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回過神後,卿舟雪細細品着阮明珠的話,人生中頭一次地,體味到了地位殊榮而帶來的,一絲絲微甜。
她從八歲起,就可以看雲舒塵所有的書籍與筆跡。師尊在求學問道一方面對她毫無限制,也曾鼓勵她廣泛涉獵。
而後她習字也未去臨帖,直接向雲舒塵要來了她平日所寫的字,一個一個照着描。若是丢了也沒關系,根本不是什麽稀罕東西。
想到此處,她的心情肉眼可見地明亮些許。
“對了。”她忽然想起一事,“師妹,你的那些話本,價值幾何?”
“怎的了。”阮明珠一驚,“你弄丢了還是怎麽?”
弄丢了都算好的。卿舟雪在心底輕嘆一聲,面無表情道,“師尊收掉了。”
那日撞破過後,雲舒塵說是為了她能安心睡覺,不再偷偷半夜起身讀這玩意,一并将話本拿出了她的房間,毫無求情的餘地。
“幾本書而已,不要就不要啦。你師尊沒罰你什麽罷?”
“沒有。”
可也确實是從那一夜開始,雲舒塵與她疏離了許多。
疏離,而不是冷淡——師尊的語氣仍然溫和,但卻不像以前那般親近。平日裏似乎也有意無意地避開了與她所有的肢體接觸。
卿舟雪忽然意識到這一點,這幾日的思考茅塞頓開,但是幾乎是頭一次,她因着想通了一些事情而高興不起來。
她拉住阮明珠,一字一句問道,“師妹。”
阮明珠看她一臉嚴肅,不自覺也壓低了眉梢,“怎麽了?”
“還是上次那事。不按話本,按現在的世道來看,女子若是……若是喜歡上一個女子,別人當真會覺得不對麽?”
Advertisement
阮明珠還未開口,周圍有幾個女弟子正在閑談,聽到這話,忽而嬉笑一陣,有人鄙夷不屑,低聲說了句什麽“惡不惡心”。
卿舟雪自是聽見了,她看着她們一下子避之不及的背影,愣在原地。
阮明珠朝那邊啐了口,“關你什麽事?你娘的才惡心!”
她再扭頭過來時,卻發現卿舟雪看着前方,像失掉了魂魄一樣默然不語。
“你少聽她們說話。”阮明珠一蹙眉,“總之我不會覺着有何不對,不偷不搶的,怕什麽怕?”
“我并非是怕這個。”卿舟雪搖了搖頭,心緒微亂。
卿舟雪從不在意別人眼光,人海泱泱,世人有各色眼光,各式看法,皆難以統一,萍水相逢的緣分,犯不着誰說服誰。
可是師尊不是別人。她是她最親近的人。
她不知道雲舒塵的看法,怕她也是因着那些話本子,心生芥蒂,不願與她再接觸。
師尊可會覺得,她看這些東西,也是一樣的……惡心?
監工了一上午,卿舟雪也不知自己怎麽回到了鶴衣峰。一路上她前前後後捋了一遍,愈發覺得那樣的猜測興許八九不離十。
師尊是個溫柔的人,若當真不喜,估計也不會當面嫌棄她。便只是像如今一樣,不動聲色地離得遠些。
她那日并未說什麽,只是說這東西做不得真,便順手拿走了。
而雲舒塵從小沒有幹涉過她的讀書,哪怕是封神聊齋狐鬼的傳說,看來并無用處。
唯獨這一本《師姐在上》,雲舒塵不許她再看。
她走上鶴衣峰,遠方的紫霞仍然溫柔多情。
卿舟雪看着近在咫尺的風景,卻頭一次沒了欣賞的心思。
雲舒塵不知徒兒的推演已經偏離到這般地步,她正獨坐于床頭,雙膝上攤着一本翻開的話本。
正是那日從卿舟雪手上順來的《師姐在上》。
不得不說,文辭優美,感情真摯動人,情節跌宕起伏。那孩子的眼光甚至還不錯,抛開題材不看,雲舒塵也是帶着幾分欣賞之意看完的。
她翻回封面,目光落到這書的署名上,徵羽。
十分熟悉。
出自于她那個不務正業的師妹——越長歌之手。但凡認識點她的,都知道她自小常用這兩字署名,明晃晃的,從未改過。
師姐師妹有什麽好寫的。雲舒塵眉眼泊着一股涼意,她站起身來,手點在床頭的一個暗匣,忽然卧房之中,一整面牆都倏然剝離開來,露出一排排整整齊齊的書籍。
浩如煙海。
雲舒塵思忖片刻,将這本書插入了另兩本師姐妹系列的中間——那還是她老早以前看的幾本。
這裏卿舟雪不曾看到過。因為她根本不會貿然進入雲舒塵的卧房,便是偶有幾次,也不會随便亂碰,幾乎不可能找到這個暗牆。
也不會發現這一整面牆的話本,皆為女子相愛的故事。
這些話本是雲舒塵閑來無事,四海八荒地搜羅過來。先前在鶴衣峰重修後,還遺失了幾本,頗為可惜。
雲舒塵合攏了那片書牆,一切皆化為光滑的壁,看不出來任何異常。
她剛想出門去透透氣,卻在窗戶邊瞧見了一個熟悉的徘徊人影。
那姑娘孤零零地站在門口,一擡眸望過來的神色,總讓人想将她摟入懷中。
雲舒塵眉頭一蹙,遏制了自己的想法。
她正以為徒兒會像往日一般走過來,沒想到卿舟雪見了她,神色波動了一瞬,然後微抿着下唇,轉身走了。
走了?
當真有些古怪。
是這幾日自己的冷遇,終于讓她懂得退回一定的尺度了麽。
她是個聰慧的姑娘,這樣的道理,随便想想,明白也不奇怪的。
這分明是雲舒塵想要看到的結果。
但她卻在這一瞬,看着卿舟雪走掉的背影,卻感受到了一絲不甘。
理智上來說最好如此。但……她想得多一些,卿兒可是遇到了一些別的難處不曾?還是說今日發生了什麽事?
她想問問她。
可是她最終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白衣麗人的身影走入房內,消失不見。
太初境挖掘靈礦的動靜,已然快要接近尾聲。一方歇停,另一方便忙碌起來,偌大的靈素峰上下一心,将丹爐燒得旺旺的,皆用來煉制那包含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的丹藥。
柳尋芹在聽雲舒塵的主意時,便知曉了接下來肯定有得她忙碌。
她縱然有些不悅,好在徒弟白蘇還算懂事,給她攬過了許多冗雜重複的活。
靈素峰的結界産生些微波動。柳尋芹朝天邊一看,原是代掌門大駕光臨。
雲舒塵一眼望過那熊熊烈焰的丹爐,在收拾出來的室內擺得整整齊齊,這裏的溫度仿佛都滾燙了幾分。她一笑,“可算辛苦你了。”
“什麽事。”柳尋芹從來不和別人寒暄,都是廢話。
“我來尋你,還能有什麽事情。”雲舒塵嘆道,坐在她對面的一把椅子上,“自然是為着這不争氣的身子而來。”
“我觀你一切平和,沒有什麽不對的。”
“不是現下出的毛病。”她頓了頓,“平日裏那個配方,我如今能不喝了麽,或者說有無替代之法?”
柳尋芹淡淡打量她一眼,“為何?”
“是因為沙熙花的副作用麽。”柳尋芹桌上剛好擺了一點此花碾碎的粉末,像極了胭脂。她擡手沾了一點兒,盯着手指上那淺淡的紅色,“現在停藥,情毒亦存在于體內,有何區別?”
“并無其它法子?”
“你這等情況很是複雜,暫時想不到。”
柳尋芹的醫術已然是獨步九州的存在,若她也并無別的想法,其餘的地方幾乎無需詢問。
“我不是很明白。”柳尋芹若有所思地抽了口煙,在說話的間隙,逸出幾縷茫白,“于你而言,尋個合适的人很艱難麽?冰靈根的人,既與沙熙花的烈性相克,也更易于引出寒毒,只需雙修而已。”
雲舒塵微微撥弄着手上的玉镯,一時沒有說話。
“何況。”柳尋芹沉默片刻,“成色極為上乘純粹的單冰靈根,就在你身旁。”
柳尋芹雖為醫修,卻沒有什麽醫者仁心,更管不上倫理綱常。以她慣常之言,不該為世人眼光畏手畏腳,行醫之道當百無禁忌,敢想敢試。
也正是如此,同行一向對她頗有微詞,說她冷血涼薄如此,已經失掉了醫道的真谛。
可她能治得好別人治不好的疑難雜症,單憑這一點也夠別人閉嘴。
雲舒塵這女人算得上她醫修生涯的一個污點——活生生地把寒毒拖了個幾百年。
那污點聞言又起了身,朝她勾着唇角,說出的還是婉拒的話,“既然如此,叨擾師姐了。”
雲舒塵本也沒抱太大希望,也算不得失望而歸。春秋殿那邊難得沒什麽事務,她索性回了峰。
太初境修繕和挖礦的偉業,趁着掌門不在,正如火如荼地推行着。
歲月悠悠,不知何時又逐漸入了冬。
鶴衣峰正是中央太初境大澤的迎風口,加上坡度陡峭,多雨又多雪。
冬日幾乎每天都會下雪,新一層舊一層,雲舒塵将身上的衣袍裹緊了些,呵出一口白氣。
這自春到夏入冬,雲舒塵在外諸多事務,鮮少回來,卿舟雪也逐漸沒有再來找過她。
鶴衣峰的庭院不小,九曲回廊,若非特意尋人,很難碰上。
她已然幾月未見徒兒了。
那幾夜的擁抱,無意之間的觸碰的心悸,好像随着時間在逐漸淡去。
淡到她在想起卿舟雪時,也不會有特別的感受。
這樣就很好。
雲舒塵不知怎的就逛到了鶴衣峰最高處,一夢崖的頂端。
此刻正是夕陽西下,大雪已經悄然停止。落日懸在遠方群山之巅,不再滾燙,像筆點下的朱砂。
金色的餘晖已經開始變化,染上了一層重紫與淺粉。
孤山之巅,光影重疊。雲舒塵看見了那個分外熟悉的背影。
她舞劍的身姿翩然靈動,像茫茫大雪中振翅的白鶴。清寒的劍握在手中,宛若渾然天成。
劍尖猛然一挑,夾帶着幾縷風卷起雪花,随着她劍法的速度愈發淩厲,這雪花便越卷越多,如有生命力一樣繞在她周身。
在一瞬,她腳步站定,劍花一挽——
那些在風中聚集的雪花倏然散開來,忽如一夜春風起,如千片萬片的梨花瓣自天上飄落。
紛紛揚揚,萬縷柔情。
壯觀至極。
雲舒塵不禁看入了神。
在一片紛飛大雪之中,烏發白衣的女子幹脆利落地收了劍勢,朝她走來。
“師尊覺得好看麽?”
她自懷中掏出一朵羊脂白玉刻成的蓮花墜子,将雲舒塵的手牽起來,然後放入她的掌心。
雲舒塵對上那一雙如墨玉的眼睛,她微微彎着,“師尊,生辰快樂。”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