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等封岌走到府門前時,寒酥已經登上了程家的馬車。

封岌并未乘馬車,而是直接騎上馬。他望着程家遠去的馬車,吩咐:“長舟今日盯着她。雲帆跟着我。”

“是。”長舟和雲帆齊聲應。

長舟、雲帆和長轅亦翻身上馬,跟在後面。

雲帆嘻嘻笑出聲來。長轅瞥他一眼又收回視線,長轅知道雲帆等着別人問,他就不問,憋死他。

果然,長舟和長轅誰也沒搭理他,雲帆自己忍不住開口:“我總算分到比長舟更重要的差事了。”

幾個人在封岌身邊做事,最重要的事情永遠安排給長舟。好不容易得了更重要之事,雲帆心裏美啊!這是對他能力的肯定。

聽了他這話,長舟仿若沒聽見一樣,只用力夾了馬腹,往前面去。

長轅用像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向雲帆,問:“你覺得你的差事比長舟的重要?”

“不然?”雲帆反問。

長轅哈哈大笑了兩聲。他伸出長臂拍了拍雲帆的肩,笑道:“那你好好肩負起保護将軍的重任。”

雲帆翻了個白眼——如果将軍遇到了不能自保的危險,那他早死得骨頭都涼了。

他分到的任務好像并沒有長舟重要……

一行人正行到街角,長轅走上另一條路。他一向不随在封岌身邊,有其他事情要做。

雲帆有些沮喪地快馬追上長舟。

長舟面無表情地提醒:“将軍昨日受了傷,你今日要仔細些。”

“昂。”雲帆悶悶地應了聲。

聽他語氣,向來古板的長舟也忍不住寬慰兩句:“你現在沉穩許多,取代我是早晚的事。”

“別別別,我可沒想取代你。你永遠是我哥。”雲帆嘆了口氣,喃聲般:“我比較想取代子林……”

長舟瞥過來,永遠沒有表情的五官也浮現了看傻子的眼神。

宮門前車馬堵塞。騎馬而來的武将、乘轎的文臣,還有一輛輛裝滿亮麗女眷的車輿将宮門前堵得水洩不通。

侍衛和宮婢守在府門前,依次仔細檢查,絕不準許有人攜兵刃進宮。就算車輿內的女眷也要下車等宮婢們檢查。

有那第一次進宮的女眷,好奇地從窗口向外張望。

“阿姊,那人怎麽都不下馬直接進去了?”一個妙齡女郎好奇地詢問。

年紀稍長的溫柔女郎從窗口望出去,淺淺一笑:“雲苓,那就是你自小崇拜的赫延王。”

名喚雲苓的女郎一雙鹿眼立刻亮起來,緊緊拉着姐姐的手:“他就是赫延王?阿姐以前見過他的?什麽時候見過的?可惜了我沒看見正臉……”

姐姐謝雲薇搖頭:“我哪裏見過他。這人不是在戰場上就是前往戰場的路上,這些年的宮宴好像也是第一次參加。”

“那姐姐怎麽遠遠瞧着背影就将人認出來了?”謝雲苓一雙明眸明明是好奇,卻仍盈着激動的欣喜。

“你笨啊。”謝雲薇用手指頭輕輕戳一戳妹妹的額角,“能夠不卸兵刃進宮的除了赫延王還能有誰?”

另一個美婦人點頭,略感慨地接話:“是啊,皇子都沒這殊榮。”

謝雲苓雙手抱在一起,眸中憧憬溢出來:“母親、阿姊,我怎麽才能嫁給赫延王?”

母親和姐姐相視一笑,誰都沒搭理她。

——畢竟,謝雲苓這個問題已經問過百八十遍了。

謝雲苓仍舊陷在暢想裏。一想到能夠日日陪在大英雄身邊服侍照料他,還能得到他望過來的目光,她整顆心裏就開始彭拜起來。

母親無奈,笑着勸:“見了人,可不許失态丢臉。”

“嗯嗯。”謝雲苓嘴上應着,實則左耳進右耳出,心裏仍在激動馬上要見到赫延王了!

封岌無意這些特殊優待,只是他人剛到宮門前,陛下身邊的大紅人喬公公早已等候多時。喬公公笑臉相迎:“将軍哪裏用得着這些章程,快請進宮來,陛下一早派奴婢等在這裏,就怕這些繁文缛節耽擱了将軍的時間。将軍一心為民,萬不能在這些事情上蹉跎。路途還遠,将軍也不必下馬。”

“有勞公公了。”封岌回頭看了一眼長舟和雲帆。

長舟和雲帆立刻主動将腰間的佩刀扔給了侍衛。至于封岌,他本就沒帶兵刃。

喬公公看在眼裏,臉上笑意更深,躬身擡臂給封岌引路。

今日宮宴設在萬鳥朝鳳的鸾闕園。整個鸾闕園花團錦繡、琳琅相飾,仿若璇霄丹闕。時候還早,鸾闕園裏卻已經到了許多朝臣及家眷。離得很遠,就能聽見那邊傳來的談笑聲。

寒酥随舅母一家來到鸾闕園。剛到了地方,舅舅和表哥遇到別的朝臣駐足相談,她則和舅母、望舒随着引路宮女往裏走,行過很長一段路,才到程家的坐席。

遇到些相識之人,程家大夫人停下寒暄。對方的目光總是不由往寒酥身上瞥一眼。

每每此時,程家大夫人都大大方方地介紹一句:“是我家外甥女,以前不在京城,剛回來。”

寒酥舉止端莊地福了福身,陽光照在她無褶無動的杏色裙擺。雲鬓間一支珍珠步搖恰當其分地細微輕晃,又随她直起身的動作,随之靜垂。整個人歸于娴靜,重新成了畫中仙子。

今日宮宴,赴宴的女郎們個個淡妝濃抹,珠圍翠繞。一身清雅裝扮的寒酥,倒成了墜入花海的仙子。

“說親了嗎?”立刻有人詢問。

程家大夫人笑笑,道:“還沒有呢。她有父孝在身,現在不能出嫁。”

這話本就留着餘地,對方總是會笑着接話:“可以先相看着,把親事定下。等出了孝期才成婚。”

有孝在身的女郎大多這樣操作。

寒酥眉眼間不見提到婚事的嬌羞,又或者竊喜,安靜地立在一旁,不由又讓人多看兩分。

程家大夫人回頭看向寒酥,意味深長地說:“這麽好的姑娘,我們可不舍得草率給她定了親。”

寒酥淺淺一笑。

實則,寒酥猜着程家突然想把她們姐妹接回去,除了她們住在姨母那邊于程家名聲不好聽以外,寒酥也有猜測程家恐怕要拿她的親事圖點利。畢竟姻緣是最好的牽絆與交易。

至于程家到底是如何打算,那她自然不可能知曉。

自小養在深閨,突然來到這樣的大場面,程望舒有些緊張。她再一看身側淺笑款款的寒酥,立刻覺得自己實在表現太差。又逼着自己學寒酥挺直脊背,學寒酥眉眼淡淡地淺笑。

“你們年輕的孩子們去玩罷,不用陪着我們這些婦人。”程家大夫人笑笑,“你們兩姐妹相互照看着。”

程望舒心裏想着等尋了相識姐妹們,她總不會比寒酥表現得更差了吧?畢竟她雖然沒來過這麽大的場合,卻認識很多京中女郎。而寒酥卻是誰也不認識的呀!

可是她又錯了。

她怎麽也想不通寒酥身處這樣完全陌生的環境,是怎麽做到游刃有餘無一絲差錯的?侍女低聲提點了遠處的一衆女郎們都是誰家娘子,那麽多人啊!她卻總能輕易分辨,甚至有些臉生的女郎,她也不知道根據什麽法子能猜出對方大致身份。

“望舒。”

程望舒尋聲回望,瞧見幾位光鮮亮麗的女郎。女郎們個個華服在身,鬓間珠寶在暖陽下耀着炫目的光。通身的氣派與奢貴。今日貴女們都悉心打扮,而這幾位女郎的奢貴裝扮,明顯異于他人。

“昭禮縣主。”程望舒甜甜一笑。

而下一刻,身後的一群女郎們已經同時微彎了膝,齊聲:“公主萬安。”

程望舒後知後覺慢了半拍地行禮。她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寒酥,見寒酥早已和其他京中女郎們一起向公主行禮。

程望舒懵了——寒酥是靠猜測,猜出那一行人中有公主的嗎?

程望舒狐疑地打量着昭禮縣主身邊的幾位女郎,好像也沒比昭禮縣主打扮得更顯眼啊?怎麽就猜出是公主了,就不能也是縣主嗎?

“今日宮宴都不必講究虛禮,盡興開懷就好。”三公主道。

宮裏的公主可不常見。站在這兒的一群女郎們,只少數人先前認識公主。今兒個得了機會,女孩子們圍上三公主、四公主還有昭禮縣主,巧言獻好。

兩位公主也和氣,笑着與衆人說話。女孩子們聚在一起,哪怕是公主,也免不得要談論起漂亮衣裳與首飾。有那嘴巧的小娘子,發現公主在自己的镯子上多看一眼,立刻主動說回家之後再造一對更好的獻上。

公主們笑着點頭,也不拒絕。

寒酥今日衣裳是程家人準備,因為有孝在身,質地雖好,顏色卻只是淡雅的杏色,鬓間只一支尋常見的珍珠步搖,在一群貴氣女郎們中間,身上實在沒有可以說的東西。

衣飾首飾不惹人,人卻惹眼。

三公主打量着寒酥:“這位是哪家的女郎?臉生得很。”

臉生?這些姑娘們都臉生。可這麽位沉魚落雁之容,之前卻完全不知曉,才詫異。三公主極愛美,最受不了京中有人貌美優于她。對于京中那幾位姿色不錯的小娘子,她都心裏有數。

“回公主的話,民女寒氏。今日随舅舅禮部侍郎程溫茂而來。”

三公主對程溫茂完全沒印象。

四公主卻“咦”了一聲,詫異問:“住在赫延王府那個?”

一提到赫延王府,一衆嬉笑的女郎們皆安靜下來,重新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寒酥身上。

寒酥心裏也驚訝四公主居然知曉她。她面上不顯,從容應答:“得姨母愛護,确實暫住于赫延王府。”

寒酥話音剛落,遠處突然安靜下來。一行人詫異尋聲望過去,亦跟着噤聲。

封岌坐在高頭大馬之上,高大的身形更顯威嚴。他遠遠而來,尚未走近,鸾闕園的談笑聲卻漸消,似能感覺到那種逐漸靠近的威壓之感,一雙雙眼睛本能地望向他、追随着他。

他并不進鸾闕園,而是從鸾闕園側寬大的甬路經過。噠噠的馬蹄聲一聲又一聲叩響安靜的鸾闕園。

同時也叩響諸多妙齡女郎的心扉。

謝雲苓一下子站起身,在謝雲薇來不及阻攔的驚愕目光下,謝雲苓穿過一張張宴桌,小跑着迎上去,沖到封岌馬前。

封岌及時拉住馬缰,才免得馬蹄踩了她。

喬公公大驚,抖着手指向她,尖細嗓子抖着:“大膽!”

謝雲薇心頭怦怦跳着追過來,拉着妹妹跪下,俯首:“家妹年幼不懂事,沖撞赫延王。望将軍寬恕。”

謝雲苓卻并不低頭,她仰着小臉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封岌。少女芳心難掩,她認真地說:“我跑過來只是想和将軍說,您是大荊的英雄。您真了不起!”

少女仍帶着童音的稚氣響徹安靜的鸾闕園,一片赤城真心。

封岌未開口理會,她仍舊亮着一雙眼睛抓住這難得相見的機會:“我自小就想着能陪伴将軍身邊是天大的榮幸。若他日将軍想成家,能不能考慮考慮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多少年我都等得起!”

謝雲薇臉色煞白,低聲警告:“別說了!”

封岌居高臨下地俯視跪在馬前的少女,問:“幾歲了?”

“十二了!”謝雲苓趕忙又說,“很快就會長大了!”

封岌将馬缰在長手繞了一圈,視線從少女身上移開,環顧莺莺燕燕的鸾闕園。因為他經過,也因為謝雲苓的莽撞,似乎鸾闕園的所有眼睛都望了過來,唯有一個人眉眼輕擡,望着枝上堆雪。

封岌一眼看見人群裏的寒酥。衆人皆豔,唯她入眼。

他重新将目光落回身前的少女,向來冷肅的面容稍緩,道:“他日婚宴,喜帖相贈。”

封岌撂下一言,便挪開目光,繼續往前行。

他和自己說話了,謝雲苓心中歡喜。可是他說是和別人的婚宴,謝雲苓心裏又低落。一陣大起大落,最後還是歡喜多些。

謝雲苓突然站起身,望着封岌的背影追問:“那等你成親時,我能去撒帳嗎?”

封岌沒接話,亦未停留。

實則他聽着謝雲苓的話,心裏想着的卻是——這事,他可做不得主,得問問新娘子允不允。

待封岌走遠了,謝雲薇恨鐵不成鋼地輕擰了一下妹妹的手臂,怒言:“你怎能什麽話都說?不為自己的名聲考慮考慮?早知你這樣,我就不帶你來了。”

謝雲苓一臉無辜:“我沒想那麽多,只想着今天說不定是唯一能見大将軍的機會了。”

她又甜甜一笑:“将軍要請我參加他的婚宴呢。嘿嘿。”

周圍的人被謝雲苓的舉止逗得忍俊不禁。謝雲薇卻覺得頭疼,萬分後悔帶着個小呆子來參加宮宴。

謝雲苓年紀小,旁人笑笑也沒太當回事。反倒是封岌的話讓其他人深究。

昭禮縣主皺眉:“赫延王那話是什麽意思?他要成親了嗎?”

衆人皆搖頭,驚詫不已。

“小酥不是住在赫延王府嗎?有聽說嗎?”四公主望過來。

突然被點到的寒酥将目光從枝頭雪收回,輕輕搖頭:“不知。”

五皇子剛到鸾闕園,為找程靜荷。可到了地方,才知程靜荷沒來。程望舒身邊的不是程靜荷,而是另一位表姑娘。

五皇子頓時了然程家打的什麽主意——這是不想嫁女兒,找個表姑娘來替。

五皇子微眯了眼打量着寒酥,不由多看了一眼:“姿色倒不錯。”

“殿下不記得了?您上回還拿劍指過她。”小太監提醒,“在赫延王府。”

五皇子恍然:“去,把人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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