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1)
每回一看江一葦,淩萬頃就覺得,二十多年的酸甜苦辣好像都由他一個人生生受了。
江一葦怎麽還是那麽快樂天真呢?
她怎麽還能穿衛衣和工裝褲呢?她怎麽還能紮小辮呢?
明明自己只比她大一歲,為什麽自己就已經一股子叔味呢?
江一葦坐上副駕駛,剛系好安全帶,望見淩萬頃凝視的眼神。
“嗯?”江一葦疑惑地低頭望了望自己,懷疑是不是哪裏出錯了。
淩萬頃笑着收回眼神:“沒什麽,覺得你好看。”
誇人總是這麽突然,但江一葦心裏喜滋滋的:“你也好看。”像是怕淩萬頃不信,還加了一句:“真的!”
這兩個字說得尤其重,不容置疑。
縱然男人不在意自己好看不好看,聽到江一葦這麽誇獎自己,淩萬頃還是心中激動,不由傾過身子,在江一葦的唇上輕吻一下,低聲問:“好久不見,想我嗎?”
江一葦臉紅極了,不敢看他:“有點吧……”
淩萬頃滿足了。
不管是二十年,還是十天,他知道江一葦思念過自己,他就滿足了。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容易滿足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歷經艱辛之後,一點點的小收獲也能讓人滿足吧。
“先整理冰箱?還是先約會?”淩萬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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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會”二字,讓人怦然心動。不過,江一葦是公衆人物,約會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就算約會,要麽全副武裝,要麽去人少的地方。
江一葦想了想:“先說說你的安排呗?”
淩萬頃卻看了看她:“本來我訂了六點豪景,不過……突然覺得太正式了,你應該不喜歡。”
江一葦頓時明白過來,為什麽淩萬頃一見到自己,就有那樣的眼神。因為自己穿了一套适合逛街外出的衣服,而淩萬頃卻是裁剪得體的西裝,一看就是只出入高級場所。
害,這位先生是剛出差回來呢。
所以他應該也很累吧?
江一葦不由偷瞄他。淩萬頃望着前方,眼神篤定而深沉,夾雜着幾縷灰白的鬓角像是某種人生态度,發型與西裝一樣,幹淨清爽、紋絲不亂。
他明明清瘦,卻又像積蘊着無限的力量,不露一絲的疲态。
江一葦突然就不想折騰他了:“既然訂了就去吧,只要餐廳不把我趕出來,我不介意穿什麽。”
淩萬頃泛起微笑:“我帶去的人,沒人敢說三道四。”
豪景餐廳,在帝都某個标志性的上空。靠窗的位置是“富豪必争之地”。
但淩萬頃不需要争。
哪怕他一年只來一次,他也是絕對擁有優先選擇權的貴賓。
身材高挑、容貌親和端莊的迎賓将他們引到預訂的座位上,沒人打量江一葦的一身休閑,甚至迎賓在招呼了“淩先生”之後,十分自然地說了聲“江小姐”。
迎賓認識她。
江一葦望一眼淩萬頃,臉帶笑意。似乎在說,看來不需要你帶,也一樣沒人敢指摘我的衣着呢。
淩萬頃心中一動。
好喜歡這樣旗鼓相當的愛情。
餐廳裏播放着輕柔悠揚的背景音樂,疏朗的座位上,各有客人在輕聲細語。裝修豪華、品位不凡。
25年前,江一葦已是這個世界的巨星,她出入過很多豪華的場所,對這樣的場景并不陌生。
但25年後,她忙于拍戲、生活節儉,還是第一次赴這樣的約會。
縱然氛圍未變,菜單終究還是有變。
淩萬頃像是住在她心裏一般,優雅地向她推薦了幾道這裏的招牌菜,不讓她在服務生面前露怯。
窗外,天色漸黑,帝都街道上的華燈次第亮起。
“又是你訂的餐廳,我欠你的,何時能還清?”江一葦望着他,眼神清亮如水。
“你欠我的太多了,慢慢還,我不收利息。”淩萬頃亦凝望着她。
餐廳柔和的燈光,隐去了江一葦臉上淺淺的歲月,仿似回到二十年前的美好靜谧。
可時光剪影交疊之間,淩萬頃卻感覺到,自己留戀的已經不僅僅是二十年前的江一葦。二十年後的她,縱然有了痕跡,縱然變瘦了些,甚至還常常流露出與這個世代奇妙的隔閡與圓融,可他還是留戀她。
哪怕那局促與努力,在他看來也是如此撩人心弦。
這女人欠他的,的确太多了。她還不了,而他,也并不想要她還。
江一葦卻不知道他的潛臺詞。她以為淩萬頃說的是那幾百萬。
入組那天淩萬頃跑到同慶山莊,與她共賞湖色,之後沒幾天她的賬上就收到了六百萬。律師正在幫她處理法院的清償,只等全部處理完畢,從此以後她就一身輕松……
不,從此以後,她就只欠淩萬頃一個人。
服務生送來一瓶紅酒,江一葦想起,淩萬頃說過,下回要喝點小酒,不由笑了:“開車怎麽辦?”
淩萬頃眼波流動:“你喝。”
“你呢?”江一葦問。
“我看你喝。”
竟然有人能将如此不公平的事,說得如此心安理得。江一葦突然就笑了,對服務生道:“有沒有不含酒精的?”
“有。”服務生指着菜單上,“這幾種都是不含酒精的無醇葡萄酒。”
“那請你換這個,謝謝。”
服務生退下,淩萬頃卻笑着搖頭:“就不能讓我占點兒便宜。”
“嗯?”江一葦挑眉。你這話有歧意哦?
淩萬頃立時察覺,向來冷峻的臉居然紅了一下,解釋:“我是說,喝酒的便宜。”
“下回去我家喝。”江一葦安慰他。
淩萬頃立即道:“不,下回去我家喝。”
別忘了,他家地窖裏,可有着讓季瀚池都羨慕的珍藏。
很快葡萄酒換來了,服務生給二人斟上,桌上燭光搖曳,二人竊竊私語,說着江一葦拍戲的趣事。
“一葦?”
突然有人喊她。
江一葦一擡頭,居然是荊玉婷。她一身華服,兩只奢品logo的耳環晃起一片珠光寶氣。手裏還挽着一個年輕男子,長相俊美,長發挑起半邊,挽起一個丸子頭,又藝術又時尚的打扮。
“好巧。”江一葦倒也沒有慌亂,只是有些意外。
荊玉婷的生活看來比自己想象的精彩,這年輕男子望着荊玉婷的眼神裏,全是柔情,一看就很親昵。
“我來介紹。”荊玉婷很熱情,指着身旁的年輕男子,“尊尼,新晉男模,我家親愛的。”
又指江一葦:“江一葦,大明星,你應該認識吧?我同班同學。”
尊尼也很有禮貌,一看就是社交場合出入得多了,很優雅地向江一葦伸出手:“久聞江小姐大名。”
一邊和江一葦握着手,一邊還不忘拍荊玉婷的馬屁:“你們班一定是被仙女下了凍齡詛咒,同學都是年輕又漂亮,超有魅力的大美女。”
荊玉婷咯咯笑着,嬌俏地倚在尊尼手臂上,眼神已經瞄向淩萬頃。
淩萬頃也已站起身,江一葦趕緊介紹:“這是我同學,荊玉婷。這是……”
哪知淩萬頃已經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淩萬頃。”
荊玉婷眼中陡然放出光芒,握住淩萬頃的手,揚眉道:“終于見到大名鼎鼎的淩總,真人比鏡頭裏帥一百倍。”
旁邊的尊尼已經激動起來,荊玉婷剛剛放開淩萬頃的手,他就搶着握了過去:“您就是界限傳媒……?”
“界限傳媒,淩萬頃。”淩萬頃還是那麽優雅得體。
荊玉婷已經松開了尊尼,親昵地拉住江一葦的手:“一葦,也不要跟老同學瞞這麽緊呀。”
“沒有……這……”
省得她越描越黑,淩萬頃已經大包大攬起來:“是我不夠努力。荊小姐有機會也替我美言幾句。”
這面子給的,江一葦舒服到極致,荊玉婷也倍有面子。
“果然是我們一葦有魅力。淩總可是傳媒圈的黃金單身漢,號稱緋聞絕緣體,一葦你要是不好好把握,我可就下手了。”
“……”江一葦哭笑不得。
尊尼已經不依了:“婷……”一聲嬌哨,嬌得江一葦暗暗起了雞皮疙瘩。
荊玉婷卻已經笑起來:“開玩笑啦,瞧你急的。”
轉頭又對江一葦道:“好啦,不打擾二位約會。一葦何時有空,我請你喝茶呀,知道你工作忙,我都不敢約你。”
“我在許導的組裏,還有三天就要轉場回市區,到時候就方便了。”
想着荊玉婷在歐文靜這件事情上,是堅決站在自己一邊,為人也仗義豪爽,江一葦還是喜歡這個老同學的,于是爽快地答應了。
“行,那就說定,我們再約。”
荊玉婷抱了抱江一葦,很洋氣地行了吻別禮,卻趁着湊在江一葦耳邊的一瞬間,低語道:“多好的男人,別放過。”
江一葦紅了臉。
道別時,荊玉婷深深地望了一眼淩萬頃。淩萬頃接住,知道她定有深意。
但江一葦卻渾然未覺,她還在臉紅中。
“荊小姐很有趣。”淩萬頃笑道。
“原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有名。”江一葦道。她知道界限傳媒的實力,也知道淩萬頃的實力,但荊玉婷何許人也,她和她的小男友對淩萬頃的反應,出乎江一葦的意料。
淩萬頃卻不甚在意:“有名的是界限,其實不是我。你看去超市,大姐就只認識你,不認識我。”
一想到那天買魚還被送了蔥姜的場景,江一葦莞爾一笑,依然覺得很有意思。
“荊玉婷是謝高原的前妻吧。”淩萬頃突然問。
“是啊。現在謝高原應該是和歐文靜在一起了吧,所以荊玉婷不喜歡歐文靜。”
淩萬頃擡眼望她,笑道:“沒這麽簡單。”
“是嗎?”江一葦好奇,“那有多複雜?”
“財經部門跟過謝高原。他對歐文靜工作室的投資,早在十年前就開始了。歐文靜是內地第一批成立個人工作室的明星,離不開謝高原的支持。”
江一葦驚訝:“難道歐文靜不是玉婷離婚後才和謝高原好的?”
“當然不是。”
“怪不得荊玉婷這麽讨厭她啊。”江一葦恍然大悟,“我還想呢,這都前夫前妻了,應該各自祝福,管人家跟誰好呢,原來還有這麽一出。十年……玉婷還真受委屈了。”
淩萬頃卻道:“十年前投資歐文靜工作室,不代表他們只好了十年。何時開始的,我們外人不得而知。但謝高原的離婚官司,財經界普遍認為他作了巨大的讓步,有人猜測是因為兩個孩子的緣故,不管怎麽說,荊玉婷手段了得,也算是圈內共識。”
江一葦托腮,一臉無辜地望着淩萬頃:“突然覺得我還是幸運的。要我搞這些,怕是搞不來,我只會演戲。”
淩萬頃深深地望着她,心想,幸好我是淩萬頃,我來替你搞這些。
…
章齊齊同學,在露娜的香閨裏呆了整整兩天兩夜。
就問你可怕不可怕。
露娜也被這男人的纏勁兒給驚到了。
“我不想演你的戲了。”露娜套着寬大的襯衫,倒在客廳沙發裏。
章齊齊爬上來,像個孩子一般,與她擠在一起:“不要趕我走。”
“我沒想趕你走。我就是不想演你的戲了。”露娜抱住他,輕輕撫着他亂糟糟的頭發。
“為什麽?”章齊齊輕聲問。
“不演你的戲,還睡你的人,關系簡單些。”
章齊齊想了想:“你想要多簡單?”
“你單身三十一年,我單身一年半,咱們是荷爾蒙的吸引,就簡單的荷爾蒙關系。”
章齊齊有點挫敗:“我不是……”
“你就是。”露娜不容他反駁,“在你家半天,在我家兩天兩夜,你算得過來嗎?多少次?咱倆粘在床上就沒下來過。”
章齊齊委屈:“明明在浴缸裏也有……”
被露娜一瞥,他沒敢說下去。實在有點心虛,粘在浴缸裏和粘在床上,好像也沒多大區別。
“我沒怪你。”露娜稍稍坐起身,看着倒在她大腿上、無辜如孩童的章齊齊,“我也很快樂,謝謝你。”
“身體是可以通向心靈的。”章齊齊堅持。
露娜拍拍他的臉:“來,你起來。”
章齊齊不知所以,聽話地起身,露娜光着腳,牽着章齊齊的手,牽到書房。
書房是中式的榻榻米,中間是價值不菲的茶海,一邊是漫天漫地的書架,書架上全是嶄新的各色書籍,琳琅滿目。
“看到這些書沒有?我一本都沒有翻過。是來拍綜藝時,經紀人幫我一次性購置的,我甚至不認識這些作者……哦,這幾位言情作者我認識,因為她們的書改編成電視劇了。”
露娜笑道:“你家也有書架,但你家書架上的書,全有閱讀的痕跡。”
“所以呢?”章齊齊問。
“所以你是很有前途的導演,我是不學無術的小明星,除了荷爾蒙,咱們沒一樣能說到一起,懂嗎?”
章齊齊搖搖頭:“我們一起吃馄饨也很開心啊。”
露娜心中柔軟起來,她親了親章齊齊的鼻尖:“我也很開心。所以我願意跟你一起吃馄饨,一起粘在床上,但不談別的,好嗎?”
章齊齊怔怔地望着她。
他還是不懂女人,他不知道該怎麽走進露娜的內心。她看起來特別豪放,可其實将自己保護得死死的,他有些束手無策。
…
吳迪果然沒有猜錯,歐文靜終于回組了。
劇組跟歐文靜工作室百般協調之後,歐文靜回到同慶山莊,将這邊剩餘的戲趕在兩天之內全部拍完。
這意味着原本一天工作十二小時的劇組,這兩天必須一天工作十八小時,甚至可能更多。
費皓南咬牙忍了。
這劇組裏最大牌的是歐文靜,但最有人氣的是費皓南,他要考慮到自己的形象,也不想給導演留下配合度不高的壞印象。
最近網上關于費皓南如何敬業的新聞稿很多,有些是費皓南團隊的通稿,有些是劇組的宣傳稿,但費皓南粉絲扒信息特別厲害,從這些通稿中,不知怎的就扒出歐文靜突然離組,導致費皓南連續熬兩個大夜配合的線索。
費皓南的粉絲怎麽能忍。
我家哥哥被欺負了!團隊廢物!我家哥哥只有我們了!前輩就了不起嗎?前輩就可以倚老賣老折騰後輩嗎?我家哥哥謙虛,不是你傲慢的理由!
撕歐文靜!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歐文靜也是沒想到,自己離組親自跑公關而已,怎麽就惹上了這麽一群飯圈女孩。
可怕。頭疼。
江一葦卻老神在在。之前歐文靜離組,為了保障拍攝不被耽誤,導演就把其他演員的戲做了調整,不僅給江一葦加了戲,還把江一葦的戲份都提前拍完了。
所以歐文靜回來補戲時,已經沒江一葦什麽事。
江老師去泡溫泉啦!
同慶山莊三公裏之外,新開了一家禦水溫泉,在一大片“僞溫泉”環繞的京郊,禦水是不折不扣的真溫泉,當然,價格也很真。
深秋的楓葉已經紅了,略有幾片飄落到牛奶池上,乳白色的奶湯襯着楓葉的紅色,煞是好看。
奶湯裏泡着四個女人。
吉星正在誇奶湯:“這家牛奶湯不錯,上回去了隔壁那家,也不知道倒了幾天的奶沒換,隔老遠就聞到馊味兒,氣得我當即就回程了,浪費了錢不說,還浪費我時間。”
吳迪也在奶湯上飄浮:“這家水溫也好,有些水溫都是亂标的。标着38度,一下池子,皮膚都燙紅了,起碼42度以上。”
江一葦卻想起記憶中不知什麽時候的場景,那是屬于“糊塗江一葦”的場景。
“我記得哪家在半山腰,冬天泡在溫泉裏,四周下着雪,特別美。”
吉星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那家最近在重新裝修,裝修好了我請大家去,一定都要到場啊。”
大家當即紛紛附和。
想想那景致都美極了哇。
女人們激動得搖曳着,乳白色的奶湯在她們泛着光澤的肌膚上起起落落,美不勝收。
“一葦姐皮膚真好,倒像是天天泡牛奶。”吳迪時刻牢記,江一葦是未來老板娘,江一葦是未來老板娘!
不過,這個“未來老板娘”皮膚是的确好,吳迪覺得太好發揮了,吹起來一點都不違心呢。
江一葦倒是老實:“前陣窮得我,在豎店都靠露娜請我吃外賣,別說泡牛奶,就是喝牛奶也得看看餘額。”
“苦盡甘來。苦盡甘來。”吉星笑道。
一起來的還有《風尚》雜志主編杭夢雪,她和江一葦差不多年紀,一見面頗有惺惺相惜之感。杭夢雪問:“就是跟你一起拍《水晶鞋》的露娜?”
“是啊。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頭一回見面還鬧了新聞,後來才發現,她性格蠻耿的。”
杭夢雪道:“最近她家團隊也在聯系我們,我也留意她。她之前路線沒走對,美豔比清純更适合她。你說女人多難,王安迪那事兒對她傷害挺大的,能這麽快走出來不容易。”
吳迪踢了踢腿:“我都記得那天呢,我們部門加班了一通宵啊。你說這些藝人,怎麽都喜歡半夜搞大事,還讓不讓我們記者活,我這頭發……”她撩了撩自己浸在奶湯中、已經不成大波浪的大波浪,“還能保持現在的發量,太不容易了!”
吉星大笑:“哈哈哈哈,迪迪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又瘦,發量又多,你寒碜誰呢。看看我的肉!看看我的發量!”
四人都大笑起來,然後又齊齊指向江一葦:“那還是一葦姐最拉仇恨!”
江一葦委屈:“我都不說話了,你們還不放過我啊。”
杭夢雪卻想起一事:“對了,費皓南是我們初定的開年刊的封面,他說一定要跟你一起拍,你們知道這事吧?”
江一葦點頭:“知道的,他們跟吉星已經聯系過了,說你們這邊也答應了的。”
杭夢雪也不諱言:“這回很不好意思,讓一葦姐鑲邊了。不過我一定保證,一葦姐的服飾贊助絕對是大牌裏數得上的系列。”
江一葦笑道:“我不計較的。”
吉星已經誇上了:“我們一葦姐,真的是她這個咖位裏最敬業、配合度最高的……之一。”
“噗!”這個“之一”太有靈魂,吳迪被逗笑了。
杭夢雪搭上了吳迪的肩,親昵地靠着她:“迪迪跟我的關系……那是沒話說。她極難得跟我開口,這次為一葦姐破例,我肯定要鄭重考慮。我有個想法……”
三個人都湊了過去。
杭夢雪卻豁地站起身:“咱們換個池子說!”
“讨厭!”吳迪一捧水潑了上去,杭夢雪咯咯笑着,已經迅速跑向池邊,裹上了浴巾。
江一葦和吉星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相視一笑,也從池子裏起身。
換到了小魚池,四人面對面坐下,依然是杭夢雪和吳迪坐一邊,吉星和江一葦坐另一邊。
小魚們一見來了人,蜂擁而至,圍着她們的膝蓋和小腿一頓猛啃。又癢又酥的感覺,把女人們樂得咯咯直笑,好一會兒才言歸正傳。
“新年刊的封面,我給一葦姐約雪奈兒怎麽樣?”杭夢雪道。
吉星迅速和江一葦交換視線。
吉星道:“那當然好,不過雪奈兒代言人是歐文靜。她對我們一葦姐頗有積怨,會不會不願意?”
杭夢雪輕笑一聲:“倒也輪不到她願意不願意。”
江一葦不吭聲。她再憨也聽出來了,吉星這句挑撥非常有效,成功地激起了杭夢雪的好勝心。
“其實說到雪奈兒,我們一葦姐才是華國第一位頭排看雪奈兒大秀的明星。不過,都過去了,往事。”吉星一揮手,雲淡風輕。
杭夢雪道:“其實這事兒我知道,當年一葦姐看秀,說起來我還在現場。”
“是嗎?”這下連江一葦都有點激動。
“那時候啊,我還在法國留學呢,實習時候在秀場打雜,就見過一葦姐,是不是挺有緣分?”
江一葦恍若隔世:“可惜啊,我搬家把那些東西全丢了,以前還有好多照片的。”
“是可惜。要能找到,我就可以幫你造勢。不過呢,找不到就算了,多費些事罷了。”
杭夢雪深深地看了吳迪一眼。
吉星眼尖,望見清澈的水下,杭夢雪和吳迪的腳趾已經勾在了一起。
她迅速收回視線,笑道:“反正需要什麽,我們全力配合。夢雪姐要能幫一葦姐拿到雪奈兒的服飾贊助,我做夢都要笑醒啊!”
“贊助有什麽難。”杭夢雪挺了挺腰,“歐文靜的代言快到期了,據我所知,雪奈兒覺得她負面太多,不想續約。”
池子裏一片安靜,人人心裏雪亮,卻沒有一個人說破。皆在等着她的下文。
“一葦姐……”杭夢雪擡起眼睛,微笑地望着她,“要我個人說,氣質和形象比歐文靜更貼合雪奈兒。但品牌都很現實的,除了形象氣質,也要看成就。”
這話說得很透了。
吳迪悠悠地插了一句:“不着急,一葦姐複出拍戲才四個多月,收獲季很快就會來的。”
杭夢雪:“我也相信。”
都是聰明人。人脈和營銷,關鍵時刻可以助推,但歸根到底,還是要實力足夠。否則就是硬吹的氣球,輕輕一戳,美夢就碎了。
…
同慶山莊的拍攝結束,接下來的戲份都在市區,江一葦還有兩天的校園戲,一天的法庭戲,以及數天的家庭戲。
因為之前時間留得足,江一葦的拍攝就顯得得心應手,終于讓許铮松了一口氣。
他是真沒想到,這回是他最怵的江一葦,給了他一顆最大的定心丸。
而且江一葦的戲真好,在她的帶動下,跟她對手的費皓南進步都神速。哪怕是沒她的戲,只要她有空,也會在現場待着,費皓南時常向她請教,劇本上就像江老師一樣,寫得密密麻麻。
許铮感嘆:組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江一葦:什麽?我老?
“什麽?你老?”淩萬頃氣死了。老子不探班,你當我們一葦七老八十了?
當即就要沖到片場來亮亮相,被江一葦及時阻止。
“資歷老。是說我資歷老。”
哦,這還能勉強接受。
但饒是如此,淩萬頃也覺得該做點什麽了。
這天,法庭戲剛剛收工,外邊就來了一輛小車,送來了一車的奶茶。
“這是江老師請大家喝的奶茶。”
江一葦一臉懵逼:我沒有!我毫不知情!
“是一位淩先生替江老師訂的。”
劇組工作人員已經湧了上去,頓時七嘴八舌。
“哇,是這家!”
“我知道,它家超難買的!限購兩杯,還要排隊,每回都要排一個小時以上!”
“我要芝芝莓莓!”
“我要草莓多肉!”
“一下子買這麽多,這位淩先生夠能耐啊!”
“不管,我們還是感謝江老師!”
一時間,工作人員齊齊喊:“感謝江老師!”
江一葦臉都紅了,偷偷跑到一邊,打電話給淩萬頃:“喂,奶茶是你訂的?”
“是啊,大家喜歡嗎?”
“太喜歡了。謝謝啊。不過……這麽多,你怎麽訂到的?聽說限購呀,而且要排好長的隊。”
淩萬頃略有些得意:“沒有想不到的辦法。就看我想不想。”
好吧。男人幼稚起來也是很幼稚的,江一葦成全他。
“親一下謝謝我呗?”
這該死的男人,還撒嬌。
“見面親?”江一葦很老實地問。
淩萬頃差點笑出聲來,江一葦實在是很實誠,實誠到淩萬頃都不好意思欺負她。
“電話裏。”
江一葦無奈,四周望了望,沒有人注意到她,趕緊“啵”了一聲,這才挂了電話。
電話那頭,淩萬頃一個人樂了很久。
直到陳永濤來敲門進來。
“淩總,這周深度調查要改?”
“對,美の茶成功之路是否不可複制,換這個。”
淩萬頃:老子用一個不收錢的軟廣換了永久VIP,老子公器私用容易嘛。
“界限三獵犬”群裏。
陳永濤:“老板最近開始研究奶茶了。”
康鳴:“說不定馬上開始研究奶粉。”
吳迪甩出一張照片,兩秒鐘之後又撤回。正是小龐在同慶山莊偷拍的那張。江一葦歡喜雀躍地跑向淩萬頃的豪車。
“姐姐我在劇組也安了小天線。”
康鳴:“厲害了,我的吳!”
…
帝都頂尖的婦科私人醫院,歐文靜拿到了報告。
醫生是權威專家:“鑒于歐小姐的身體狀況,我不建議你懷孕。”
歐文靜狠下一條心:“我需要一個孩子,哪怕取卵代孕。”
醫生的神情嚴肅起來:“歐小姐,我們是正規診所,不做這種生意的。”
“那我就找願意做這生意的。”
歐文靜起身,踩着高跟鞋,扭出了診所。
…
荊玉婷的豪宅裏,歐文靜的司機又一次造訪。
“歐文靜去了婦科診所。”
荊玉婷哈哈大笑:“哈哈,怎麽啦?生什麽見不得人的毛病了?”
“不是。她去檢查身體,想要備孕。”
“備孕?”荊玉婷一愣,當即覺得事态不妙。
“她都這個年紀了。就算她還生得出,老謝……”說到這兒,荊玉婷突然就憤怒起來。
男人八十都能生,謝高原也不過六十出頭。
她忍了歐文靜十幾年,抓了一手的把柄,離婚分得這一半家産,原以為歐文靜就是惡心她,卻沒想到,居然還想給謝高原生孩子。
女人最不能忍的,不是有人分享自己的老公,而是有人觊觎自己孩子的財産。
分享老公,只要利益到位,灑脫的女人可以放手。想要謀奪她孩子的財産,女人的利爪就會伸出來,拼死保護孩子。
她的臉陰沉了:“檢查結果如何?”
“看她臉色不好,想來結果不樂觀。一上車就悶悶不樂,還打電話咨詢代孕機構。”
“代孕?”荊玉婷冷笑,“虧她想得出來。夢倒是做得挺美的,自己不用生,身材不走樣,讓別的女人替她生。”
司機讷讷不敢說話。
荊玉婷臉色鐵青:“有後續動向立刻告訴我,不能讓她找到代孕的。”
“是,荊小姐。”
見她還沒有給錢的意思,司機終于又猶豫着問:“荊小姐,我還發現了一樣東西,可能對你有用。”
“什麽東西?”
“我先不能給你。你能不能……加點錢……”
荊玉婷從書架上抽出一個信封,扔過去:“這是信息費。至于你手裏的東西,要真值錢,我什麽時候不爽快了?”
司機垂下眼睛:“要不是為了我孩子的病,我本不該……”
“得了。”荊玉婷打斷他,“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要錢不是錯,不用給自己找高尚的借口。”
司機的頭摁得更低了,猶豫半晌,終于還是卸下背包,先将桌上的錢裝進去,又拿出一個大本子。
荊玉婷一看就愣了。
這是劇本啊。而且看這個打印格式和簡陋的封皮,還是好多年前的劇本。
“這是什麽?”她問。
“這是在歐小姐的儲藏室找到的。上回你說,只要和江一葦有關的,你都想要……”
“江一葦?”荊玉婷一把抓過劇本。
打開第一頁,扉頁上一行小字:《貞女街往事》。
而在标題之下,用黑色鋼筆端端正正寫着三個字:江一葦。
縱然過去多年,這三個字還是一點兒都沒有褪色,可是紙張卻泛黃了,而且是翻閱過多遍的、松散的泛黃。
荊玉婷心驚,立刻随手翻開內頁,只見每一頁上寫得密密麻麻,所有的空白處,都寫滿了各種相關資料和心得體會,甚至還注明了臺詞的強弱。
這字跡,荊玉婷認識。
她和江一葦同窗四年,雖說當年關系不是非常密切,但江一葦字跡秀麗,在班裏常常被老師當範文表揚,她記得太清楚。
這就是江一葦的字,不可能錯。
荊玉婷又扔過一信封,沉聲道:“出去!”
司機頭一低,将信封掃進包裏,一言不發地離開。
荊玉婷坐下,翻閱着劇本,想了好久,終于漸漸有了些端倪。
當年江一葦突然罷演,在他們同學中引起軒然大波。荊玉婷記得,當年的她,也還是熱血沸騰、心地善良,還曾經親自去勸過江一葦。
但江一葦一心要出國,不惜給《貞女街往事》賠償違約金。
她記得,違約金數額巨大,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貞女街往事》重啓拍攝,她也曾經去參加試鏡。但荊玉婷清楚地記得,最早許铮導演也并沒有對歐文靜另眼相看。
可不知道為什麽,選了一圈的女演員,有兩位都拍了定妝照,突然就被歐文靜以黑馬姿态殺出。
據說,是歐文靜天天去堵許铮導演,在他面前試戲。
試着試着,許铮導演被她的執着打動,願意再看她演一遍。這一演,許铮導演居然就滿意了,放棄了已經定過妝的兩位演員,定了歐文靜。
本來這事挺蹊跷。但後來歐文靜憑借這個角色拿了影後,也就服衆了,慢慢地,這場往事也沒人再憶起。歐文靜就是從那次開始,走上巨星之路。
但要從荊玉婷這些年的觀察,歐文靜往後二十年演過的任何一角色,都沒有《貞女街往事》裏出彩。
她只是努力,算不上有天資。
天資屬于江一葦。
所以為什麽,江一葦當年的劇本會在歐文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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