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告白

許嘉年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腦海中浮現了一本像自傳又像小說的書，讓他得知了原主故事。

所以他有時會懷疑這個世界是虛構的, 眼前的生活都是不真實的。

如果是真實的, 也是他從原主手裏偷來的。

因為太幸福了，幸福到害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夢，是自己的一場幻想。

害怕某天忽然醒來, 又會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 也沒有會叫他爸爸的歲歲。

他不知道原主去了哪裏, 還會不會回來。

但原主的爸媽像極了他早逝的爸媽，原主姐姐的模樣, 也總能讓他想起自己那個生命永遠停留在兒時的妹妹。

他們的姓名甚至都一樣。

所以他有時會悄悄祈禱, 如果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許嘉年”就好了。

如果他的十五歲到二十五歲的人生才是一場夢，如今擁有的一切才是真實就好了。

可他清楚地知道, 他不是原主。

為了不讓原主的家人察覺後傷心, 他可以努力扮演天真爛漫的原主, 假裝漸漸成熟, 替原主盡孝。

可他不确定, 要以什麽樣的身份面對藺賀。

他知道藺賀介意周锴的存在, 但他不确定告訴對方自己其實不是原來的許嘉年，沒有把周锴當成過偶像，對方能不能接受？

畢竟本該和藺賀見面的, 是原主。與藺賀門當戶對的, 也是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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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年在藺賀提問的瞬間想了很多, 沉默得有些久。

在藺賀看來就是他在回顧過去, 想着周锴。

藺賀眼神微暗, 突然就不想問了，“不想說的話——”

許嘉年立刻搖了搖頭，擡眸看向他，“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說。”

他覺得現在不是坦白來歷的好時機，最起碼等到綜藝結束，再找一個機會。

反正婚禮之前，他肯定要和藺賀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現在，他試圖代入原主的視角，回憶當時追星的心态，“就是讀書的時候，班上的女同學在讨論一個選秀節目，偶然看到他的。”

“他不是會跳街舞嗎？其實我當時也不懂，就覺得他在舞臺上還挺酷的——當然絕對沒有你擊劍的時候帥。”許嘉年立刻補充道，“舞臺上都有布景和燈光，剪輯也有濾鏡，和現實不一樣。”

藺賀唇角微沉，“上學的時候到現在，喜歡他很多年了吧？”

“是追星！追星而已。”許嘉年強調，“不是那種喜歡。”

“而且他這幾年已經變了。”許嘉年皺着眉開始數落，“人設油膩，演戲敷衍，舞臺懈怠——”

還總做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舉動撩原主。

比如經常發消息，打電話、語音或者視頻和原主談心，吐槽工作和生活壓力，頻率有時甚至和暧昧期的未來情侶差不多。

得到原主的安慰和開解後，又總會說一些諸如“還是你最懂我”、“你最好了”、“你太可愛寶貝”、“每天都能這樣和你聊天就好了”的話，把原主那個純情小少爺哄得暈暈乎乎，以為他們是雙向奔赴。

還會經常在一些關鍵節點，聊一些充滿暗示意味的話題，比如擔心這次專輯或代言的銷量，什麽同劇組藝人今天又被粉絲探班，收到了很特別的禮物。

然後原主二話不說就會給他沖銷量，安排探班和應援，給他送禮物。

之後周锴就會用寵溺地語氣說原主又亂花錢，不乖。還曾說不知道怎麽感謝原主，實在不行只能以身相許了。

後來不用他開口，原主就會自己屁颠屁颠地提前計劃好一切。

許嘉年不知道周锴是每次聊完都失憶，不記得自己曾經向原主暗示和撩騷的事情，還是真的臉皮那麽厚，把原主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覺得粉絲嘛，給偶像沖銷量、探班、應援、送禮物，不都很正常麽？

不然為什麽每次需要原主花錢的時候就頻繁聯系，一過了那個時間就稱工作忙，冷原主一陣子，甚至幾天不回消息？

許嘉年真的很難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或者他真的忙，但只要他對原主有一點心思，或者把他當做朋友，都不會因為忙就把人晾在一邊。

這些細節不能告訴藺賀，否則許嘉年怕他會一氣之下把周锴拿去填海。

雖然他自己有時候也想這麽幹。

“反正，以前的濾鏡早就碎掉了。”許嘉年嫌棄道，“我現在很讨厭他。”

藺賀心裏還是不得勁，酸道：“說明你對他的期待很高，所以失望越大。”

許嘉年捧住他臉，認真看着他：“那都是以前，我已經不是以前的許嘉年了。”

他頓了頓，希望藺賀能聽懂他的暗示，“他有你千分之一帥嗎？我喜歡誰你不知道嗎，藺先生？”

藺賀握住他的手腕，開始裝傻：“不知道。”

許嘉年愣了愣，突然擡腿往他身上一架，翻身坐到他腰上。

氣墊床猛地晃動，藺賀趕緊躺平摟住他的腰，兩人同時看向睡在旁邊的歲歲——

幸好沒吵醒他。

許嘉年松了一口氣，扯着展開的睡袋蒙住自己和藺賀的腦袋。

他俯身低頭，在黑暗中尋到藺賀的唇，悄聲如密語：“我喜歡你，藺先生。”

唇上落下柔軟濕潤的吻，藺賀呼吸一緊，扣緊許嘉年的腰，反客為主地吻住他。

知道了，我也喜——不，我愛你，小先生。

海邊集市開啓的第二天，許嘉年一家三口早起去趕海。

今天是少見的陰天，清晨的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縫隙，像一束暖黃的燈光落在海面上。

天氣沒有之前幾天熱，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他們先來到小溪邊檢查刺網，剛走近就看到刺網附近濺起水花，網竿在不停擺動。

“爸爸，”歲歲指着那邊，“有大魚！”

許嘉年跟着眼前一亮：“三條？”

只見網上一共纏着三條大魚，其中最大的一條還在水裏掙紮，都快把網掙破了。

彈幕：【666藺總真會挑地方。】

【快抓住它！別讓它跑了！】

【一起床就有收獲也太幸福了吧！】

【恭喜老婆離電冰箱又進一步。】

藺賀趕緊下水把魚取下來。這條大魚應該是剛被纏上不久，比另外兩條都有活力，藺賀差點拿不住它。

好不容易把它塞進帶來的水桶裏，卻發現有點裝不下，魚盤在桶裏，一個挺身就跳出來落在岸邊，差點蹦回海裏。

藺賀用力按住它，果斷放棄了用水桶，把魚裝進帶來的網兜裏。

許嘉年拎着網兜，看着離水的魚在裏面掙紮。

藺賀把另外兩條魚取下來，也塞進網兜裏，“我先把魚帶回去，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

許嘉年剛要點頭，就聽見身後傳來陸一薇的聲音：“我的天！你們這就有收獲了？”

方旅塵一家和張靖川一家走過來，看着藺賀手裏的網兜咋舌。

已經兌換了刺網的方旅塵羨慕地說：“我們剛剛去下網的地方看了，只有一些海帶和水母，一條小魚都沒有。”

昨晚吃燒烤的時候，他們聽許嘉年和藺賀提到往東那片海岸東西多，他們都還沒去過，就說好了今天一起來看看。

沒想到剛出發，人家就已經抓到三條大魚。

他們昨天下午沒打水做飯，還不知道藺賀把刺網下在了這裏。

藺賀耐心地給出建議：“如果下網的位置收獲不理想，可以盡早換一換，或者往水深一點的地方試試。”

說完他看向許嘉年：“你帶大家先去海灘那邊吧，我待會過來。”

許嘉年點頭，看着藺賀走遠，一邊給大家帶路，一邊提起建一座獨木橋的事。

嚴雪：“确實，有橋就方便多了。”

張靖川：“下午我們就可以動手試試。”

另一邊，藺賀把三條魚帶回石屋，放在魚池裏。幸好當時挖的池子夠大，不然還有點放不下。

不過還不夠深，鑒于某條大魚過于活潑，藺賀怕它越獄後橫死池邊，喊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先把它賣了換成錢。

另外兩條先養着，今天還要吃飯呢。

節目組不會用貨幣和他們交易，都是記賬。藺賀确認完賬上餘額，帶上釣具，拎着網兜再次出門。

他碰見周锴一家，他們起晚了，現在才收拾好。

林浩軒朝藺賀揮手：“藺叔叔早。”

自從藺賀上次指導他們重新搭帳篷，又幫他把游戲機曬好之後，林浩軒就特別崇拜他。

藺賀朝他們點了點頭。

周锴下意識尋找許嘉年的身影，楊明烨則是直接問了出來：“其他人呢？他們已經出發了？”

藺賀：“嗯。”

林浩軒拿着小鏟子和小竹籃走在前邊，“那我們也快走吧。”

藺賀給他們帶路，林浩軒好奇地問他魚池裏的魚是不是剛剛抓的，藺賀說是，林浩軒和楊明烨同時露出佩服的眼神。

周锴沒吭聲，藺賀也沒理會他。

昨晚藺先生就已經被許嘉年哄好了，閑雜人等不會再入他的眼。

東海岸邊，許嘉年等人在礁石灘搜尋，已經撿到不少螃蟹和牡蛎。

看見藺賀過來，周锴他們也加入後，許嘉年就讓歲歲加入岸邊淺灘的小朋友隊伍，拜托留在這兒的嚴雪照看，自己和藺賀繼續往前探索。

不過，他幾乎每隔一會兒就要回頭看一次歲歲那邊，确定他的位置。

“爸爸！”忽然，歲歲喊了他一聲。

許嘉年直起腰朝他看過去，見歲歲雙手舉着什麽，朝他喊道：“我撿到一個大——”

海風一吹，許嘉年沒聽清，但他還是舉起雙手朝歲歲比大拇指，大聲喊道：“你真棒！”

藺賀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太遠了有點看不清，“他撿到了什麽？”

許嘉年笑着說：“不知道，我也沒看清。”

藺賀失笑：“沒看清你就誇他？”

許嘉年頓了頓，叉腰問他：“你知道我們家歲歲的手才多大嗎？”

藺賀微愣。

“六歲的小朋友，雙手才這麽大。”許嘉年兩手握拳靠在一塊，“他撿到自己雙手都捧不過來的東西，第一時間就是給我們看——”

他理直氣壯道：“不管那是什麽，就算是塊石頭，都值得被誇獎。”

藺賀噎住：“……你說的對。”

許嘉年滿意地哼了一聲，折回去看歲歲撿到的東西。

彈幕：【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吃兒子的醋吧？/狗頭】

【原來老婆奉行鼓勵式教育，哈哈哈哈】

【要是歲總在這裏，又要沖他比心了。】

【雖然但是，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到老婆看見那個東西的表情了！】

【那個那個，真的好那個哦！】

歲歲舉着那個東西迎向許嘉年和藺賀，“爸爸，我撿到一個好大的海螺。”

“快讓我看看有多大！”

許嘉年小跑到歲歲身邊，看清他手裏的“大海螺”，腳步霎時一頓，表情忽然凝滞。

腦海中瞬間就閃過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

藺賀看着那只巨大的象拔蚌也愣了下，确實……挺大的。

彈幕：【哈哈哈哈老婆，滿意你所看到的嗎？大不大？】

【果然，成年人看到象拔蚌都是這種反應哈哈哈哈】

【嗚嗚你們不要亂開車，我本來不知道的，現在……我不幹淨了嗚嗚……】

歲歲看兩位父親表情都怪怪的，興奮的表情轉為失落：“這個不能吃嗎？”

“不是。”許嘉年微頓，把水桶拎過去，“先放桶裏吧，就算我們不吃也可以拿去換東西。”

那就是有用。歲歲立刻高興起來，把“大海螺”放進水桶裏。

其他幾組嘉賓聽見歲歲撿到“大海螺”，也過來湊熱鬧，看清是什麽之後，表情都有一點微妙。

陸一薇和嚴雪都移開視線沒說話，張靖川半天憋出一句：“應該挺值錢的。”

畢竟這麽大。

彈幕：【哈哈哈哈哈懂的都懂！】

許嘉年不想再讨論這個東西，帶着歲歲繼續去撿海貨。

藺賀找到一個釣魚的地方，和他倆說了一聲，獨自去了那邊。

許嘉年在一塊石頭底下發現一只黑乎乎又渾身帶“刺”的東西，看起來像一只海參。

他伸手摸過去，滑膩膩的，有點不好抓，觸感還有些惡心。

他在水裏洗了洗手，想了想，把剛剛嫌熱脫下來的手套重新穿上，再次彎腰把海參抓起來。

突然，海參滋溜一聲洩出一灘東西，吓得許嘉年一驚，當場把它丢出去，撲通一聲落進水裏，濺了自己一臉的水。

許嘉年：“……”

彈幕：【卧槽！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你禮貌嗎？怎麽能吐口水呢？】

【一個小科普：海參受到刺激時會出現排髒現象。】

【咦~這更不禮貌了吧/狗頭】

【海參：你都要吃我了，還問我要禮貌？】

【是排出內髒，不是排洩髒東西啦！】

【雖然但是，幸好沒滋老婆臉上哈哈哈哈哈】

“爸爸？”歲歲關心地湊過來，“爸爸怎麽了？”

“沒事。”許嘉年擡起胳膊蹭掉臉上的水，重新燃起鬥志，彎腰繼續找那只海參。

海參行動緩慢，還在落水的地方。

排出內髒的海參不會再“滋”出什麽東西了，但許嘉年不知道，靠近的時候有些戰戰兢兢。

他別開臉，慢慢伸出手，瞟一眼，靠近一點，別開臉，又瞟一眼，再靠近一點——

歲歲看着他的姿勢，歪頭擰眉，嘆氣一聲，把帶着手套的小手伸過去，一把捧住那只海參，“爸爸，給。”

許嘉年驚訝地看向他，立刻露出笑臉，把水桶遞過去：“真棒！快放進來。”

彈幕：【哈哈哈哈歲總都看不下去了。】

許嘉年帶着歲歲繼續在這一片搜索，又發現了不少海參。

這次他已經掌握了技巧，先戳一戳海參讓它滋幹淨，再派出歲歲将其“逮捕”。

彈幕：【啧啧，“你知道我們家歲歲的手才多大嗎？”】

【“六歲的小朋友，雙手才這麽大。”卻撐起了這個家。】

【#勇敢歲總和他沒用的爸爸#】

【喂！你們給老婆留點面子好不好？】

【老婆：沒關系，面子不重要，我選擇躺贏。】

【哈哈哈哈哈】

他們沿着海岸線慢慢往東探索，除了各種海貨，還撿到幾顆被海水打磨得圓潤晶瑩的海玻璃。

明明可能只是某個酒瓶子的殘骸，如今卻美得像藍寶石一樣。

許嘉年把它們放進水桶裏，“帶回去，可以串在風鈴上。”

歲歲點頭，跟着他繼續往前走。

然而再一擡頭，兩人就被前面那片海灘的景象驚呆了。

藺賀釣到一條小魚，找過來想放進桶裏，見他們站着不動，問他們怎麽了。

許嘉年給他指了指前面。

只見金色的沙灘上布滿了各種人類活動産生的垃圾，廢棄塑料桶、塑料袋、泡沫塊，破木板，各種瓶瓶罐罐，還有破舊的漁網、衣服……

淩亂散布着，簡直有些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