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考府試

◎任課稅司大使【合更】◎

伴着開考鐘聲一起到來的, 還有第一場考試的卷子。

第一場考一日,要求黃昏時交卷,但如果考生沒有寫完, 會很人性化的給三支蠟燭,然後以蠟燭燃盡為限, 将試卷寫完上交即可。

第一場考試,考的是試貼經五段,和雜文兩篇。

科考興起之初, 原有很多科目, 如明經、進士、明法、明算,還有武舉科、童子科等,但随着王朝更疊,到沈長林所在的大乾朝,則只剩下進士科和武舉科了。

如今的進士科吸取了其他科目的特點,例如第一場考的試貼經,就是原屬明經科的內容,所謂試貼經, 主要考校學子們記誦經書的能力, 出題者選擇一段經典, 掩蓋前後段落,只露中間字段, 然後要求學子補齊所掩原文。

這正是沈長林的優勢科目, 所學典籍, 他早已倒背如流。

接着是雜文,雜文包括箴、銘、論、表、詩賦等。

沈長林按照老習慣, 先坐下來慢慢研墨, 一邊安寧神緒, 一邊看試卷。

【試貼經:官事不攝  導之以禮樂  漢之廣矣  …… 】

【雜文:地東南現祥瑞呈賀表奏上 螽斯為題賦詩】

這份試卷上的試貼經對于沈長林而言是送分題,提筆便能默寫出來,因此沒有打草稿,直接寫便可,至于有關東南出現祥瑞的賀表,離不開歌功頌德之意,思考的太深入反而不好,音律、韻腳、結構更重要,錘煉整齊,讀起來铿锵有力為佳。

要注意的是以螽斯做詩這題,螽斯是一種昆蟲,現在主要指蝈蝈,從農業上說它是害蟲,從文化娛樂上說是貴族纨绔的玩物,總之非好物。

但是,科考整體講究雅德順美合,總不能大筆一揮寫批判詩吧。

沈長林想了片刻,想起詩經中的“螽斯羽,宜爾子孫”的詩句,便以此為點,再升華一下主題,預備做首表志的詩。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就到了正午,鈴聲再次敲響,考生們暫時擱筆,衙差們進來送飯食添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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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有兩個雜糧饅頭,一碗白米粥,外加一葷一素兩道菜。

沈長林摸了摸碗壁,發現菜已經半涼了,怕冷油吃了壞肚子,他便只吃了饅頭和鹹菜,旁的沒有碰。

第一場考試內容頗多,寫在答卷上或許只有千餘字,但字字都凝結心血,要在黃昏交卷子,時間還是頗為緊張的,于是飯後無人午歇,直接提筆繼續考。

雖然寫不完還有三只蠟燭的餘地,卻是會記名,有可能影響評分。

第一場結束後可休息一日,但不準出考場,等于在考間裏發呆。

沈長林鍛煉身體,吃飯,默背書本,倒也自在,将精神氣養的十足。

第二場考八股文,行文仿照經義,以古人語氣為之,主用排偶,破題、承題等皆有規律,但規定沒有清朝科舉時的八股文死板。

【德不孤,必有鄰】

沈長林掃了一眼題目,這題目中規中矩,一般不會寫偏,但正因如此,也很難出彩。

參加府試是大浪淘沙,優中取優,若沒點特色,拿什麽與別人比,沈長林沉思許久,先破題道:人之在世,慧在明理貴于和順,緊接着承題:然,文質彬彬而後君子,為有随者而故作德行者,非正君子也……

第三場考的是策論和骈文,前者針對時事政治出題,後者取了《公羊傳》中的一個典故,難度也是最高的,需要考兩天。

沈長林看着題目,依舊是很中庸的選題,于是他按照上場考試的思路,逆向思維,在結合聖人思想以及實際情況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多發表自己的見解。

這算是有點劍走偏鋒,但對他來說,反而是勝算最大的方法。

并且,經過陸經歷一事後,沈長林心裏隐約壓着一股氣,借着骈文骈文策論,他盡情的揮灑潑墨,抒發心中所思所想。

六日五夜的府試,終于在這日傍晚結束。

鈴聲瞧響的那一刻,夕陽如霞,幾只鳥雀撲翅而起,漸漸飛遠——

“長林!”

出場順序是按照考間號碼大小排的,各縣的案首排在前,因此沈長林這回出來的很早。

顧北安白雪已在考院外等了一下午。

“先生好,師母好。”沈長林急忙朝他們跑去。

白雪摸了摸沈長林的胳膊:“小長林,你瘦了。”

在考院裏雖然飯食管飽,但考生們怕影響答題,基本都吃五六分飽,沈長林自然也是如此,六日過去,下巴都尖了一圈。

同窗們也陸續出來了,不僅個個都瘦了,有的夜裏沒睡好,眼睛下方還有黑眼圈。

賀青山瘦的最明顯,一見沈長林沈玉壽就如見救星般的撲過來:“太難了,府試太難了,這幾夜我做夢都在提筆寫字。”

沈玉壽沒忍住笑了笑,收獲賀青山一個哀怨的眼神。

他是擦線進入府試的,心理壓力格外大些。

沈長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考完了,便不要多想了,放輕松一點。”

另一邊,顧北安和白雪已經清點好了人數,确保一個都沒有落下後,白雪揉了揉沈長林的臉頰:“咱們小長林說的真好,考完了,就盡情的放松幾日吧。”

府考要十日以後才出成績,也就是說,他們一行人至少還要在景安城再待十日。

除了那晚吃了一頓好飯菜外,衆學子們還沒有好好的逛過景安,于是紛紛精神一振,将考試的陰霾徹底抛擲腦後,眼泛精光:“顧先生,咱們先去哪裏?”

“去洗澡。”

顧北安的話剛說完,衆學子不約而同的害羞一笑,府考期間除了洗臉洗手,身體其他地方都沒沾過水呢,身上确實有點馊。

景安城內大大小小的澡堂有數十家,消費水平高低不同,有最便宜的大澡堂子,數十人泡在一池熱水中,也有獨享的單間,顧北安受不了幾十個大漢泡一池洗澡水,但單間價格又過高,也不方便談話,最終選擇了包房,一個包房內有四五個小浴池。

知道顧先生是極愛潔淨的,學子們非常孝順,讓老師獨占一池水,他們三個四個湊堆。

一行人中只有白雪是女眷,她對泡澡沒興趣,恰好澡堂邊上就有一間書肆,他們去泡澡,她便去翻翻醫書。

“哇。”

走進包房,沈長林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贊嘆,泡入加了艾葉的熱水中,他舒服的閉上眼睛,溫暖的感覺傳送到四肢百骸,讓人忘卻世間一切煩惱。

真舒服,景安城的百姓們太會享受了。

不過,在知道價錢後,沈長林默默流下了貧困的淚水,這包房包一個時辰要五吊錢,即便在永清縣開起分店,也不是他能時時享受的。

大澡堂子則便宜許多,一人十文錢,想泡多久都行,但想想那洗澡水的水質……

還是算了吧。

待他們洗完從澡堂出來,天色已徹底暗了下去,不過街面上依舊熱鬧,行人來往如織。

接下來,自然要填肚子了,在考院過了幾日寡素的生活,今夜自然要吃一頓好的彌補一番。

白雪聽表姨說龍鳳酒樓的飯菜不錯,便帶着一行人前去品嘗,點了龍鳳酒樓的招牌菜梅子鴨、鹽漬鵝脯,以及肉醬卷餅等,各色佳肴琳琅滿目,擺滿了一大桌,考完後衆人沒有心理負擔,吃起來更加舒心。

“待會我們去筆店瞧瞧吧,上次見裏面的羊毫筆很是不錯。”

“我想去幫小妹買幾塊手帕帶回去……”

“再去布坊看看吧……”

一邊吃一邊聊,各自規劃着接下來的行程。

這次赴考雖被小人惡心了兩日,但整體上來看,還是頗為順利的,沒有人生病也沒遇見意外,學子們準備的盤纏還有很多富餘,都想着好不容易來景安城一趟,要給家人帶特産回去呢。

沈長林和沈玉壽也在咬耳朵,上次買了梳頭水給錢氏和羅氏,她倆用的很高興,這次準備買兩只款式簡單的鍍銀簪子回去,想來奶奶和娘親會喜歡的,沈如康喜歡做手工,兩人準備去找一找工具鋪子,若有永清縣沒有的稀罕物件,就買上一套給帶回去。

還得買些糕餅、糖塊等小吃,以及小木雕,小扇墜,小穗子等物件,好向同窗以及熟人分享,這些東西或許算不上特別,但是大部分人一輩子都不會到景安城來,能收到一件産自景安的禮物,就足夠他們高興很久很久的了。

“客官,桃花釀來咯。”

桃花釀是景安的特色酒,據說是将酒埋在桃花樹下釀造而成的,啓封後還會加入花醬,喝上一口滿鼻腔都是花的芬芳氣息。

白雪喝了一小口,驚喜的瞪大眼睛:“好喝。”

這酒釀造方法有意思,滋味也好,唯一不美的就是價格高昂,因此在場諸人,一人只得一杯,嘗過滋味兒,便也不枉此行。

四月中旬的夜晚,竟有幾分悶熱了,顧北安順勢推開了窗戶,讓夜風吹進來,徐徐的風着幾絲潮氣,沒半刻,外頭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又是一年雨季來臨。

突然降臨的雨驅散了不少行人,但是從龍鳳酒樓的窗戶往外俯瞰下去,整座城市依舊燈火輝煌,行人無數。

沈長林撕下一只燒雞腿,邊啃邊看向窗外,燈影在閃動,樓下的各色喧嚣彙集在一起,變成一種低低的轟鳴聲,如伴奏一般,竟叫人沉醉。

這是景安城,這裏是煙火人間。

沈長林看看手中油汪汪,香氣撲鼻的雞腿,又看看樓下的繁華街景,心想,要是錢氏、羅氏、沈如康他們能來看看就好了。

飯畢,雨也停了。

顧北安允許衆人學子結伴四處自由的逛一逛,待一個時辰後在酒樓下彙合。

“青山,和我們一起逛首飾鋪子吧。”

沈長林沈玉壽邀請賀青山同行,賀青山正好想給妹妹買手镯,點頭答應了。

顧北安和白雪這些日子在外奔波不斷,沒那麽重的玩心和購物欲,便沒有去逛鋪子,而是并肩沿着街道慢慢的往前走,散步消食,談天說地,不失為一種樂趣。

“賣花咯,賣花喽——”

迎面走來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籃子裏放着一簇簇的月季花,白雪看了一眼,不由的噗呲一笑。

她一笑,顧北安就臉紅了,想起那次狼狽的模樣:“別笑了。”

“那你給我買枝花。”

顧北安選了一簇粉色的:“給。”

白雪捏着月季花,摘了一朵簪在顧北安頭上,自己也簪了一朵:“好看嗎?”

“好看,哪裏都好看。”

接下來的幾天,學子們一直處于半放假的狀态。

顧北安給他們安排了簡單的功課,一天只用讀書三個時辰,剩下的時間他們可以自由活動,只是需要結伴而行,并提前告知他行蹤。

平日讀書夠辛苦的了,偶爾放松幾日也無妨,再說,多去市面上逛逛走走,也有益于開闊眼界。

沈玉壽沈長林賀青山按照東南西北的順序,争取将整個景安城走一遭,他們好奇心重,看什麽都覺得有趣極了。

這日傍晚,三人迎着落日回到鳳翔巷,剛推開門,就覺得氣氛有些許微妙。

“怎麽了?怎麽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

“我給娘親買的金簪子、胭脂、香粉全不見了。”一位叫江紹原的學子面色凝重道。

這位江姓學子是富農出生,家境頗為寬裕,這次赴考,就數他帶的盤纏最多,府試結束後,江紹原用剩下的銀錢給母親買了很多東西,就存放在房間的衣櫃裏,今日早晨還在,下午回來後就不見了,所遺失的東西價值約三十兩。

三十兩,對一幹窮學生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怎麽會不見了呢?”

“我們這院子,只有自己人進出,送飯的嬸子從今日起就不來了。”

“紹原兄,你是不是記錯存放位置了?”

沈長林皺了皺眉:“我們幫着一起找找吧。”

這一找,便是半個時辰,房間不寬,每一寸空間都被翻遍了,仍舊沒找到。

“我有一個提議。”賀青山高聲道,“不如去其他人的房間看看。”

此話一出,立即有人反駁:“青山兄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懷疑我們中有賊嗎?”

“對,我就是這樣懷疑。”賀青山毫不避諱,“東西沒有長腿,不會自己跑了。”

“你!賀青山,你把我們想成什麽人了!”

賀青山聳聳肩膀:“不是我想的龌龊,但現在事實如此,心裏沒鬼,檢查一下又有什麽關系!”

看着賀青山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沈長林和沈玉壽也見怪不怪了,他為人直率,也比較好管閑事,經常為此和同窗争辯。

賀青山這樣的性子,愛者愛極,惡者惡極,兩極分化比較嚴重。

這一次,沈長林站在賀青山這邊:“三十兩銀子的東西不是小數目,我們還是查一查吧,互相之間證明了清白,也免得背地裏猜疑,那才不好。”

沈玉壽也點頭:“說的對,不然大家心中都會有疙瘩的。”

失主江紹原蹙眉思索一番:“諸位同窗,今日得罪了。”

三十兩銀子,就算對富農子弟來說,也是筆不小的數目。

衆人從左手邊第一間開始查起,并不亂翻,一間一間來,很快,就到了沈長林沈玉壽的房間,為了避嫌,二人都沒有進門,讓同窗們翻查。

“找到了!”

突然,裏面傳來了江紹原驚訝的喊聲。

不僅失主驚訝,沈長林和沈玉壽也目瞪口呆,這怎麽可能,但進屋一瞧,金簪子、胭脂、香粉的确是從他們的房間找出來的,衆目睽睽,千真萬确。

“在沈玉壽的書箱裏。”

沈玉壽急忙解釋:“不可能,我甚至不知紹原兄買了這些東西,我絕沒有拿。”

沈長林也為他作證:“今日我和玉壽一直在一起,沒有分開過,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不可能是他。”

有同窗道:“你們是兄弟,你為他作證不算!”

賀青山凝神看着江紹原手上的東西:“紹原兄,可否給我看看。”

江紹原将東西遞了過去,賀青山一邊翻看,一邊不忘為好兄弟作證:“今日我也一直和玉壽在一起,我也可以幫他作證。”

剛才和賀青山互怼的學子立即說:“你們三個好的穿一條褲子,你的話也不作數!”

“……”這下輪到賀青山無語了,但是在案件糾紛中,親友回避,确實是符合常理的,因此他沒多說什麽,而是繼續翻看手中的物件。

沈長林沈玉壽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賀青山的話沒錯,物件不會長腿自己跑,江紹原的東西找不見,有可能是他自己記錯了位置,但跑到沈玉壽的書箱裏,那一定是人為的。

這時候,沈長林猛然想起當日慧能小師傅幫沈玉壽測字,說他會遇小人妨礙。

今日想來,真是準的不能再準,早知道,就問那萌和尚要個什麽錦囊妙計,應對之法了。

沈長林清了清嗓子,為今之計,便只能發揮一下他前世的本領,他是學刑偵的,其中有一門科目是痕跡學,簡而言之,便是一件事情只要發生,便會在過程中,過程前後産生痕跡,而他,需要找到這些痕跡,推理還原出真相,還沈玉壽一個清白。

“等等!”這時賀青山突然有了發現,“紹原兄,你買的這胭脂盒子摔破了。”

沈長林一喜,沒想到希望這麽快就出現了:“諸位同窗,這胭脂方才只有江源兄,青山兄碰過吧?胭脂盒是破的,如果其他人手上身上或物品上有胭脂的痕跡,是否證明那人也有嫌疑?”

諸學子想了想:“自是如此。”

失主江紹原也表示:“早上盒子還是好的,要破,也是在小偷手裏破的。”

聽到小偷二字,葉青文的嘴角很明顯的抽搐一下:“為何說偷這般刺耳,萬一是誤會呢。”

“不告而拿者,就是偷竊,這有什麽可誤會的。”賀青山奇怪的看了舍友一眼,斬釘截鐵道,“如果小偷不僅偷竊,還栽贓陷害,要罪加一等。”

葉青文吞了吞口水,沉默着沒有說話,他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我再查一次,先看諸位衣裳上有無胭脂痕跡。”賀青山十分積極主動,他就喜歡管這些事情。

這次依舊從左邊查起,輪到葉青文的時候,他突然一甩袖子就要走:“夠了,還有什麽可查的,贓物都找到了,還查?!”

說罷就往房裏鑽,順勢要關門,賀青山仗着體型優勢抵住房門:“青文,發什麽邪火?”

此刻,葉青文的臉已紅透了,他不停的摸鼻子、咬嘴唇,小動作不斷,在心理學上,一個人小動作越多,說明此刻越心虛,心裏藏着事。

沈長林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他,突然一把抓住他一直垂在身側的手:“這是什麽?”

他穿的是深色棉袍,中衣卻是淺色,因此手垂下時看不出端倪,但一擡手臂,中衣上赤紅一片的胭脂痕跡,便無處遁形。

“你做什麽!”葉青文慌張極了,拼命用力想将沈長林推開,好在賀青山眼疾手快,攔下了他的手。

“你躲什麽,大家都看見了。”賀青山說着對江紹原道,“你快聞一聞,這是不是你那盒胭脂的味道。”

江紹原買的是景安城特産的一種胭脂,裏面有幾味獨特的香料,他嗅了嗅:“味道一樣。”

“我……”此刻葉青文的腦中閃過了無數個可辯解的理由,但他什麽也沒說,他明白,現在怎麽辯解都晚了。

沈玉壽一直很鎮定,清者自清,失望的是同窗栽贓:“青文兄,你是為何啊?”

怎麽這樣糊塗。

這事,要從那日葉青文沖到隔壁院子與小戲子們吵架說起。

他完敗而歸後,就一直記着那個伶牙俐齒的小戲子,府考結束後,葉青文在城裏逛的時候,竟又再次遇見了她。

冤家相聚,自然要拌嘴,但吵着鬧着,竟熟絡起來,小戲子還帶葉青文走戲院的後門,讓他悄悄到裏面來看戲,小戲子還沒出師,不能做主角,只能演小姐身邊的丫鬟,葉青文卻看的如癡如醉,覺得她比主角亮眼。

死板的書生遇見毒舌小戲子,話本子一般的劇情,竟在身邊發生了。

小戲子喜歡漂亮衣裳、首飾、脂粉,常和葉青文提起,她有多羨慕角兒,角兒有那麽多的珠寶華服:“有朝一日,我也要成角,到那時候,我送票讓你從正門光明正大的進來看戲!”

今日葉青文見院裏人少,便起了歹心,傍晚出門赴約的時候,偷了江紹原的東西,結果沒等他出門,江紹原就發現了,慌張中葉青文推開沈家兄弟的房門,将東西随手藏在沈玉壽的書箱中,因為慌亂,他還跌了一下,胭脂盒就是那時摔碎的,中衣袖口的胭脂痕跡,也是那時蹭上的。

“我沒想誣陷沈玉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很想滿足她的願望。

葉青文說着,眼淚奪眶而出,他哀求的看向江紹原:“紹原兄,我只是一時糊塗,胭脂我賠你一盒新的,原諒我一回,可好?”

說罷又看向沈長林沈玉壽還有賀青山,十分痛苦的說道:“我知我不該,我錯了,我應該早早的站出來,承認東西是我拿的,這件事情,全是我一個人的過失,但是,求你們莫要宣揚出去,你們要我怎麽補償都可以。”

葉青文二十一歲,是甲班學子,平時待諸位同窗還算親厚,見他痛哭反省,很多人都起了恻隐之心,并遷怒那個小戲子。

“倒也不全是葉青文的錯,那個小戲子也太虛榮了。”

“葉青文也不容易,要不,這件事就算了吧,反正,也沒造成嚴重後果嘛。”

沈長林深呼吸兩口氣,實在忍無可忍:“險些冤枉了我兄長的清白,這叫沒有嚴重後果?什麽叫嚴重,将人屈死才算嗎?”

“再說,且不論小戲子虛榮與否,葉青文,她有要求或者誘導你偷東西嗎?沒有吧,我看,虛榮的是你!不自量力想滿足她的願望,沒錢就偷,要被抓現行了就栽贓,現在被發現了又痛哭流涕,一樁樁一件件,哪件不是你主動為之,你哭成這樣,倒是我等的過失了?”

說着,又對各位同窗嚴肅道:“你們也不要慷他人之慨,失主是紹原兄,被冤者是我兄長,決定權在他們手裏,你們有何權力說三道四,再說一句遠話,諸位都是立志科考為官之人,這般糊塗和稀泥,将來也要做糊塗官不成?”

一番話振聾發聩,沈長林在他們中年級最小,但一直表現的很老成,也經常發表一些高深見解,因此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衆同窗沒有驚訝,反而有種醍醐灌頂之感,随後而來的是面紅耳赤。

他們剛才說的那些話,細想确實糊塗。

葉青文瞪大空洞的雙眼:“我沒有……我……”

再多的辯解也是無用,若沈長林還沒來景安城,沒有經歷過這般多事情,見葉青文痛哭反省,或許,他會動恻隐之心,但是經過陸經歷一事,他明白個人德行有多重要,葉青文今日能為小戲子稀裏糊塗偷東西,明日為官了,便能為其他的事貪污受賄,一個沒有原則,受不住底線的人,得到懲罰是咎由自取。

夜裏,顧北安和白雪從秦俊茂家中赴宴歸來,聽了此事亦震驚不已。

最痛心的,莫過于顧北安,葉青文的成績雖不算特別優異,也是他教/導數年的學生,竟做出此等蠢事。

後來回到永清縣後,顧北安将葉青文從縣學除名,葉青文此後沒有參加科考,因為沒有縣學的免費食宿和趕考路上的補貼,以他的家境,根本無法承擔路上的盤纏錢。

而他,原有機會改變自己和家庭的命運,一次錯誤的選擇,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可見選擇多麽的重要。

第二日下午,一個同樣重要的選擇也擺到了顧北安面前,知府大人的随從來小院傳信,宋大人要見他。

顧北安按時赴約,宋槐程笑笑,問道:“聽說顧訓導十分擅長算數?”

本朝科舉不考算學,但顧北安自小對算學感興趣,自學過《九章算術》《周髀算經》等。

顧北安點點頭,十分謙虛:“比常人會的略多幾分。”

“顧訓導自謙了。”宋槐程雙手覆于身後,今日帶着少見的溫吞,悠哉的說:“知府衙門裏,稅課司大使一職正空缺着,不知顧訓導可否感興趣?”

課稅司是負責一府稅收的官員,亦是正九品的官職,但是實權很大,一般都是知府身邊的紅人,并且課稅司幹的是實事雜活,非常的鍛煉人,上一任景川府課稅司大使,如今已調往他府,升了正八品的縣丞。

宋槐程等于給了顧北安一架登雲梯。

“宋知府,無功不受祿,下官要問一句,為何?”

僅僅因為他會算數嗎?

自然不是,宋槐程臉色一凜:“本官要你查地下黑錢莊的稅收,該抄家的抄家,該治罪的治罪,拿出雷霆手段,清理潛伏在暗處的蛀蟲。”

地下黑錢莊的人情網很複雜,和衙門裏的官員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因此,本府的官處理起來反束手束腳,正需要顧北安這樣外調空降官。

并且,想到那日顧北安帶人擊堂鼓告狀的出格行為,宋槐程便覺得此人血液中留着一股什麽都不怕的沖勁,正是他現在需要的。

年輕人,毛躁一點沒什麽,只要能将事情辦好,照樣能堪大用。

“你不必急着答複,府試放榜前想清楚即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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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