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的導數與微積分

舍樓下栽種的法國梧桐靜靜立在那裏,它的葉子幾乎要掉光了,還有幾片倔強地留在樹枝上,但很快,僅剩下的葉子也都被風帶走,消失無蹤。

冷風吹過,一片蕭瑟。

有人摩擦了一下手臂,感到了冷意。

明明現在是十二點二十九分。

但中午的溫度不知道為什麽降得過于明顯了。

于是這瞬間,似乎忽終于有人意識到——秋天了。

夏裝慢慢被鎖進了衣櫃,同學們穿上了秋裝。

葉子被風卷起,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陸仁嘉拿出手機,記錄下了空中的一片樹葉。

——剛才那一幕,真美呢。

“滴滴”一聲響。

室友們回來了。

手裏捧着相機,一回來就癱在電競太空艙裏。

門沒關,因為外面似乎還站着一個人。

陸仁嘉朝着那裏看去,只見一個未曾看過的男生正在門口望着他。

“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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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生道:“同學你……是叫陸仁嘉麽?”

“……”

戴着黑框眼鏡的少年走到他面前,“是我。”

男生立刻将手裏一個白色包裝的信封給他,“有人讓我交給你的。”

“謝謝。”陸仁嘉接過信,拆開看了一眼,上面不知道是誰用一手難看的狗啃字體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句話——【陸仁嘉,這周五下午,大學城KTV,包房404,老子等着你。】

陸仁嘉:“……”

應該是那個給自己發宣戰短信的神秘人吧。

少年推推眼鏡,厚重鏡片反射出一道微光。

——有點意思。

【074】關于我陪學委拍照這件事

跟學委約定在學校庭院裏見面。

貴族學校占地面積很廣,裏面設置的有自己的購物街和一些休閑場所。

在靠近宿舍區的地方,有一座歐式小庭院。

庭院裏設計了許多白色的歐式涼亭,用精美的大理石堆砌打造而成,涼亭周圍還有潺潺溪流在不斷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使得人伫立于此時仿佛回到了歐洲貴族莊園主們的私人別院裏。

秋天的庭院沒有春夏那麽多彩,只有些單一的秋菊綻放。

滿地的楓葉如火一樣鮮紅,下午往西偏的太陽照射着依舊停留于樹的葉子,光線穿透紅楓葉,仰望時竟有些透明感。

陸仁嘉背着自己的包,來到與學委約定的涼亭邊,周圍的景觀溪流跑得非常快,聲音聽着也有些急切的感覺。

少年先到了約定地點,周圍人來人往,不見學委影子。

他拿出手機,給女孩發了條信息:【我到了。】

十幾秒後,學委回道:【我也快了,就幾分鐘,你先坐一會兒吧!】

陸仁嘉回眸看了眼涼亭裏的桌椅,上面也被鋪散了許多紅楓葉,要坐的話還得先清理一下。

少年想了想,還是算了,反正學委過幾分鐘就到了,站着等一等也沒事。

“……”

“……”

“……”

半小時後。

陸仁嘉冷酷無情地揮開椅子上的楓葉,然後面無表情地坐下了。

周圍的風慢慢變大,光線也在不知不覺間黯淡下去,坐在涼亭裏的少年擡眸瞥了一眼天空,太陽似乎被遠方而來的雲層遮掩住了。

看來過不久就會下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今天大雨過後,北半球就徹底降溫。

陸仁嘉在來學校時帶的有冬季的衣服,一直放在衣櫃裏,想來也是時候讓它們重見天日了。

少年推推眼鏡,正要發短信讓學委來的時候帶一把傘,但還沒編輯完,就聽見耳邊傳來了女孩氣喘籲籲的聲音——“不好意思啊班長!我遲到了幾分鐘!”

陸仁嘉:“……”

他面無表情地盯着面前似乎跑的很累的學委。

女孩的目光對上他厚重的鏡片,微微蹙眉,仿佛能夠透過鏡片窺探到後面真實的眼神,“……你是在怪我嗎?”

她拿出紙巾沾了沾臉上的小汗珠,癟癟嘴,“我也盡量快了嘛。”

陸仁嘉:“……”

行吧。

“今天可能拍不了什麽,”少年站起身,望着不見日光的天空道:“要下雨了。”

陸仁嘉今日沒有看天氣預報,中午的時候陽光高照,還以為會是個很好的晴天。

結果在短短一小時內就變天了。

聽到這話,學委臉色頓時失落了一下,上午中午都是大太陽,她以為下午也是,因此也沒看天氣預報。

但很快,她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又頓時笑嘻嘻道:“沒事兒,我用手機查了一下,兩點到四點是陰天,四點以後才會開始下雨,現在才兩點過五分,我們還有近兩個小時可以到處看看。”

“……”陸仁嘉推推眼鏡,對上女孩略帶期盼的小眼神,沉默兩秒後,終于認命道:“好吧。”

得到肯定的回複,學委立刻笑着從包裏拿出她的單反相機,簡單調節了一下取景框後,便把繩子挂在了脖子上,轉身對陸仁嘉道:“謝謝班長!那我的東西就交給你保管了!”

說完,她像是解開拴繩四處奔跑的寵物犬,一溜煙兒就跑到了前面。

陸仁嘉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上兩三個包,俯身撿起來,提在了手中。

少年面無表情地冷笑。

呵。

——不過是工具人的作用罷了。

風變大以後,地上的紅楓葉有許多都被吹了起來,飄飄散散,學委在風裏跑的像只放飛自我的哈士奇,陸仁嘉靜靜跟在她後面,一語不發。

學校庭院的面積不算大,走一圈不過半小時。

但兩人是來拍照的,因此會在一個地方多停留一會兒。

全校公認的美景地,是位于庭院最中央的小草坪,草坪呈圓形,中間微微鼓起,像是一個小山坡。

而在最頂端,有一棵十分古老的楓樹。

它的樹幹比起學校其他的樹木,粗了很多,需要一個人伸出手臂才能抱住,這也反映了古樹久遠的歲月。

來這裏拍照的同學不少,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最美的地方。

陸仁嘉站在草坪邊,平靜地問着身側學委:“已經有很多同學選擇了這裏,你還打算在這一塊兒取景麽?”

女孩面色不爽,擺擺手,“算了吧,我到別處看看去。”

她可不想跟別人一樣,大家都拍同一個地方,很難決出誰的更好,并且同一地方的照片如果張數太多,評審們會疲勞,一般而言分不會很高。

“接下來想去哪兒?”陸仁嘉問道。

“旁邊還有花壇和溪流呢,我找找有沒有比較好景色。”學委調節了一下相機。

草坪周邊的花壇溪流很多,還有些許涼亭,站在原地将相機調成适合近景的焦距後,女孩忽然又道:“你拿了這麽東西,要是累了,就去草坪上坐一會兒吧,幫我把東西看好啊!”

陸仁嘉點頭:“嗯。”

實際上他并不累,學委的東西提着也不算重,只不過能坐着,為什麽要走。

他騰出一只手,推了推眼鏡,而後提着學委和自己的東西走到了草坪的楓樹邊,将包放在了那裏。

草地頂端一圈幾乎看不出什麽綠色了。

火紅的楓葉像是滲透于大地的染料,将其浸染成了一片豔麗的紅色。

剛才拍照的同學已經走了很多,似乎都是看天色以為要下雨才離開的。

風吹過,溫度似乎伴随着風又降了幾分。

即便陸仁嘉穿的有長袖外套,他也能夠感覺到那麽一絲絲的涼意。

少年眼神平靜淡漠,猶如一灘毫無風波拂過的靜谧潭水。一語不發地看着另一邊正在歡歡喜喜拍照的學委。

女孩穿着較為淡薄,可她似乎感覺不到冷意,越拍越上頭。

明明是陰沉的天空,沒有陽光照射而下形成充滿零碎美感的斑駁投影。

除了紅楓外,周圍其他顏色都顯得寡淡無味,如同一張張對比度只有二三十的舊照片。

也不知道為什麽能讓她拍這麽久。

随着時間的推移,風越來越大了。

女孩從右側跑到了左側。

除了取遠景以外,她拍攝的更多是近景,近到花壇土壤裏一棵毫不起眼的小草。

但那棵小草卻在這秋意彌漫的大地裏十分翠綠,綠的不真實,似乎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學委看着它,忽然想到了班長。

有時候就覺得,經常被別人忽視的班長,也像是世界的另類。

但他卻并不在意,淡然處世的就如同一條鹹魚。

——随便吧,怎樣都好,無所謂啦,職責所在,好好完成就行,其他的少管,但是你要求了我能怎麽辦,只能做了,有事沒事別找我幫忙,雖然你開口我就會去做,當個工具人而已,好感挺重要,尤其是老師和領導的,為了獎學金、優秀班幹部評選、班級獎狀、完美寝室、學分、保研、緣聽小姐。

“……”

等一下。

——最後一個令人好不爽啊。

這般想着,學委癟癟嘴,擡眸朝一邊的山坡看去。

班長坐在樹下,葛優癱一般地靠着樹幹,周圍都是紅葉,手中正拿着紙巾把眼鏡鏡片上沾染的水珠擦幹淨,過長的劉海遮掩住他的雙目,那姿勢看着活像是一個頹喪懶漢。

學委挑挑眉,打算把他這滑稽的樣子拍下來好好嘲笑一番。

卻不料這時候一陣狂風吹過,猛地卷起地上火紅落葉!

在這一刻似乎有種強勁的力道猝不及防地将樹下少年額前的劉海吹起!

他迅速撐住身子坐起來,維持着平衡,虛散無光的雙瞳在那一刻暴露在漫天如雨般飄散零落的紅楓葉裏!

那對漆黑深邃的眼瞳裏仿若藏着一處深不見底的虛空之境,不像黑曜石那樣充滿黑亮的光澤,也不是藍寶石般迷離夢幻。

它只有着獨屬于它自己的平靜淡漠,如早已淹沒在無盡深海裏一座幽秘沉寂的海底遺跡。

“咔嚓——”

快門的聲音也沉沒在風裏。

陸仁嘉抓住差點兒吹拂到臉上的紅楓葉,感受到一些水珠滴在了皮膚上。

剛才那陣風過去後,水珠似乎有明顯了一點兒。

他戴好眼鏡,簡單理了理自己的頭發,轉過頭看向一邊盯着相機發呆的學委,平靜道:“可能下雨要提前了,我們回去吧。”

“……”

女孩沒理他。

陸仁嘉便直接提起身邊的包,走到學委身邊:“蘇雯同學,要下雨了。”

這聲直呼大名終于讓出神的女孩反應過來,她一怔,連忙把相機藏在身後,緊張地結巴道:“班、班長,你剛剛說什麽?!”

少年面無表情道:“回去了吧,要下雨了。”

學委伸出手,真的有種小雨點落在手心的感覺。

于是趕緊道:“好、好的——阿嚏!!”

她突然打了個噴嚏。

看來剛才的大風把人吹得着涼了。

陸仁嘉淡漠地看着她——學委今天本來就穿的單薄,剛才在風裏跑的像是失了智,這下子遭報應了吧。

活該。

少年推推眼鏡,忽的像是一位紳士,語氣平緩,頗有風度道:“穿我的外套回去吧。”

“……”

女孩聽到這話怔在原地,沒回應。

陸仁嘉見此,十分理解地說:“這是我身為金融系三班班長的職責是義務,學委其實不用太感——”

“才不要!!!”

一聲拒絕吼了出來。

陸仁嘉:“……”

“誰要穿你這顏色土得掉渣毫無氣質審美垃圾只有大叔輩才喜歡的棕色皮外套啊!!”

陸仁嘉:“……”

噗嗤——

一把劍忽然穿透了他的心口。

“明天見了班長,今天謝謝你陪我了啊!”學委朝着少年揮揮手,提着自己的兩個包準備跑回宿舍。

少年穿着米黃的T恤衫,推推眼鏡,平淡道:“明天見。”

他站在原地,雙目靜靜望着女孩身上套着的棕色長袖外套。

雖然最後學委還是穿了,但那句話卻依舊像是刀子在心口上摩擦。

陸仁嘉面無表情地想着——真的有那麽醜嗎?

蘇雯懷裏抱着相機,急急忙忙朝着宿舍奔去。

小雨點在慢慢的變成大雨點,算算時間,走近路的話應該能在大雨傾盆之前趕回宿舍。

但就在女孩穿過一個小彎道時,她卻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同學!

蘇雯一驚,一下子摔了下去!

相機滾落老遠,磕碎了邊角,她頓時吓得爬起來,上前撿起自己的相機。

女孩試着打開它,發現內部沒什麽損傷,照片能夠正常看的時候,這才松了口氣。

但下一秒——

她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麽,猛地轉過頭,看見了身邊寧缺那張熟悉又俊美的臉!

少年正垂眸盯着她手中相機,目光銳利,仿佛一把鎖,緊緊鎖住了這張照片,帶着極致的驚豔和渴望。

蘇雯趕緊關掉相機,勉強笑道:“寧、寧缺同學,不好意思,剛才撞到你了。”

少年便擡起了頭,短短一瞬便恢複了溫和,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一樣,笑道:“我沒事,只是學委的相機,似乎有些破損了。”

“沒關系沒關系!”女孩擺擺手,“拿去簡單修一下就行,馬上要下雨了,我先回去了!”

“請等一下,學委。”寧缺叫住她。

蘇雯頓住腳步,“寧缺同學還有什麽事兒嗎?”

少年眼眸微眯,問道:“學委……認識相機裏的這個人嗎?”

“不、不認識。”女孩立刻否認。

她可不想讓班長的真實的樣子被其他人知道,不認識還好,要是都知道那個神秘美人是班長了,以後自己就不能獨自欣賞美色了。

——原諒她的自私,嗚嗚嗚。

“不認識嗎?”聽見這個回答,少年的聲音似乎有些失望。

但很快,他又看向女孩:“那學委為什麽會拍到他?”

蘇雯強作鎮定,道:“我……在那兒取景,一不小心就抓拍到了。”

她沒有說謊,畢竟那畫面,的确是抓拍的。

面前的少年有些沉默,似乎在思索女孩話語裏的真實性,忽的,他又不死心地問了一句:“學委,真的不認識這個人嗎?”

“當然!”女孩點頭。

寧缺垂眸,漆黑如墨的眼瞳看向女孩的衣物,唇角微勾,直視着蘇雯略微緊張的雙目,笑着問:“既然如此,學委又為什麽會穿着他的外套呢?”

照片上的少年恰好也是這樣的棕色外套,同面前之人穿着的一模一樣。

蘇雯怔了怔,腦子轉的很快:“雖然不認識,但他人挺不錯的,見風吹得大,而我穿的少,就把外套給我了。”

說着她将衣物合了合,不再給少年詢問的機會,轉身就跑:“寧缺同學,快要下雨了,還是趕緊回去吧,別淋濕了,再見!”

女孩一溜煙兒跑了,像是只躲避災難的兔子。

留在原地的黑眸少年微微眯眼,狹長雙目泛出些許犀利的光。

——不認識?

誰會信。

然而學委根本不願意透漏任何信息。

回憶着剛才從照片上看見的那一抹驚豔的楓葉圖,即便是紅楓遍布,卻依舊擋不住上面那人絕美勝畫的模樣。

真美。

尤其是那雙眼睛。

火紅的楓葉飄蕩在少年周邊,風吹起他的發絲,露出一對勘破萬物的雙眸。

寧缺面色微紅,感受着急劇跳動的心髒。

——他到底是誰。

少年垂在身側手握緊。

越是這般想着,越是忍受不了自己對那人的一無所知。

不管如何,學委一定知道一些東西。

寧缺眸中劃過些許深幽,也許,可以想些辦法,從她那裏獲得自己想要的線索。

【075】關于我想拉緣聽小姐的手

這兩天校園的氛圍有點兒不對勁。

具體怎麽個不對勁法,大概是學校裏三位顏值超高的同學都莫名其妙受到了來自周圍同學的指指點點。

論壇上一篇同人文雖然全篇都是其中兩人的互動,但實際上,大部分同學在看這篇文時腦子裏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裏面某個男主在不久前剛官宣的另一半——顧緣聽。

于是在兩位男主飽受“指指點點”的同一時間,明明連個名字都不曾在文中顯露的學校女神竟也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同學們唏噓和可憐的對象。

雖然文章有意思,但要是被女朋友知道自己的官宣男友在論壇上跟別的男人組CP,恐怕緣聽小姐心裏一定不好受!

因此周五一大早,學校的富二富三富四代們便提前準備好了各種鮮花和點心,穿着昂貴又得體的西裝,梳着一頭帥氣非凡的頭發藝術樓的樓下。

緣聽小姐太可憐了!

這個時候她一定十分脆弱,極其需要一個威武雄壯的男人張開他寬闊溫暖的雙臂将其摟進自己厚實又柔軟的胸膛!

男生們快馬加鞭帶着禮物前來趁虛而入,學校保安隊也在時隔近一個星期以後,終于又有任務了。

藝術樓下的長廊被圍得水洩不通,猶如喪屍入侵詭異至極!

保安們幾乎組成了人形牆壁,手拉手地攔,這才将一衆該死的舔狗給攔在了外面。

之前官宣後,傷透心的舔狗們已經沒怎麽在藝術樓下搞事情了,結果這才過去不到一星期,又來了,并且聲勢更為浩大。

那堆密密麻麻的人,看得人簡直雞皮疙瘩起一地!

顧緣聽躲在長廊暗處,盯着往外面的家夥,面色顯得極其難看。

漆黑的眼瞳裏帶着些許厭惡和反感。

論壇裏那篇鬧得沸沸揚揚的同人文他自然也看到了。

昨天才借此大肆嘲笑了段鸾司一番,萬萬沒想到,今天這就聯系到他身上了??

長發少年盯着長廊,在上課or請假之間糾結。

白皙精致的面孔露出煩悶神色,他狹長的鳳眸微眯,睫毛輕顫,似乎在思考着到底怎麽辦。

顧緣聽背靠在長廊轉角處的牆壁邊,上齒輕輕扣着下唇,塗了紅色玻璃唇釉後,那裏泛出些許晶瑩水光般的剔透感。

他挺喜歡跳舞,真要請假還有些舍不得。

少年學的是流行街舞,以前跟生母在老式住宅生活的時候,他就經常和樓下的街舞愛好者們玩。

雖然他當時還小,但種子已經種下,後面待在顧家大宅的那段黑暗日子,看電視跳舞就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慰藉。

當然,少年還有一個小心機,在一衆擔憂私生女繼承家産的顧氏老古董們看來,顧緣聽學一個和經濟金融沒什麽聯系的專業,大大程度上給了他們安全感。

畢竟。

如果他是一個商業白癡,老家夥們就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把自己的人插進他繼承的公司裏,相當于擁有了實權。

現在顧氏的實權者是他父親,顧家産業也基本上是他父親打理。

顧緣聽是私生女,但按照現代法律,他同樣有着繼承權,要是顧家沒有找回那個失蹤了的孩子,未來顧氏就只能交給他。

漆黑眼瞳冷冷看着長廊邊的人。

長發披散在肩上,剛洗過,柔順光滑,散發着些許清香。

脖頸間的頸環是皮制的,金屬扣隐隐有着微冷的光,同少年此刻的心情倒是有些相似。

顧緣聽瞳色沉下,

他微微挑眉,又朝着長廊看了一眼,但這回,他卻怔住了。

“……”

“……”

顧緣聽:“……你是什麽時候在這兒的?”

陸仁嘉:“剛剛。”

“……”

“緣聽小姐要去上課嗎?我可以護送您過去。”少年面無表情地說着,伸出手,推推眼鏡框,一道精亮的光霎時反射而過,顯得自信滿滿。

顧緣聽:“……”

看着面前帶着厚重黑框眼鏡的面癱陰郁死宅,本來還對去舞蹈教室上課抱有一絲僥幸的長發少年,這下子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好意思啊同學,”顧緣聽勉強笑着,美豔精致的臉看着有些許僵硬,“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不準備上課,打算回宿舍休息了。”

“身體不舒服?”聽到這話,陸仁嘉頓了一下,而後如臨大敵一般迅速拉起長發少年的手,指尖向他跳動的脈搏搭去,聲音低沉,嚴肅且認真,一本正經地說道:“請別擔心緣聽小姐,我立刻為你號脈檢查。”

“诶!等一下!”顧緣聽急忙道。

然而少年的指尖已經落在了他的手腕處!

“!”那手指的溫熱觸碰到他的脈搏,他漆黑的眼瞳霎時間如幽暗深泉般陰冷!

——把脈!

“你給我放手!”少年吼道,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擡眸死死盯着面前的之人,似乎想要從他的眼神裏找出那抹驚詫。

但——

面前的陰郁男眼鏡片實在是太厚了!!根本看不清楚眼睛!!

顧緣聽心髒跳動得非常快。

如果對方真會號脈,那麽只要一碰自己手腕,就一定能夠發現他的真實性別!

秘密隐瞞了這麽多年,突然有一天就要暴露給一個陌生人,顧緣聽條件反射地做出防備姿态,像是一只想要吼退入侵自己領地的獅子!

情緒激動時僞音不是很好,暴露了些許男音,那聲吼一出來,對面的少年明顯有些愣,似乎在思考着剛才傳入耳中的聲音為什麽和平時聽的不太一樣。

顧緣聽這瞬間也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之前思考過将自己的秘密告訴對方讓這家夥死心。

但——實際上,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将秘密透漏給一個陌生人,還是一個想要追求自己的家夥,人性惡劣的因子,總是喜歡毀掉自己所得不到的東西。

顧緣聽最讨厭拿人性賭博,因為——他賭不起。

如果眼前這人将這件事大肆傳播出去。

段家一定會惱羞成怒,取消婚約,即便段鸾司有意去扛,羽翼尚未豐滿的少年也完全扛不住。

取消了和段家的婚約,自己對于顧老頭來說,也失去了價值,仇還沒報完,他可不想就這樣不甘心地離開顧家。

“你……從我的脈搏上,知道什麽了嗎?”他用原本的聲音問道。

面前戴着黑框眼鏡的少年沒有任何猶豫地點點頭:“嗯,已經明白了。”

“……”

顧緣聽面色有了些許蒼白,忽的冷笑一聲:“那你怎麽還這麽淡然?!是在考慮如何來威脅——”

“抱歉緣聽小姐。”

長發少年話未說完,便見面前人推推眼鏡,輕咳一聲掩飾尴尬,而後心虛地把眼睛瞥向一邊道:“對不起……我的确不會號脈,只是想拉拉你的手。”

“……”

“……”

“……想拉手?”

“……對不起。”

顧緣聽:“……”

沉默三秒後。

他恢複了僞音,面色低沉,紅唇微啓,對着陸仁嘉冷冷警告道:“下次,再敢用小心思對我動手動腳——”

少年咬牙切齒,一臉黑線,話語從齒縫裏死死擠出——“我、就、報、警、了。”

這話出來,聲音聽着又莫名變回了女孩子。

陸仁嘉剛才其實沒想明白為什麽緣聽小姐的吼聲會有點兒男性的低沉。

不過現在,少年的腦子徹底轉了回來。

身體不舒服,有可能是感冒,感冒的話,嗓子也自然會出點兒問題,影響聲帶,那麽聲音略微改變也是挺正常的。

這般想着,陸仁嘉推推眼鏡,擡眸再度望向顧緣聽,積極認錯:“真的對不起,緣聽小姐,以後我一定不随意冒犯您。”

他說話時的樣子落在顧緣聽眼中,忽的有種金毛的既視感。

顧緣聽冷哼一聲,沒有再理會他,轉過身,步伐僵硬地快速離開了這裏。

女神離去的背影匆匆忙忙,今天沒穿高跟鞋,因此聽不到那标志性的高跟踏地之聲。

少年靜靜凝視着他的身影,忽的發現,好像自己每次都是這樣望着他離去的。

“……”

但這次,他好像真的有些生氣。

完蛋了……會被讨厭嗎。

而且喜歡跳舞的緣聽小姐今天上不了課,生氣加遺憾,心情一定更不好。

“……”等一下。

上課?

陸仁嘉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緊接着——

“……”

平靜如死魚一般的雙瞳毫無波瀾,面無表情地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之色,然而少年心裏,此刻卻像是有千萬匹馬奔騰而過一般,呢喃道了句——“可惡。”

“要遲到了。”

剛才的憤怒和陰暗終于在匆匆步履中消散大半。

顧緣聽深呼吸一口氣。

現在冷靜多了。

他走到一處休閑花壇邊坐下,提包随意地搭在長椅邊。

美豔精致的臉還是有點蒼白。

近一段時間,這種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基本上是因為那個戴着土鼈眼鏡的陰郁死宅男。

一想到這家夥,少年心裏的煩躁就會升騰起一個檔次。

他将手伸進衣服兜裏,打算用紙巾沾一下額前的細汗,但手剛一伸進去,他卻微微頓住了。

——衣服兜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

一下子就猜到是誰放的了。

顧緣聽沒有拆開,遲疑了幾秒,便直接扔進了長椅邊的垃圾桶。

號脈。

還拉手,都是些蹩腳的理由,原來是想趁機将禮物放進自己的口袋裏。

“……”

他微微蹙眉,眼珠子微轉,鬼使神差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剛才被少年拉着時的溫暖柔軟在此刻忽的浮現于大腦。

沉默幾秒後。

他驀地略微別扭地轉過頭,白皙美豔的臉上似乎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紅暈。

頭疼又無奈地想着——這家夥,到底是有多執着啊。

【076】關于我和那位挑戰者的比賽

中午,教室裏,剛下課,同學們走得只剩下兩三個人了。

“你這情緒看着怎麽還有點兒低落啊?”學委收拾好東西,見陸仁嘉坐在位置上還不走,有些奇怪,便坐到他旁邊,“下課了,不去食堂吃飯麽?”

聽見這個聲音,坐在座位上的陸仁嘉平靜回答道:“我早上去找了緣聽小姐。”

“……”

學委瞬間無語:“所以你又被她罵了?”

“嗯。”戴着黑框眼鏡的少年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碰了她的手。”

學委:“……怎麽碰的?”

她心裏忽然有點兒不好的預感。

陸仁嘉一五一十地敘述了一遍,“最後她說下次我再動小心思就報警了。”

學委:“……”

冷笑兩聲:“她這次沒去報警抓你還真是大度啊。”

陸仁嘉趴在桌子上,雙手疊在一起,下半張臉埋在臂彎裏,垂眸盯着桌面,情緒低落,聲音嗡嗡嗡,像蜜蜂一樣,輕聲道:“我知道錯了,她好像真的生氣了。”

“別好像,自信點,你絕對是目前唯一一個讓她感到非常煩的。”學委毫不客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這段時間你消停點兒吧,白癡。還號脈碰手,蠢死了你!沒藥救的家夥,換做是我早把你弄進局子裏接受警察叔叔的教育了!”

“……”

“……”

“……”

許久沒得到陸仁嘉的回應。

女孩略微疑惑地朝身邊看去——“!!喂你不是吧??怎麽一副沒了魂的樣子??”

只見身邊正趴着的少年整個人仿佛被一團黑漆漆的濃霧包裹,頭埋在手臂裏,渾身上下都在飄浮着一個個如冤死鬼魂般的“喪”字。

“……”學委臉色一言難盡,頭疼地扶住額,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別難過了,知道錯了就好。”

陸仁嘉小聲問:“我需要再找時間跟她道歉嗎?”

“別了,”女孩擺手道:“你現在越靠近她越适得其反。”

“……那怎麽辦?”

學委摩擦着下巴,仔細想了想,“你這些日子就避開她吧。”

“為什麽?”

“因為她現在煩你!少在她面前晃悠,比你送她一千個禮物都有用!路上碰見了就裝沒看到,實在避不開再打個招呼,總之——”學委豎起食指,神色嚴肅認真地對陸仁嘉道:“暫時別打擾她,先将你留給她的破印像減淡!聽明白了嗎?!”

陸仁嘉:“……”

他聽話地點點頭,面無表情地回應着:“明白了。”

“對了,你不是說要給顧緣聽送禮物嗎?送的啥呀?送出去了沒?”學委問。

少年道:“送出去了,是一個很有效果的祛疤膏,她之前手臂受傷了,女孩子身上要是留疤的話,一定會很難過。早上借口碰她的手時,我就放進她的口袋裏了,想給她一個驚喜,不知道她發現沒有。”

學委:“……”

她莫名沉默了。

陸仁嘉:“怎麽了?”

學委:“……班長,”她聲音情真意切,“你情商回爐重造吧。”

——這他媽叫送???還驚喜??顧緣聽真發現,肯定第一時間給扔了!!

陸仁嘉:“所以……我,又做錯了嗎?”

身邊女孩冷笑兩聲:“大錯特錯!你至少一個月別出現在她眼前了!”

“……”

“……”

“……”

學委發現陸仁嘉身上忽然長蘑菇了。

這兩天溫度的降的非常快,校園裏的同學們基本上都穿了秋季外套和長褲。

陸仁嘉的棕色皮外套給了學委以後,女孩就不還了,在購物街重新給他買了件新的外套。

新外套是黑白色的帶帽運動款,上面的圖案有點兒像用水墨繪制的雪山。

下午上課的時候學委把衣服帶來了,等到五點半左右,課程結束,班裏其他同學都走的差不多了,女孩這才提着袋子走到講臺邊擦桌子的班長旁邊,将袋子遞過去:“你的衣服,還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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