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的導數與微積分

她後面瞥了一眼,看見了一次性牙刷牙膏,還有紙杯子和一包濕巾。

他打算去洗漱。

先說明一下,這不是準備睡覺。

因為他已經睡過了。

現在是清晨五點半,昨天被寧缺拽着衣袖怎麽也甩不掉,醫生護士們就勸他留下來,順帶照看一下病人。

答應留下以後,寧缺莫名其妙的又松手了。

“……”

看的陸仁嘉懷疑對方是不是裝的。

不過醫生護士卻不給他扇寧缺巴掌以驗證真假的機會,因此只能作罷。

他在旁邊的另一張冰床上睡到了五點左右,睡不着了,便起床開始玩手機。

五點半左右把喜歡的視頻全部刷完,才開始洗漱。

當然手機電量也只有百分之二十了,他沒帶充電器,所以也不能繼續玩了。

少年洗漱完以後将垃圾扔到診所外面的垃圾桶裏,又回到寧缺躺着的病床前,從旁邊床頭櫃取了一本雜志看。

沒看幾眼,他忽的感覺到了一股子冰冷的視線。

順着感覺瞅去,然後——他便對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清醒過來的寧缺的雙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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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仁嘉淡定道:“早上好寧缺同學。”

“……”

對方沒有回應,只是冷冷看着他。俊美蒼白的臉上像是久病初愈的那種虛弱,然而眼神卻鋒利無比,如同一條想要将眼前人緊緊鎖住的鏈子,不給他任何狡辯的機會。

于是陸仁嘉又道:“昨天你發燒昏迷了,我把你送到了診所。”

寧缺:“……”

他聲音微弱道:“班長。”

“什麽?不用感謝我,寧缺同學,”陸仁嘉推推眼鏡,認真的面容在此刻看上去竟有種正道的光,平緩聲線帶着些許正氣凜然之色:“這是我身為班長的職責所——”

“我是昏迷了,但我沒有失憶。”少年的話語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咬牙切齒。

陸仁嘉:“……”

他後面的話瞬間被堵回喉嚨裏了。

寧缺的燒退了,他坐起身,掀開被子,卻發現自己的上衣不知道被誰脫了,上半身直接裸着。

少年一怔,忽然有些慌張地把被子蓋好,道:“我衣服呢?!”

陸仁嘉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床頭櫃:“那裏,你穿吧。”

寧缺面色微紅,看着有些羞怒,道:“誰脫得?!”

話雖如此,可那犀利的眼神落在陸仁嘉身上,好像已經鎖定了犯罪者!

但下一秒——

“護士姐姐們脫得。”戴着黑框眼睛的少年平靜又坦然道,“我只負責打水,她們把你衣服脫了,然後用溫水擦遍了你的上半身用來起到物理退燒的作用。”

說起來那場面。

還真像是一只小白兔被兩頭狼給盯上了,如果不是醫生制止,兩個狼姐姐恐怕還想把寧缺褲子扒了擦吧。

看着面前蒼白臉色的少年,陸仁嘉覺得還是不要告訴他了。

不然寧缺同學一定會覺得自己被女人看了身子有違男德而讓其他人瞧不起導致自卑敏感,最後痛哭流涕傷心欲絕吧。

很可憐呢寧缺同學。

寧缺:“……”

不知道為什麽,他這一刻竟是從面前之人那又土又醜的黑框眼鏡下感受到了一股子極其同情的視線。

“……”

為了讓自己別再大動肝火,寧缺覺得,還是不要詢問班長他此刻腦子裏又在想些什麽比較好。

“……”

兩秒後。

“……班長。”寧缺道:“你在想什麽?”

沉浸在同情裏的某人不小心脫口而出:“在想極其注重自己貞潔連換衣服時同性都不準看的寧缺同學會不會因為被異性小姐姐看了上身而自卑堕落尋死覓活。”

寧缺:“……”

下一刻。

“砰!!”

氣到失去理智的俊美少年一把将床邊人按在地上,雙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面色猙獰,青筋暴冒,笑容癫狂,神情可怖,好一副地獄羅剎相!

“班長。”少年聲音病态,狹長眼眸眯起,笑的陰鸷幽冷。

“在我尋死覓活前——”

“你先到黃泉路等我吧!!”

——果然不該問的!!!!

“咚!”

一聲巨響使得前臺的小姐姐頓時回過神來,以為出了什麽事兒,摘下耳機急急忙忙跑去診所唯一的小病房問:“怎麽了怎麽了??”

然而緊接着,眼前一幕卻讓她的嘴巴直接驚訝成了一個“O”形。

只見一名模樣俊美蒼白如書中病弱絕色美人般的少年此刻正裸着上半身将另一個衣着完好卻頭發淩亂的人壓在地上。

周圍是散亂的被子和枕頭,還有一些亂飛的紙巾在飄飄散散。

像是春風過後的大地狼藉,但又有着狼藉的美感。

值班護士姐姐:“……”

她輕咳一聲,面色微紅道:“天還沒亮呢,那個……你們可以再休息一會兒,有事兒就叫我吧。”

說完,她關上門,轉身快步回了前臺,留下一室的靜谧。

寧缺:“……”

陸仁嘉:“……”

大概五分鐘後,陸仁嘉整理着自己的領口,對正在穿衣服的寧缺平靜道:“放心寧缺同學,我絕不會說出去。”

套好衣服的少年冷笑一聲:“死人才會閉嘴。”

“……這樣麽?”

“是啊。”冷笑加嗤笑。

陸仁嘉推推眼鏡,看着寧缺,面無表情地感嘆着:“真沒想到寧缺同學會這麽在意自己被女人看了的事情啊。”

“……”

這下子。

寧缺算是徹底聽出來了。

他疲憊地笑了笑,道——

“班長。”

“什麽?”

“我認輸。”

“什麽認輸?”

寧缺道:“看在我還處于病患狀态下,別讓我再生氣了好嗎?”

陸仁嘉聽罷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可以。”

他推推眼鏡:“那麽寧缺同學,我先走了,再見。”

少年拿起一邊的書包,淡定地離開了這間小病房。

剛剛被掐過的脖子有點紅紅的,不過不礙事,寧缺雖然氣急了,但也注意着分寸,不可能真把人掐死。

沒想到主角受生起氣來竟然這麽敢玩同歸于盡。

是個狠人。

看樣子真的成長了。

雖然脖子紅了,但陸仁嘉心情舒暢。

昨晚留下來的煩躁經過今天這麽報複一下,舒服了不少。

最後寧缺自然也知道自己是故意在氣他,所以認輸了。

突然發現少年示弱的樣子真的挺容易讓人心軟。

另外——

已經走出小診所老遠的陸仁嘉回眸朝那診所的門望了一眼。

扔掉所有心虛,故作坦然,甚至慶幸地想:還好自己跑的夠快吧,不然肯定要被那位護士小姐姐連帶着追究物品損壞的責任了。

“……”

小診所,小病房。

護士姐姐讪讪笑着,對病房內唯一剩着的少年道:“小弟弟身體好了吧?”

寧缺聽見這聲音,回眸溫和禮貌地笑了笑:“嗯,好多了,謝謝。”

“不客氣不客氣。”小姐姐忙擺手,“只是——”

她話語一轉,有些為難道:“你們剛剛,把病房裏的床單被套還有衛生紙弄的有些過了,所以,總共合計下來呢……加診費一共是二百八,請問弟弟您是刷卡現金還是掃碼呢?”

“……”

寧缺忽然覺得。

剛才沒有真的掐死班長。

真是——太、可、惜、了。

微風輕輕吹拂。

入秋了。

地面的樹葉堆積,人一腳踩上出,一陣如同骨骼碎裂的聲音噼裏啪啦的響起。

幹枯葉子的确像是只剩下了骨幹的屍體。

又猶如風年殘燭的老人,追憶着過去的蔥茏。

顧緣聽站在顧氏家宅門前,取下墨鏡,看着門口一個打扮華麗的貴婦人,微笑開口道:“早上好啊,夫人。”

甜甜的女孩子聲音,同他美豔的面容結合,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

“……是你幹的嗎?”然而貴婦人卻并未像女孩一樣打招呼,她的神情看着略微癫狂,像是一個精神病人,即便衣着在華麗正常,似乎也遮掩不住她周身已然死去的氣息:“那輛車,你做了手腳對吧?!”

長發少年微微蹙眉,似乎對女人的話略有不解:“夫人,您在說什麽?”

“別裝傻!!”凄厲的聲音從女人喉嚨裏發出——“是你做的!就是!!你這個小賤人!!想阻止我找回兒子!!就故意讓有線索的人死去!!你好歹毒的心腸!!你真該去死!賤種!”

她說着握緊手中的剪刀就要沖過來,然而她還未離開大門幾步,就被保安一把攔下,道:“夫人您冷靜!請冷靜!”

“你很得意對嗎!?”女人猙獰地盯着不遠處的人,“下賤的私生女,就算我兒子現在不在這裏,以後顧家的東西,你也休想拿到一分一毫!”

顧緣聽唇角勾勒着淡淡的微笑,任由豪宅門前女人如何發瘋謾罵,他都像是不動如山的雕塑般冷靜淡漠。

女人被他這淡然的模樣刺激地精神更加失常,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保安,握緊剪刀朝着顧緣聽沖過去!

少年并未怎麽躲避,那剪刀也以着極快的速度刺來,在即将刺進胸口的時候,他這才側過身,避開要害,卻依舊被劃傷了手臂!

鮮血頓時迸發,一道長長的口子赫然出現在少年的手臂上。

見狀,保安趕緊拼盡全力攔住發瘋的女人,對少年道:“緣聽小姐,要不今天您先回學校吧,夫人狀态不好,恐怕您回來,還會發生什麽。”

“我知道,謝謝。”顧緣聽好似感覺不到手臂的疼痛,他沒有叫醫生也沒有包紮,而是對身邊司機道:“給段家少爺打一個電話,就說今中午的段家宴會我不去了,具體原因,我受傷了,讓他轉告給我父親,表示遺憾。”

“讓段少爺……轉告給顧董麽?”

“是啊,”顧緣聽擡眸看着天空,微笑道:“是父親的好夫人,把段家少爺的結婚對象給弄傷了。”

——重要的商業聯姻物品,若是被傷了,顧家一群看中利益的老頭們,會如何去對待這個瘋女人呢。

【066】關于我與緣聽小姐的有緣相見

“小姐現在……是去哪裏?”司機看着顧緣聽手臂上的傷口詢問道,“醫院嗎?”

他似乎沒想到緣聽小姐竟然能對他自己也這麽狠心。

血淋淋的傷口看得人觸目驚心,如果不做點兒處理措施,恐怕會更加嚴重。

“不用,直接送我回學校吧。”顧緣聽靜靜道:“車上有醫療箱,我自己簡單包紮一下就行。”

司機聽罷,道:“好的。”

他主動幫身邊小姐打開車門,長發少年坐了進去,眼眸淡漠嘲諷地瞥了一眼依舊處于發瘋狀态的貴婦人。

她狀态很不好,有些下垂的面部肌肉使得她再怎麽濃妝豔抹都擋不住那股子衰老感,像是已經六七十的模樣。

也許女人曾經很美,可惜——她現在已經是個盡顯瘋癫老态的瘋子了。

明明——她才四十四歲。

顧緣聽不會同情她。

相反,他樂見其成。

年幼的傷害造成了心底濃重的創傷。

創傷結痂,似乎與肉體成了同氣連枝,只要活着,傷就在那裏。

是無論如何都抹不掉的痛。

“曲音女士。”顧緣聽忽然對着那個女人輕聲道:“請好好休息。”

少年微微眯眼,狹長雙目透漏着些許嘲弄般的憐憫——“畢竟,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周天的校園冷冷清清,同學們基本上下午才返校。

這周可以不用打掃寝室衛生,上周剛檢查過,隔周一次學生會查寝,因此得要下個周日了。

陸仁嘉回到學校時才七點左右,回來之前他順道在校外小吃街買了點兒早餐。

今天老板說不用過去,正巧算是給自己放一天的假。

校門緊閉,但是學生可以刷卡通過自動門進入。

他們的校園通行卡就是宿舍房卡,很方便。

陸仁嘉嘴裏叼着一個小籠包,一只手提着裝豆漿的袋子,另一只手刷卡開門。

清晨的校園很涼快,露珠未幹,樹葉和路邊小草都顯得濕噠噠的。

朝霞微光映照在這些顆顆飽滿的水滴上,像是鑽石般反射出微紅的光。

少年推推眼鏡,走進去。

他前腳剛進校門,後腳一輛黑色豪車便停在了校門口。

汽車剎車聲音“滋溜”一聲傳進耳朵,陸仁嘉淡漠地回頭看了一眼,瞥見勞斯萊斯,又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有些小好奇——畢竟幾乎沒有同學會在周末一大早來學校。

但誰一大早來不來學校又跟自己無關。

陸仁嘉站在學校大門不遠處的垃圾桶旁邊吃完小籠包,将塑料袋扔進桶中。

手裏的豆漿沒有剛買時那麽燙,這個溫度喝剛剛好,他正打算用吸管捅破喝了,卻忽的聽見刷卡的滴滴聲。

保安大叔笑着對進門的同學道:“周天來這麽早啊緣聽小姐。”

“是啊,沒什麽事兒,倒不如一個人在寝室待着,自在些。”

他說完微微一笑,朝着單人間宿舍的方位走去。

學院除了兩人間四人間,還有這種更加舒适的單人間。

但是單人間數量少,住宿費也很貴,并且更重要的一點是——得要有更強硬的關系才能進去。

貴族私立,處處存在着資本與階級。

從入學起,他們就被劃分了三六九等。

兩極分化的食堂。

貴到離譜的超市便利店。

學院內部設置的休閑會所和購物街也都是各種大牌的奢侈店鋪。

一般小康家庭的學生在這裏很難度日。

因為太貴了。

然而很多家長們卻擠破頭了想把孩子送進來。

他們不在乎孩子是否真的能夠學到東西。

畢竟來這裏,他們大部分人的目的只有——人緣關系。

與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打好關系,基本等于攀上了高枝。

畢業以後随便跟着一個能夠繼承家業的少爺做事,那麽一家子就幸福了。

當然也有真正進來學本事的孩子,他們一邊學習,一邊交際。

兩手抓,絲毫不誤。

其實後者本質上也算是同前面一種沒什麽大的差別。

只不過後者更加努力刻苦,沒有想過一勞永逸。

陸仁嘉其實屬于後者,然而少年在交際這一塊兒實在是太爛了。

爛到令人發指。

自己也佛系,當空氣真當習慣了。

雖然有時候會對這種被動技能表達自己的不滿,但更多的時候,他還是很平靜的接受現實。

手中吸管還沒有插進豆漿杯。

他靜靜看着那個走入校門的長發女孩,顧緣聽今天穿着印有骷髅頭的黑色長袖外套和表達抽象藝術的深藍色T恤,褲子是漆黑的工裝牛仔短褲,直接将其白皙的大長腿襯托的更加修長好看。

白色的運動鞋使女孩的身上富有朝氣,脖頸間的黑色頸環依舊是那種暗黑系非主流的鎖環款式,一眼望去,如同前幾年非主流暗黑系殺馬特的文藝複興造型!

一眼!

便抓住了陸仁嘉的視線!

他怔在原地,小心髒噗通噗通跳。

——酷爆了。

顧緣聽今天造型完全舍棄了之前溫婉賢淑高貴優雅的感覺,變成了地地道道的暗黑潮女款。

這種是陸仁嘉完全抗拒不了的酷帥狂霸拽。

推推眼鏡,就在女孩擦過他身邊的時候,少年面無表情地眨眨眼,忽然轉過頭看向顧緣聽,開口道:“早上好,緣聽小姐。”

平靜無波的語調,同心中的激蕩截然相反。

他就像是被雕刻而出的石像,任憑心中怎麽洶湧澎湃,臉上都是一番淡漠平常的樣子。

顧緣聽一愣,回眸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早上好,同學。”

說完繼續向前走。

再沒有多餘的話語,像是對着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簡單打了個照面。

但他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身後那少年聲音便又傳來:“緣聽小姐,你受傷了嗎?”

“!”

顧緣聽頓住。

黑色長袖外套将他的兩條手臂遮掩的十分嚴實。

流血的傷口也早就在車上時就用紙巾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直接簡單纏繞上了一圈歪歪扭扭繃帶。

長發少年面色冷下,但在回頭看向那戴着黑框眼鏡的同學時,卻又瞬間變臉,換上公式化的招牌微笑:“沒有,同學,你怎麽會這麽說呢。”

陸仁嘉直視着他的雙眼,語調平靜,又篤定:“你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

“……”

鏡片下的雙瞳精致冰冷,在他相當确定一件事情的時候,少年的眼瞳裏,就會浮現這樣嚴肅認真的神色。

“你大概是感覺錯了。”顧緣聽勉強道。

“緣聽小姐不用擔心什麽,我會一些包紮手法,可以給我看看你的傷口麽?”他推推眼鏡,鏡片反射出一道精亮的光,豎起大拇指信心滿滿道:“放心,我很專業。”

顧緣聽:“……”唇角的微笑僵硬幾分。

這種被素不相識之人問話的感覺讓他十分不爽。

尤其對方說話還是這麽的直男普信!

心裏升起厭惡,也懶的再僞裝什麽,長發少年心中煩躁,直接開口道——“我說,你腦子是有什麽大病嗎?!”

“噗——!”有病。

一箭穿心!

“我這麽明顯的拒絕你這猥瑣白癡聽不出來嗎?!”

“噗噗——!!”猥瑣白癡。

雙箭合璧!

“你這家夥——”顧緣聽微笑着,瞳色冰冷,盯着面前頭發略微淩亂還戴一副土到掉渣黑框眼鏡的家夥,毫不客氣地繼續輸出:“到底是個什麽極品變态普信男啊?!”

“噗噗噗——!!”極品變态普信。

三箭無敵!

最後,萬箭穿心——“滾啊!!!”

勝負已定。

“……”

陸仁嘉垂眸,長長的劉海甚至将巨大的黑框眼鏡給遮掩了大半。

他捂着胸口,像是那裏真被射穿了好幾箭一樣。

這麽一吼出來。

顧緣聽忽然發現自己心情似乎舒暢了不少。

手臂受傷時憋得火好像也全部發洩完了。

雖然這是自己故意受的,但被那瘋女人給劃傷,怎麽說少年心裏也有些怒意。

面前之人低頭的模樣看着真像是被自己的話語打擊到了。

一語不發,整個人喪喪的蹲在那裏,背對着自己,一只手捂胸口,另一只手拿着樹枝在地上畫圈圈。

看着猶如一具幹癟瘦弱只會吐魂的軀殼,襯得周圍顏色都黑白了幾分,空氣也彌漫起一股子極致的喪味。

嘴巴裏甚至小聲呢喃重複——“有病……猥瑣白癡……極品變态普信……”

“有病……猥瑣白癡……極品變态普信……”

顧緣聽:“……”

他難以言表地盯着少年背影,雖然從背後看那淩亂的頭發造型更加土的掉渣,但配上他這深受打擊般的狀态神色,竟也莫名多了幾分可憐,讓剛剛吼完他的長發少年感受到了一絲絲的負罪感。

“……”

紅唇微抿。

顧緣聽踟蹰片刻,忽然問:“喂,你沒事兒吧?”

“……”少年語調幽幽道,眼底浮現的黑圈像是重症失眠患者,如幽靈吐魂般回答着:“我沒事,緣聽小姐,或許我只是生病了,白癡了,普信了……”

顧緣聽:“……”

他深呼吸一口氣,微微蹙眉,扶着額頭道:“抱歉,我剛才語氣沖了。”

“但,我還是真摯的希望,同學你能夠別管太多,我沒受傷,也不用你包紮,別再跟我說話了,我只會覺得煩。”

這回語氣沒那麽沖,但話語間的意思還是有夠傷人。

如果顧緣聽真是女生,或許他早就報警告騷擾了。

說完這些,顧緣聽沒有再理會蹲在上的少年,轉身就走。

但下一秒——

“請等等,緣聽小姐。”

顧緣聽:“……”

他藏在衣袖中的拳頭慢慢捏緊,忍着想要打人的沖動,轉過頭吼道:“還有什麽事兒嗎同學?!”

這吼聲似乎暴露了一點兒本音,但處于氣頭的少年并未注意。

回過頭,話語剛落下,卻只見着剛才蹲着的少年不知什麽時候已然站起,将手中一杯還沒有喝的溫熱豆漿遞到他面前,平靜地說:“請問這個你要麽?”

“……”

——熟悉的場景。

顧緣聽終于又想起來了。

面前這個淩亂頭發戴着黑框眼鏡的土鼈家夥。

貌似就是之前給自己送過三次東西的人。

“……”

雖然衣服穿的依舊整潔幹淨,可是他的頭部形象簡直給人印象大打折扣。

“原來是你啊。”顧緣聽道。

他似乎服了,伸出手,接過陸仁嘉手中豆漿,“謝謝,我走了。”

“緣聽小姐。”

“你他媽的還想做什麽?!”長發少年終于沒忍住爆了粗口。

然而下一秒。

面前的少年,卻只是淡然地推了推眼鏡,神色平靜,沒有絲毫緊張生氣或是起伏不定的情緒,如同萬年被靜谧平淡歲月所打磨過後的安穩沉寂,靜靜道着——

“手臂傷口太深的話,歪歪扭扭的簡單包紮不起作用,會造成二次出血,因此回寝室以前,還是去一趟校醫務室,将繃帶拆了,請醫生幫忙消過毒,上完藥以後再重新包紮一下吧,不然很有可能被細菌入侵,導致傷口潰爛,或是其他重大疾病。”

他說完,面無表情地轉身,第一次在顧緣聽走之前,先離開了這裏。

背影平淡。

步履平緩。

就像是淡薄一切游走世間的外來者。

明明洞悉所有,卻又平淡如常。

“……”

手臂發疼。

似乎正如少年所說,它真的二次出血了。

些許血腥味,他自己也終于嗅到。

顧緣聽垂眸,雌雄莫辯的俊美面孔透着幾分古怪和別扭。

沒有說話,他微微抿唇,轉身就走。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方向——是校醫務室了。

陸仁嘉走了不到一分鐘。

忽然,熟悉的少年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帶着些許意味深長的意思,問着——

“班長怎麽這麽篤定,剛才那女同學的手臂,受傷了呢?”

陸仁嘉腳步一頓,轉過頭便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寧缺。

少年面色依舊有些蒼白,看來燒雖然退了,但是身體還不算好。

寧缺唇角勾勒着薄涼的笑,漆黑如墨的雙瞳落在陸仁嘉身上,一動不動,像是在審視什麽。

“……”

過了兩秒,陸仁嘉道:“我真聞到了血腥氣。”

“但女人有血腥氣不一定是因為受傷,你卻十分篤定她手臂有傷口,為什麽不認為是生理期呢?”寧缺禮貌溫和的質問着。

“……”

空氣忽然沉默片刻。

等到白淨少年漆黑的瞳色更深,并且更加審視時,那戴着黑框眼鏡的少年才忽然像是如夢初醒般,摩擦着下巴開口道——

“對啊,我忘了還有這個可能性了。”

寧缺:“???”

他看着面前班長突然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本和一只筆,唰唰唰地寫起什麽東西。

略微好奇的少年不自覺湊近兩步,勉強笑着,問道:“……班長,你在寫什麽?”

陸仁嘉推推眼鏡,厚重的鏡片反射出一道精亮的光,像是又發現了什麽重要東西一樣,道:“寧缺同學說的很對,這幾天,很有可能是緣聽小姐的生理期呢。”

——得記下來!

“……”

清晨的風不知道為什麽也有些冷。

這一刻。

寧缺覺得。

班長,果然還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維,來推測他舔狗的程度。

無語至極地冷笑一聲,少年道:“班長,借用學委的話——”

他呵呵道:“去死吧。”

——無可救藥的舔狗。

真是——越想越氣呢。

【067】關于學生會的入會儀式

周一晚上七點在綜合樓報告廳會召開一次學生會新生入會儀式。

所有新人參加,由學生會長主持,不可請假,除非真有什麽緊急事情,可以通過學生會的總群聊私戳所屬部門的部長說明情況。

陸仁嘉到達報告廳時是六點五十,已經有很多同學在裏面了,第一排沒什麽人,在大學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那種大課堂的選修課和公共講座一般都不會有什麽人坐在前兩排。

神一般的統一——大家都喜歡往中後面跑。

教室裏的男同學們幾乎面色泛紅,眼神有意無意地朝着報告廳裏一個角落瞟去,有些女孩子也羨慕地看向那裏,少年順着那方位瞥了一眼,然後——他看見了獨自往第一排左側座位中間走的顧緣聽。

長發女孩紮着馬尾,依舊穿着昨天早上看見的那套衣物,充滿暗黑狂野的款式,極其吸引人。

走到座位上以後,他拿出了一本書,開始垂眸看。

整個過程十分安靜,似乎有種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感覺。

申請加入學生會的衆多同學實際上家裏都不怎麽有錢,他們的目的和陸仁嘉一樣,都是為了學分加成獎學金争奪以及畢業後的求職簡歷更加好看。

當女孩坐好,陸仁嘉眸色立刻認真起來——機會來了!

他快步走進教室,穿過中間過道,來到第一排,低頭看着旁邊正在看書的女孩,推推眼鏡,開口問道:“緣聽小姐,請問,我可以坐你——”

“砰!”

話還沒說完,少年身後突然湧出一堆人将他直接從裏面像是擠果凍一樣地無意識推桑出去,少年一個腳步不穩,撞在了第一排過道右側的桌子邊!

陸仁嘉:“!!!”

耳邊嘈雜的話語瞬間響起,一堆該死的舔狗們紛紛上前,直接将第一排圍了個水洩不通,甚至感覺連只蚊子都他媽擠不進去!

“緣聽小姐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緣聽小姐一個人來的嗎?!我陪你吧!”

“緣聽小姐我和你一起坐可以麽?!”

“緣聽小姐¥%&*……”

場面頓時有些混亂。

陸仁嘉站在人群外圍,發現自己怎麽也進不去了。

“……”

可惡。

少年面無表情,心中卻罵着:“死舔狗。”

學生會的學長學姐們這時候也來了。

會長見此,立刻蹙緊眉頭,走上主席臺用話筒維持着秩序——

“各位同學!!請保持安靜!!按照部門順序好好坐!!”

一聲吼,讓衆人總算是稍微冷靜了一下。

學生會長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大四男生,明年就畢業了,家裏存款幾個億,其實在這裏不算什麽特別有錢的人,但也是中層階級望塵莫及的存在,畢業就回去繼承家業。

會長發話,大家只能好好聽。

宣傳部的學姐學長将做好的部門牌子放在第一排的桌子上。

作為按部門劃分,同部門的坐在一起,并且不同部門之間的座位不留空隙。

聽見這句話,陸仁嘉無神的死魚眼突然又發出晶亮的光,這就意味着,同為新生,他一定和顧緣聽坐一起。

學生會各部門部長坐在主席臺上,臺下第一排是部門的代表學長學姐,其他新生則跟在他們後面,兩兩一排。

宣傳部的新生就兩位,陸仁嘉和顧緣聽。

當少年入座的時候,幾乎所有學生會的人都突然看向他,那眼瞳滿是震驚,似乎發現了某種十分詭異驚奇令人無比震撼的事情!

陸仁嘉:“……”感受到目光,難道是在嫉妒自己可以跟緣聽小姐一起坐?

——呵。

那就嫉妒吧。

哼哼哼。

宣傳部部長震驚之餘,顫巍巍地掏出手機,忽然飛快地在部長會長的私下小群裏道:【這真是那個美人嗎?!!為什麽這人和照片以及面試時看見的完全不一樣?!】

組織部長:【……不念他的名字簡直像空氣一樣沒有存在感。】

衛生部長:【而且這發型簡直土到掉渣!黑框眼鏡巨難看!光看脖頸以上造型簡直像是變态漫畫裏那種極其陰郁的死宅男!】

學習部長:【等等!換個思路想一下,各位,有沒有可能是陸同學意識到了之前造成的轟動,所以故意扮醜了呢。】

這話一出,群裏寂靜,下一秒——

宣傳部長:【有道理!不然在這所上流學校裏哪會有正常人土成這樣的?】

衛生部長:【對啊,那頭發淩亂炸的,像是一個失敗的非主流殺馬特被迫穿正常人的衣服般詭異難看!】

學生會長:【所以他肯定是故意的,各部門注意!既然陸同學不想暴露他自己,那作為他的學長學姐,我們就要幫他掩飾住!也算用另一種方式來維持學校的秩序,不然全校上下再來第二個緣聽小姐版的大型追星現場,秩序就亂套了。】

【收到!】

幾秒後——陸仁嘉忽然感受到學生會各個部門學長學姐的眼神莫名恢複了正常,并且——不知道為什麽,還多了一絲絲的包容和理解。

“……”

什麽情況。

宣傳部的座位安排好了,接下來輪到學習部。

現在是七點五分,新生寧缺卻遲遲未到。

等到學習部長念了兩遍名字以後,那少年才終于像是匆忙趕來般回應着——“到。”

呼吸急促,連帶着聲音也多了幾分沙啞。

他面色蒼白,俊美的臉上帶着十分歉意的神色,漆黑如墨的眼瞳透漏着些許愧疚,五官精致頭發有些濕噠噠,向下滴着水珠,上半身的襯衫也有水浸濕後貼在身上的感覺,隐隐透明,映出少年衣着之下白皙勝雪的肌膚。

紅唇微抿,俊美的少年在衆人呆愣的目光中,從容禮貌地道了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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