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對話

小人的心情值和健康值平時都毫不起眼地縮在光屏角落，默默散發着象征了身心愉悅的綠光。

只有當它們有誰低于及格線，亮起警示燈的時候，游戲系統才會像個臨時抱佛腳的教導主任般，激動地跳出來向小人的家長數落小人的差成績。

而在這種情況下，淩漠行作為小人的新晉奶爸，自然是不可避免地被小人塗滿紅叉的成績單給糊了一臉，并因此被動地關注起了小人那可憐巴巴擠在角落中的心情值。

但也正是因為這次關注，淩漠行有幸親眼目睹了一番——小人的心情值在他出現後開始逐漸由紅轉黃，繼而又由于他的一句話驟然從黃蹿綠的有趣變化。

再聯系到小人心情低落的那段時間，恰好是他游戲下線的時候……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無需小人再多言，淩漠行就找到了那個先前害得小人心情低落的罪魁禍首，除了他本人也不做他想。

但如果有一個人的喜怒哀樂皆只因你而起，就算這個人只是虛拟的，不也已經足夠令人動容？

至少對淩漠行來說，這已經足夠。

【對，只有你能看到這些氣泡。】

淩漠行目光溫和地望着屏幕上的小人，向小人表明了對方的獨特性後，才再次詢問道：【你剛剛有沒有受傷？】

雖然通過那縮成一團的黃綠色健康值，淩漠行可以看出來小人如今的身體狀況較為良好，但他對游戲系統的程序不信任也不了解，并不知道身負輕傷是否也在系統所判定的狀況良好之中。

【沒有受傷，我只是體內的靈力暫時被抽空了，現在有些虛弱而已。】

方穆下意識在心中回答了一句，這才後知後覺地發覺了不對勁。

明明他先前并沒有開口，但是大仙卻依舊好似聽見了他的心聲，傳給他的每一個氣泡也都是對應了他的所思所想。

想到此，方穆試探性地在腦中問了一句：【大仙，你是不是可以聽得到我的心聲？】

【當你準備傳遞的想法十分清晰明确時，我可以接收到這些想法。】

淩漠行繞了個彎子，并不打算告訴小人他有時還可以看到小人豐富多彩的內心活動。

不過由于小人過于智能，淩漠行通過這種打字的方式和小人進行對話，新奇之餘卻又不自禁産生了一種他正在和真人聊天的恍惚感。

——雖然這真人聊天的模式有些過于古早了。

如今各種技術發達，現實中人們聊天不是通過語音輸入就是直接視頻會話，哪怕是網友進行溝通，大家也都習慣了前往全息世界借着虛拟形象會面，方便快捷還富有真實感。

因為追求沉浸式體驗，大家玩游戲也都是以全息為主，恐怕也就只有淩漠行這個另類，連和游戲人物對話都還在使用影像鍵盤。

【原來如此。】

方穆暗自感嘆了一番大仙那神奇的讀心術，察覺到遠處陸續又有僵屍聞聲而來，也來不及再說些其他什麽，便有些匆忙地将注意力放到了街道兩旁正叩拜他的鎮民身上。

“我不是什麽仙人，也救不了你們。”

方穆面色冷淡地望着鎮民們，心中沒有一絲波瀾，“能救你們的也只有你們自己。”

對于叩拜他的鎮民，方穆除了最初對他們的反應有些訝異之外，并沒有産生太多情緒。

末世最忌諱的便是同情心泛濫，畢竟末世最不缺的就是恩将仇報、過河拆橋之人，誰也說不準你救下的人會不會在下一刻就将你推入僵屍群。

一旦你的善心被人窺見卻又沒有足夠的攻擊力，等待着你的就是一堆攀附而上的蛀蟲，他們不貪得無厭地将你的價值壓榨徹底，是斷然不會去尋找下一個攀附對象的。

而方穆之所以會訝異，也是因為在他印象中卡修并不罕見，擁有畫筆或卡冊的人也許在人群中所占的比例小，但數量絕對不少。

普通百姓看到卡修的目光也大多是尊崇向往，像是今天這樣直接将他奉若神明叩頭跪拜的，方穆反倒是第一次見。

不過只要想想現在畫筆和卡冊的作用還沒有被發掘出來，卡修的存在也還沒有被大家習以為常，方穆也就豁然了。

至于其他的，方穆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自然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必要。

尋到受驚躲起來的馬，方穆翻身上馬後，直接一夾馬肚朝着另一個街道行去。

“……仙人！仙人別走啊！”

“仙人求您救救我們！”

遠遠地聽着身後的聲音漸漸模糊，方穆不由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但凡這些鎮民裏有哪個人把他的話聽進去了，現在帶着武器走出鋪子跟上他，他都不至于将那人直接趕走。只要那人的速度再能跟得上，他自保之時好歹也能順便護住那人一時的安危。

若是那人再争氣點，趁着如今僵屍好對付，跟在他後面和他學個一招半式的，那日後在末世存活怎麽也都會輕松些。

可他最後看到的，也不過依舊是一群哪怕連喊話都不敢踏出鋪子半步的人罷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看到小人的心情值又在緩緩下降，淩漠行就好像透過小人滿是尖刺的硬殼，觑見了隐藏在其中的柔軟內裏。

但因為那種柔軟是他所不曾擁有的，淩漠行只能有些生硬地安撫着小人。

【所以不必為陌生人感到愧疚。】

【也不算愧疚吧，我只是有些怒其不争。】

方穆看着身前浮現出的氣泡，心中感覺到些許暖意的同時，卻也不禁忸怩起來：【大仙，其實我并沒有那麽善良，我不會為了他人的選擇而去影響自己的情緒。】

【嗯。】

望着小人依舊偏黃色調的心情條，淩漠行只挑了挑眉梢，并不多言。

看着那個簡單的“嗯”字，方穆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冷酷無情，騎着馬利落地一揮刀，就同時砍下了周圍好幾只僵屍的頭顱。

接着方穆一路疾行，在一家門戶開放的雜貨店前停了下來。

見小人掃除店中的僵屍後就開始收集棉花和各種布料，淩漠行想到小人重生的設定，感興趣地問道：

【是接下來就要入冬了嗎？】

【嗯，而且今年的冬天還尤其寒涼，接下來好幾年的氣候也都會十分古怪。】

方穆一邊挑挑揀揀地往乾坤袋裏裝填他用得到的東西，一邊在心裏回答淩漠行的問題。

他也并沒有仗着他擁有乾坤袋，就将雜貨鋪的所有東西都一網打盡，而是每一樣都還留下了許多給之後那些有勇氣走到這裏的人。

等粗略地把雜貨鋪逛了一圈，方穆之後又進了幾家開着門的小店鋪收集了一些東西，最後便直奔書店而去。

與此同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雜貨鋪中，懷揣了一大堆方穆取用過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