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的導數與微積分
其實是是主人的一對眼睛。
如止水般平淡的目光,就好似從來不會有任何東西可以真正地倒映在其雙瞳中的漠然。
偏遠角落的沙發上,穿着白淨衣衫的少年紅唇微張,不可置信地看着舞臺上的另一位參賽者。
寧缺雖然期待再次看見他,但卻并非是在這樣的環境下。
從心底裏滋生的渴望,使得他難以忍受周圍人和自己一樣的目光。
漆黑如墨的雙瞳倒映着舞臺上那抹光,可他厭惡甚至是憎恨着眼睛裏同樣有這些光的其他人。
——要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看見就好了。
這種觸動人心的美,要是沒有別人就好了。
俊美白皙的少年慢慢垂眸,放下手中的高腳杯。
而身邊一直叼着雪茄吞吐煙霧的男人似乎也忘我地盯着舞臺聚光燈下之人。
眸中的驚豔和癡迷不由自主地流露,令那忽然沉默下來的柔美少年霎時戾氣滋長!
沒有絲毫猶豫,畢竟偏僻角落裏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有人注意到。
男人甚至還沒有從呆滞中回神,後腦勺的一陣劇痛就直接讓他眼前漆黑,歪歪扭扭地倒在了沙發上。
站在沙發後面的寧缺面無表情地用紙巾擦拭着手。
脖子粗的家夥,卻抵不過一記簡單的手刀。
他再度望向舞臺,微微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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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今晚,他一定要想辦法靠近他。
“……大學城裏,什麽時候有一個這樣的美少年了?”顧緣聽呢喃着,手中的高腳杯微微傾斜,滴漏出了些許酒水。
“誰知道呢……”段鸾司眼眸微眯,不知為何,忽然就聯想到了前段時間論壇出現的有關于某個神秘美人的帖子。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扶着欄杆望向一樓中央,眉頭輕蹙,雖然一眼看着很嚴肅,但那只扶着欄杆的手卻隐隐顫抖,似乎在忍耐着心中的某些悸動。
大廳裏,本該狂歡的觀衆變得安靜了,之前瘋狂的模樣和現在羞澀又正經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陸仁嘉許久沒有站在舞臺上和觀衆打招呼了。
——雖然小時候在俱樂部打招呼也只是一句簡單的問好。
他看向臺下密密麻麻的觀衆,模糊的視野使得他的眼瞳十分渙散。
沒有戴隐形眼鏡,也不能戴自己的黑框眼鏡,少年只能大概地找到觀衆群所在的範圍,再面無表情地說上一句:“各位,晚好。”
毫無絲毫感情基調的話語。
但從這樣一個美人的口中說出,卻莫名顯得這麽溫柔好聽。
“……”
“……”
當導火線被點燃,短暫的安靜立刻又被狂歡的雙手撕裂。
衆人高呼聲層出不窮,皆是清一色的“晚上好”。
聲音似乎比剛才Shift登場時還要響亮,這讓男人心中的警鈴大響,咬緊牙關,大聲道:“既然我的對手也已經現身!那麽今晚的生死音樂戰,就徹底開始!!”
“搖滾樂——曲目串燒!!music!!”
在之前升降井下落的時候,兩人便已經将要給對方的串燒題目制定完畢,并且用手機發送給了大廳的伴奏樂隊。
男人話語落下的瞬間,周圍燈光霓虹霎時重新展現它的色彩!巨大的顯示屏播放着男人炫酷七彩的身影!
當音樂前奏響起,他立刻笑了起來,不屑地盯着陸仁嘉:“我以為你會弄一些多小衆複雜的曲目呢,原來竟會這樣的簡單。”
一聽就能夠認出的《Love Me Do》,甲殼蟲樂隊于1962年發行的首支單曲。
當歌曲即将進入高潮部分時,伴奏音樂忽然更改成了另一首歌,男人反應迅速,靈敏的雙耳一聽便無縫銜接出來,毫無卡頓。
陸仁嘉平靜地注視着面前模糊的影子,男人的實力毋庸置疑,他真的很厲害。
少年選擇的曲目串燒都是些富有代表性的歌曲,來源于歷年流行的各種樂隊。
觀衆們為男人的歌聲歡呼,然而目光卻總喜歡飄蕩在另一邊。
當歌曲串燒全部唱完以後,雷鳴般的掌聲和尖叫在大廳裏響徹。
此時臺下的觀衆們也紛紛站在了自己選擇的區域。
然而令男人沒想到的是,即便少年還未開口唱歌,大部分人卻已經站在了屬于陸仁嘉的那一側。
他驚愕地看向少年,剛才對自己實力的得意盡數消失,滿眼只剩下不可置信。
“怎麽會這樣……”
陸仁嘉忽然側過身,對着話筒,樂隊開始奏樂,前奏響起,少年迅速唱出了這首歌。
他的聲音聽着不像男人那般有激情,也沒有那種搖滾的氣勢,平淡的語氣,除了沒有跑調外,很難再聽出一點兒屬于搖滾樂的情緒。
事實上,陸仁嘉唱歌一直是這樣。
面無表情,語氣平靜。
任憑心中如何洶湧澎湃,他的表情,或是他的聲音,都無法表達他的許多情緒。
但從小到大,不管這種表演怎樣的不盡人意,卻依舊有源源不斷的人願意買賬。
無條件的支持,誇贊,讓所謂公平,成為了一切不公虛構的産物。
串燒結束。
樂隊停止了奏樂。
這些曲目都是殺馬特男人收集而來的極為小衆的音樂,卻沒想到對面的少年竟然一字不差一調不跑的全部唱了出來。
他的記憶力,反應力,以及唱功都不錯,只是完全沒有那種應該表現出的爆發力和激情。
如同一個呆板的機器人在完成音樂的播放般平靜。
真正玩搖滾人,玩的就是氣勢,氛圍。
他們是那種直來直去,喜歡用熱鬧搖滾的音樂表達情緒,傾訴喜怒哀樂的人。
但陸仁嘉不會。
男人也知道對面的少年并不擅長這一點。
這也是他篤定觀衆會更喜歡自己音樂的原因。
可沒想到,現實卻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
一直到陸仁嘉的演唱結束,勝負也分了出來。
左側以碾壓式的觀衆人數擊敗了右側。
男人失神地看着這一切,頭上的七彩頭發在這一刻竟也有些掉色的傾向。
“……你贏了。”他失魂落魄地拄着話筒杆,呢喃着。
陸仁嘉垂眸,淡漠地掃了一圈臺下那些為着自己獲勝而歡呼的觀衆。
他看不清楚,可他心裏如明鏡。
“不,是你贏了,Shit先生。”少年平淡道,慢慢走到男人身邊,注視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以前,為什麽想要做一次鍵盤樂隊的主唱麽?”
男人自嘲地笑了一聲,“小孩子都喜歡這些。”
“确實如此,不過,我更想要的,卻是學會一種情緒的表達。”
男人微頓。
話筒在比賽結束後便已然閉麥,舞臺的燈光也随着樂隊音樂的消失而暗淡下來。
只聽面前少年靜靜說着:“您曾經說我,唱搖滾沒有爆發式的情感,我知道。您說人要直來直去,認真直率地表達心中所想,才能将這種情緒交給音樂,再由它們去傳遞給每一個人,這些話,我都記得。”
“您的音樂很有感染力,是我不管怎麽模仿,也難以習得半點兒精髓的東西。”
“今天的比賽,事實上毫無意義,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如您,雖然一直認為自己唱歌好聽,但是,我也明白自己缺少什麽。”
“Shit先生,您永遠都是我最敬佩的人,在我們曾經狂熱的潮流已經變成被批判的對象之後,還能一如既往的堅持,正是您勝過我的地方。”
“所以,當您以這一身打扮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您就已經贏了。”
“文藝不能複興,因此堅守曾經的追求,就成了永垂不朽。”
“……”
燈光再次亮起。
人數已經統計完畢。
左側:153人。
右側:2人。
勝負明顯,甚至并不需要統計。
“……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但是規則就是規則。”男人苦笑一聲,眼中卻似乎多了一些新的光彩:“輸的人,需要接受懲罰,你想要給我什麽樣的懲罰?”
“……”
衆人屏住呼吸,激動地看着舞臺。
麥克風将男人聲音放大,落在每一個人耳朵裏。
片刻。
那沉默着的少年才終于開口,在衆人期盼的目光裏——
忽然!
伸手指着男人的頭發,面無表情地說:“那就把您的假毛取下來給我戴戴吧,實際上我小時候就知道您是個禿子了,剛才就想要把頭上銀毛跟您換來着,但是您好像沒聽出來我的意思,所以遵照您曾經的教導,要直言不諱,所以現在可以把假發給我戴戴了嗎?”
“……”
“我已經想了很久了。”
“……”
【079】關于情況不妙的寧缺同學
萬萬沒想到。
頂着一頭七彩炫酷殺馬特的KTV主唱Shift先生,竟然會是個禿子??
而且……貌似已經禿了很久了。
“……”
詭異沉默的氛圍,忽然就在少年面無表情甚至絲毫沒發覺自己說出的話有多麽具備暴擊性的言論下蔓延。
男人似乎沒想到自己的秘密竟然早就被一個小鬼知道,并且還在人最猝不及防地時候被說了出來,甚至用麥克風放大了幾十倍,沒有絲毫挽留餘地的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裏。
“……”
這一刻。
他似乎也體會到了“瞬間社死”的感覺。
“……”
大概寂靜了有兩分鐘。
突然!
面前的男人終于惱羞至極地将自己頭上的七彩殺馬特假發取了下來,一把扔到了陸仁嘉的懷裏——“拿去!!滾!!別還給我了!!”
随着男人的動作,他七彩假發下真正锃亮的頭頂就如同一面鏡子般反射出一陣白花花的光!
衆人:“!?!”
——還真是禿子啊!!!
少年垂眸看着自己手中仿佛散發着七彩祥雲光芒的頭發,那對無神無焦距的眼瞳在這剎那竟有了一抹淡淡的高光!
“先生的意思……是要送給我嗎?”陸仁嘉問道。
男人氣急敗壞,面紅耳赤:“給你了混蛋!!”
——踏馬的一定要重新去做個新的!!絕對不要跟這家夥一樣!!
他羞怒地吼完,而後轉身掰開舞臺旁邊的扳手。
只聽一陣陣滑輪拉繩牽扯着升降杆運動的聲音響起,鐵盒子四周貼地的牆壁又重新升起來,将舞臺圍成了最開始四四方方的封閉空間,并且迅速上升,使得人在一瞬間産生了極強的重力下壓感。
陸仁嘉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兩人便已經到了四樓。
Shift先生從帷幕後面拿起少年原本的衣服,一把扔在他臉上,道:“去廁所換完了趕緊滾!!老子現在不想看見你!!”
少年将頭上的褲子扯下來,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好的先生。”
他轉身向門口走去,但在即将開門的時候,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身快速問了一句:“需要我幫您打聽一些有用的生發藥水嗎?”
“砰!!!”
舞臺邊緣的小燈被用力砸在了門板上。
門外的陸仁嘉面上露出微不可查的小得意——還好自己躲的夠快。
他垂眸看着手中衣物,循着導向牌一路朝廁所走去。
舞池中央的地區瞬間空了下來。
觀衆們似乎對剛才的比賽意猶未盡。
當然具體原因,在場衆人其實也心知肚明。
那個模樣人間難得一遇的美少年,不知道明天晚上還能不能見到。
升降井的最高處是四樓,因此許多人都在沉默兩秒後,争先恐後地朝着四樓奔去。
平時安靜的像是沒人的四樓,這時候忽然被一群人擠滿了樓梯口。
但沒想到的是,四樓的樓梯鐵門竟然處于上鎖狀态!
這意味衆人只能去三樓重新坐電梯。
一時間,電梯負荷過重,竟在兩三秒後直接停運了。
“……”還真是操蛋哦。
Long Island Iced Tea。
雖然後勁很大,但是稍微抿一口,并不會有什麽問題。
寧缺會喝酒,酒量也不錯,可對于這種烈性雞尾酒,他實際上較為保守。
一般輕抿一口,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
然而今天被贈予的這杯酒,似乎不簡單。
即便只是一小口,也讓少年在短時間內感受到了迅速上升的熱度。
在沙發邊打暈了老板以後,寧缺便有了些許燥熱感。
他撫上自己的胸口,心髒正在急劇跳動,或許是酒精的問題,又或許是因為舞臺上那個令他心動的人。
少年咬緊牙關,發現自己的大腦也開始産生迷離暈眩時,他終于不得不承認——那杯贈予的雞尾酒裏,下過東西了。
漆黑如墨的眼瞳冰冷深邃,死死看了眼身側倒在沙發上的男人。
很明顯,這個老板上次在自己打拳的時候便已經開始算計了。
寧缺冷笑着,還真是急切。
幸好他在藥效還沒有發作前,已經打暈了這混蛋,不然現在,還真不好說。
少年知道自己此時的情況也許趕緊回宿舍會更好。
然而寧缺并不願意再失去這次的機會。
美麗精致的雙目染上幾分迷離朦胧之色,卻依舊強迫自己保持着清醒,去看舞臺上正在歌唱的人。
他今天也真美。
銀白的秀發,漆黑緊身的衣物,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膚,都讓本就被藥效折磨少年更覺得有些難受。
耳朵裏的歌聲十分熟悉,似乎在哪兒聽過,但混沌的大腦卻讓他回憶地很困難。
寧缺站起身,咬牙朝衛生間走去。
當冰冷的水拍打在臉上的時候,他終于稍微緩解了燥熱。
可不夠。
遠遠不夠。
但他必須得忍。
鏡中的少年面色陰沉,漆黑瞳孔仿佛宇宙黑洞般的幽深,意識在咆哮與冷靜間左右拉扯,那種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的思想死死印在他的大腦裏。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比賽已經結束了。
寧缺看見舞臺上的男人忽然情緒激動地掰開了旁邊的扳手,那突然合上的四面牆壁讓少年立刻明白了什麽。
因此趕在衆人反應過來以前,他眼眸微眯,轉身跑入了電梯,按下前往四樓的按鈕。
陸仁嘉轉過走廊一角,跟着導示牌終于找到了衛生間。
頭上銀白的假毛還未揭下來,少年進入廁所,将手中衣服放在洗手臺上,摘下眼鏡用紙巾沾了點兒水擦拭。
忽然,廁所門被人打開了。
聽見這聲音,少年并未理會,四樓也有客人,包間廁所有人使用時,其他人就會來這個大一點兒的公廁。
但這想法一出,似乎就被打臉了。
陸仁嘉耳朵微動,熟悉的少年聲音竟是會在個地方響起——
“……你好,同學。”
溫和澄澈的音線,永遠會給人十分友好的第一印象。
“請問,我們可以稍微認識一下嗎?”
“……”
擦拭眼鏡的手頓住了。
陸仁嘉重新戴好它,視線瞬間恢複清明。
他轉過頭,看了眼走到身側的白淨少年,對方眉宇間帶着如女人般的陰柔美感,肌膚白皙,五官精致好看。
嗯,的确是寧缺。
正要開口打招呼,然而對方卻在看見少年戴好眼鏡後轉頭的瞬間,直接愣住了。
寧缺漆黑如墨的眼瞳似乎在清醒與混沌間交織。
當眼瞳所倒映出了一副令他怎麽也沒想到的黑框眼鏡時,那一直死死維持清醒的線,好像在那一刻突然斷掉了。
“……班長?”
呢喃的話語,聲音微小。唇角勾勒的霎時僵硬無比!
陸仁嘉推推眼,面無表情道:“晚上好,寧缺同學,沒想到你也在這裏。”
“……”話音剛落下,那微怔的少年仿佛忽然被什麽情緒激動的幽靈附體一樣,猛地上前奪下了陸仁嘉的眼鏡!
當再次真真切切地對上了那雙令他永遠無法忘懷的雙眼時,他的精神終于徹底扛不住藥效的侵襲,将頭搭在了陸仁嘉的肩膀上,沙啞地呢喃着——“班長……”
但即便是處于藥物的折磨中,之前少年抓住了陸仁嘉衣角的手依舊在死死拽着,仿佛想要用指甲将其深深嵌進肉裏一樣。
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松開。
【080】關于我絕對完美的推理活動
顧緣聽晃晃手中高腳杯,唇角微勾,随意地問了問:“今晚的比賽,你覺得如何?”
“還行。”段鸾司平淡回應道:“歌唱得不錯。”
“哪位?”
“全部。”
“如果說非要決出個高下呢?”顧緣聽笑道。
段鸾司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挑挑眉,輕嗤一聲:“顧少爺,你我心知肚明。”
“所以啊……”顧緣聽放下杯子,慵懶地靠在沙發墊上,美豔的雙目望着包間天花板那些泛着微光的裝飾水晶,嘲諷般地感嘆:“真是不公平。”
段鸾司微微眯眼,仰頭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高腳杯,站起身,笑着:“世上哪有那麽多公平,顧少爺,我們這類人,最該清楚不是嗎?”
大拇指輕輕擦拭掉自己唇邊些許殷紅的酒滴,混血少年立體深邃的五官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更具西方貴族的華麗美感。
顧緣聽見他朝門走去,微微蹙眉,立刻坐起身,語調偏冷,“去哪兒?”
段鸾司的手輕輕搭上門把,沒有在意身後人微冷的語氣,慵懶回應道:“走之前去打個招呼,顧少爺,難不成你還要在這兒過夜?”
“說笑了,”顧緣聽道:“現在才八九點。”
他意味深長地輕嗤一聲:“第一次見你這麽早說走。”
段鸾司打開門:“畢竟萬事總有第一次。”
“砰。”
門關了。
混血少年留下一句話便消失了。
當然,他的話并沒有什麽可信度。
至少向來了解他的顧少爺知道,段鸾司對一個人感興趣時,總喜歡饒有興味地盯着那人看。
而在剛才,他已經看着舞臺上那位銀發少年許久了。
換作以前,顧緣聽心裏一定會略微不爽。
他對段鸾司有輕微的依賴,因此忍不了這家夥眼裏老有各種小貓的出現。
但現在,長發少年對這種不爽已經沒了。
顧緣聽無所謂地躺回沙發,揉了揉太陽穴。
酒精有些上頭,不過還好,喝的雞尾酒并不怎麽醉人。
放下手時,手臂上一條長長的疤痕抓住了少年的視線,他垂眸看了會兒,又望向自己搭在沙發靠背上的運動外套。
外套的口袋有拉鏈,将其打開,裏面一支軟軟鼓鼓的藥膏正靜靜躺在那裏。
顧緣聽把它拿出來,捏在手裏把玩了一下,又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麽,立刻燙手地扔到一邊。
屬于少年的低沉聲音在房間裏響起,帶了些別扭的情緒,刻意嘲諷着:“……普信的家夥,就算我真是個女人,也看不上你。”
“……”
“……”
“……”
肩膀被人靠着,想動一下,有點兒費勁。
溫熱急促的呼吸灑在了頸間,還有些濕意。
寧缺的臉頰的溫度有些高,但額頭溫度還算正常,應該不是發燒。
白皙俊美的少年并沒有完全閉上眼睛,但意識似乎已經模糊不清了。
身上伴随着煙味和酒味,而唇邊傳出的只有酒水味道,因此寧缺并沒有抽煙。
陸仁嘉面無表情地站着,簡單思索了一下。
——KTV,酒水,抽煙,發熱,朦胧。
要麽是喝醉了,要麽,就是被下藥了。
如果是喝醉,寧缺同學應該再胡言亂語一點兒,比如唱個青藏高原或是撒個酒瘋?
他這樣子完全沒有醉酒之人的瘋瘋癫癫狀态。
因此一定是被下藥。
下藥大概又分兩種,一種是意識迷離,身體發軟,沒什麽力氣,站不住,需要人扶着。
另一種就是瞬間化身為豺狼虎豹見着個人就主動撲上去的。
寧缺同學到現在都是沒什麽動作,看樣子是屬于第一種。
陸仁嘉推推眼鏡,厚重的鏡片随之閃過一道精明的光!
原來如此!
他已經推理出來了。
——寧缺同學是被下藥了!而那下藥的家夥,作案時正在抽煙,并且可能有大男子主義,喜歡占據主導地位,不愛纏人的小妖精,只愛迷離的小軟泥!
犯罪嫌疑人盯上了寧缺同學,貪圖其美色,企圖下藥對他幹一些禽獸不如的事!!但是寧缺同學誓死不從,奮力逃了出來,跌跌撞撞地躲進了廁所,恰好撞見了自己!
看見熟人,終于能稍微松一口氣,才倒在自己懷裏。
“……”
可惡。
傻白甜的寧缺同學,竟然就這麽信任自己。
看來平時這班長當得十分深入人心呢,盡職盡責,連主角受都願意在危急時刻選擇自己!
既然如此——
陸仁嘉推推眼鏡,語氣平靜,卻異常堅定道:
“寧缺同學,你放心,身為一個優秀的班長,我一定将你安全帶出這裏,絕不讓你在失去了男德以後又失去清白之身。”
“……”
不知道為什麽,陸仁嘉覺得寧缺同學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似乎更加用力了,竟然連血管都暴起來了。
——要離開這裏的話,似乎得先想辦法讓寧缺同學恢複一點兒意識。
雖然是處于意識不清的狀态,但不得不說,寧缺同學的手勁兒貌似比清醒時還大。
那骨節分明美得不似凡人的手把他衣角拽的怎麽也掙脫不開,不過幸好,拽的是外套,脫下來就好了。
于是想了想,陸仁嘉先穩住寧缺的身體,然後稍微後退了兩步,拉開二十厘米的距離,雙手輕輕扶着面前的少年,不讓腳步不穩的寧缺同學摔倒,最後……
必須抓緊時間!保持精神高度集中!
眸光一凝!
——迅速松手!趁機用人類眨眼都追不上的速度完成極具挑戰的三百六十度原地單腳轉體運動!華麗潇灑,毫不拖泥帶水!旋轉過程中兩只胳膊伸直,猶如德芙巧克力盡享絲滑般順勢利用寧缺同學拽着衣角的力道脫下身上那件暗黑系的炫酷外套!天哪漂亮!他頂住壓力了!這套動作十分的完美!滿分!!!
呼……
外套脫下了。
少年輕輕一扶眼鏡,死魚眼劃過一道得意的微光,原地維持了兩秒帥氣的結束動作。
“……”
帥。
好帥。
非常帥。
簡直帥死。
帥得萬籁俱靜!
帥得滅絕人性!
帥得——
“砰!”
東西倒地的聲音突然打斷了所有歡呼和掌聲。
陸仁嘉一頓,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向身側。
當目光觸及地上那個由于自己沒有及時扶住而導致摔倒的白淨少年時——
“……”
“……”
他忽然把目光移向另一邊,面色微紅,罕見地心虛了一下。
“……”
——摔得慘絕人寰。
既然要回宿舍,那還是得把衣服換了,不然門口那群刻薄古板的保安叔叔們一定會認為自己是個壞壞的不良少年,刷卡也不給進。
看了眼地上依舊處于水深火熱意識模糊中的寧缺同學,陸仁嘉推推眼鏡,喃喃道:“請等我兩分鐘,換完衣服以後絕對立刻扶你起來。”
“……”
兩分鐘後。
陸仁嘉把暗黑系的衣物搭在洗手臺邊,身上已經是自己原來的那套了。
他走到寧缺身邊,地上的少年模樣俊美白皙,五官柔美,微微蹙起的眉看着似乎正在忍受什麽難熬的燥熱。
然而由于藥效,身體發軟,跟本不能自我緩解燥熱,貝齒咬住下唇,力道似乎一點兒也不必手中捏着的衣角輕,居然隐隐見血。
陸仁嘉一怔。
——這可不好。
他伸手食指和拇指用力拿捏住少年的下颚,巨大的力道迫使寧缺微微張開了唇,陸仁嘉眸色微沉,盯着少年那沾染了血紅色液體的唇瓣,心中一動。
這仿佛是一朵綻放在血液中的絕美玫瑰,帶着破碎迷離的美感,瞬間喚起人心底最為純粹的破壞欲。
陸仁嘉漆黑的眼瞳淡漠地掃視了一遍四周。
“……”
沒有人在。
鏡子也是正常的,沒有監控。
于是,戴着黑框眼鏡的少年,忽然眸光沉下,慢慢地,擡起了他另一只手。
“……”
“……”
無語。
不知道那個下藥的禽獸到底是對寧缺同學用了多少劑量。
這兩巴掌下去,意識竟然還沒回來。
陸仁嘉坐在廁所地板上認真地沉思着。
醒不過來,那就意味着自己只能多花點兒力氣把人背回去了。
“……”
“……”
啧,真可惡呢。
背起寧缺,陸仁嘉認命地朝廁所門口走去。
話說……
自己會在四樓廁所碰見寧缺同學,說明之前他一定跟禽獸也在四樓的包間。
寧缺同學跑出來了,萬一禽獸也還在四樓找他呢?
“……”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這般想着,陸仁嘉走路小心了許多。
如同玩真人CS一樣,轉彎,過角,都必須警惕地左右看一看。
終于,他來到了四樓的樓梯口。
不過樓梯鐵門是從裏面上了鎖的。
陸仁嘉只能暫時放下背上的少年,打開門。
正在這時候,他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道微弱的聲音,似乎帶着些許燥熱難耐的沙啞感——“……是班長嗎?”
陸仁嘉低頭看了眼身邊。
靠着牆壁的白衣少年好像終于恢複了部分意識,漆黑如墨的眼瞳雖然依舊染着點兒迷離之色,卻比剛才多了些神魂的高光。
“寧缺同學,你清醒了?”
“嗯……藥效應該要過了。”寧缺低聲道。
他忽然微微蹙眉:“……為什麽我臉頰有些疼?”
“……”陸仁嘉推推眼鏡,認真地說:“藥物會引起面部紅腫,這是正常的。”
“……那為什麽後腦勺也疼?”
“大概是因為寧缺同學靠牆壁靠太久了吧。”
“……真的?”
“嗯。”
“……”
“……”
“班長。”
“什麽?”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說這話嗎?”
“……”
【081】關于背着寧缺同學下樓這件事
“能站起來嗎?”
“不能。”
“有可以支撐的力氣嗎?”
“沒有。”
“……”
“……”
“寧缺同學說話都不猶豫一下嗎?”
“實話實說罷了。”
“……”
陸仁嘉看着坐在牆壁邊的黑發少年。
對方微微仰頭,一對漆黑如墨的眼瞳也在靜靜看着他。
似黑珍珠般剔透精美的雙瞳帶着明亮的光澤,即便剛剛才恢複意識,可那對眼睛裏透漏出的意思卻明晃晃地在告訴陸仁嘉——班長想要偷懶是不可能的,即便自己已經醒了,對待行動不便者,該扶還是要扶,該背還是要背。
陸仁嘉:“……”
他面無表情地推推眼鏡,只能認命地把寧缺給扶起來,背在背上。
寧缺的個子一米七八,而陸仁嘉有一米七九,雖然只差一厘米,但少年也是滿足的。
因為即便只是一厘米,也關乎男人尊嚴問題。
說不得意是不可能的。
陸仁嘉的個子在男人堆裏只能算中下水平,平時同其他大高個站在一起被比較了,就會偷偷地生悶氣。
不過少年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他咨詢過醫生,即便年齡已經到了十八歲,也不會立刻停止生長,十八歲到二十二歲之間都有可能再長一些。
所以陸仁嘉覺得自己以後絕對可以突破一米八。
背上的少年還是有一定重量的。
至少絕對沒有表面看起來輕。
想起之前簡單浏覽過的一些純愛文,裏面對于主角受身高體重和外形的描述基本上都給人弱不禁風,沒幾兩肉,命不久矣的印象。
什麽腰肢一只手都能握住,什麽抱起來比羽毛還輕,結果最真實的主角受不僅沒那麽弱不禁風,而且還有結實流暢的肌肉線條以及八塊腹肌。
上次在學校外的小診所裏,陸仁嘉跟着兩個護士姐姐也算是蹭了波眼福。
當時就有點兒感嘆:沒想到寧缺同學平常穿着衣服那麽白白瘦瘦,脫了以後竟然這麽有看頭。
雖然就身材這一塊兒來說,自己并不比他差,但陸仁嘉心裏還是升起了一些好勝心。
雌競相對的就是雄競,擁有挺拔又優質的身材,一定會非常受女孩子歡迎。
并且為了一直受歡迎,得努力保持這種人類高質量男性身材。
所以——就算是以後跟緣聽小姐結婚了,也絕對不能在鍛煉身體這一塊兒松懈。
——話說,孩子叫什麽名字好呢?
思索間,耳邊忽然傳來背上少年那低沉溫熱的吐息之聲:“班長一語不發,是在想些什麽?”
陸仁嘉下意識道:“在想以後和緣聽小姐的二胎寶寶送去讀私立幼兒園還是公立幼兒園呢?”
“……”
戴着黑框眼鏡的少年忽然反應過來,頓住腳步,臉頰微紅,卻依舊用死魚眼直視前方并且面無表情地狡辯;“別到處亂說,寧缺同學,我只是随便想想罷了。”
“……”寧缺面色僵硬地嘲諷着:“那班長這随便想得還真是長遠。”
“是的,如果被緣聽小姐知道,一定會覺得非常唐突,所以我應該先考慮婚禮在哪裏舉行,選擇用中式or西式才對。”
寧缺:“……”
“話說婚紗和喜服哪個更好看呢?”
“……”
“是不是還要算算到時候的喜宴辦幾桌呢?”
“……”
“還有紅包喜糖也——”
“班長。”
平淡到毫無感情基調的一聲呼喚打斷了樓梯間某人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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