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讀不懂的你

爺爺說過，這個世間最難捉摸的就是人心。

他說着的時候我不過十來歲的光景，父母常年在世界各國訪問飛行，在家陪着我的時間少之又少。那時候在我的世界裏只有兩樣東西最寶貴，一個是拉扯我長大的爺爺，一個是爺爺養的金毛小乖。

後來小乖卻在某一天裏突然消失了，沒有任何預警的再也沒有出現。

候到到過。我哭了許久，很是傷心，爺爺卻露出了奇怪的笑來。他說，小染，你要記得，這個世間最難捉摸的就是人心。你可能一時間看不懂，也可能被其他表象蒙蔽，但不要輕言放棄，因為一旦放棄了，你就一無所有。

那個時候的我不懂，只是乖巧地摸着眼淚花子點了點頭，而後繼續哭着囔着要小乖回來。現在想來卻忽然間有些領悟爺爺話裏的深意。

車子緩緩行駛在馬路上，喧鬧了一整天的街道總算在這一刻恢複了原有的寧靜，三三兩兩的車子從窗外急駛而過，人們總是在這一天即将結束的最後時刻用歸心似箭的速度踏上回家的路。Pxxf。

我單手撐着車窗，眼睛出神地看着窗外，那些陌生的面孔臉上有着的喜怒哀樂就好像一出出沒有聲音的獨幕劇，生動有趣。我忽然有一種想知道別人故事的沖動，這樣也許我可以将糟糕的一切忘記的更徹底一些，我們總是習慣用別人的悲慘來舔舐自己的傷口，樂此不疲着。

就像那一年，我終于不再哭着吵着爺爺要小乖回來，只是因為聽說大院裏的一只京巴因為誤闖了禁區，當場被一槍斃了命。那一刻，我慶幸我的小乖逃了出去，逃離了這可能白白送命的高橋大院。

“車窗開那麽大，是打算讓我陪着你一起感冒着涼？”男人冷冷的語氣從身旁飄來，讓我從神游中回神過來。是的，半小時前，東陽娛樂公司停車場內，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終是我做了妥協。

司南說他是打定主意要坐我的車回去的了，他不想第二天的報紙右下角出現一條百般無聊的新聞，标題就是偶像巨星深夜獨自乘出租車返家，寂寞潦倒。雖然我深以為這不過是他随口掐的借口，寂寞潦倒這樣的詞是斷不可能用在他司南的身上的，可我還是拗不過這個男人的堅持。

一如多年前，我無法拒絕他提出的任何要求一樣。他表示可以充分體諒我今天的疲憊，願意破天荒地屈尊開上一開我的破廣本。我想了想，沒有拒絕。整整快十二個小時沒有吃東西，胃已經開始隐隐作疼。雖然此刻我确實很沮喪，可終沒有想過這麽早的就結束生活，灑脫一詞，看似容易做起來卻極難。

于是，我在這個男人的要求下莫名其妙地換到了副駕駛位上看風景，而他則堂而皇之地踩下了油門潇灑離去。

“車裏有些悶。”我淡淡地說，想了想還是順着他的意思将車窗搖至了半中間，涼風頓時減弱了不少，我放下手臂才發覺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也已經有些微涼了。

“你車上除了那個周沛沛的專輯外就沒有其他音樂了？”司南又說道，皺着眉頭。“至于這麽敬業麽？那姓韓的這幾年到底是給你灌了什麽迷湯了，這樣死心塌地的為他辦事。”

我沒有說話，對于司南這厮習慣性的挑刺習以為常。此刻正播放的是《會過去的》那首歌，我因為特別喜歡，所以設定了單曲循環。

這首某人自己作詞作曲的歌，他竟不耐煩聽下去，着實好笑……心內一轉，暗叫不妙，猛地想起我這樣循環聽他的歌，會不會讓他又以為什麽，誤會什麽？想到這，我沉默着毫不猶豫地按了下車載廣播的按鈕，一段輕快的鋼琴曲頓時在車內回旋。

車子拐彎，然後繼續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緩緩前行。等我發現窗外的風景越發的熟悉的時候，距離我家已經不過十分鐘的光景了。

“其實你可以先開回家的，我現在休息好了，再自己開車回來就成。”我說，心內一轉就知道了司南的用意。這個男人總是這樣口硬心軟，明明是擔心我獨自一人深夜開車回家出事，偏生不直接說明白，繞着彎子的将我趕離駕駛位，理直氣壯的讓我不受風寒，再然後這樣若無其事的故意裝傻。

“你別想太多！”司南臉上的表情有一些不自然，而後輕咳了一聲道“我只是有些渴了，你家離得近罷了。”

我笑了笑，沒有拆穿他蹩腳的借口，卻忽然想到慶功宴後到現在已經将近五個小時。文茜明明說大家都已經散了，只有幾個公司同事留下處理餘下的事宜，就連門衛大爺也以為公司裏其實早就人去樓空。

那麽他……是在停車場裏等了我五個小時？

心裏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來，百轉千回。我輕輕轉身，将一直保持向外側傾斜的身子移了回來，眼睛沒有忍住地看向了他。

男人的側面因為高挺的鼻梁立體分明，眉毛濃密卻不張揚，唇角沒有表情的緊抿着，下巴些微的胡渣昭顯這歲月對他的眷顧。似乎，除了氣質和眉眼間的成熟外，年歲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

就是那樣完美的他，可能為了一個這樣平凡無奇的我默默等候麽？我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的可笑，許久不曾犯的自作多情的老毛病又有了蠢蠢欲動的征兆。

“看的可還滿意？蘇大經紀人。”男人的唇微啓，調侃的聲音響起，他轉頭過來，眼睛對上了我的視線，片刻的失神呆楞後，一個急剎車我的廣本被停在了馬路旁的大樹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的視線與他的膠着在了一起，我奮力想抵擋身體內不自禁的悸動，卻在司南越發貼近的唇下越發的不受控制，直至潰不成軍。

他的吻帶着濃濃的侵略占領了我的唇，毫不客氣地纏繞，而後在我輕啓嘴唇後，一舉進攻，肆意地吸取彼此間的甜蜜。唇齒交融間，情動悱恻之時，我緩緩閉上了眼睛，最後一眼裏，清楚看見了司南眼裏一閃而過的懊惱。

許久，在我快喘不過氣來，忍不住推搡他的胸膛的時候，司南才頗不情願地離開，他依舊看着我，然後用咬牙切齒地口吻說道“蘇莫染，幸好今天我出現的及時，要不然……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讓自己輕易被欺負，再為了那個狗屁工作低三下四，我會讓你更加痛不欲生。”

他說，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這一點十年前的蘇莫染就應該有過清醒深刻的認識。

我沒有說話，只是在好不容易平複下心跳後別開臉去。

這個男人就連對我的關心都顯得那麽的別扭……忽然之間我放棄了內心裏那些蠢蠢欲動的疑問。也許我不需要知道為什麽應該恨我讨厭我的他會在那一刻挺身而出地搭救我，也許我也不需要知道這個吻，究竟是同情多一點還是作為前夫莫須有的不甘心和占有欲多一點，當然我更不需要知道的是他那一抹懊惱究竟是因為後悔了靠近我還是再度遇見我。

車子平穩地停在我家樓下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我沒有去問他為什麽會清楚地知道我家在哪裏，只是輕輕松開了安全帶，然後問他“要不要上來喝杯水？”

司南看着我，半晌低聲笑了起來。他說“蘇莫染，你确定真的要在這個深更半夜的時候邀請一個剛剛在路上就沒控制住吻了你的男人上去喝水？更何況，這個男人曾經是你的前夫也沒關系？”

我一赧，果真今天的腦子亂的可以，居然還真的邀請了司南上樓喝水。

“我，只是随口說說。”我故作鎮定地搶白“不要拉倒！你趕緊的開走，明天一早的通告，別到時找借口遲到！”說罷，我逃似的的朝樓內奔去，直到走進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才松下一口氣來，一個晃眼看到了電梯鏡子裏倒影的女人，臉頰微紅，神情恍惚竟如此的陌生。

我不知道的是，當我落荒而逃的時候，身後紅色廣本內的男人搖下了車窗看着我笑了起來。那抹笑曾經是我努力了很久，幾乎捧上了全部家當和籌碼都無法換來的，我一直以為它只屬于另一個女人的笑，我終是錯過，無緣相見。

男人輕按下音樂，周沛沛特殊的嗓音娓娓唱着那一首他最熟悉不過的歌曲《會過去的》。

“這麽多年，這個女人還是沒變……一遇到問題總是喜歡逃避，也不服輸，擰着脾氣和你置氣的本事倒是更高了一籌。司南啊，司南，你當初第一眼見到十年後的她的時候，怎麽就被她那些硬拗出來的淡然和世故差點騙過，當真要以為她變了呢？！”

男人自嘲着搖了搖頭，然後擡起頭安靜地等待着什麽，直到那一扇窗戶亮起那盞暗黃色的光暈的時候，他才低下頭踩下油門嚣塵而去。

幾分鐘後，另一輛黑色的車從一旁悄然駛過，在那棟只亮了一盞燈的樓前停留了幾分鐘後無聲離去。

而那扇窗戶的背後，女人自始自終地站在窗前，安靜地看着一切，看着終于恢複寧靜的小區，無語凝咽。

*****繁華夢燼*****

二更送上了！！！小夢繼續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