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揍延寂(二)
黑龍緩緩出現在半空, 龐大的身軀幾乎要把整個擂臺都覆蓋住。
随着黑龍的出現,周圍的靈氣,也再一次有了明顯的變化。
如果說之前延寂揮出的那一劍, 讓天地失色;
那麽,如今黑龍的被召出,就是吞噬盡天地所有顏色。
黑色的鱗片随着它的動作蜿蜒,轉瞬間便将周圍的靈氣撕碎,
而後它又一甩尾巴,卻好像在收着力氣一樣,只用了尾巴尖兒, 輕輕甩在了延寂的身上。
這一下, 看似是黑龍好像甩的委委屈屈,毫不盡興, 但延寂卻不同。
延寂只感覺自己像被一根柱子迎頭烀了一下。
如果不是他拼命穩住自己, 擦着擂臺的邊兒站住腳跟, 這一場對決恐怕就要結束在這裏了。
即便如此,他也覺得自己體內的靈氣亂竄,整個氣海都跟着翻騰。
他堪堪運轉了一個小周天, 穩住靈氣,然後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一條……比之前他看到的龍還要龐大的黑龍,兇狠卻又乖巧的盤桓在擂臺上空。
當它的頭靠近他這邊的時候, 那條黑龍就沖着他狠狠一龇牙,長的龍須子有意無意往他頭上甩;
但當它的頭靠向俞晚那邊時, 它就變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動作大了,碰到她。
延寂抓着端方的手,又緊了緊。
心中郁結, 卻又只能緊緊盯着那條黑龍,謹防它又搞什麽突然襲擊。
“俞晚!”
然後他又朝着俞晚的方向,冷聲低喝,“劍修的臉,就是讓你這麽丢的嗎?”
被他質問的白衣少女慢慢露出一種……費解的表情。
她先指了指他,又收回手,點一點自己的頭。
接着,他聽到俞晚說,
“你是劍修,我是食修,你用劍沒傷到我,如今卻反而說,是我丢了劍修的臉?”
接着,他看到俞晚半是不解,半是恍然的“啊”了一聲,
“哦,我忘了,你早在出第一劍的時候,就已經把臉丢沒了。”
“你!”延寂被她說的一噎。
狡辯!簡直是狡辯!
延寂勉強控制着自己的脾氣,“好啊,現在你進第一宗了,就把自己的本都忘了,你既然堅持自己是食修,那你為何要拿着一把劍?”
又伸手,指着空中的黑龍,“還叫了這麽個畜生,來故意讓我丢臉!”
俞晚看着這樣的延寂,皺一皺眉。
不對勁,這樣的延寂,實在是不太對勁。
雖然這位無極宗的大師兄在書裏沒有過多的筆墨,但在原主的記憶裏,原主多多少少還是對延寂有些敬重在裏面的。
在原主的記憶裏,大師兄延寂是個舉止非常得體,并且認真負責的人。
原主并不熱衷練劍,也不喜歡打坐修行,但是延寂每次注意到了,都要在完成自己的每日練習以後,專門把她叫出來,單獨教她。
他同時還心懷蒼生,明明是個劍修,卻總是有一種佛修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渡世想法。
也正是因此,延寂才會在無極宗莫名降下劫雷時,挺身而出,甘願賭一個不可知的身後事。
但這樣的延寂……為什麽在醒來以後,變了一副樣子?
難道他在沉睡的這麽多年,覺得以前的自己太完美了,所以換了一個性情?
不過想歸想,俞晚卻并沒有因此就對延寂有什麽改觀。
畢竟,現在的延寂,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還動不動就指責她。
她沒那麽大度,因為原主的一段記憶,就對延寂手下留情。
所以俞晚也只是見怪不怪的嘆了一口氣,她沒再看延寂,而是擡起頭,對黑龍說,“燒餅,他罵你。”
半空中的黑龍自然聽得懂,它雖然非常生氣,恨不得一尾巴把延寂抽下去,卻也還是拿爪子輕輕碰了碰俞晚,示意她給自己發號施令。
“別急,再一等會兒。”
俞晚也拍了拍它,然後從乾坤袋裏拿出一摞燒餅,“你先吃一會兒。”
一看到燒餅,黑龍立刻高興起來。
它低下頭,讓俞晚把燒餅放在它的頭上,又卷起尾巴,用尾巴尖兒,把頭頂的燒餅小心翼翼地推出去一張,然後再一個小小的沖刺,張嘴接住半空中掉落的燒餅。
它就這樣一張一張的玩着吃,渾然不顧擂臺上再次變得緊張的氛圍。
延寂見自己被無視了個徹底,心裏無名火燒得更旺了。
他将手裏的端方劍懸浮在身前,手上捏訣,竟是隔空禦劍。
“俞晚,你不是說你是食修嗎?有本事你就別用劍,也別叫那畜生下來,你我堂堂正正過幾招!”
話音落,延寂徑直催動端方,心中打定了主意:
你不是能化解我的劍氣麽?我倒要看看,直接對上我的劍,你要如何化解!
長劍飛出,帶出一片白虹。
同樣灌注了靈氣的劍即便獨自揮出,也帶着勢不可擋的威力,俨然把俞晚當成了什麽一定要摧毀的東西。
“這是……真真正正的禦劍啊!”
雲臺上,有人忍不住驚呼了一聲,“能憑空禦劍,指揮劍的動向,非是有深厚修為者不可!”
“我覺得,這一次延寂大師兄肯定是穩贏了!”
“我也覺得,我就沒聽說過食修對上劍修,還能贏了劍修的。”
“哎?你們有沒有覺得,延寂大師兄好像一招比一招狠啊,這樣真的不會出人命嗎?”
“應該不能吧……擂臺上說了點到即止啊……”
觀戰的人不再糾結下手重不重,而是已經開始讨論這次這場賭注賺了多少,又是哪個倒黴蛋要輸錢了。
卻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有人不可置信的喊了一聲,“什麽?這不可能!”
一衆疑惑的目光瞬間重新看向擂臺,然後也齊刷刷的,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眼神。
就見原本他們以為根本不可能被擋住的端方劍,竟然還真的被擋住了。
而擋住端方劍的,是一口平平無奇的黑鍋。
“當”的一聲。
端方劍撞在了大黑鍋上,空氣裏崩出一連串的火花。
……
一擊受阻,延寂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着那口憑空出現的鍋,打量幾眼,“食修?鍋?”
那口鍋似乎聽到了他的話,豎起來,鍋口沖着他。
“有意思。”
延寂再次擡手捏訣,被撞飛的端方劍重新被操控着,繼續往俞晚的方向沖。
而俞晚就像毫不在意,不躲不閃,除了一口竄在前面替她擋劍的鍋以外,她的身後,又緩緩出現了一口砂鍋。
兩口鍋你來我往,繞着俞晚,輕輕松松的替她擋住不斷攻擊她的劍。
一時之間,叮叮當當聲不絕于耳。
幾個回合過後,延寂沉默着,召回了他的端方劍。
他之前已經連着出了三劍大招,後來又消耗着靈氣禦劍,這樣一連串的攻擊下來,卻沒有動到俞晚分毫,反而自己被黑龍拿尾巴抽了一通。
這樣下去不行。
他感覺得出,俞晚在與他對決時,沒有用到一點兒從無極宗學的功夫,卻讓他節節敗退,這讓他又是震驚,又是後怕。
她自甘堕落,誤入歧途,那是她自己的事,但是,他絕不能看着她将來為禍一方!
他必須得廢了她的修為,不管任何代價!
這一次,他變得慎重了不少。
他在将端方劍召回以後,并沒有急着蓄力進行攻擊,而是停了下來。
“俞晚,”他再次出聲,“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入第一宗,多久了?”
也不知道延寂為什麽這麽執着這個問題,“不到一年。”
“好,”延寂沉聲道,“我從前說過,你是個很有天分的人,只是那時候你的心思從未放在正途,卻也并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我便覺得,就這樣随你也好。但是,”
延寂重新握住端方劍,在運起周身靈氣的同時,又悄無聲息的鋪出一層精神力。
鋪出的範圍并不大,只約莫三四尺的長度。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每一步都踩的慎重又沉重。
“我從前也說過,若哪一日,你入了歧途,我必親手将你抓回,毀你靈根,廢你修為——”
俞晚看着延寂越來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甚至在走過來時,還又說了這麽一堆仿佛要讓她接受審判似的話,不得不出聲問道,“延寂,你非要做得這麽絕麽?”
“絕?”延寂冷笑一聲,“與其我擔驚受怕,防着你對我下手,散我修為,倒不如讓我先下手為強,讓你再無機會下手!”
“更何況,你如今的行徑,與邪魔外道也沒什麽區別!”
延寂說着,也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翻手亮劍,眼裏布滿血絲,竟是用了拼命的法子,“今日,就讓我延寂,為九州除害!”
“等等!”俞晚忽然喝道。
“你還有何話說?想求饒麽?”
俞晚嘆了一口氣,“也沒什麽,我就是覺得,我還得再給你看點兒東西。”
話音落,她的手裏忽然多了一串大肉串。
那肉串的簽子足足有三尺長,肉串拿在手裏,就像拿着一把劍。
随着肉串的出現,整個擂臺都充斥着一股香香辣辣的羊肉串味兒。
肉串上的辣椒面兒都好像飛到了四周一樣,聞上一口,又辣又過瘾!
當這個念頭也出現在延寂腦子裏的時候,他發現,他運不起靈氣了。
就好像,他的靈氣,被什麽東西鎖住了一樣,在倒是還在,就是動不了了。
也是這個時候,俞晚空着的那只手,五指張開,又有停頓的收回拇指、食指,同時她也開始數,“五、四、三……”
“燒餅!”
俞晚對着半空的黑龍招呼,同時一指延寂,“踩他!”
半空中的黑龍等的就是這一聲。
一聲龍吟起,黑龍從半空中俯沖下來,龍爪張開,對準了延寂,猛的一按。
“撲——”
一聲悶響,就連雲臺上觀戰的人,都仿佛聽到了這一聲。
只見那條黑龍在落地以後,身軀縮小了許多,但也仍然牢牢地将延寂按在擂臺上,讓他半點兒也動彈不得。
“我的天哪!”
有人被吓了一跳,盡管雲臺上無論哪裏的視野都很好,也仍是急急忙忙的抻着脖子往擂臺這邊看,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
龍吟過後,擂臺上恢複了一片安靜。
延寂被按在地上,使盡渾身解數,也掙脫不開按住自己的黑龍。
就好像他單方面被壓制住一樣,拼力氣,拼不過黑龍;拼靈氣,也拼不過。
俞晚這時候走過來,在他身旁蹲下,看了延寂半晌,又嘆了一口氣。
“我說延寂,你為什麽總說我要對你下手,還要散你的修為?”
她一臉認真,“你聽誰說的?”
延寂沒說話,但他的眼神出賣了他。
俞晚了然笑道,“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等我先解決完你,再去找她算賬。”
她先在自己的乾坤袋裏找了找,沒找到合适的,又偏頭看了一眼掉在一旁的端方劍,起身去拿了過來。
“拿你的劍,給你做個了斷,怎麽樣?”
“俞晚,你!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
俞晚瞥了他一眼,回想着原主的記憶,拿着端方劍,往延寂身上一敲。
緊跟着,有紫色的靈氣四散開,延寂的臉色也随着這些四散的紫色靈氣,變得慘白。
“哎,你說無緣無故的,我總盯着你要散你的修為做什麽?”俞晚有些好笑。
她用完了劍,又替他把劍收進劍鞘,示意小黑龍松開他。
再然後,她居高臨下看着癱在地上的延寂,“不過……既然這是你要求的,那我就幫你散了吧。”
“哦對了,按着黑市的規矩,散去他人修為的費用是一萬顆靈石,你得付給我。”
“等一會兒下了擂臺,你要是不給我,我就自己動手拿了哦。”
……
擂臺上的規矩,點到即止,不可傷他人性命。
延寂受了重傷,下了擂臺以後,直接被擡去了別處治傷。
俞晚則重新回到了雲臺上。
剛剛在擂臺上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得清楚,是延寂先近乎癫狂的對她,而後才有他後來的慘狀。
這時候還有人對剛剛延寂的行為表達着不贊同,“……是啊,一上來就連着用了好幾個殺招,就算是對手,也犯不着這樣吧。”
“那可都是要命的招數,除妖除魔也不過如此了吧……”
“落得這麽個結果,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吧。”
還有不少人對俞晚奪魁一事,對她說着恭喜,俞晚一一應下。
在大家一起都出了雲臺以後,她在一衆宗門弟子中,鎖定住了雲皎月的身影。
雲皎月似乎有些慌張,一邊走,還一邊捏着傳音符,不知在給誰傳消息。
俞晚盯緊雲皎月的背影,在一處人少些的地方,她快步走過去,又從乾坤袋裏拿出一串羊肉串。
一邊往雲皎月的眼前一遞,短暫的防止她運轉靈氣反抗,一邊淡淡笑着,說,“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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