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傅恒默？顧璇？

此時此刻,季言僵在了自家門口,他面色慘白，恍然之間就想起了太多事,耳邊也響起了顧璇曾經對他所說過的話……

“傅恒默，小安的父親,你……恨他嗎？”

“如果我說，我并不是完整的我，也不是真正的顧璇,你會相信嗎？”

“還有，可能我以前,對你太不好了。”

“季言，等我考試結束,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這些事,這些話緊密的聯系在一起，使得季言複雜的心緒淩亂地結成了一張網，越網越緊，将自己牢牢的困在裏面，無法掙脫。

記憶又回到了最初的相遇，發生事故的火車站那裏，有人頭破血流，也有人缺胳膊少腿的，無數的傷患之中，小傅安偏偏找到了顧璇。

而顧璇一見到季言，少年就發出了瘆人的破碎笑聲，還死死的扣住了季言的手腕，他一字一頓：“又—被—我—抓—到—你—了。”

是的，季言又一次被他抓住了，不僅是被顧璇抓住，更是被傅恒默。

季言只覺得自己身處的世界天地都颠倒了，所認知的一切都是虛假的，有一種寒冷無助的恐懼感從心底滲出來，蔓延到胸腔，再漸漸傳達到了四肢……

可是下一刻，季言捏緊了手心，他低眉斂目，将眸中所有的情緒藏得滴水不漏，還是平靜的走了進去。

一見到季言，小傅安就第一個迎了下來，眼裏是盈盈的笑意：“阿言，你可算回來了，我的肚子都餓扁了。”

季言的眸光變了變，挑挑眉，将手中的袋子晃了晃：“是嗎？那你還不趕快過來幫忙。”

“哇塞，好多好吃的，阿言對我和小璇哥哥最好了。”小家夥一臉雀躍，抱着那個裝滿零食的大袋子就屁颠屁颠的進了自己屋裏。

聽到這聲“小璇哥哥”，季言的眼底閃過一道暗芒，但一閃即逝：“喂，安崽子，這可不是給你一個人吃的，還有賀喜呢。”

“嗯，我知道啊，不過放我這邊比較安全，因為阿喜哥向來不懂節制，肯定會一下子吃光的。”

“好吧……”季言有點哭笑不得。

“辛苦了。”

這時候，顧璇也走了過來，順手就幫季言提過了剩下來的幾個袋子，只是自己手掌觸碰到季言手背的一瞬，他明顯感到了季言的手顫了一下，而且冰涼一片。

眉梢一跳，顧璇一把就将季言的手抓了過來，妥妥的握在了手心裏：“季言，你的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說罷，額頭又貼上了季言的額頭，頭對頭的替他試了體溫，确認正常後才稍微松了口氣。

季言面無表情，搖了搖頭，淡淡道：“沒事，我去做飯了。”

不一會兒，小賀喜踢球回來了，渾身汗淋淋髒兮兮的，小傅安捏着鼻子，一個勁的催促他去洗澡換衣服，小賀喜抓抓頭，進了浴室，不止一次的感慨小傅安真是愛幹淨。

小賀喜洗完澡，季言豐盛的晚餐也做好了，盡管賀振平和蘇澤暫時不在，但顧璇和季言，以及兩個孩子還是和樂融融的吃完了一頓飯。

飯後，天也黑了下來，兩個孩子明天還要上學，顧璇哄着他們早早的睡了，季言則在廚房裏洗碗刷盤子，整個家的氛圍就好像往常一樣，和諧溫馨。

突地，“啪”的一聲，季言打碎了一個碗。

聽見碎裂的聲響，顧璇急忙沖進廚房裏，眼見水池裏滿是紮眼的瓷碗碎片，而季言像是不知痛癢似的，任由鮮血一滴滴的，從他被割破的指尖不斷滴落着，暈紅了那些碎片。

“季言，你的手指……”顧璇急了，叫着向季言靠了過去。

“你別過來！”

季言立即躲開了，他慢慢的後退着，和顧璇拉開了一段距離，用兩簇冰淩一樣的雙眸盯着顧璇。

猛地，顧璇心中一凜，面色難看下來：“季言，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你說過等到你高考結束，就跟我坦白一件事……”

季言的聲音變得冷漠而疏離，眼神也漸變沉寂，盯得顧璇無所遁形：“但你為什麽現在不說？你現在不說，之前不說，前幾年也不說，一開始遇見我的時候更是不說！為什麽？”

“……”顧璇臉色大變，有些怔忡的望着他，喉嚨卡着不上不下。

“我聽見了，安仔喊你“爸爸”，那孩子，分明表面上喚你‘小璇哥哥’，可是實際上呢？”季言平淡的說着，可他的嗓音卻愈發的寒涼，“告訴我，你只是顧璇對不對？是我聽錯了，你…你只是顧璇，不是傅恒默，不是的，對不對？”

顧璇聽得渾身一緊，氣息都有些不穩，嘆道：“……對不起，我是。”

“哦，你這個人渣，居然還沒有死。”季言唇角微哂，眼中卻不斷流過縷縷哀涼如逝水的黯淡。

顧璇攥緊了五指，攥得骨節都泛白了，直直的望着季言：“季言，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顧璇這具身體裏的靈魂，是傅恒默。”

“原來是這樣，你發現自己沒有死，然後就又找上我了，你來報複我，來折磨我，來欺騙我！把我從頭到尾像個傻瓜一樣耍的團團轉！”

終于，季言實在壓制不住情緒的波動了，大聲叫道，聲音在震顫中都變了調子。

“我沒有！”顧璇搖頭，吼出的聲音蓋過了季言的，大步跨上前去。

季言渾身一震，眼看顧璇就要逼近自己，慌張抓起一塊碗的碎片就抵在了自己的脖頸間，大聲威脅道：“不要靠近我！”

顧璇的雙瞳驟然緊縮，随即滞住了，哪裏敢再輕舉妄動了。

先前被割破的指尖不再出血了，不過血液還是流了滿手，現在季言又用碎片抵着自己的脖子，以自己的性命要挾顧璇，然後一步步的，拖着沉重的身子，倒退着出了廚房，最後直接退到了家門口。

誰都能看出來季言的意願，他要走，要離開這個家。

眼看着季言這般的折磨自己，顧璇心裏的痛無以複加，眼裏也是濕潤一片，語氣低落許多：“季言，你忘了嗎？你不是答應過我，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離開我的嗎？”

“我沒忘，我怎麽可能忘記？”

“那你為什麽又——”

打斷了顧璇的話，季言激動起來：“我那時候答應的，只是顧璇那個人，我所以為的那個單純的顧璇，而不是你這個人渣！”

虧季言還真的以為，老天爺怎麽會對自己這麽好？它安排了顧璇到自己的身邊，這個人深愛着自己，他總是包容呵護着自己，什麽都不介意，可以欣然接受自己不堪的一切，真的對自己特別特別的好。

可到頭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這個人造成的……

現在又是怎麽回事？這個人在彌補，在贖罪，還是再一次的玩弄？

顧璇胸口一窒，握緊了掌心，一臉誠懇：“我願意只是顧璇，只當你的顧璇。”

季言搖頭，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可你本質上，還是傅恒默，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季言，你再相信我一次？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怕我早點告訴你，你就會立刻離我而去，如果你離開了我，那麽接下來我們之間的那些事，那些美好，就都不會發生了。不要，我不要這樣……”

季言愣了愣，随後嘴角扯起一個輕蔑的弧度，冷笑：“呵，真是笑話，你傅少校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一個膽小鬼了？”

話音未落，本應該睡着了的小傅安跑出了房間，小賀喜緊随其後，眼眶也紅了。

“阿言！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們！”

“……”季言和顧璇雙雙怔住。

小傅安抽噎着，雙肩哭得一抖一抖的：“阿言，對…對不起，嗚嗚嗚……我，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不要走，好不好？好不容易我們一家人才能團聚，不要…不要丢下我和爸爸！”

小家夥哭得實在惹人心疼，換作平時，季言肯定就上前安慰了，可現在他只是站在原地，無奈道：“安仔，既然你的爸爸已經回來了，那就不需要我了。”

“可是你明明就是媽媽啊，為什麽我…嗚嗚，我只是……單純想爸爸媽媽在一起，這也不行嗎？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就這麽…這麽的難嗎？”

“季叔叔，為什麽你要走？為什麽要讓大家都這麽傷心？之前不是好好的嘛。”被小傅安帶動了悲傷的情緒，小賀喜也質問着季言。

望着兩個傷心無助的孩子，季言遲遲沒有回答，只覺得喉頭像被一個尖銳的東西梗住，痛得無法出聲。

趁着小傅安他們分散了季言的注意力，顧璇逮住了機會，一下子沖了過去把季言壓倒在地，無法忍受顧璇的觸碰，季言瘋狂的掙紮起來，兩人就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團。

小傅安還是哭個不停，顧璇皺緊了眉，表情肅穆，一面用力壓制着季言，一面沖小賀喜叫道：“賀喜，你把小傅安帶去房裏，關好門，然後你們好好待在裏面，剩下來的事我會處理。”

小賀喜趕忙點點頭，拉着哭成了淚人的小傅安進去了。

兩人在地上翻滾了幾下，争執扭打中，季言還死命握着瓷碗的碎片不放，刺入手心，又溢出了血液，顧璇急得又扣住他的手腕，讓他将碎片對準了自己的心窩處。

“我知道你現在恨死了我，那你幹脆就往我這裏戳，狠狠的戳進去啊！”

這一聲大吼，像是從顧璇喉嚨深處發出的一聲哀嚎，季言一震，先前的氣勢頓時萎靡下來。

下一秒，季言還來不及驚駭，顧璇的唇就又封了下來，厮磨啃咬，非常激烈霸道的一個吻。

無論是顧璇火熱的眼神，還是火熱的吻，都燙得季言心裏直發怵，全身又不可遏制的抖動起來，他感到一陣陣的窒息，胸口像是被大石壓着，于是一狠心一咬牙，瞬間，兩人的嘴裏都蔓延起了一股血腥味。

吃痛的顧璇不得已離開了季言的唇，嘴邊染上了一抹血痕：“季言，我愛你。”

“……”

衣服和頭發都淩亂不堪，平靜下來的季言神情疲怠，不發一言。

“不管是傅恒默，還是顧璇，都是愛着你的啊。只是，以前傅恒默用錯了方式。”

此刻，顧璇的手在抖，細密的抖動，仿佛牽引至他的心肺之間。

“愛我？”季言黯淡一片的眼裏，跳動着點點的憂傷，“好好笑，傅恒默，我看你自己才是忘記了吧？我…我可是害死你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關鍵矛盾，卡了好久，[抓狂]o((>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