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嫌棄
只要是活人,就不可避免地會散發出獨屬于活人所擁有的氣味。
這種氣味人類雖然聞不到,但是僵屍和異獸卻可以清晰地嗅到。
所以哪怕方穆的腳步再輕,在快要到達祠堂的時候,方穆還是迎面遇到了兩只面色青白的僵屍。
這兩只僵屍都是初等僵屍,動作僵硬,行走速度也緩慢。沾着黑紅血液的臉部雖然有些腐爛,卻還依稀能夠辨別出生前的樣貌。
雖說方穆和村裏許多人連點頭之交都談不上,他見到村民也頂多只覺得眼熟,甚至他對這些總是在方家人背後推波助瀾的人是很厭惡的。
但讓他看到曾經眼熟的人如今變成這副模樣,方穆心中卻也并沒有多少快意,他感受到更多的反而還是惆悵。
畢竟這些人一夕之間變成了這樣,他們的思維也永遠停在了生前的那一刻,此後他們也再沒有了機會能夠明白自己的錯處。
只渾渾噩噩地不死不活着,連點痛楚都無法感知到……這也未免太過無趣了些。
方穆這般想着,一刀落到了不遠處朝自己撲咬而來的僵屍頭上。
漫不經心地随手削開僵屍的頭顱,又甩了甩刀上的黏液。
方穆突然覺得這些村民等不及他的報複就變成這副死樣子,簡直是得了大便宜。
惋惜地嘆了口氣後,方穆便不再多想,只專注地放輕動作,繼續往祠堂走去。
而越是靠近祠堂,方穆所遇到的僵屍就越少。
很顯然,在祠堂附近的僵屍已經有人清理過了一遍。
方穆又仔細察看了一番地上黏液的幹涸程度,随即驚喜地發現——這些附近的僵屍就在一炷香之前還是活動着的。
這也說明了落腳祠堂的那群人此時才剛剛結束一場打鬥,此時餘力有限。
若是他想做些什麽,這個時機便是最好時機。
不過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前世在這群人來祠堂之前,方穆為了活下去,哪怕是高熱,也還硬是拖着病體砍殺了祠堂周圍的僵屍。
因為祠堂門戶太多,方穆只一個人在祠堂很難守住所有出入口。
再加上當時方穆不但高熱還一身傷,很是虛弱,實力都不足平日的三成,祠堂對方穆來說完全不是一個好去處。
但也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竅,方穆選擇離開祠堂後竟然回了一趟方家,并寄希望于方家人能夠讓他進去暫時養傷。
結果自然理所當然地,方穆最終被方家人鎖在了門外,只得狼狽地帶着一身血腥氣,又一次從僵屍堆裏沖回了祠堂固守。
也是在當天晚上,方穆把附近僵屍清理得差不多的時候,一群人湧進了方家祠堂,将方穆這個方家村人擠去了角落。
他們一邊安心地住着暫無僵屍侵擾的祠堂,一邊卻又反感方穆身上會引來僵屍的血腥氣,毫不避諱地大聲談論着應該何時将方穆趕出祠堂。
而這時,其中卻有一人遞給了方穆一塊餅還有一瓶金瘡藥……
想到此,方穆眸光微動,随即斂起所有思緒,直接無聲地從祠堂一角潛伏了進去。
貼在柱子後面,方穆一眼掃視過去,便如記憶中一樣看到了一小群馬匹。
方穆粗略數一數,發現這群馬約有十六匹左右。
似乎是剛吃飽,這群馬正慢悠悠掃着尾巴,或趴或站地各自休息。
在馬群前面,也只有兩個男人負責看顧馬匹。
或許是剛才清理僵屍時并沒有出去參與,兩個男人看起來都很有精神,不僅有說有笑地吃着餅,還有心情不時地喝上幾大口皮囊壺中的酒。
“唉,你說這世道怎麽就突然變成這樣了,我還想着運完這趟镖就回去讨個媳婦呢,現在連能不能回得去都懸了!”
“兄弟,亂世出英雄啊!你難道不知道,越是這種世道,越是不缺女人嗎?哈哈哈!”
“哈哈哈!兄弟你說得對!是我想岔了,來,兄弟我敬你一杯!”
“來!喝喝喝!今天我們就喝他個痛快!”
聽到兩人的談話,方穆眼中厭惡之色一閃而過。
低頭掃了眼地面,方穆很快挑出了兩粒尖銳的小石子撿起,又将石子在手中掂量了幾下,方穆便運轉着靈力,把兩粒石子朝着那兩人分別擲出。
只見随着兩粒石子精準地落在遠處兩人的後脖頸上,先是房間中的談笑聲戛然而止,接着便是“砰”地一聲,地上就多出來兩個昏睡的男人。
見兩人倒地,方穆雖然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卻并沒有立刻開始行動。
而是又站在柱子後面多等了幾息,确認沒有變故發生,這才現身走出。
來到馬群邊,方穆直接快速地斬斷了所有馬匹與柱子間相連的缰繩,随即目标明确地直奔他早早選中的一匹馬。
方穆一邊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一邊驅趕着幾匹馬和自己一起沖出祠堂的小門。
而因為方穆在馬群中這的一進一出,原本還停留在原處的馬匹當下就都受了驚,不是仰起馬脖尖聲嘶鳴,就是四處擡蹄亂踢。
接着一番馬匹間的互相驚擾,也不需要方穆再做些什麽,只轉瞬間,祠堂的這一處邊角便大亂了起來。
再等賈子平領着手下趕到這裏,艱難平息了馬群的紛亂時,方穆和他拐走的幾匹馬也早就不見了蹤影。
反倒是緊接着又有一群僵屍聞聲而來,讓還沒有來得及休息的衆人,只能繼續焦頭爛額地和僵屍砍殺起來。
等到終于将這一波僵屍全部解決時,衆人剛松了一口氣,賈子平就按捺不住地上前朝着兩個人揮出了拳頭:
“蠢貨!怎麽連幾匹馬都看不好?整日裏竟知道喝酒添亂!”
那兩個被打的人正是先前負責看顧馬匹的。他們在馬群被穩住後就醒了過來,僵屍來臨之時也沒少出力。
此時被賈子平打罵,兩人垂着的眼中都忍不住閃過一絲怨恨之色。
“少镖頭,算了吧。他們剛剛也殺了不少僵屍,就算是将功補過了。”
“是啊,這馬一向乖巧,今天會亂起來估計也是被僵屍驚擾到了。”
經過衆人一番好聲好氣的勸解,賈子平自覺有了面子,氣也漸漸消了下去,當即大發慈悲地對着兩人擺了擺手:
“今天這事就這麽算了,但你們下回可都要注意些。”
“對了,你們去板車上取些米糧過來,今天打了這麽久,大家都辛苦了,我要犒勞一下大家。”
見那兩人轉身離開,有人下意識開口問道:“少镖頭,我們這一趟不是沒有帶米糧嗎?”
“我們是沒帶,不過不是還有我們運送的那些米糧嗎?那些貨都夠我們吃上一個月了。”
“對啊,你還愁這個呢?”
衆人又嘻嘻哈哈地聊了起來,只有部分人面露不贊同之色,覺得他們作為镖師不應該監守自盜。
“我知道大家都對接下來的行程抱有疑慮。”
賈子平等衆人安靜了一些,又開口道:“如今這個世道連僵屍都有了,看這樣子似乎還是各地都有。這麽一來,誰又還能放心得下家裏人?”
“所以我決定,趁着我們這一趟還沒走多遠,我們明日就返程燕雲府!”賈子平最終不容置疑地宣布自己的決策,旁邊一群人連連應聲表示贊許。
祠堂裏的這一群人吃吃喝喝的時候,方穆這邊騎着他順手牽來的馬才剛剛出了方家村,到達一處山澗旁。
“咕嚕嚕——”
方穆揉了揉自己不斷抗議的肚子,看了看周圍環境,最後下馬把缰繩系在了一塊大石上,在馬匹低頭吃草的時候,方穆自己則是削尖了一根樹枝,帶着樹枝到河邊開始叉魚。
【你的刀剛剛才砍過僵屍……】
淩漠行看着方穆用那根不知沾有多少病毒的樹枝直接叉魚,額角的青筋隐忍地跳了跳。
“啊?怎麽了?”
方穆不解地望着飄在水面上的大氣泡,動作不停地叉起來一條紅眼珠的大魚。
瞥了眼大魚的紅眼珠,方穆惋惜地嘆了口氣,舉起砍刀剁掉大魚的腦袋,便将大魚随意丢到了一旁,繼續開始叉魚。
通常紅眼珠的都是異獸,而異獸是無法食用的。
異獸對卡修的唯一用途就是被制成卡牌——可以是戰鬥卡牌也可以是材料卡牌,偏偏他手裏現在除了留作備用的普通白卡,已經沒有多餘的白卡了。
身為一個口袋比臉還幹淨的窮困小村民,方穆想了想還是不舍得浪費送上門來的材料,幹脆又把那條魚撿了起來,埋頭就開始刮魚鱗。
等吭哧吭哧地把魚鱗刮完,方穆就從一旁樹上摘了幾片大葉子,用葉子把魚鱗妥善地包成了一個小手包。
心滿意足地看了看手上漂亮的葉片包裹,方穆腦中不由得閃過一張張線條美好的卡牌,好一會,他才不舍地把包裹揣進了懷中收好。
然而下一瞬,方穆就看見本該靜靜躺在他懷中的小包裹,又原封不動地出現了他腳邊的草地上。
方穆:“……?”
【魚鱗活了???】
看着邋遢小人上空劃過的慘白色字體,淩漠行慢悠悠地打字解釋道:
【衣服有自潔能力。】
怕方穆看不懂,淩漠行又補充了一句:【所以不要什麽垃圾都收進衣服裏。】
望着鬼大仙發出的氣泡,方穆卻是猛地一激靈,因為此時他腦中浮現出的畫面是——
髒兮兮的他被衣服彈出去後被迫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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