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見
“到了,小少爺。”
黃昏時分,司機将車停在餐廳門外,輕聲喚醒後排的青年。
許嘉年纖長的眼睫微顫,輕輕睜眼,眼神中透出一絲初醒的懵懂。
他眨着眼睛緩了兩秒,解開安全帶,“馬叔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馬叔繞過來給他打開車門,勸道:“小少爺,這裏晚上不好打車,我還是就在這等你,你好了就叫我。”
許嘉年自然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麽。
一周前他意外猝死,穿進了這本書裏。
原主是個戀愛腦,被一個男明星迷得五迷三道,為他斥巨資應援就算了,畢竟許家有錢,更無語的是為他癡為他狂,把追星當真愛,為他拒絕家裏安排的聯姻,甚至不惜離家出走,以致于出了車禍。
雖然家族聯姻肯定不如自由戀愛,但前提是你認為的真愛,得是正經想和你談戀愛,而不是把你當提款機。
反正許嘉年覺得,原主為這麽一個“真心”難辨的男明星枉死,實在不值。
所以,他穿進來之後自然“忘情絕愛”,準備接受家裏的安排,來會一會相親對象。
這也是他占用了原主身體之後,目前唯一能為原主家裏做的事情。
但許家人顯然對他這麽快就轉變态度有所懷疑,怕他臨陣脫逃是假,怕他又出事才是真。
原本這次見面許父許母也想陪着來,但許嘉年不願意,他們就只好叮囑司機馬叔看着他。
對此,許嘉年邁着修長的腿下車,對馬叔勾了下唇:“馬叔,你總得給我的相親對象一點表現的機會,萬一他想送我回家呢?”
“……”
馬叔噎住,再回神,就見許嘉年已經邁着自信的步伐走進了餐廳。
不,少爺,我是怕對方太殷勤,你不安全啊!
相親對象定的包廂在三樓,許嘉年秉持能不動就不動的原則——等電梯。
看着自己倒映在電梯鏡面上的臉,許嘉年還是有些不适應。
原主也許是一直被保護得太好,明明已經二十二歲了,這張臉卻和他十六七歲的模樣極為相似——精致的五官,青澀的眼神,天生帶笑的唇角,組成一張看起來天真懵懂、不谙世事的臉龐。
一看就很好騙,很好欺負。
沒有人比許嘉年清楚,這樣的長相有多容易吃虧。
他冷下眸子,壓下天生帶笑的唇角,那點天真稚氣瞬間去了七八分。
但過于精致的五官并不會讓他顯得兇或者刻薄,反而透出幾分冷豔和孤傲,給人一種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感覺。
還成,雖然還不夠冷酷,但可以繼續練習。
叮——
電梯門打開,裏頭有兩個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男人,見到許嘉年,交談聲戛然而止。
許嘉年沒在意,邁步進去,正要按樓層,其中一人突然探頭過來,詫異地問他:“你怎麽在這?”
許嘉年退了半步,看向他的眼神微微疑惑:你誰?
說話的人矮矮胖胖,戴着口罩。旁邊個子更高一些的男人更是帽子口罩全副武裝,只露出眉眼,許嘉年自然認不出來。
個高的男人蹙了蹙眉,摘下帽子和口罩的瞬間卻迅速換上笑容,眼神溫柔地看着許嘉年:“又打聽我的行程,想我了?”
許嘉年:?
這痞痞的笑容,這膩死人的氣泡音,這自戀的說辭……該不會就是原主正在追的男明星吧?
“想多了。”許嘉年冷漠地收回視線,按下樓層,“我有約。”
周锴怔了下,對他這樣冷淡的态度有些意外,但并未信他的說辭。
他勾起唇角,傾身靠近許嘉年:“生氣了?臨時取消見面會是我不對,你們那天等了很久嗎?”
許嘉年感到生理性不适,皺眉往邊上躲了躲。
“真生氣了?”周锴邁步上前,一手撐在電梯壁上湊近他,“我向你道歉,別跟我賭氣好不好,嘉年?”
他用熟練的氣泡音和自以為寵溺的語氣喚許嘉年的名字,以往這個時候,“許嘉年”的眼神就會害羞地閃躲,耳根微紅,小聲地說你別這樣。
然而——
“阿嚏——”
許嘉年打了個噴嚏,掩着鼻子後退一步,冷漠的眼神中帶着嫌棄,“讓一讓,你熏到我了。”
周锴錯愕,立刻收回胳膊站直。
此時電梯剛好抵達三樓,許嘉年趕緊繞過他走了出去。
電梯門閉合,周锴立刻偏頭聞了聞自己的腋下,問身旁的經紀人:“我身上有異味?”
經紀人湊上去嗅了嗅:“沒有啊,你不是剛換了D家的新香水?挺好聞的啊。”
周锴眉頭皺得更緊,臉色鐵青:“那他——”
經紀人也疑惑,周锴這個粉絲他也認識,粉絲群管理員之一,也是少數幾個有周锴私人微信的粉絲。
他以前一直不建議周锴和粉絲來往過密,但這個粉絲給的實在太多了,應援和沖銷量的本事一騎絕塵,送禮物也大方。既然如此,加個微信維持粉絲的忠誠度也沒什麽,反正周锴自己知道把握分寸。
只是,以往這個粉絲每次老遠見到周锴都能認出來,然後一臉激動地跑過來要簽名。簽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說要好好存着。
今天怎麽……這麽冷淡?
“管他呢,說不定是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呢?”
電梯抵達四樓,經紀人叮囑周锴:“你今天的任務是在導演面前好好表現,争取拿下這個角色。這可是公司好不容易給你争取來的機會……”
許嘉年如果知道周锴和經紀人內心的想法,肯定會後悔剛剛沒把那句話說完整。
——你的騷氣熏到我了。
太騷了太騷了!騷到油膩,油膩到令人反胃!
原主怎麽會粉這種人間油物?
不但油,還毒!
書中,原主為了他婉拒聯姻對象,他得到消息後偏偏要來橫插一腳,故意給原主的聯姻對象難堪,鬧得場面很不好看,兩家合作也就此告吹。
後來許家公司出現危機,也沒好意思去求前聯姻對象家裏幫忙。而對方家裏雖然沒有落井下石,但一些生意往來夥伴以為他家與許家交惡,礙于他家的面子,也婉拒了對許家施以援手。
最後許家落魄,原主以為的“真愛”也棄他而去。
何其可惡?!
許嘉年在走廊裏緩了好一會兒,才感覺氣順了一些。
低頭看了眼時間,确定自己沒遲到,便去叩響了約定好的包廂門。
裏頭有服務生打開門,許嘉年擡眼望進去,坐在桌邊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聽見動靜起身,眼神相觸的瞬間,兩人的瞳孔同時睜大,眸中閃過一絲驚豔。
刀雕玉砌的臉龐,黝黑深邃的眉眼,高大挺拔的身形,挽起袖子的小臂上隐隐露出的薄肌和青筋,将這一切收入眼底的許嘉年瞬間感覺自己腦子裏噼裏啪啦地放起了煙花。
他穿書前母胎單身二十五年,一直沒機會談一次戀愛,所處的社會環境也不如這裏寬松,不允許同性結婚。
但對于自己的理想型,他一直都有非常清晰的認知。
他就喜歡眼前這種寬肩窄腰、高俊挺拔,一看就能把他抱起來…的大猛攻。
對方這身高,估計有1米9吧?
穿着和氣質也穩穩踩在他的審美點上,硬朗健碩、充滿爆發力的身體包裹在禁欲的白襯衫中,文明馴服野性,紳士風度克制絕對力量——
如果再配上一件剪裁得體的西裝外套,妥妥的西裝暴徒。
我可以!什麽時候結婚?!
“許嘉年?”
也許是許嘉年打量對方太久,對方試探着喚了聲他的名字。
低沉的嗓音略帶磁性,蘇得讓人腿軟,一點也不像某位男明星那樣做作。
咳,矜持。
許嘉年淡定地點了下頭,走進去朝對方伸出手:“你好。”
對方寬大的手掌握住許嘉年的,溫暖幹燥而有力量,“你好,藺賀。”
許嘉年來不及感嘆自己與對方的體型差,對方便松開了手,走過來替他拉開椅子,“坐,有什麽忌口?”
許嘉年記下他的體貼,心裏悄悄給他加一分,“謝謝,我不吃內髒,除了牛肚。”
藺賀在他對面坐下:“牛腩吃嗎?這裏的小竈牛腩不錯,可以試試。”
服務員适時将點餐的平板遞給許嘉年,許嘉年勾選了對方推薦的小竈牛腩,又點了一道醋溜淮山,一份竹荪老母雞湯,然後把平板遞給藺賀:“還有什麽推薦嗎?”
藺賀接過平板,問他:“吃不吃海鮮?”
許嘉年點頭:“可以。”
藺賀便點了一道白灼蝦,一道香辣蟹,又點了一份時蔬。
許嘉年對他點的菜沒有異議,視線從他修長骨感的手指上掠過,又悄悄給他加了一分。
“要來點紅酒嗎?”藺賀問。
許嘉年搖頭,他剛出院沒幾天,家裏千叮咛萬囑咐暫時別沾酒。
藺賀把平板交還給服務員,“先就這樣。”
這裏的菜分量足,他們只有兩個人,就算飯量再大,這些菜應該也夠了。
點菜期間服務員已經給他們倒好了茶水,如今拿着平板退出包廂,屋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許嘉年和藺賀對視一眼,默默端起水杯,戰術性喝水。
藺賀看起來比他坦然許多,還安慰他:“不必緊張,我們只是互相認識一下,你不必有負擔。”
許嘉年沒什麽負擔,但确實有點緊張,第一次遇到外形和氣質完全符合自己幻想的理想型,母胎單身能不緊張嗎?
只是他這個人,心裏越緊張,臉色就越冷,端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完全是多年僞裝形成的條件反射。
他餘光瞥向藺賀,發現對方兩手交握擱在桌上,拇指互相摩挲了兩下,一副嚴陣以待的談判姿态,似乎也沒比他輕松多少。
許嘉年頓時就放松了許多。
他定了定神,說:“謝謝,不過我們都知道這場相親是奔着聯姻去的,所以不如先開誠布公地交個底——藺先生想要一個婚後互不幹涉的合作夥伴,還是希望盡量找一個有好感的對象,慢慢培養感情?”
藺賀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說實話,五分鐘前他的想法還是前者,希望聯姻對象能和自己達成共識,只保持表面婚姻關系,在不影響兩家合作的前提下,彼此尊重,互不幹涉,僅在必要時扮演好對方愛人的角色。
唯一額外的要求就是希望對方能善待自己的養子,不需要視若親子、無微不至,只需要基本的善待。
但如今——
“如果對方願意,我更傾向于後者。”
許嘉年勾了下唇,朝他舉杯:“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藺賀揚眉,與他碰了下杯,放下杯子後,狀似不經意地問:“可我聽說,你有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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