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岑師弟,你是什麽修為了?……

聽到雲皎月重提劍冢, 在場的無極宗弟子一瞬間又回想起那日圍觀過的飲恨臺上的光景。

自然也就想起宗主挾雷霆一怒的那一劈。

喚雲雷是無極宗弟子在接觸術法時習得的第一招,施展之時沒什麽技術含量,甚至可以說, 只要念對了咒語,哪怕只有洗髓期的人也能成功召出雷來。

但喚雲雷的威力可大可小,全看施術之人當時的修為,所以即便當時所有人都知道, 君離引雷落俞晚身不會動用全力,但憶及那一片餘威陣陣的閃電,卻還是下意識的打了個激靈。

可随即又有人心生疑惑:

那一日飲恨臺上, 不光有宗主一怒劈雷, 還有升騰在半空,照見前事的回溯鏡, 俞晚也正是靠着“問心無愧”照回溯鏡, 才自證了清白。

可為何小師妹卻在這時候說, 那日她在劍冢被刺,是因為冒犯了俞晚?

于是便有更多的人拿目光在俞晚和雲皎月兩個人身上逡巡,繼續疑惑的想:她們兩人, 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那日在劍冢中,究竟還發生過什麽?

俞晚與雲皎月對視了片刻。

雲皎月始終用一種又委屈又退讓的眼神看她,仿佛無論俞晚說什麽, 她都是默默承受的那一個。

俞晚想了想,為了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測, 她問,“那日在劍冢,師妹為何會覺得冒犯了我?”

雲皎月沒想到俞晚會這麽問,她都已經在心裏計算好了, 她覺得俞晚是一定會像以前那樣,惱羞成怒,大聲嚷嚷着說她誣陷,然後她就可以順勢而上,假意因為懼怕而服軟,把矛頭再次引回俞晚的身上。

她有一瞬間的卡殼。

但她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态,垂下眼簾,戚戚然道,“師姐教訓得是,是我狹隘了。”

又重新擡起頭,假意期待地看着俞晚,“所以師姐也并不是因為我哪裏說錯了話,才那樣對我,而是因為師姐當時察覺到了危險,原本想要保護我,卻不想失了手……是嗎?”

雲皎月的一番話說完,那些無極宗弟子面面相觑,似又有些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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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飲恨臺,俞晚雖然照了回溯鏡,可那回溯鏡畢竟只能回溯以她為中心的所見,甚至最後俞晚對小師妹揮劍相向的那一段,小師妹根本就是背對着俞晚的——

而在那樣的情況下,俞晚主動擺出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姿态,再靠着回溯鏡佐證一下,那麽再往後,無論她說什麽,大家都會被那樣的情景影響,自然而然信了她的話。

甚至如果小師妹一直不醒,當時在劍冢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也就只有俞晚一個人真正清楚。

可現在,小師妹醒了,小師妹也清楚在劍冢裏發生過什麽,她現在對俞晚說的話,還有她的種種表現,全都說明了一個事實:

俞晚在撒謊!根本就不是俞晚說的那樣!俞晚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心狠手辣,對毫無設防的小師妹痛下殺手的宗門敗類!

這樣想的人多了,再去看俞晚的時候,目光裏就多了濃濃的憤恨。

周圍人目光的變化,俞晚自然也感知到了。

在看到雲皎月眼神裏隐隐的得意以後,她表現的比雲皎月更加委屈,“原來……師妹其實一直是怪我的。”

嗯?!周圍的無極宗弟子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似乎并不簡單。

俞晚裝作沒有注意其他人的樣子,眼裏只裝得下雲皎月,她神情落寞,也表露出幾分自責,還有不被理解的釋然,“都怪我學藝不精,也怪我從前對師妹不夠關心,如今走到這步田地,是我這個曾經做師姐的失職——”

“師姐你不必——”

“月兒,”俞晚重新搶回了被雲皎月打斷的話,同樣的凄然一笑,“若是換成宗主來出那一劍,你一定不會吃這樣的苦,說到底還是我學藝不精,雖然替你除去了魔核,可到底也傷了你的根本,你恨我……我也無話可說。”

“我何時說——”雲皎月沖口就要把“我何時讓你除去魔核”這句話說全了,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不對。

她體內确實有魔核,可她從沒有打算将這件事公之于衆,她非常清楚,有魔核就意味着她有溝通魔界的可能,在這個與魔族水火不容的環境下,一旦有魔出現,她随時會被認為是魔族的卧底,人族的叛徒!

所以她不敢說,只想悄悄地把這個魔核借俞晚的手除去,再順便把這個已經發現了她的秘密、妄圖用這個威脅她的人徹底除掉——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居然完全背離了她的計劃,俞晚不但毫發無損,她甚至還卑劣的到信口開河,把害人說成是救人!

她看着俞晚,恨不得用眼神燒死俞晚!

她在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可還沒等她說出口,俞晚已經比她更豁得出去的,直接沖到她身邊,替她拔出佩劍,然後抓起她的手,幫她固定佩劍的位置,竟是引頸待戮了!

周圍接連響起抽氣聲,誰也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成了這樣,誰都不敢動了,生怕一不小心,哪裏濺了血,再沾上一個見死不救的冷漠罪名。

冰涼的劍鋒貼着脖頸,俞晚也有些害怕,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那半抖不抖的劍上,但還是做出一副任憑處置的姿态,直視雲皎月的雙眼。

“月兒,”她忍着層層不斷的雞皮疙瘩,“我知道我現在沒資格這樣叫你了,是我連累你至此,你恨我也是應該的,若能用我這條命,平你心中不甘,你就動手吧,我絕不會躲!”

最後一個字說完,她促然松了手,當真把主動權全部交到了雲皎月的手中。

雲皎月驟然覺得手中一松,下意識就握緊了劍,于是那柄劍就穩穩地架在了俞晚的頸上,還因為剛剛那一瞬的動作,劍身一晃,劍鋒偏了一偏,在俞晚的頸上拉出一條血痕。

“啊!小師妹你別!”

圍觀的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

“雲皎月!”

又有一道聲音又怒又急的傳來,接着,一道身影快如閃電,又如風一般掠下,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緊接着就聽到“當啷”一聲。

再一細看,就見君離橫在俞晚和雲皎月中間,他的手緊緊抓着俞晚,将她護在自己身後,雲皎月似乎被推了一把,堪堪踉跄着站穩了身子,至于那柄劍,已經被摔出老遠,卡在了青石板與路邊花壇砌起的磚臺中間。

“師尊……”

“宗、宗主——”

一聲見禮過後,誰也不敢再說話了。

君離的臉色極沉,怒意極盛,他沒有理會周遭衆人,看向雲皎月的時候,也沒有了從前的憐愛與縱容。

“你在幹什麽?”

雲皎月這一次是真的又慌又亂,她想解釋,卻在君離那樣的眼神下,一個字也說不完整,“我、我……”

君離沒有再聽她說什麽,他轉過身去,一眼就看到了俞晚頸上的血痕,雖然語氣還是不善,卻到底緩和了一絲,“你不知道躲嗎?”

俞晚低頭看着他抓着自己不放的手,心道你要是不出現,我不光躲了,我還能走了。

本來她就沒打算和雲皎月有太多糾纏,剛才那一番安排,也是打算借着死遁,合理的分道揚镳,結果沒想到半路竟然殺出來個君離。

她看君離沒有要松手的意思,只得用力抽了一下胳膊。

“別動!”

君離的手抓得更緊,一旋身,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不由分說就帶她禦劍回了仙靈殿。

……

到了仙靈殿,俞晚才終于被君離放開。

“多謝宗主出手相助,”俞晚朝着君離一抱拳,“宗主若是無事,我便先告辭。”

“既然都回來了,”君離随意的一站,攔住她的去路,“怎麽還使性子?”

俞晚:?

“你還當真喜歡待在那什麽飯館不成?”

君離說着話,手中忽然多了一只小瓷罐,他信手揭開蓋子,挖出一塊藥膏,動作自然地往俞晚的脖子上抹去,“鬧到現在,也該夠了,師父都親自去接你了,你怎麽還耍小孩子脾氣?”

俞晚被君離接連的舉動震驚的恨不得讓系統給她變出個任意門,她才剛這麽想,就覺得自己好像被某種力量一扯,然後就像是跌進了某個陣眼,瞬間就被一種失重的感覺包圍。

衣袖上的力道先緊後空,應該是在她徹底跌進去之前被君離拉了一下。

失重的感覺只維持了一瞬,就在她以為自己是不小心觸動了仙靈殿內的某種機關陣眼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身邊行人如織,兩邊都是打着幌子的鋪面,紅塵煙火氣代替了名門宗派空靈的靈氣。

然後她一擡頭,就對上了岑逸的笑眼。

視線向旁邊稍轉,第一飯館的牌匾端端正正懸在門上。

門內鐵柱一手托着一摞食盒走出來,看到她以後特別自然的和她打了聲招呼,一溜煙跑去送外食了。

俞晚因驟然的變化懵了一懵,看向岑逸,“是你把我帶出來的?”

無極宗為了讓衆弟子練就無論何時都保持穩重的做派,專門設有禁用傳送符的大陣,是以傳送符在宗門裏根本用不出;

而就算宗外的人能破開空間,把裏面的人弄出去,也得是大乘之上的水平才行——

“岑師弟,你是……”俞晚總覺得不太可能,但是她還是問了,“什麽修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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