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羨慕嫉妒

所有人都是一呆。

請楊姑娘?

芳草、蕊兒聽見這麽三個字,也一下子聯想到了那個傻子,她們一時間倒是忘記了禮節規矩,和這裏帶給人的壓迫感,她們迫切地想要去那個傻子,如今過得什麽模樣。

于是她們匆匆回了頭,這一回頭,她們就呆住了。

不是打着布丁、灰撲撲的粗布麻衣,更沒有土裏土氣的麻花辮。

她穿着幹淨,并且看上去十分昂貴的衣裳,上衣翠色,下裙水綠,她的眉眼像是細細勾勒過一樣,說不出的清麗動人。

她年紀比她們還要大些,可她瞧着卻像足了少女,光站在那裏就惹人疼。

這是楊家的那個傻兒?

這是楊幺兒?

不可能!

芳草、蕊兒眼底先是一瞬的眩暈之色,似是被楊幺兒的模樣看得迷了眼,但緊跟着便轉為了震驚、嫉妒之色,最後定格在了向往的表情上。

她們向往這個樣子的楊幺兒。

她們心想,一個傻子都能這樣,何況是她們呢?她們可比她聰明多了!

那麽傻子能得到的東西,她們也能得到嗎?

芳草、蕊兒巴巴地看了看楊幺兒身後跟着的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有宮女有太監,他們都是伺候楊幺兒一個人的。多稀奇啊,從前在岷澤縣楊幺兒整日被鎖在院子裏,連門都出不來呢。私底下還有人譏諷,說她在家自個兒尿了褲子都不知道收拾呢……可她搖身一變,就有這麽多人伺候了。這些人穿得都比她們金貴,臉上洋溢着的那是屬于京城、屬于皇宮的傲氣。

這讓芳草兩人又畏縮,又覺得嫉妒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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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也想要這樣多的仆人,也想要有漂亮的衣裳首飾……也希望能見到真龍天子,傳說一般的人物,窮極岷澤縣鄉民一生也見不上的皇上!

這會兒氣氛有些尴尬。

秦嬷嬷僵着臉,拍了芳草、蕊兒兩巴掌,斥道:“扭頭瞧什麽瞧?貴人豈是你們能瞧的?”

這楊姑娘在皇上的寝居內宿過一晚,之後還接連留了幾日,盡管秦嬷嬷心中不快,但她也知道,按照宮中規矩,這承了寵的和沒承寵的乃是天壤之別。後頭的楊姑娘已經是貴人,跟前跪着的這倆丫頭就只是路邊的野草野花,她都随意拿捏掐弄。

芳草二人聞言,低下了頭,但心底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貴人?

楊幺兒也能做貴人?

芳草咬了咬唇,心下顯然覺得屈辱。

她同蕊兒跪着,楊幺兒卻立在那裏,好像她就是這裏所有人的主子,大家都成了她的奴仆。

過去楊幺兒都是他們茶餘飯後的笑話,誰能想到才過去多久的功夫,地位關系就掉了個個兒!

不管這二人心下如何不甘,那小太監無奈地又重複一遍,道:“皇上說了,請楊姑娘進去,只楊姑娘一人進去。”

劉嬷嬷反應過來,走到了楊幺兒的跟前,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道:“姑娘,随我進門。”

楊幺兒便呆呆由她牽着進去了。

芳草二人也只能眼瞧着楊幺兒越過她們,一旁的小太監還為其打起了簾子,然後楊幺兒便跨進了簾子裏頭去。

她們原本還擡着頭瞧,瞧見楊幺兒依舊呆呆的樣子,心頭想着果然還是那個傻子,并不曾變過。

只是還不等開心上一會兒,身後的嬷嬷又打了她們的頭,厲聲道:“貴人是你們能擡頭瞧的嗎?還不快低下頭!磕了頭快走!”

芳草咬着牙,規規矩矩地磕了頭。

她這一下用了猛勁兒,在青石階上磕了個響聲出來,疼得她眼淚都飙出來了,但裏頭一點動靜也無,也沒有什麽小太監掀了簾子出來傳話。

蕊兒眼淚也出來了,不過她不是磕頭磕的,只是吓的。若是沒有楊幺兒在前,也不至于如此,偏偏有個傻子在前頭作對比,後頭再有嬷嬷一口一個貴人,一巴掌一巴掌打下來毫不留情,蕊兒就感覺到了屈辱。

見她們磕了頭,裏頭也半點表示沒有,秦嬷嬷也知道不必再留了。

她問門外頭守着的宮女,道:“皇上可有說将她們安置在何處?”

宮女搖了搖頭道:“奴婢不知。”

秦嬷嬷這就為難了。

也放燕喜堂去?

可已經有了一個楊幺兒,再放兩個人過去,楊幺兒會不會一怒之下,對着皇上告狀?秦嬷嬷可不敢小瞧了這楊幺兒。這人傻歸傻,可你瞧她進宮來吃過一點虧嗎?

要不是這人是個傻子,秦嬷嬷都得懷疑她身上是不是揣了什麽符咒,比如吸走別人福運那一類的……

見秦嬷嬷不出聲,芳草和蕊兒心下竊喜。

她們不怕跪,但怕讨好不了人。

她們跪在那裏動也不動,恨不得把耳朵扯長些,好聽聽裏頭都說了什麽。當然,她們更恨不得鑽進去。

皇上長什麽模樣呢?

是不是和李老爺一般模樣,穿得雍容華貴,身上的料子都是成百上千兩呢?不不,興許是上萬兩呢。

這兩個丫頭,因着見了楊幺兒一面,便腦子裏暢想起來之後的生活了。

這跪個地都成了令人愉悅的事。

而隔着一道簾子,在她們瞧不見的地方,楊幺兒輕手輕腳地往前走去。

劉嬷嬷見她做賊似的,忍不住笑了:“皇上并未睡下,只是閉目小憩呢,皇上既然叫你進來,便是不怕打攪的。”

楊幺兒卻絲毫不覺,她将那枝花攥得緊緊的,轉過了屏風,然後便見着了屏風後的少年皇帝。

蕭弋在翻看一本書。

楊幺兒知道那是書,但她卻不識得字,她只是崇拜地看着那本書,然後又崇拜地看着蕭弋。

楊氏曾總在她耳邊念叨,讀書多麽多麽的厲害,鄰縣的夫子是什麽什麽厲害人……楊幺兒記不全楊氏的話,但“厲害”兩個字是記下來了。

現在在她眼底,“皇上”就很厲害。

楊幺兒是個傻兒,自然不懂得收斂目光的道理,她盯着蕭弋瞧得目不轉睛,蕭弋又怎麽會注意不到她?

蕭弋放下書,命人開窗通一通風。

再一轉頭,便見楊幺兒又帶着花來了。

蕭弋無端想起前幾日讓小太監插進花瓶裏的花。似乎是擺在了左邊的櫃子上。

他朝左看去。

那花瓶裏放着的花,已經枯萎了。

宮人們大抵以為他很是喜歡,所以沒敢擅做主張換下來,就還留在那兒。

所以這楊瑤兒是特地來給他送新花的?

楊幺兒慢吞吞地走上前去,用驚訝的目光掃了掃那本書,然後才把手裏的花遞給了蕭弋。

今兒倒是沒有直接往手裏塞了。

蕭弋低頭看了看。白花、黃蕊,模樣清麗,香氣淡淡。

比上回的花要顯得高雅多了。

她還知道挑花的好壞?

蕭弋從善如流地接過了那枝花,想了想去也不知說什麽好。

這位少年帝王的生活實則也匮乏得很,少有和人這樣來往的時候,他頓了頓,問:“留這兒一并用膳嗎?”

楊幺兒用力點頭,滿面真誠爛漫。

這廂外頭的芳草在思量一件事。

那傻兒捏了枝花進門……

難不成她用花來讨好天子?

這樣随意的玩意兒,能成嗎?

作者有話要說:  芳草:要不我也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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