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顧書迢從來沒覺得,生活這樣無趣,他每天醒來,看着天邊太陽升起,傍晚的時候,又看着太陽路落下,他在這個房子裏住了将近七年。顧書迢将臉埋進手心裏,他從來沒覺得,原來一天的時間是這麽漫長。

他又換上校服,目光呆滞地站在鏡子前。

他摸着鏡子裏自己的臉,慢慢地露出笑容,再次問道:“陳回,你看我穿成這樣,像不像回到了高中的時候?”

回答他的,只有滿房子的無邊寂靜。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顧書迢看着鏡子,癡癡地說。可是,他已經沒有理由再去見陳回了,他明明答應了陳回,他明明和陳回說了,自己不會再去找他了,這話是他自己說的。

他又笑着哭了,顧書迢只有一個願望,他好想回到高中的時候啊。

顧書遙一進屋,就看見他弟弟那副癡樣,她簡直恨鐵不成鋼,用力在顧書迢背上拍了一下。

顧書迢這才發現他大姐來了,連忙抹了一下臉,把淚痕都抹去了,叫了一聲“大姐。”

顧書遙本來想罵他,可是看着弟弟這副慘樣,什麽重話也說不出口了,她嘆了口氣,扶着顧書迢的肩膀,盡量平和地說道:“弟弟,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工作室也不管,爸媽讓你回家你也不回,就天天躲在這個小房子裏,你還過日子嗎?是不是離了陳回你就活不下去了?”

這話他能和誰說呢,一直寵他的哥哥罵他是白眼狼;媽媽被他氣得生病了;他和最好的朋友謝一恒也鬧掰了……面對着大姐,顧書迢終于撐不住了。

他慢慢地蹲下,背靠着鏡子縮成一團,邊揉着眼睛,邊說:“大姐,我該怎麽辦啊,我好想陳回,我好想他……我想讓陳回和以前一樣,跟我說話,對着我笑……可是,大姐,我把陳回弄丢了,怎麽也找不回來了……”

顧書遙不愛哭,她是女孩又怎樣,她就是不愛哭,她最讨厭哭哭啼啼了。可是看着弟弟撕心裂肺的痛苦,她還是紅了眼眶。顧書遙慢慢蹲下,給顧書迢擦着眼淚,說道:“別哭了,姐給你想辦法。”

顧書遙唯一想到的辦法,只有找陳度了。她和陳度這兩個作大姐的,從小到大,可真是沒少給這群弟弟妹妹們收拾爛攤子。盡管這麽多年,兩個弟弟是是非非地不肯消停,但她和陳度關系還算是說的過去。

——

陳回将財務報表一張張地收好,魏相逢就坐在他右手邊,陳回往右邊遞一張,魏相逢就在一張上蓋章,雖然這看起來是類似于流水線一樣的重複工作,但是魏相逢一點都不覺得枯燥。

本來,他們兩個的椅子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但不知怎麽的,工作了幾十分鐘之後,兩個人的椅子就緊緊地貼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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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回整理報表的速度很快,魏相逢這邊還需要每張再校對一下,速度比陳回慢一些。

陳回把所有的報表都整理完了,魏相逢這邊還有一大半沒蓋章。

午後陽光暖暖的,陳回捏着魏相逢的後頸,說道:“小魏,先去睡午覺吧,睡醒再蓋。”

魏相逢搖搖頭,眼睛盯着報表上的字,很認真地說:“我要蓋完。”

“早知道我就應該做兩個印章,”陳回笑了,又揉着魏相逢的耳垂,“看把我們小魏累的。”

魏相逢擡起頭來看着陳回,他怕陳回“說風就是雨”,真的要做印章,急忙說道:“不行呀,印章是對財務流動的嚴密把控環節之一,不能做第二個的。”

“好好好,不做不做。”陳回像哄小孩子一樣說。

這下魏相逢才安心了,低下頭又開始校對、蓋章了。可是,他想讓陳回去睡午覺,陳回又不肯,不睡覺就不睡覺吧,還坐在這裏,一直在捏他的耳垂。

慢慢的,魏相逢的耳垂紅透了,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被陳回捏的。

魏相逢放下了印章,扭頭看着陳回,臉紅紅的,說:“陳回,你……你別的時候再捏好不好,先讓我工作呀……”

陳回終于松開了手,忽然站起身,直接抱着魏相逢,将他從椅子上“提”起來了。

魏相逢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陳回腿上了。

陳回把頭壓在魏相逢肩膀上,左手攬着他,右手擡到桌子上面,攥住了魏相逢的手,陳回在魏相逢耳邊低笑,輕聲說:“小魏怎麽還在愣着,拿印章呀。”

魏相逢從臉到脖子,整個人都快紅透了,他縮在陳回的懷裏,他攥着印章,陳回又握着他的手。

魏相逢感覺自己都沒有心思工作了,這種感覺讓他的心,好像都冒起了粉紅色的泡泡。他們的手緊緊疊在一起,到後面,魏相逢幾乎都不知道是自己在蓋章,還是陳回在蓋章了。

每年都有夏天,很多年的從前,很多年的以後,外面暖暖的陽光從落地窗照耀進來,空調吹着涼爽的風,魏相逢恍惚間以為,這是在最最甜美的夢裏。

有手機鈴聲把溫馨的氛圍打破,伴随着手機在桌面上震動,像有石頭在夢裏滾落,是陳回的手機響了。

“小魏,”陳回抱着魏相逢的那只手搖了搖,“你接吧。”

也是,陳回一只手抱着魏相逢,一只手攥着印章,也沒有手接電話了。

魏相逢按下了免提,是陳度打來的電話,說晚上讓陳回過去吃飯。

“好呀姐!我想吃粽子,要棗餡的,我們倆這就來。”陳回說着。

電話那邊安靜了兩秒,陳度最終嘆了口氣,說道:“是書遙,她帶着顧書迢找到我這兒來了,說想見你一面。弟弟,你想見他們就來,把話都說開了也好;不想見,你今晚就別過來了,我請他們吃頓飯,我來對付他們……”

陳回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和顧書迢那些破事,這麽多年,把所有人都攪的不得安生。顧書迢說再也不來找他,轉眼就煩到他姐姐那裏。這本來是他自己要解決的事,陳回想,他怎麽能推給姐姐呢。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的。

“姐,我來,我來說清楚。”陳回答道。

魏相逢一直聽着陳回和姐姐的對話,他默默把印章放開,将手心向上,然後慢慢和陳回十指相扣,緊緊攥在了一起。

顧書迢以為,只有陳回會來,沒有想到,見到的卻是兩個人,他突然就難過極了,恨極了,為什麽!到底為什麽!他不敢上去跟陳回說話,他怕陳回把自己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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