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現實世界2

轎車在一棟花園別墅門前停下了，司機下了車, 快步走到後排打開車門, 露出坐在車裏的蘇苒。

她緩步下車，只見一位穿着手工黑色西裝、頭發花白、風度翩翩的老人正站在別墅門口, 對她露出溫和的微笑：“蘇小姐，歡迎您。”

蘇苒對他禮貌的點了點頭，在對方的引路下，緩步往裏走去。

兩人上了二樓, 在書房的門口站定, 老人為蘇苒打開門, 沖她有禮地彎了彎腰, 擡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蘇小姐，請進, 家主就在裏面等你。”

“謝謝。”

蘇苒不動聲色的吸了口氣, 邁步走了進去。

經過之前的電話聯系，蘇苒已經決定前來赴約了。

不管是張天衡的威脅，還是他提出的關于浮生游戲的答案，都讓她無法拒絕對方的邀約。

她婉拒了雲非楚随行的要求, 畢竟，她已經給對方添了許多麻煩, 而這件事, 張天衡明顯是沖着她本人來的，是福不是禍, 是禍躲不過，既然左右不過是要走一趟的，又何必再拖累別人呢？

而且，或許是一種直覺作祟，蘇苒覺得，能夠做到這些事的張天衡沒有必要對她說謊，既然他說了對她沒有惡意，她也不妨坦然面對比較好。

因此，蘇苒按照對方的要求，前來赴約。

當蘇苒走進書房的時候，一眼望去，就看到一個穿着白色唐裝的年輕男人坐在紫檀木的茶幾前，他的面容清貴，氣質沉寧，右手持壺，茶湯流出，斟茶七分，舉手投足，優雅盡顯。

書房內的氣氛太過清幽寧靜，一時之間，蘇苒倒不好開口了。

這時，男人擡頭望過來，目光淡淡落在蘇苒身上，擡手指向旁邊的座位，語氣自然卻強勢：“蘇小姐，請坐。”

蘇苒走過去坐下，抿唇道：“你……就是張先生？”

“在下張天衡。”張天衡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十分溫和的微笑：“抱歉，以這種方式将你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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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同。”蘇苒擡頭看他，目光直接坦然，之前張天衡的舉動，讓她覺得對方是個手段老辣之人，故而她以為對方的年紀會比較大，沒想到真人看起來卻十分年輕，估計和她的年紀差不多，但是，他能夠在這樣的年紀就成為張家家主，想必絕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然而，面對蘇苒有着幾分試探的話語，張天衡卻并未生氣，反而靜靜注視着她，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懷念和感慨：“你……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蘇苒微微疑惑：“噢？莫非張先生以前見過我？”

“何止見過，”張天衡沉默片刻，才嘆息一聲，“可惜你或許并不記得……”

蘇苒實在不知道這話自己該怎麽接，只能面無表情的說：“我不明白張先生的意思。”

張天衡沒有解釋，而是垂下眼簾，反問道：“你做過夢嗎？關于前世的夢？”

“……”蘇苒沉默。

他似乎也不指望她會回答，自顧自說道：“我從小就會不停的做夢，那些夢都是關于另一個世界的故事，或許就是我的前世吧，那些夢有的很連貫，有的卻很模糊，甚至有的僅僅是一些碎片而已，但并不妨礙我推理出連貫的事情經過，就好像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過了一輩子，所以，雖然我的外表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但我的內心已經年過半百了。”

“過去，我一直不明白那些夢的意義，只覺得那些只是夢而已，或許是我前世沒喝孟婆湯，呵~”張天衡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沉聲道：“……直到我接觸到了浮生游戲。”

聽到這裏，蘇苒心中一動，擡頭問道：“你所說的夢和浮生游戲有關？”

“是的。”張天衡點了點頭，又一次反問道：“你聽過古巴比倫通天塔的故事嗎？”

蘇苒雖然暗暗着急，但還是耐心的回答道：“我聽過這個故事，《聖經》中記載，當時人類聯合起來興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語言，使人類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人類自此各散東西。”

張天衡聽罷，感嘆道：“你看，那就是所謂人的傲慢，當他們強大到一定的程度，就自認為自己可以與天相抗，自封為王，自诩為神，殊不知自己的無知與渺小。”

“那麽，這和浮生游戲又有什麽關系呢？”蘇苒其實心中隐隐的有所猜測，她想到自己曾經做過的夢，那個神情癫狂的所謂“神王”。

自封為王，自诩為神，張天衡的話是不是在諷刺神王呢？

果然，張天衡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你既然得到了夢蝶鏡，想必一定進過‘神墓’世界吧，那段歷史中的神王就是浮生游戲的源頭。”

看到蘇苒神情震動，張天衡接着道：“所有的事物，從誕生到興盛、從興盛到衰落、從衰落到滅亡，這個世上的一切皆是如此，但神王顯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他要與天同壽，要與神相争。”

“正常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不是嗎？”蘇苒急切的問道，“他畢竟只是一個凡人。”

“你說得沒錯，但那個世界是一個有些玄幻的世界，就好像中國古代的神話一樣，盤古開天辟地，女娲造人，精衛填海，那裏同樣有些奇人異士也屬正常。”張天衡見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繼續道：“不得不說，神王還是有自己的本事的，所以，他利用神器的威能，發動了一個驚天動地的祭祀儀式——

驚天弓、憾地斧構建天地，陰陽劍溝通陰陽，青龍杖、夢蝶鏡引導時間與空間，鬼王刀判決生死。”

“他成功了嗎？”

“他成功了，但是，他也失敗了。”

“為什麽？”

張天衡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他成功的創造了浮生游戲這個屬于他的世界，那裏的一切都遵循着他的意志、他的規則、他的理念，甚至是他的惡意，可是，他也失敗了。

萬事萬物，興亡交替，不滅則不生，在他造出浮生游戲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失去了‘未來’。

呵呵，好聽點說，他認為自己的理念都是完美的、正确的，所以他希望後人永遠遵循自己的理念，然而，這何嘗不是他的傲慢？是誰賦予你自認為自己完全正确的權利？難聽點說，不過是控制欲在作祟罷了，他掌控着那些所謂的‘玩家’，必須以他的規則和方式生存，一旦違背，就是死路一條，簡直就是邪教一樣的存在啊……”

蘇苒此時已經明白了：“這麽說，裏世界的時間……停止了？”

“是的，沒有永遠的繁榮和輝煌，當你強求的時候，你的時間就停止了，因此，裏世界只存在‘過去’和‘現在’，沒有未來，所以，浮生游戲也只能在各個世界的夾縫中生存，短則幾個小時，長則幾個月，然而，即使在無數個宇宙之中徘徊，它也沒有屬于自己的位置。”張天衡嘆息一聲：“看起來無比強大，實則是無比悲哀的存在。”

蘇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可是，即使如此，我們還是為它所困，你找我前來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張天衡眼中露出一絲贊許的神色，望着她說：“然而，神王錯估了一件事，即使可以借用些許神的力量，但擁有神器的人，終究是人。是人，就存在人性，就存在他無法預測的發展和選擇。”

“其一，就是你，你預見到了未來的那一幕，所以你用自己所有的空間之力，開辟了空間隧道，和這個世界的時間結合在一起，構建了一個可以讓裏世界的人得以繼續‘存在’的容身之所——即如今的‘現實’世界。”

蘇苒驚訝道：“是我？”

“是你，或者，應該叫小蝶。”張天衡眯了眯眼，說：“可惜，因為兩個世界重疊，或許是夢蝶鏡的夢境影響，所有裏世界過來的人都失去了原來的記憶，反而和這個世界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重新構建了屬于自己的人生記憶，好像一切重新開始一樣。”

蘇苒心裏震驚的無以複加，如此看來，從小做夢的張天衡反而是個特例了。

他沒有過多解釋自己的情況，而是繼續道：“其二，就是葉崇，在你構建完成現實世界的時候，本該力量衰竭，就此死去，但是他利用自己的死神之力，阻斷了你和死亡的那條臨界線。”

“這麽說，我是不死的？”

“不，你的‘不死’是由葉崇的死神之力維系的，一旦他的力量枯竭，你就必死無疑了。”張天衡靜靜的凝視着她的眼睛，沉聲道：“唯一阻止你死亡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讓裏世界找回屬于自己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