豬欄後,就笑着帶他往堂屋去了。
章雲卻早跑到後院去,自從上次外婆過來,說起抓小豬娃的事,章友慶和章程就花了兩晚上時間,将冬裏藏埋起來的鬼子姜,都給挖了出來,如今全在後院的茅草屋裏放着。
從籮筐裏扒出了一些鬼子姜,抱在懷裏跑進廚房,這些都是沒清理過的,而且大豬可以直接喂,小豬娃的話,直接喂就太大塊了,因此章雲将懷裏的鬼子姜放進木盆裏,舀水大致洗了洗,把厚土洗掉後,就用刀切成兩半,切出滿滿半木盆,拌上一些麥麸,就拿着去了豬欄,倒進木槽裏,又裝了些水過來,倒進隔起來的另一半木槽裏。
原先躺着的三只小豬娃,這會全圓滾滾地跑了過來,湊進木槽裏吃了起來,瞧着小豬娃都愛吃,章雲這才放心,臉上露出笑來。
在豬欄外瞧了一會小豬娃拱食,章雲将木盆放回了廚房,去了堂屋,一進去就聽周氏說道:“咋能這麽便宜,大哥,你和娘不會貼了錢吧,我可事先說好的,你們貼錢,小豬娃我就不能收下。”
周民笑道:“哪能,你都說跟娘商量好了,咱們哪會那麽做,真的是親家奶奶給的價,咱們一文也沒貼過。”
周氏見周民說得篤定,到不像騙她,這才道:“親家奶奶這樣咋成,三頭小豬娃只收咱們一兩銀子,她不是得虧錢,咱們到她那買,圖得是自家親戚,買了放心,總不能讓她賠錢吧,要不再多添幾個錢,你帶回去,讓娘給送過去。”
“娘哪能不懂這個道理,那會去抱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不讓親家奶奶賠錢,可親家奶奶說,市面上就差不多這個價。”周民說道這,周氏不禁插了句,“不能吧,友慶去打聽過,說是要七八百錢一頭呀。”
周民跟着點了點頭,笑道:“親家奶奶跟娘說,臘月和正月裏,豬肉價漲了許多,小豬娃價錢也跟着漲,是有七八百錢可以賣,可那是外行人瞧着價高,實際上并沒人買,大家全都等着年過了,價錢跌下來再買,尋常的市面價,也就三百多錢一頭,賣上四百錢都算頂天了,她說給咱們的價,也就跟市面價差不多。”
聽完周民的解釋,周氏才算安了心,笑道:“那就好,都是親戚家,讓人家虧錢總是不好,這樣我就安心收了。” 說着周氏就站起身,去屋裏取了一兩的銀子,遞給了周民,讓他帶回去給李氏。
章家原先預備着得花二兩多銀子,如今居然便宜了不止一半,周氏和章雲心裏頭都樂呵得很,同周民又敘話家常了好一會,他起身說要回去了。
這會過了春耕日,農家地裏都開始忙了,周家也是如此,周氏也就沒多留他,送了周民出院子,見他登上牛車,揮鞭驅駛老水牛慢悠悠走去,直到身影出了視線,周氏才轉回院裏。
章家爺孫幾個下晚回到家時,剛走進院子,周氏就拿着鍋鏟,跑出了廚房,笑着嚷道:“他爹,有件好事說給你聽。”
“啥好事?”章友慶本想把農具拿去後邊放了,見周氏如此開心,滿面笑容的,就止了腳步,章程、章興也跟着圍了過來。
“今兒大哥把小豬娃送來了,三頭小豬娃只用了一兩銀子,比咱們原先想的,少了一半,你說是不是好事。”周氏樂呵呵地把喜訊告訴了丈夫和兒子。
章友慶一聽,面上顯出詫異,急問道:“咋這麽低,是不是岳母他們貼了錢,還是人家瞧着親戚的面子,少收了咱們,要是那樣,可不好。”剛從後院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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