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外面風越來越大, 吹到臉上冰冷刺骨,連眼睛都睜不開。

佟佳被順治拉着走在夾道裏,一點都沒感到冷, 反而全身上下被火烤着般, 說不出的憤怒與疲憊。她使勁往回拽着手,拽不開就去推他。

順治頭也不回,幹脆手一張,與她十指緊扣。

佟佳喘息着,固執地去掰順治的手指頭。順治沉聲說道:“消停點,別亂動!”

“我想消停, 可有人不讓我消停!”佟佳氣沖腦門兒,不管不顧擡腳, 用力朝順治的腳背跺了下去。

順治痛得倒吸了冷氣, 卻依舊沒放開她, 沉聲罵道:“你個臭女人,先前你倒聽話得很,叫你去你就去,讓你跪你就跪, 你怎麽不知道反抗?”

“反抗, 我拿什麽反抗, 是身份還是力量?”佟佳氣急, 既然掙脫不開, 擡起順治的手張嘴就咬。

順治這下沒讓佟佳得逞, 手往下一拉, 佟佳咬了個空。他斜睨着佟佳, 冷冷說道:“反正我不放, 你若是不走, 我就打暈你,直接把你扛走。不信你可以試試。”

佟佳擡腳就踹過去,順治側身躲,将她也帶着轉了個圈。

順治看向佟佳,冷笑一聲,說道:“我無所謂,讓人随便看就看了。你若是想讓所有人看見你的潑辣樣,盡管動手動腳吧。”

佟佳動作慢了下來,她也不怕被人看到她的潑辣樣。她是怕傳到太後耳朵裏去,太後會被更加激怒。

一路到了乾清宮,順治将佟佳帶進東暖閣,把她摁在塌上坐好。他則叉着腰站在佟佳面前,深深喘息幾口氣,盯着她問道:“可有哪裏受了傷?”

佟佳嘲諷地說道:“不敢勞煩皇上關心,若是我受了傷,或者被尚方院折磨而死,皇上可會去給我去讨回公道?殺幾個無關緊要奉命動手的奴才,然後給我修座豪華的陵墓,給我立塊白玉碑,給我追封個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封號嗎?”

順治氣得臉都黑了,閉了閉眼,硬生生忍了這口氣。他蹲下來,一言不發掀開佟佳的衣袍下擺,拉起她的褲腿。

佟佳尖叫一聲,腿一擡,将順治踹了個仰倒。

“你瘋了!”順治被踹懵了,難以置信瞪着佟佳。

Advertisement

很快,他惱怒不已,雙手撐着地撲上來,鉗住她的腿,狠狠警告她道:“你個臭女人再敢動,老子幹脆打斷你的腿!”

褲腿被拉到了膝蓋之上,佟佳驚恐不已,雙腿亂彈亂登,大聲叫道:“你要做什麽?你放開我!”

“老子看你膝蓋!”順治見佟佳膝蓋只有些許的紅,那股氣再也壓不住,擡手敲了上去,“我早就該想到,你能蹦能跳還能與我幹架,哪裏有丁點受傷的樣子。”

“馬後炮!”佟佳腿上一痛,連忙将褲腿拉下去,譏諷連連:“這時候想到我受傷了?再說,我受傷不正合了皇上的意嗎?皇上先前就想把我送到尚方院去,現在你的額涅,你的皇貴妃替你做了這件事,正好省了皇上親自動手。”

“我馬後炮?!”順治怪叫一聲,幹脆就那麽坐在地上,雙手搭在身前,臭着臉看着佟佳。

“我在六部忙碌,眼見馬上要入冬,衣不蔽體的百姓需要赈濟,總得想方設法從戶部庫房角落,去勉強掃點銀子出來救命。聽到你被帶進宮的消息,馬上放下正事趕了回來。你少說風涼話,去了尚方院,你也不會死,連跟頭發絲都不會掉!”

佟佳想到順治送來有零有整的五百多兩銀子,暗自白了他眼。別開頭,一幅不相信,不想搭理順治的模樣。

順治快被氣笑了,“你愛信不信,在老子的地盤上,你受了傷的話,那我這個皇帝白當了。尚方院就那麽幾個人,我懶得去動而已,留着她們自己打來打去玩。只要你一進去,其他人馬上就會攔下。否則,吳良镛這個大總管,得提着項上人頭來謝罪。”

佟佳依然不去看他,一聲不吭。

順治揉了揉眉心,感到頭疼不已,疲憊至極,無力問道:“你罵我馬後炮,你莫非是想我先前在外面脫了你的衣衫查看傷勢?”

佟佳倏地回轉頭,沖着順治不客氣吼道:“我不需要皇上查看,更不需要皇上的關心。皇上關心誰,誰就倒黴!”

順治怒極,蹭地躍起身,居高臨下死死盯着佟佳,一字一頓說道:“你不就是仗着我的關心,才對我這麽兇!佟小格格,你究竟講不講理?”

“講理,誰給我講理的機會了?是太後,是皇後,是皇貴妃,是大福晉小福晉們,還是皇上?”佟佳不服輸,迎着順治的視線,冷冷回望。

“要說不講理,全天下再沒有比紫禁城更不講理的地方,開口閉口提規矩,真是天大的笑話!大字不識幾個,腿上的泥剛洗幹淨,穿上了鞋,就急吼吼充作斯文人了!”

佟佳知道,遷怒于人的事情做起來順手得很,她此刻亦如此,與太後做着太後一模一樣的事情。

被偏愛總有恃無恐。

她也想做得好看點,想要姿态優雅點,可這些都沒有屁用。

如她先前所說的那樣,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連個粗使嬷嬷都打不過。

她不懂得造出個威力巨大的武器,把他們這群人都突突了。她手上沒兵,也造不了反。

她只是個最底層的小格格,只有這麽一丁點讓她倒黴的所謂寵愛。

她不遷怒到順治的頭上,她得生生憋死,活不到玄烨登基的那天。

再說,現在她與太後算是正式翻了臉,玄烨登基後,她不一定有勝算。

這一切,都是順治該死的愛!

順治被佟佳罵得目瞪口呆,他從未聽過如此大膽辛辣的話。哪怕是成日哭着南明的那群讀書人,罵得都沒如此不留情面過。

本想生氣,實在氣不起來,這是他兩世聽過最痛快的話。嘴角上揚,順治無聲地笑,越笑越止不住。

他俯身下去,溫柔至極擁住佟佳,頭埋在她身前,笑得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們都是一群虛張聲勢的人,從來都是,可恥又可恨。

嘴上講着仁義道德,做着最令人不齒的勾當。

佟佳被壓得喘不過氣,她用力掙紮,推他,感到胸前的濕潤溫熱,狠命拍打着順治的背,“起來,你給我起來!”

“不起。”順治悶聲悶氣答,“壓不死你,我沒吃你得多,沒你胖。”

佟佳真抓狂了,手滑下去,剛到順治的腰上想擰下去,他一下翻滾開,瞪着她說道:“癢!”

瘋子,真是瘋子,佟佳喃喃地罵。正準備翻身坐起來,被順治扯了回去,他的聲音極輕,飽含着請求:“陪我躺一會。我好累啊。”

順治緊緊握着佟佳的手,另一只手搭在眼睛上,蓋住了眼裏的水光。靜默片刻,他問道:“你想不想揍她們一頓出氣?”

佟佳愕然問道:“揍誰?”

順治說道:“太後,皇後,或者皇貴妃,除了石氏,任何人都可以。”

佟佳狐疑問道:“石氏為何不行?”

順治笑,喃喃罵道:“你這個瘋女人,你該問我,為何能冒天下大不諱,讓你揍我的親生母親。”

呵,居然被瘋子叫做瘋女人。佟佳覺着,再與順治呆下去,她說不定真會與他一樣,成為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

“好吧,其他人可以,石氏為何不行?”佟佳堅持問道。

“你吃醋了?”順治側過頭望着她,眼中水波橫,柔情得令佟佳牙酸。

“呵呵。”佟佳扯着臉皮幹笑。

順治眼裏閃過一絲受傷,默然半晌,說道:“石氏是漢人,修複滿漢關系興許要很多年,能做到一些是一些吧,我不喜歡再看到天下生靈塗炭。外夷來侵犯我絕對不會手軟,在大清土地上不行。”

佟佳知道他倒沒吹牛,沙俄來犯,他下令不顧一切還擊。對于臺灣的鄭經,則多次诏安,并不想與他打仗。

順治不耐煩問:“怎地,你究竟想不想啊?我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等下我讓人把她們叫來,你躲在背後下黑手敲悶棍。我不好動手,倒不是我不揍女人,比如你這個女人就可惡得很,很多時候我都想打你。”

佟佳橫了順治一眼,他朝她溫柔地笑,“那是我生母,我下不去手。有時候她真是讨厭得很,開口閉口都是為了我好,她為我的江山社稷操碎了心。”

停頓片刻,順治譏諷一笑,不客氣說了下去:“她把一群蒙古女人塞進來,讓我像馬場配種的馬那樣,給她的科爾沁配種,讓她科爾沁的血脈在覺羅氏好延續下去。真是可笑啊,她在科爾沁算什麽,她自己當了棋子,被拿去換利益,她還要這樣對待他的兒子。”

順治轉過頭,望着頭頂的藻井,聲音低落下去:“有時候,我又覺着她可憐。她活在自己的虛幻裏,以為自己肩負着了不起的重擔,拼命要證實自己,她對科爾沁有多重要。她嫌棄我太過優柔寡斷,她說我一點都沒有草原海東青的模樣,她很失望。他們懂什麽海東青,折斷海東青的翅膀,折磨海東青,熬鷹訓鷹,好彰顯自己的勇猛。”

“他們也這樣對我,像是對待海東青一樣。”順治神色平靜,嘴角上揚,愉快地說道:“我不曾馴服,熬死我都不服。我專挑她最在意的地方,狠狠紮她一刀。”

順治手虛虛握着,朝自己的心髒插下去:“汗阿瑪做了哪些最令她嫉恨的事情,我也再照樣做一遍。她氣得半死,卻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就是虛張聲勢,因為汗阿瑪不拿她當回事,其他幾個大福晉地位高于她,她得低頭請安。在多爾衮面前,她更是連個屁都不敢放。她只能欺壓我,朝我撒氣,因為我是她兒子。”

佟佳聽得不知說什麽好,她并不想牽扯進這對母子的互相憎恨之中。

她記得以前順治的罪己诏被篡改過,照着他的性格,估計寫得很難看,實在無法拿出來見人。

可見他的恨意,就是到死都沒變,他就是被熬死都不馴服的海東青。

順治嗤笑,“多爾衮混賬無恥,他殺戮成成狂,荒淫無度。向朝鮮讨要美女,還嫌棄人家不美,殺了大哥豪格,将侄媳婦收進房中。”

佟佳這點倒贊同順治,除掉所謂的政治手腕,讓朝鮮進貢美女就完全與政治無關,霸占侄媳婦更是如此。多爾衮的私德,不,他只能稱為缺德,渣渣中的戰鬥機。

“說起來,他都是為了鞏固大清的江山,我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便宜,我真不想要,我總做噩夢。可若是交到其他人手上,他們與多爾衮都是一丘之貉,也好不到哪裏去。”

順治沉默一瞬,神色中一片蕭索:“多爾衮百般折辱我,我倒不那麽恨他,他沒有兒子,他只是不甘,他恨我奪去了他的江山社稷。大好的河山放在眼前,他只能看着,最後不得不交到我的手上。他也是個瘋子,給自己上號皇父攝政王,幻想着他是我的皇父,江山最後是交到了他兒子手上。”

佟佳聽得腦子嗡嗡響,全都是些奇葩瘋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怪不得後來的乾隆,就頗有祖宗風範。

順治說了深藏在心底,從未說過的話,感到壓在胸口的那塊巨石,好似移開了些。

他笑了起來,輕快說道:“你可知道,汗阿瑪臨駕崩的那兩年,胖得跟大象一樣。我最喜歡看他走路,每走一步就地動山搖,像是大熱天的狗一樣,呼呼直喘氣,可好玩了。”

說得興起,順治還吐着舌頭,學着皇太極喘氣的模樣。

佟佳已經無力鄙夷,他也不怕皇太極從棺材裏爬出來,揍他這個不孝子。

順治吭哧吭哧笑個不停,仿佛看到幼時的自己,他最喜歡藏在鳳凰樓上面,望着遠處的八王亭,看那群人彼此吵,打架。

八王亭,差不多就南苑的涼亭那麽大。

順治說道:“還有騎馬,可憐的馬,馱着他四條腿都在打顫。走不到多遠,馬就累得脫力,口吐白沫而亡。海蘭珠深愛汗阿瑪,哈哈,兩人的感情如膠似漆。汗阿瑪的身形足足有三個海蘭珠那麽大。海蘭珠為了再生個兒子,她很不怕死,不怕被汗阿瑪壓死。”

佟佳無語至極,朝天翻了個白眼。看來,順治自小就不正常。

也是,在盛京皇宮巴掌大的地方擠着長大,看着皇太極與兄弟們你争我鬥,互相殘殺。還有幾大福晉們之間的那些狗血,自小耳濡目染,他能正常才怪。

順治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坐起身,說道:“你不願意就算啦,這件事也是我想得不周到,你的那點子力氣,揍得不痛不癢的,反倒白費力氣。我還得去六部處理一些事情,你等我一會啊,我抓緊一些處理完,很快就能回來,我們一起用午飯。”

佟佳忙坐起身,說道:“皇上去忙吧,我就不耽誤你的正事,我得回李園去了。”

順治的臉霎時一沉,真是個沒良心的女人!他明明早上離開的時候還一肚皮的火,明明可以不從六部趕回來。

可他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哪怕想到她有一絲一毫的危險,他都無法忍受。着急忙慌趕回來,挨了一頓罵不說,還挨了她的打。

實在是膽大包天,忍無可忍!

順治定定盯着她,問道:“你都懂的,對不對?”

佟佳反問:“我懂什麽?”

順治說道:“我心悅你,你都知道。”

佟佳靜靜說道:“我知道。可是皇上,我能有說不的機會嗎?”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