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秦念念站在陸凜舟的別墅鐵門外, 好半天沒有勇氣去按鈴, 她突然害怕見到陸辰冬,也就是意味着她就快見到餘庭之了,她聽陸凜舟提起過, 這三年他倆的關系越來越好, 陸辰冬還幫着餘庭之找她。
猶豫着,鐵門自動打開。
不遠處,陸辰冬就站在眼前。
他本來就長得高,現在穿衣不再青澀俨然有了成熟的模樣, 就連他的放蕩不羁的标志笑容都沒了。
秦念念還在想該用什麽表情和語氣去向他打招呼,另一邊助理沖出大廳的門對她招手:“秦小姐,您趕緊的。”
秦念念小跑着從陸辰冬身邊經過, 他也緊跟在後頭,秦念念沒管那麽多直奔向陸凜舟,他又犯病了,這次不是拿着刀, 而是站在三樓陽臺那眺望遠方。
助理低聲道:“昨晚回來喝了不少酒, 我早上來時他就這副模樣,迎風站在這很久, 喊他也不理,剛好陸少過來,我原以為他能幫陸先生一把,結果情況更不好。”
“我知道了。”秦念念咬着唇喊了一聲“陸凜舟”,他沒回應, 秦念念想過去,剛走了一步,陸凜舟突然回頭,“溫琅,你想讓我死嗎?”
秦念念吐着氣,頭疼。
又把她當溫琅了,每次發病都是她。
手臂被人拉住,秦念念回頭見是陸辰冬,他紅着一雙眼,眼神裏在質問她這是怎麽一回事。
秦念念給助理使了個眼色,助理懂了,在陸辰冬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兩人才走出房門。
房間安靜下來,風也灌了進來。
金城的十月不像臨城,涼意很足了。
秦念念嘴角勾一勾,眼神裏充滿着諷刺的笑意。
“陸叔叔,我不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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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是想我死的,你應該想我死。”
陸凜舟果然轉過身來,兩眼死盯着她。
秦念念卻搖頭:“我死的時候很冷,雖然死的很孤單,但不需要你來陪,陸叔叔,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那你要誰?你難道不恨我?”
陸凜舟已經走下看臺,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秦念念倒退進房間。
“陸叔叔,你忘了嗎?你從來沒愛過我,我已經死了啊,我恨不起任何人了。”
“不是這樣的,你還愛我,你只愛我一個人,是不是這樣做你就會愛我?”陸凜舟瘋了般抓起手邊的臺燈撞擊自己的頭,血順着額頭緩緩流下,秦念念眉頭緊皺,看着他變得不像他自己,“琅琅,你看看我,我想愛你的。”
他跪在她面前,地上是他的血。
秦念念走到他跟前,抱住他,“陸叔叔,放過自己吧。”
“琅琅,你恨我,我不想你死……”他在她懷裏痛哭,秦念念聞到了一絲血腥味,混合着酸澀的眼淚熏染了她的氣味。
房間門從外打開,陸辰冬站在門口不知該說些什麽,反而是秦念念回頭與他對視,陸辰冬狼狽逃開。
助理拿着準備好的鎮定劑,一針打到他胳膊上,做了快數十次的舉動,熟念的不像話。
他感謝秦念念,然後将他帶出房間。
秦念念松了口氣,還好今天穿着黑色的外套,血跡壓根看不出來,就是味道有些刺鼻。
陸辰冬給她遞毛巾,“秦念念。”
像是特意确定着。
“你沒看錯,是我。”
秦念念站起來,從他身邊穿過去,陸辰冬叫住她,“為什麽?”
“為什麽……”
她跟着問一遍,回他,“沒有為什麽,你看到什麽就是什麽。”
陸辰冬快步走到她面前,雙手都握成拳。
“你把餘庭之放在哪裏?”
秦念念很長時間沒聽人提起過這個名字,還是這樣直白的沒有絲毫遮擋的提起,心裏泛起漣漪,刮起陣陣不安的風。
她嘴角微揚,“你應該更關心你叔叔,而不是別人。”
陸辰冬越發怒了,“餘庭之是別人?秦念念,你三年前一走了之!是你抛棄了餘庭之。”
秦念念笑出聲,眼淚都要笑出來,“我和他沒關系,你激動什麽?再說了,陸凜舟是什麽人,你不清楚嗎?”
陸辰冬被堵的沒話說,俊臉發燙,最後竟然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那三年,他看到了餘庭之是怎樣變得不像他自己,在絕望與冷漠中度日,也在尋找她的過程中逐漸失望。後來到了金城,陸辰冬又見到了秦念念,原來她一直都在小叔叔身邊,他替餘庭之不值甚至生氣,可真見到秦念念做了什麽,又是一陣懊悔,他給餘庭之發消息,說對不起。
他也給秦念念說:“對不起。”
打了鎮定劑的陸凜舟不會睡很久,他好像對這種藥有了抗藥性,總是在很短的時間裏醒過來,如果沒有看到秦念念臉色會很差,脾氣也會變暴躁。
所以秦念念得守在他身邊,直到他清醒的不把她當作溫琅。
而陸辰冬坐在她對面,跟她再次道歉。
秦念念感覺他還是以前那個不羁的少年,坦誠又熱情,即便看似變得穩重了,可骨子裏還是那個傻小子。
她一個枕頭丢過去,笑他,“你說什麽呢?”
陸辰冬不敢看她,被砸了頭也不說疼,抱着枕頭眼眶紅紅,“秦念念,如果不是我你不會遇到我小叔叔,是他逼迫了你。”
“沒有什麽逼迫,我們只是合作。”
“那餘庭之呢?”
秦念念沉默着。
她轉開話題,“你知道陸凜舟得了什麽病麽?”
陸辰冬搖頭又點頭,“家裏不讓我知道,但我看過幾次小叔叔發病。”
“被吓到了吧。”秦念念淡然的說起,“起初我見到他自殘,我也吓到了,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狠心的人會對自己也如此心狠。”
秦念念喝着水,“孟喬森綜合病症,是指一種通過描述、幻想疾病症狀,假裝有病乃至主動傷殘自己或他人以取得同情的心理疾病。你叔叔就得的這個病。溫琅,你知道嗎?”
陸辰冬點頭,秦念念努嘴,“想來跟你們也是家族舊時,溫琅愛他後來跳樓死了,陸凜舟就病了,只要被刺激到,保準會發病,他目前還不會傷害他人,只會自殘來獲得同情,而我剛好被他當做死去的溫琅,我覺得他是在想獲得救贖。”
陸辰冬低着頭,緩緩開口,“我沒想到溫琅會跳樓,她也不過才大我幾歲,可最愛呆在小叔叔身邊。”
秦念念沒有想去打探溫琅故事的想法,但或多或少的也聽到不少傳言,一來二往的也能将故事連成完整的脈絡,不過是你愛我時我不愛你,而你不在了我卻發現愛你到骨髓的老套故事。
陸凜舟真可憐,整日被一份得不到的愛折磨,他以為傷害自己就能祈求溫琅的原諒,怎麽可能呢,人死不能複生,愛恨在她死那刻就沒了。
所以陸凜舟是最可憐的人。
他眼眸微動,忽然睜眼看到她,她不是秦念念,是溫琅。
“琅琅,你來了。”
秦念念想不通,她到底哪裏和溫琅像了,她看過溫琅的照片,那是一個張揚又熱情的姑娘,她的家庭背景讓她足夠有了嚣張的資格,所以受不了委屈與自尊的踐踏,才會做出如此勇敢的自殺行為。
換做秦念念,她是不敢的。
“你醒了就好。”
秦念念還得裝下去,陸凜舟抓着她的手不放,兩眼直勾勾的看着她,不說話就看着,陸辰冬再也看不下去,沖出房門。
秦念念不去理會,轉而說:“陸叔叔,你把我抓疼了。”
他手上不知為何漸漸用力,聽到她說疼就放松了些,可還是沒放。
秦念念有些困了,肚子也咕咕叫,趴在他床邊直接睡過去了。
再醒來,床上已經沒有陸凜舟的人影,秦念念身上披着一條毛毯,聽到外面有争吵的聲音。
開門到走廊上,她靠在二樓欄杆上往下瞧。
大廳裏,陸辰冬正将陸凜舟壓在沙發上,一手竟然是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握成拳頭久久沒有打下去。
陸凜舟額頭上還貼着紗布,助理就在一旁待着沒有插手。
真是有趣的景象。
秦念念看着他,陸凜舟也在看她。
他說:“你對着小叔叔我動拳頭還是頭一回呢,有出息了你,陸辰冬。”
“你算什麽小叔叔,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那是發狠的語氣,可到底是叔侄,下不去手。
“你太卑鄙,你怎麽做得出來?你逼迫秦念念留在你身邊,你還是人嗎?”
陸凜舟笑得張狂。
“你有沒有動她,我問你!”
陸凜舟笑得更厲害,好像刺破了傷口,額頭上的紗布滲出了血。
他直愣愣的望着秦念念的方向,開口說:“念念,我動了你嗎?”
秦念念倒退一步隐在圓柱後頭,腦海裏的記憶紛至沓來。
那是剛來金城的時候,她呆在醫院裏接到了助理的電話,夜深了還下起了雨,陸凜舟在她面前正兒八經的發病,瘋狂的變成了尋找救贖的男人,他抱着她,嘴裏喊的是“琅琅,你看看我,琅琅,你還愛我對嗎?”她害怕了,想要擺脫他的懷抱,掙脫不開,吻跟着砸下來,卻繞過了唇,直接覆上她的脖頸兒,手也不安分一直往下。
秦念念推不開他,眼淚都飙出來,陸凜舟像是魔怔一般,一邊對她施暴一邊又哭着求她原諒,“琅琅,我後悔了,我是愛你的,你不要離開我。”
他開始動手脫她衣服,秦念念如臨大敵,哭得淚眼婆娑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他反而更來勁,“琅琅,你打我吧,你要是想殺了我,現在就動手。”
窗外一道驚雷打過,她拿起桌上的相框向他砸去,可他閉上眼好似很享受的,秦念念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壓根狠不下心來,只能狠狠的丢了相框,地面上都是玻璃碎片。
她的衣服被脫了一半,他正吻着她的肩,她一眼瞥到桌上的刀,拿起來就要往自己身上刺,近乎絕望的說:“陸凜舟,我殺不了你,但是我可以殺了我自己。”
這句話仿佛是他的劫,一說出口他就停手了,随即大力的推開她,又一道雷驚天動地的打下來,襯得秦念念的臉慘白一片,她被推到在地,手掌心被玻璃碎片刺傷。
猩紅的血讓陸凜舟瘋狂大喊,助理闖進門拿着一根針管對他下手。
秦念念手上流着血等他醒過來,陸凜舟開口第一句話便是:
“想死?沒那麽容易。”
他手上有很多她的軟肋,她不敢去想那一步。
再往後,秦念念在他發病時就會變成溫琅,被當做溫琅,陸凜舟就不會動她。
三年過去,秦念念已經能很從容的面對陸凜舟。
她下樓,背着包一言不發的要走,陸辰冬聽到聲響攔住她,“念念,餘庭之也來了。”
秦念念“嗯”一聲沒有說話。
她走出別墅,發現陽光已經沒了。
陸辰冬目送她離開,轉頭又對陸凜舟惡狠狠的說:“你毀了一個溫琅還不夠,你還想毀掉秦念念,我不會允許你這麽做。”
他氣沖沖的甩上門。
連桌上的花藝飾品都震了一下。
陸凜舟躺在沙發上,助理說要給他換紗布,他卻說不用了,然後躲進了書房,那裏有他的溫琅,他想安靜的跟她說會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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