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美麗的揚州，調皮的人

“你說什麽？當沈子柔進去的時候，所有的丫鬟都被趕出來了？”換好衣服的長孫承逸扯着一個路過的家丁大吼。

“小、小的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房內的丫鬟小的都認識，所、所以……”那個家丁吓得話都說不清楚了，只是渾身打哆嗦。

“哼。”長孫承逸把家丁往旁邊一扔，大喝一聲：“滾吧！”家丁就連滾帶爬地跑了。

“你這麽着急有什麽用呢？此時氣沖沖地過去問，他們自然也有所防備了。況且，沈家和貴府上并沒有訂婚或者結婚一說，你這麽冒冒失失地去訓誡他們，卻是一點依據都沒有。不如就在他們上街的時候跟着便好。”公孫夜辰搖着扇子走了過來，笑容有那麽點幸災樂禍。

“上街？上街又能去哪裏？”長孫承逸一拳打在身旁的樹幹上，樹幹痛苦地顫抖着，樹葉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這裏是揚州，不是我們的勢力範圍，不是京城！”

“那又何妨？”公孫夜辰微笑着拿出一張地圖：“這是揚州城的地圖，把花圈的位置記好。雲少未必會知道女孩子喜歡去什麽地方，這些都是他母親給他畫出來的。記好了，這樣就不會被他們甩掉了。”

“真的？”長孫承逸的眼睛閃過一絲驚喜。

……

“就這麽說定了！我先回去換一件好看的衣服來。”沈子柔站起身來。

“不用啦，差不多就好了。你就不怕招來壞人？我現在只是身份是男子而已，完全就是女孩子的氣力，根本保護不了你的。你也別當長孫承逸是金剛再世，凡是要偷着跟蹤別人的人，是不會帶着任何随行人員的。你是深閨中的女孩子，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多麽吸引人。萬一一大群人都想來占你的便宜怎麽辦？既然是出去玩，我是沒法帶太多家丁的，不然咱們的計劃就容易出岔子。”雲微雪仔細地看着沈子柔的打扮：桃紅色小圓領襦衫，配上石榴裙，更顯得身材修長美麗。美女就是美女，不用刻意打扮，就是個耀眼的存在。

“好吧……”沈子柔扭扭捏捏地回答。本來還想打扮給他看的呢……

“我還是跟母親要幾個身手不錯的家丁跟着吧，你這麽出去真的讓我不放心。”雲微雪喊進來一個丫鬟，叫她傳話給自己的母親。不一會兒，兩個十分帥氣的“家丁”就到了。雲微雪擰着眉頭看着他們，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不知我們上官府何時有那麽大的面子，能夠讓家室顯赫的長孫公子和公孫公子來做我們的家丁？”

公孫夜辰輕搖着扇子，笑得風輕雲淡。一旁的長孫承逸卻暴躁了：“怎麽？我們随着你們上街還辱沒了你們嗎？”

“沒有，只不過這個恩惠太大了，我們承受不起，還是找自己府內的下人來吧。”

“這不是恩惠，我們也想逛街，可是因為人生地不熟，只能找雲少帶路。另外，為了保證兩位的安全，我們特意找了府內所有空閑的家丁比試了一下，結果，他們太笨了，實在是不中用。”

雲微雪暗自咬牙：他們是很聰明的好不好？笨蛋才跟你們拼命，贏了你們這兩個大少爺，他們哪裏還有活路？

“雲少即使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身邊的沈小姐着想啊！”我勒個去，難道我就不是女人？對了，我現在暫時還真不是女人……不過這話是長孫承逸說出來的，應該會讓沈子柔開心的吧？果然，視線略微一斜視，就看到了沈子柔死死忍住的笑意。

長孫承逸此時如果把視線轉移到沈子柔身上的話，一定會看到那令他欣喜的破綻。只可惜，他一味地死盯着雲微雪要答案，結果看到了雲微雪朝沈子柔抛媚眼的情形，差點火冒三丈，被公孫夜辰迅速按住了。只能氣得站在原地大喘氣，一言不發。

雲微雪把視線轉移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了長孫承逸那張兇巴巴的臉，心下納悶：這老兄又怎麽了？剛剛我不過是斜着眼偷偷看看沈子柔，為她高興，然後被突然吹來的怪風迷了眼，眨了兩下而已……囧，這家夥該不會是以為我在抛媚眼吧……

扭頭再看沈子柔一眼，沈子柔正無限柔情地看着長孫承逸，注意到雲微雪的目光之後，害羞地笑了笑，眼神帶着一絲乞求。雲微雪妥協了。

“好吧，那就多謝二位的好意，大家就随我出門吧。”雲微雪出門對着家丁吩咐道：“備車！”

“不用了，我們自己騎馬就可以。”長孫承逸是硬跟來的，對和沈子柔同坐一輛馬車還是沒有準備的，神情閃過一絲不自在。

難不成木頭都是因為太純情了？雲微雪無奈地看着他：“雖然我不介意和沈小姐獨處，但是，以你們如此出衆的相貌，騎馬出去豈不會被令路上的女子紛紛傾心？萬一那些女子攔住你們的馬表示心意，我們可就無法一起欣賞揚州城的美景了。”言下之意，你們想跟着我們的話，就上車。

“還是雲少思考地周全。”長孫承逸突然被雲微雪這麽好聲好氣地對待，很不習慣，不過也樂得其所。和美人同乘一輛車，也稱得上是美事一件。

馬車備好之後，四個人陸陸續續地鑽了進去。然後，馬車就晃晃悠悠地出了上官府。

“沈小姐，請把這個戴上。”雲微雪遞過來一個面紗。

“這是？”沈子柔迷迷糊糊地接過來，不解其意。

“沈小姐的美貌足以讓路人一見傾心，但是路邊的美景着實不可錯過。因此，沈小姐不妨用面紗遮住自己的花容月貌，這樣也不會被那些不必要的人打擾了看景的雅興。”雲微雪暗想：你這麽美，真擔心他們會攔住馬車往裏面爬喲！不過，她沒有說出來。

“謝謝上官公子，另外，叫我子柔就可以。”沈子柔笑得燦若朝霞。長孫承逸默默地把身子縮起來：子柔，子柔！我就從來沒機會叫過！你還對着他笑得那麽好看！

“好的，子柔，你叫我雲少就可以了，淩雲也可以。”雲微雪也笑了笑。但她的笑容在長孫承逸的眼裏倒是顯得十分紮眼。于是，他轉過頭去，聊起簾子，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用現代人的話來講，唐朝的揚州就是一個國際化大都市。來自波斯和大食的外國商人通過絲綢之路東下揚州經商貿易。揚州是水路運輸的重要樞紐，要想把海外貨物運往京城或其他城市，揚州是必經之路。水陸兩個通道的對外貿易，促進了揚州的富庶繁榮。論城市的富庶繁華，號稱“天府之國”首府的成都，只能坐第二把交椅。

唐代揚州城有點兒怪，一分為二，“霞映兩重城”。蜀岡之上叫衙城、子城，下面叫羅城。唐代揚州的羅城真夠繁華的，“十裏長街市井連，明月橋上看神仙”，市廛喧阗，家家有井，安居樂業，連神仙都進來軋一腳。唐朝揚州的房子，現代人已經不知道它的模樣了。但是今天自己居然親眼所見，真的很興奮。雲微雪趴在另一邊的窗戶上往外看着，完全沒有察覺到懷裏差點露出那兩張地圖，地圖的一角，有幾個小字：開元年間。沈子柔只顧着看長孫承逸，沒有看窗外，偶然換了個姿勢，剛巧看到了那張地圖，于是悄悄地幫她塞了回去。

唐朝業主們，關注居住功能，更注重審美情趣。房子不僅是遮風擋雨的住所，更是充盈詩意的美學存在。本來雲微雪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史學家的臆想而已，現在親眼所見，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不停地看啊看啊，完全忘記馬車裏面除了自己，還有另外三個人。

想起當時詩人張若虛寫的《春江花月夜》，浩瀚湧潮、春江明月

、簾卷美人……就此成為揚州的城市符號。今日一見，卻是名副其實！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雲微雪掀起簾子，吩咐人備好船，要從水路欣賞一下美麗的杭州城。身後，跟着迷茫的兩人和某個笑得像狐貍一樣的家夥。

有些住宅是臨水而居的，用現代的話說叫做“親水建築”。果然應了李谪仙那幾句“綠水接柴門，有如桃花源。忘憂或假草，滿院羅叢萱。瞑色湖上來，微雨飛南軒。”滿院盛開花花草草，叫人忘卻人世煩惱，以為進入了桃花源。日色瞑幽，若有微雨灑拂，必然飄飄忽忽，如羽化升仙一般。但庭院敞豁空闊，非常閑适，是天人合一的典範。打開門扉，即能欣賞雲卷雲舒、風花雪月，當真是美極了！

“我說……雲少到底讓我們來做什麽？”長孫承逸發現雲少根本沒有按照花圈的地方帶着他們游玩，一路上也沒有開口介紹什麽，而是自己一個人看得無比興奮，在船上前後左右到處亂跑，真是讓他火大！

“哦！”雲微雪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三個這個時代的人呢。“不知道沈小姐想去哪裏呢？我們這裏有……巴拉巴拉……”一口氣把地圖上的地名全部背下來，然後擺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優雅地詢問沈小姐的意見，一邊問還一邊擠眼。

“我還想在船上玩一會兒……”沈子柔會意：計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