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混亂的一切，只是開始

作為一個美其名曰為慶祝新手唱将首張專輯銷售大捷的慶功宴，在場的每一個人大抵都是知道的，周沛沛和那一堆并不算奇跡的銷售數字其實并不起眼，所以當我端着香槟陪在本該衆星拱月的周沛沛身邊，冷眼看着那些所謂的同事、下屬、同在一個戰壕裏的師兄弟姐妹，全都揣着小心，賠着笑臉圍着韓東陽與司南轉悠的時候，除了那早已經習以為常的好笑外，也對周沛沛這個小姑娘生出幾分愧疚感來。

也許，在那個晨會上，當韓東陽先生提出要折騰這個慶功宴的時候，我就應該當機立斷的站出來竭力阻止的。這樣，周沛沛不會有此刻喜悅落空後的淡淡落寞，我也就不必面對那一幕半尴不尬的畫面。

“怎麽不去吃點東西？聽說這次請來的大廚手藝不錯，之前還在一家頗有名氣的正宗意大利餐館裏做過主廚。”我收拾好情緒，轉身朝周沛沛笑着問道，然後也不等她答應就牽起起了她的手朝清冷的自助餐區走去。

小姑娘沒有拒絕我的好意。或者，現在的周沛沛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對娛樂圈、對這個殘酷的社會還抱有最後一絲幻想的小女孩了。所以，即便她也會有失落，會有不甘，但卻不會再輕易的表露出來。

我們，總是會在一路崎岖的石子路上撿到意外的禮物，也許只是一張臉皮，走的路多了，懷裏揣着的臉皮子也越發的厚了起來，很多東西在遮蓋下也就變得無所謂了。

“蘇姐，你不吃點麽？”周沛沛乖巧地接過我為她盛好的滿滿一小碟子的糕點。

“不了，我來之前肚子太餓了，就先在外面吃了點。”我說，漫不經心地掃過眼前頗豐盛的食物，卻怎麽也提不起想吃的欲望。

周沛沛顯然也知道，這不過是我随便找的借口。任誰也不會傻到明知道馬上就會有免費的高級西餐享用，還在外面自個掏腰包随便吃上一頓。

只是她并沒有拆穿，也不再勉強，而是輕輕咬了一口提拉米蘇後，看向了舞臺正前方位置那兩處人潮湧動的地方，眼神癡迷。

她問我，沒有任何表情。“蘇姐，你說有一天，我也能站在那裏麽？”

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一邊是談笑風生、風度翩翩的韓東陽，一邊是金童玉女、帥哥美女組合的司南與林大小姐，我淡然卻堅定地告訴她“會的，你一定可以的，而且以你的資質，不會需要太久的時間的，我相信你！”

“是嗎？以前我也很相信自己的。可是自從入了這一行，進了這裏後，我越來越覺得模糊了，夢想模糊了，未來也模糊了，現在連我唯一擁有的信念也開始有些看不清了。”周沛沛說着的時候，口氣中透出了一絲絲與她年紀極不相符的蒼涼。

我轉身定定地看着她，水藍色的及膝小禮服上面一只精致的蝴蝶水晶發夾俏立在她的栗色短發上，她就好像一只迷路的精靈，誤闖了這場人間浮華的宴會。

一時間，我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她的語言。

是！我是可以冠冕堂皇地告訴她，這其實沒什麽大不了！這些坎也不過只是你今後人生路上的小插曲。我們不可能永遠是生活的主角，就算你真的為之付出了全部的力氣，換來的也可能只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而你，周沛沛，在和其他人相比下，實在沒有資格在這裏裝憂郁、扮迷路。因為至少，你還擁有了一些東西，真正握在手裏的，屬于你的東西，你的專輯，逐漸開始多起來的認可你唱功的歌迷，連續上升的唱片銷量，和這個名義上的慶功宴。

可是，我不知道，我以為她得到的一切，是否真的就是她真正想要的。

“蘇姐，我能問你個問題麽？”周沛沛道“你當年為什麽會選擇這一行？其實，說實話，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甚至一直到現在，都覺得你不屬于這個圈子。”

未料到小姑娘會問及這個問題的我有些發愣。

她說覺得我不适合這個職業……這話忽然間莫名的耳熟起來。印象中，羅珍妮在得知我做了明星經紀人後，也難得深沉地搖了搖頭，再後來，知道我被其他同事暗地裏排擠，嘲諷，被自己帶的小明星任意差遣，在無意中得知別人隐私八卦後的心慌意亂後，她曾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過：蘇莫染，你知道自己與這個圈子有多格格不入麽？

而就是為了這句話，為了向韓東陽證明他當初沒有做錯選擇，為了讓在天上看着我的家人安心，我拼了命地去融入這個圈子。從喝酒交際到塞錢送禮，從笑臉相迎到冷嘲熱諷，從四處面壁到積累人脈，我花了整整五年的青春和熱情換一個所謂“資深”稱號，一個我以為的得到。

而現在，依舊有人一眼就看出了真相，而我的那些年中就還是落了空。

“忘了，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我說，雲淡風輕“只記得那時候的我并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周沛沛默然了許久，仰頭将滿滿一杯香槟酒喝個幹淨。

我和她兩個人，在喧鬧中安靜地并肩站着。

小K一路穿過人群朝我走來的時候，我好像已經在回憶裏将快褪色的七年時光又溫習了一遍，各種滋味依舊，只是終究有些變了味道。

小K說韓總讓我過去一下，說是有幾位新朋友要介紹給我認識，這些人指不準将來在什麽時候能幫我們一把，派上用場。

我無奈地沖周沛沛笑了笑，交代她多吃些，自己找樂子後便跟着小K，緩緩朝人群中央走去。

當一抹淡淡的微笑習慣性地挂在了嘴角，我依舊是那個陌生的自己。

不緊不慢地踩着高跟鞋出現在東陽娛樂老總身旁的我，還是引起了現場小範圍的一陣波瀾，特別是當韓東陽看見我走來，透過人群朝我溫柔一笑，而後頗自然地用手扣上我的腰後，人群泛起陣陣漣漪。

韓東陽口中的幾位新朋友倒各個是個角色，聽說都是先前陳平那厮費盡心思邀請來的。

提及陳平，我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找尋那個我實在歡喜不起來的對頭。這一回，在宴會現場樂隊小提琴手的身旁約莫幾步遠的地方看到了他的蹤影，似乎正一面谄笑地跟某著名詞作家套近乎。

“早就地蘇小姐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某位據說是地産界大亨級人物的矮黑瘦先生裂開嘴說道，聲音着實算不得悅然，有些紮耳。他邊說着還不忘伸出手來要和我握手言歡。

對于這樣不走心的贊美，我自然不會當真。說來如果他說耳聞我家哪位藝人已久我倒是覺得有幾分可信度。不過都是些場面上的漂亮話，想要在社會上混的人，有哪個不能張口就來幾句。

我笑吟吟地伸出手，儀态大方地輕輕回握了他的，同時不忘看了一眼韓東陽的眼睛後轉頭朝矮黑瘦先生說道“哪裏哪裏，肖總謬贊了，莫染今後還要仰仗各位老總了。哪天等我存夠了首付，打算買房子安養晚年的時候，還請肖總給打個折什麽的。”

衆人一聽我的玩笑話甚是配合的哄笑了起來，那矮黑瘦地産大亨更是得意的不行，握着我的手楞是半天不打算放下，還一臉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手背道“蘇小姐，果然幽默有趣！好說，一切都好說！別說折扣了，如果蘇小姐賞臉，肖某願意拱手送套海景房給你，聊表心意。”

這話一出，衆人又是一陣哄笑，只是其中的味道明顯不同了起來，而我繃直着臉，着實笑不出來。

我使勁扭了扭手，想要從那一雙黢黑粗糙的大掌裏掙脫出來，卻不料反倒被拽的更緊了起來，那種疼痛中還帶着濃濃的厭惡，讓我的臉頓時煞白了起來。那一刻，被陌生男人拽緊了手生生要被占便宜的那一刻，我竟忽然想起了司南，他每一次抓緊我的手，說那些絕情話的時候，雖然也會痛，但更多的是心裏的感覺，而非現在這樣的生不如死。

“不敢當！肖總這樣可折煞我蘇莫染了，海景房太貴重，我不适合，還是留給更值得女主人吧。”我耐着性子暗暗咬牙說道，口氣中帶着堅定的拒絕。

“哎，蘇小姐太過自謙了，要我看蘇小姐就是最适合的人選，就怕韓總不肯割愛讓賢了。”矮黑瘦先生的五官擠在了一起，還不忘順手再揩了我手背一把油後才有些不舍地松開。

此刻，一直沉默不語的韓東陽才開了口，他笑言道“肖總果然和傳言中一樣的幽默風趣愛開玩笑！肖總是誰啊，您想要的我韓某豈有不舍得割愛的道理，只是莫染便算了吧，您別看她現在倒還溫順，其實脾氣拗的很，時常也給人添堵，我這個老總也不例外。”

韓東陽話剛完，衆位看客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就連地産大亨矮黑瘦先生也頗給面子地笑了起來，還不忘調侃道“你們看看我們這位年輕有為的韓老弟，這護短的話說的忒有藝術！老哥也不過就是開個玩笑，大夥都知道蘇小姐的身份可不普通，老弟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韓東陽不再回話，只是端起了高腳杯，說了一句言辭技窮只能自罰一杯聊表心意的話後便将整杯的酒喝了見底。

我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前越發陌生的人們，他們中間有曾經因為我看中被提攜上來的下屬，有相熟甚久的合作夥伴，有同事朋友，更有一個據說要保護我，等我一輩子的男人。可為何他們的笑聲讓我覺得感覺到一絲陌生，透底的涼意從心底升起，蔓延開去。

待到人群散去，只剩下我和韓東陽的時候，我正打算去衛生間處理下不小心被弄髒的裙擺，他在身後叫住了我。

他說“莫染，你還好吧？我看你前面喝酒喝的挺兇的，你看你，明知道自己腸胃不好，也不知道愛惜。”

明明是關切的話，我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溫暖。

我淡淡一笑說“沒事，我的身體自己有分寸的。”

“生氣了？因為肖總？”韓東陽笑起，帶着幾分無奈走到我身後，伸手将我轉了過來，捏了一記我的鼻梁“小氣鬼，人家肖總不過是開玩笑的。更何況你是我的，是我等了這麽些年好不容易等到的，怎麽可能輕易讓別人搶去？！我編排你的那些話，不過是當着他們面胡謅的罷了，你的優秀大家有目共睹！”

“我知道的，那些不是你的心裏話”我說，苦澀一笑轉身離去。

韓東陽，你不懂，你還是不懂。

相較于會場裏的熱鬧，衛生間的隔音牆內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我用冷水猛潑了一把在臉上，冰冷的感覺和心底的融合在了一起。那只被矮黑瘦碰觸過的手，讓我覺得格外的肮髒和發癢，即便将水龍頭開到最大也沖刷不去心上的疙瘩，那些好像生了根正在發芽的疙瘩。

許久，手機似乎在包裏響了一遍又一遍，我才緩緩關上水，走出衛生間來。

然大大着。“蘇小姐，又見面了……”一道讓人惡寒一片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我猛地擡頭看去，卻又是那位地産大亨矮黑瘦先生。

剛剛撫平的情緒又起伏起來，心底止不住的厭惡感翻湧着。我冷着臉，連一絲僞裝的笑都不願給予“抱歉，我還有急事，先走……”

“唉唉，別誤會啊，我沒有其他意思的！”我的話未說完，卻被那位矮黑瘦先生一把抓住了手臂，他的力道很大，掐的我手臂生疼的緊。“我只是對蘇小姐你一見鐘情，你知道的，我這個生意人沒什麽文化，你別害怕，我真的沒有惡意，你說我們……啊！你誰啊！你幹什麽！！放開我的手！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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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十點沒能寫出來，多寫了一千字，希望大家能稍微看的過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