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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停了不少的畫舫, 畫舫你擁我擠, 湖面便不平靜了。

待到楊幺兒與蕭弋一并踏上畫舫,便感覺到了一陣搖晃感。蕭弋原本皺了皺眉,但楊幺兒一把攥住了他的袖子, 借力站穩,蕭弋皺着的眉頭便立時舒展。

心道, 這民間畫舫搖搖晃晃, 倒也是極有意思的。

趙公公包下的畫舫, 乃是這條街上有名的秦樓楚館的。

老板娘得了好大一筆錢,自然殷勤極了。再見來的客人穿着非富即貴,一身氣質不凡,比往日裏那些個纨绔公子看上去厲害多了, 更不敢怠慢了。

老板娘引着他們上了樓,道:“坐在這兒, 能瞧見下頭所有的景色。”

但上頭也晃動得更厲害些, 楊幺兒便将蕭弋的袖子攥得更緊了。

蕭弋淡淡道:“上了茶點, 你們便可以退下了。”

“是。”老板娘見楊幺兒戴着帷帽, 一時也瞧不見她的面容,便叫了兩個姿色出衆的女子上來送茶點。

其中一名女子,繞到了蕭弋的右手邊,一邊往桌上放茶水,一邊便要往蕭弋的方向靠。

蕭弋擡眼看她,女子驟然接觸到蕭弋眼底的冷光,手一抖, 險些将茶盞打翻。

楊幺兒瞧見這一幕,便覺得不大舒服,胸口又悶又緊。她伸出手,托住了茶盞,道:“你手軟了嗎?”口吻天真直白并沒有別的意味。

但那女子臉色微白,忙低下了頭,也松開了手,低聲道:“小女子,小女子方才沒站穩。”

她低頭瞥見了楊幺兒托住茶盞的手指,白皙纖長,一瞧便是用金子将養出來的,那漂亮的茶盞在她手中,都反被襯得笨拙土氣了。

有這樣好看的手,便該知有一張多好看的臉。

女子立馬就有了自知之明,不敢再多留,匆匆拉着另一女子下了樓。

楊幺兒扭過頭便不說話了,只一手托着茶盞,也不喝茶,也不吃點心。

蕭弋見了她這般模樣,心下不由覺得好笑。

他拿出了書齋裏買的話本,放在了楊幺兒手邊,低聲道:“幺兒不是要看麽?”聲音裏帶着一絲誘哄的溫柔。

楊幺兒這才慢慢扭過頭,盯着書皮瞧了一會兒,然後将手中的茶盞放下了,轉而将書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翻開了一頁,便如同她往日裏讀書一般,念出了聲。

蕭弋從後頭捂住了她的唇,還順勢按壓了兩下,感受了一下柔軟的觸感,他這才低聲道:“莫要大聲了。”

楊幺兒不懂為何要小聲,但她還是遵從了蕭弋的話,壓低了聲音,低低地往下念。

她從未讀過這樣的故事,一時間興致非凡,一口氣往下念着,連歇也不肯歇。且出乎意料的,不曾有半點磕磕絆絆的地方。

這話本大致講的便是一個書生同一員外家小姐的事。

講員外小姐對書生如何相思成疾,後頭經歷了磨難,員外便将小姐嫁給了書生。

畫舫外已是華燈初上。

而楊幺兒目光還緊緊鎖在話本上,依舊一字一句地往下念。

很快,她讀到:“書生将她壓在石桌之上……春日裏的風和煦裹上身……”

“她低聲喚他‘杜郎’,嗓音柔軟揉了水。”

“待解了羅衫……”

“鳥兒從枝頭掠過,鑽入密林……”

念着念着,楊幺兒便滿眼迷惘了起來,顯然不大懂得這描繪得的是什麽樣的場景。

蕭弋突然伸手按住了書頁,他低聲道:“幺兒試過這樣嗎?”

楊幺兒茫然地搖了搖頭。

她自然是沒有試過的。

蕭弋便拿走了話本,按在一邊,随後将楊幺兒從凳子抱了起來,壓在了面前足夠寬闊的圓桌上。

他低聲道:“便是這般情景。”

楊幺兒怔怔道:“然後?”

“你該喚朕什麽?”

楊幺兒愣愣想了一會兒,蕭弋便靜靜等着她想。

終于,她抿了下淡粉的唇,道:“蕭郎?”

蕭弋一手托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衣帶,他道:“蕭郎也是極好的,但朕今日想聽幺兒喚朕‘哥哥’。”

說着,他掐了掐她的下巴:“叫來聽聽。”

“唔?”楊幺兒慢吞吞地眨着眼,長長的睫羽,似是從人的心尖尖上掃過。

“哥哥?”楊幺兒喚完,便抿唇笑了笑:“不是哥哥。”

蕭弋掐了掐她的臉蛋兒,道:“誰說不是了?幺兒這樣天真爛漫。朕若是有個妹妹,恐怕還不及幺兒這樣可愛呢。”

楊幺兒抿了抿唇。

原來皇上喜歡有人叫他哥哥。

楊幺兒這才慢吞吞地道:“蕭哥哥?”

她将聲音壓低,聽來便柔軟得很,直直往人的耳朵裏鑽。

這方才真正是似揉了水進去一般。

蕭弋眼底帶了點點笑意,他道:“幺兒真是極聰明的,一學便會,朕該當給幺兒一些獎賞。”

“嗯?”

“帶幺兒試一試,書裏頭寫的,是個什麽樣的情景,什麽樣的滋味兒。”

這便是,其中妙用了。

蕭弋心道。

畫舫二樓的門窗是緊閉着的,樓梯口有侍衛與宮人把守,自然無人敢上來。

那畫舫本也随着水波而搖晃,一時間比較起其它的畫舫來,這座畫舫反倒還顯得安靜極了。

一頂軟轎在湖邊停住。

一個年輕女子戴着帷帽走了下來,她一眼便瞧見了不遠處的畫舫,那畫舫上站着的,一瞧便是侍衛和宮人的模樣。

“姑娘?”丫鬟見她不動了,不由出聲問。

“現下上前去打攪,總是不好的,再等等。”

“姑娘說的是。”

這一等,便等到畫舫上漸漸有了動靜。

二樓的門窗被打開。

畫舫很快便靠了岸,宮人與侍衛漸漸走了下來,然後一致地等待着二樓的主子往下走。

女子盯着那邊看了一會兒。

方才見到身形挺拔,越來越像一名成年男子的少年皇帝,懷中抱着一個人,緩緩從畫舫走了出來。

他用自己的披風将懷裏的人罩了個嚴嚴實實,而後就這樣抱着上了馬車。

女子一怔。

原來帝後情深,不是作假的傳言?

“姑娘?”丫鬟忍不住再出聲。

“悄悄跟上去。”女子抿了抿唇道。

“若是老爺知曉,怕是要生氣的。”

女子搖搖頭:“怎會。”

說罷,她便轉身回了轎子中。

而這時丫鬟卻失聲叫道:“蕭二公子好。”

女子頓足,扭頭看了一眼,立即便規規矩矩地沖對方道:“蕭二公子。”

蕭光和跟着兄長去了一趟木木翰,回來便也得了封賞,如今身上竟也算是有軍功的人物了,一下子便與京中其他纨绔子弟拉開了一大截距離。

從前蕭光和一心戀慕李妧,大家都暗自譏諷蕭二公子這癡情得太傻了些。這般倒貼,也更叫人看不上,可如今便不同了。他過去的癡情,都成了叫京中女子們交口稱贊的地方。

有了真本事,誰不高看你一眼呢?

蕭光和乍然聽見別人打招呼的聲音,便擡頭看了一眼,道:“原來是常家姑娘。”

常大學士膝下就只有一個女兒,生得也是十分貌美的。

只是蕭光和從前滿腦子都是李妧,誰好看也都與他沒關系,因而這會兒見了,倒也沒有表露出半分的驚豔來。

常姑娘急着去追前頭的馬車,當然不想與蕭光和多說,她當即便告了辭,讓轎夫掉了頭。

這一追,便一路追到了一處宅子。

他們等在了拐角處,并不敢再往前,再往前便要被發現了。

丫鬟道:“這裏啊,楊宅,當時皇後娘娘出嫁時用的宅子。”

常姑娘當然也記起來了,當時婚前大宴,她也是來吃了宴的。常姑娘道:“皇上竟然還陪着皇後娘娘特地出宮,到楊宅小住。只怕明日還不會急着回宮。走罷,咱們先回去吧。”

“是。”

她們哪兒知道,這廂侍衛早就注意到她們了,立即就報給了蕭弋聽。

“認出來是誰家的轎子了嗎?”蕭弋懷中還抱着楊幺兒,對此事倒并不上心,便只順口問了一句。

侍衛道:“是常家的轎子,瞧式樣應當是常家女眷用的。”

趙公公在一邊接口道:“常家只有一個年輕女孩兒,就是常大學士的女兒。”

蕭弋淡淡道:“沒規矩。”

趙公公點頭道:“正是。聽聞這個女兒乃是常大學士老來得女,府中上下寵愛得緊,興許便是因為這個緣故,就失了分寸。”

“不必理會。”常家方才明确地站了隊,若無旁的事,蕭弋也懶得與之計較。他說罷,便帶着楊幺兒跨進了門內。

“明日……”蕭弋想了想,問趙公公:“宮外頭的閨閣女孩兒,這個時候總愛做些什麽?”

趙公公想了會兒,道:“踏春?”

“那便明日帶皇後娘娘踏春去。”

趙公公笑着應了聲:“是。”

他說着,頓了頓,問:“皇上,那些書?”

“都好生安置着。”蕭弋說着,難得笑了下:“娘娘愛讀。”

趙公公面上飛快地掠過一絲訝異,娘娘愛讀這樣的書?

但他還是應聲道:“是,奴婢這就命人好生放置。”

楊幺兒這一晚睡了個好覺,而等到第二日一早,蕭弋便強制将人從床上抱了出來。

楊幺兒原是不肯的。

但蕭弋在她耳邊道:“今日去外頭踏春,幺兒去不去?”

楊幺兒眼底一下子便聚攏了光華,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蕭弋将她模樣收入眼底,心道,倒是有法子治她的嗜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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