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你今晚能住我那麽

湯勺攪動牛肉面湯, 陸水又嘗了一口。他不确定這個是不是比哥哥學校的牛肉面好吃，但是他想要全部吃光。

“我哥說了，許願不能說出來。”半碗面吃完, 陸水開始和顧風說話, 他非常執着, 想要隊長采納哥哥的建議，糾正這個壞習慣, “說出來就不靈了。”

“嗯，你哥說你哥的。”顧風挑着面條說，“我又不聽。”

“你不要這樣。”陸水再次建議, 只不過聲音小了許多。他沒有底氣, 因為哥哥說的許多話自己也沒有聽。恍惚之間, 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好像有人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吃完午飯，兩人回宿舍休息，下午1點半開始訓練, 走到跳水館門口顧風剛好被明志鴻叫走了，陸水一個人背着巨大的雙肩背，孤獨地站在陌生女隊的訓練場地附近。

男女隊在小時候是混練的, 條件如果特別允許，有些隊伍會分開練習技巧, 共同訓練體能。陸水沒接觸過女生，他以前也沒有女性長輩，對異性非常陌生。

隊長不在, 明志鴻和金武也不在, 連路樂都不在。他看着前方不斷入水的女隊員，仿佛看着另外一個水下種族。

“陸水？”鳳勝男剛換好泳裝從更衣間出來。陸水站得很遠, 穿短袖隊服，長袖外套系在了腰上，很端正地背着雙肩背包。

她從小學之後就沒見過這麽乖的男生了。

陸水聽到聲音，将目光轉向她，然後點了下頭。“你好。”

“你怎麽不過來啊？”鳳勝男主動走過去，絲毫不見陌生感，陸水反而小心翼翼。起初她以為他的反應是怯場，可走近才發覺他整臉通紅，一直紅到鎖骨。突然，陸水飛快地轉過身去，兩只手無處安放，只好去抓書包帶。

鳳勝男一愣。“你不會是害羞吧？”

陸水的雙頰滾燙，小時候的女隊員和男隊員身材差別不大，只有泳衣的區別，可是長大了的女生就不一樣了，再加上他和異性相處的機會少之又少，初高中都沒和女生說過話。

“不會吧？你也太可愛了。”鳳勝男被萌倒了，走到他正面，大大方方地揉起他的臉，“你別逗我啊，我可沒欺負你。”

陸水還是不好意思看她。“沒欺負。”

“你多大了？”鳳勝男捏了捏他的臉蛋。

“17。”陸水一動不動的，“馬上18。”

“天啊，你還沒成年呢？”鳳勝男只知道他大一，卻不知道他年齡小，“行了，以後學姐罩你。現在你去換衣服吧，咱倆試試跳板。”

陸水“嗯”一聲，飛快地走開了。

等到他換好泳褲再出來，臉上的熱度已經下去很多。雖然他害羞，可作為專業運動員的素養還在，接觸一會兒就好。男女混雙的項目在3米跳板上，但是今天他和鳳勝男沒有馬上進入輪跳，而是觀察對方的運動細節。

陸水抽取回憶，三米板男女混雙目前只參加過4次世錦賽，屬于非奧項目中的新品。一男一女分別走上相鄰的金屬跳板進行5輪動作，前2輪難度系數固定2.0，後3輪難度自選。由于是跳板項目，不能進行臂力起跳，所有跳臺上的第6組別被取消了。

也就是說，5輪動作，5個組別必須全部用上，不能輪空。

現在陸水站在跳板的齒輪邊上，調節着自己喜歡的跳板硬度。一共9個檔位，1檔位的跳板是最硬的，已經接近跳臺。同時他也在認真觀察這位身高超标的女隊友。

跳水、體操和花滑有共通之處，就是沒有肌肉記憶。身高長1厘米，運動員就要重新訓練動作的熟練度，體重多半斤，所有動作的得分點就要重新掌握。他們時時和身體對抗，長身高那些日子裏陸水經常感覺身體是新的，陌生到不會翻轉。

身高對動作和落水時間的影響非常大，這不僅是鳳勝男的難題，也是他和顧風的。但男子相對而言好一些，女生吃虧許多。

“咱們這周五把動作定一下。”鳳勝男完成了一組難度系數為3.0的205B，上岸時披着白色的毛巾，“主要是第3輪，107B和107C之間選一個。你覺得我怎麽樣？”

陸水剛剛完成一組5152B，難度系數同樣是3.0，這都是三米跳臺的常規動作，他已經開始模仿鳳勝男的力度和步距。“你力氣很大，雙腿爆發力強。但是沒有我大，不過我會找齊我們的起跳節奏。”

“知道為什麽嗎？”鳳勝男鼓了鼓掌，同時也在考察他。男女混雙在動作選擇上屬于男遷就女，女生能做的動作男生都可以完成，陸水看着很乖，可他在完全沒有助跑的條件下就能跳很高了，果然是跳臺上的人。

“你以前練跳臺。”陸水這時說，隊長讓自己多說一些，那就多說點，“但你被發育關篩掉了。”

鳳勝男笑得非常灑脫，看向左上方的跳臺。“我發育晚，大一那年才開始，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長高，只能轉戰跳板。你知道男女混雙這個項目讓我多激動嗎？”

陸水點了點頭，他知道。

“這個項目就是專門給我這樣的女生訂制的。”鳳勝男不甘心被命運砍一刀，“我的身高在別的項目上是弱勢，在這個項目上是優勢，可以縮短雙人身高差。你覺得咱們能奪冠嗎？”

陸水不假思索，兩只手擋在泳褲部位。“嗯。”

“好乖啊你。”鳳勝男再一次被萌到，仿佛大聲說話都會吓到他，“我比你大4歲，以後你叫我姐姐。”

陸水在3米跳板上忽悠忽悠的，随着跳板的上下而上下。“姐姐。”

鳳勝男笑了笑，起身走向跳板的板頭，面向陸水旋即翻身入水。

“姐姐……”陸水重複着這個很陌生的詞彙，但他覺得他們會奪冠。

下午一整個訓練時間陸水都沒見到顧風，賽前事務過多，教練沒有放人。他一個人跟着女隊，臉紅了無數次，收獲了十幾個姐姐。她們很喜歡摸自己的頭發和臉，她們的手和男生摸自己臉時的感覺不一樣，更軟一些。

相比下來，陸水更喜歡被姐姐們掐臉蛋，撓下巴。

晚飯時陸水被女隊帶走，吃飯時他記住了她們的名字和項目，同時還記住了她們的香水味。姐姐們會用淡淡的香水掩蓋消毒水的味道，男生不會。

晚飯後他回宿舍，剛一進屋就被童嘉拉到椅子上。一個小小的蛋糕放到他面前，林鹿将它點燃，潘歌還拿出了一把仙女棒煙花。

陸水被姐姐們抱過，衣服上香香的。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室友，不确定這些人要幹什麽。

“慶祝咱們B隊的小隊長今天正式展開項目訓練！”潘歌率先鼓掌，“快吹蠟燭，吹完了放煙花！”

“快，我今晚特意沒吃晚飯！”林鹿催促。

童嘉拉開自己抽屜。“這可是我偷偷藏起來的棉花糖，路助教查了好幾次都沒查到。”

陸水看着桌上的糖果和蛋糕，仿佛身在夢中。

他很少吃蛋糕，因為他不喜歡過生日，每年生日都是噩夢。他以前也沒有好朋友，人生是比較無聊的。

“快吹啊。”林鹿摩拳擦掌，“這蛋糕我想了一下午，老子今天必須吃到！”

陸水如夢初醒，趕緊把小蠟燭吹滅。“謝謝你們。”

“你身上好香啊。”童嘉圍着他左聞右聞，“女隊那邊的訓練強度怎麽樣？”

“很累的。”陸水說着，潘歌将塑料蛋糕刀遞給他。

“快切，切完了咱們趕緊分，隊長發現就遭了！”

陸水被提醒，對啊，他們不能吃零食的，于是趕緊将塑料刀伸向蛋糕。不料一個冷靜的聲音出現在510的門口。

“你們在幹什麽？”顧風問。

4個人頓時起立，顧風走進510，看向桌面，再看向潘歌。“你買的吧？”

潘歌自然而然地承認了。“今天是四水的好日子，我們給他慶祝。”

“等他拿了金牌，想怎麽慶祝都可以，現在不行。”顧風毫不留情地收走了塑料刀，“四水你和我出來一下。”

陸水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室友，這也是一群很好的老六，又看了看他即将吃到的蛋糕，但最後還是選擇和顧風出來了。兩人離開宿舍樓，陸水忍不住開口：“下午你沒來。”

“下午在開會。”顧風說。天色暗了，學校的路燈亮起來，他的表情是笑着的。

陸水不依不饒。“你騙我，你沒來，我哥知道會生氣。”

“突然狀況。”顧風慢慢地走，“下午感覺怎麽樣？”

“我想看魚。”陸水再一次思維跳躍，他下午表現很好，認識了很多姐姐，剛剛還有室友給他慶祝，所以為了慶祝社交順利，他應該得到看魚的機會。

“周末吧。”顧風看了看時間。

“想今天看。”陸水不想等。

顧風想了想，像是在計算來回一趟的時間，晚風吹在他們當中，陸水悄悄捏他的指尖。

“你今晚能住我那麽？”顧風突然問，“不想往回趕了，我想多睡1個小時。”

這個問題太突然，陸水沒想過。

他花了幾分鐘來思考這件事的後果，想看魚的心情逐漸被理智取代。

“不要了。”他搖搖頭，嚴重後果他居然想不出來，可是他确實很想睡那個都是魚的房間，“我哥不讓我住外面的。”

顧風看着他。

“我哥要是知道我和你出去住，會生氣。”陸水陷入巨大的兩難和矛盾，“隊長，你考慮過搬家嗎？”

顧風反問。“為什麽要我搬家？”

“你搬家到學校附近吧，這樣我訓練結束後可以去看魚，晚上我們一起回來。”八字還沒有一撇，陸水已經在暢想每天看魚的開心程度，他捏着顧風的指尖，不知不覺今天說了好多話，“我可以幫你喂魚，所以你打算搬家嗎？”

“不打算。”顧風果斷地拒絕了，“搬家更換水體，魚會死。”

作者有話要說：

陳雙：顧風這人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