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佟佳站在塌邊, 實在忍不住,背過身去,無聲笑得直抽抽。

順治趴在塌上, 吳良镛低着頭, 拿着熱藥包放在他腰上,怕燙着他,小心翼翼慢慢挪動着。

過了片刻,順治實在忍不下去了,轉過頭,寒着臉沉聲道:“佟小格格!”

佟佳擡眼朝他看來, 因為笑得太過辛苦,白裏透紅的臉, 眼裏波光潋滟。迎上他的視線, 又止不住笑了, 左臉頰的梨渦深深,嬌滴滴問道:“幹嘛呀?”

順治的氣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咽不下去, 發不出來。

悻悻重新趴好, 悶聲對吳良镛說道:“放腰上就行, 你出去吧。”

吳良镛躬身應是, 放下藥包輕手輕腳退出屋。佟佳走到牆壁邊, 來回走動打量, 自言自語說道:“牆很結實, 一點都沒事呢。”

順治嗖地擡起頭, 死死盯着她, 冷冷說道:“你少說風涼話。再說, 我為何會腳下打滑,水從何處來,你可是心知肚明。你這是快活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哪有不認了。”佟佳施施然走過去、側身在順治身邊坐了,“我就是說說牆壁罷了,你怎地這麽多心?”

手指一下下點着順治精瘦的背,他身上沒一絲贅肉,線條分明。沒有壯實得看上去很蠢,也不是白條弱雞,恰好是佟佳最滿意的那種身形。

只可惜,不太經熬。就不長不短的一次,他腳下一滑,閃了腰。

“中看,不太中用,外強中幹。”佟佳手指在順治腰上點了點,不緊不慢說道。

順治腰上燙燙癢癢的,手往後面一揮,疾如閃電鉗住了佟佳的手腕。

佟佳一聲驚呼,被順治拖到身邊緊緊摁着,聽他咬牙切齒道:“老子就是傷到腰,還是能制服你!”

“蠻牛,蠢驢。”佟佳一點都不怕他,笑盈盈回答。

順治氣得捂住佟佳的嘴,發狠道:“好啊,看來你是真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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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嗚嗚嗚,手摸到順治的腰上,用力一按。

順治倒吸了口冷氣,松開手,驀地趴下,有氣無力說道:“你個臭女人,下手真狠啊!”

佟佳坐起來,理了理散亂的發絲,俯身下去,靠近他耳邊,低聲呢喃:“別說大話,說大話會閃了舌頭。還有,我以前與你的約法幾章,被你全部駁回了。可見你啊,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麽,只照着你自己的來。這樣也好,我也照着自己的來,我們也不講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自己怎麽高興,就怎麽來吧。”

順治渾身一震。

他不知道如何喜歡一個人,他只有本能。

與佟佳在一起時,有過最極致的快樂,也有最深的痛楚。

她的一個真字,足矣抵消所有的難過,悲傷。

他能做自己,能看到最真實的她。

他們之間,算得上真正親密無間。

順治緩緩擡起頭,深深凝視着佟佳,眼神沉沉,半晌後,說了聲好。

顧随在《駝庵詩話》裏面寫道:“戀愛是不自私的。自私的人沒有戀愛,有的只是獸性的沖動。”“注”

佟佳不知道如何定義不自私,在她看來,人的追求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

比如她愛享受,愛自己,勝過一切。

又興許是她沒有達到那個高度,她只享受獸性帶來的沖動。

順治養了幾天,先前好似狂野的野獸。如果他沒有閃到腰,還可以更禽獸一點。

憑着這點歡愉,佟佳願意吐露一點心聲,她喜歡以彼此本來面目示人的相處方式。

無需隐藏,無需矯情,痛快淋漓。

佟佳神色愉快,拍了拍順治的腰,拍得他又呲牙咧嘴。她哈哈笑起來,說道:“趴着吧,玄烨來了,我們去用飯啦!”

順治聽到玄烨蹬蹬蹬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了身邊,聽到他驚呼一聲:“汗阿瑪,你怎麽了?”

“我玩布庫了。”順治側頭看向玄烨,一本正經說道:“我輸給了只猛虎。”

玄烨愣了下,很快就咯咯笑起來:“汗阿瑪騙人,哪兒有猛虎啊!”

順治面色不變,煞有其事說道:“真有猛虎。不過不怕,等到我好了之後,猛虎也會敗在我手。”

玄烨一臉懵,聽到佟佳堂屋喊:“三阿哥,快去洗手出來用飯!”他大聲答了聲好,朝順治一笑,朝淨房跑去了。

順治郁悶不已,揚聲問道:“我的飯菜呢?”

佟佳只當沒聽見,等玄烨洗手出來,與他兩人吃起了晚飯。

順治在東暖閣裏,大聲問道:“我的飯菜呢?!”

佟佳煩了,叫了聲吳良镛。

吳良镛進了東暖閣,很快耷拉着腦袋出去,提着食盒再進了東暖閣,沒一會再躬身退了出去。

到門邊,吳良镛悄然回頭瞄了眼,看到與玄烨笑着用飯的佟佳,暗自直呼服氣。

這個佟格格,真沒把皇上放在眼裏,連飯都不給他吃。

可喜怒無常,在朝堂之上殺伐果斷的皇上,居然一點都沒真生氣!

佟佳聽到東暖閣一陣叮鈴啷當,玄烨也聽到了,擔憂地朝那邊望了眼,滑下椅子,說道:“我去看看汗阿瑪。”

順治斜靠在塌幾上,看到玄烨進屋,總算得到了些安慰,說道:“出去用你的飯吧。”

虧得他故意弄出大動靜,佟佳沒來,幸好玄烨還算孝順,知道來看下他。

他早就想到了,若是他生病之後不能動彈,或者老得走不動了,佟佳這個臭女人肯定不會管他。

以後無論如何都得養好身子,絕對不能輸給她,先在她面前倒下。

到了上炕歇息時,順治躺下來望着帳頂,突然伸手握住了佟佳的手。

佟佳不解望去,順治朝她意味深長一笑,說道:“我覺着,每次你都只管享受,一點力氣都不肯出,這樣很不公平。這次我躺着,換作你來出力吧。”

“呸。”佟佳察覺到順治的變化,甩開他的手,冷笑一聲,“都這樣了,還想來呢。”

順治笑了起來,“我都這樣了,還能來的話,是不是足以表明我很厲害?”

佟佳無語望天,不搭理他。

順治沉吟了下,清了清嗓子,說道:“那本書裏面,寫了秋千。這倒是好主意,我們都不用出力,在上面蕩來蕩去,可以直到地久天長。不如,我們去秋千上吧。”

佟佳罵:“寒冬臘月的,外面快下雪了,你少發瘋!”

順治笑道:“也是,實在是太冷了。不過.....若是在秋千下面,擺放足夠多炭盆的話,這樣就不冷了。”

佟佳想到那個場面,翻了個白眼,連話都懶得說,轉過身去背着順治睡了。

順治自己一想也笑了起來,伸手去拉佟佳,将她拖到身邊摟好,嘀咕抱怨道:“隔得這般遠,像什麽話!”

佟佳嫌棄順治啰嗦,煩躁地說道:“你還不睡,明兒個你不是要回宮去嗎?”

說到這裏,佟佳立刻不困了,幸災樂禍笑了起來:“他們看你腰不對勁,肯定會亂想。一想就想到了,哎呀皇上原來不行......嗚嗚嗚”

嘴又被順治捂住了,佟佳拉開他的手,繼續嘲笑:“那個場面,真的好好笑。”

順治黑着臉說道:“我到時候撐着拐杖,而我只是扭到了腿,又不是腰受了傷。”

看來不管正常人還是神經病,男人都一樣,事關男人的雄風,絕不會承認與服輸。

佟佳嗤笑:“啊,你原來也知道要面子,我以為你是皇上,唯我獨尊什麽都不放在眼裏呢。”

順治哼了聲,氣惱地說道:“睡覺,真是啰裏八嗦。”

第二天,佟佳看着順治撐着拐杖,裝作右腿不好,一步步往外挪去,她在後面故意笑道:“哎呀,錯了錯了,你傷錯了腳!”

順治頓住,回過頭朝她恨恨瞪了一眼,手比劃了個砍頭的動作。

佟佳朝着他展顏一笑,挑釁地擡了擡下巴。

順治冷着臉轉回頭,嘴角上揚,眼裏漸漸浮起了笑意。

冬至又是佟佳獨自過節,雖然玄烨不在有點遺憾,依然過得很是隆重。

中午就吩咐廚房準備了豐盛的飯菜,她自己留下一些吃,其他全部分給了院子裏伺候的人,讓大家一起樂呵。

過了午後,天陰沉沉的,終于紛紛揚揚下起了雪花。夜幕降臨時,順治與玄烨還沒回來。

佟佳不擔心順治,考慮到下雪路上滑,這種時候趕路危險,玄烨可千萬不能有事。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着,她也不怕冷了,一會出去看一趟,始終沒有等到人。

等了又等,佟佳正準備起身讓侍衛去打聽時,聽到門外似乎有了動靜。她蹭地站起身,這時屋外有人在喊:“佟小格格!”

佟佳幾乎是狂奔着跑出去,看到玄烨裹成個球,被順治擋在身後,探出個腦袋朝她歡快喊了聲:“額涅!”

佟佳見玄烨平安歸來,一顆心終于落回了肚子裏,見順治還攔着玄烨,撐着拐杖慢悠悠走着,不禁怒道:“外面這麽冷,你攔着玄烨做什麽?”

順治沒有回答,依然撐着拐杖不緊不慢走着。玄烨不敢越過他,小步跟在身後。

佟佳見順治大氅上覆滿了雪花,一身風雪朝她走來,不由得更加疑惑,他這是幹什麽去了?

順治終于來到佟佳面前,對玄烨說道:“你進屋去。”

玄烨乖巧地應了,掀開門簾進了屋。

佟佳剛想轉身進屋,被順治拉住了,他凝望着佟佳,微笑着說道:“送你的花。”

“花在哪兒?”佟佳上下打量着順治,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說要經常送你花,我記下來了,盡量做到。”順治蒼白着臉,晃動了下身子,雪花飄落,說道:“看到雪花了嗎?”

玄烨這時從門簾裏伸出個頭,笑嘻嘻說道:“汗阿瑪早早下了馬車,從雪中走了回來,走得好慢好慢,原來是要雪花送給額涅啊!”

順治一個眼神掃去,玄烨嗖地縮回了腦袋。

佟佳呵呵,想到他拄着拐杖走回來,這雪花送得不易,還是擠出了個假笑,很是敷衍說道:“多謝皇上。”

順治臉色變了變,深吸了口氣,掏出個匣子遞到了佟佳面前,冷着臉惡聲惡氣道:“拿去!”

佟佳接過來打開一看,裏面放着一朵用紅藍綠各種寶石,鑲嵌成一朵蘭花狀的寶石花。她雙眼立刻一亮,哇了聲,真誠無比說道:“多謝皇上!”

順治冷着臉,別開頭不想去看她。

他就知道佟佳會有這種反應,這個臭女人,實在是太貪婪了!

可看到他親手攢出來的寶石蘭花,她能真正笑開懷,他越過她進屋,嘴角亦止不住地上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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