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 不要格式化

在王墨的要求和謝引河的協商下，将謝引河與王墨一同放在高二A班。消息傳到周連天耳朵裏時他正趴在課桌上打盹，連帶着旁邊寫題的白小刀。

“聽說競賽拿了頭獎，然後他們倆一起跳級了。”

周連天想也沒想，“那是好事啊。”同學走了，白小刀才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周連天直皺眉頭。

“肯定沒事了，不然他倆也不會一起回學校。”周連天說着，就被走廊上打鬧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別瞎操心了，說不定去新班級還能有奇遇呢。”

謝引河打了一圈電話，急得頭上蹿火找不到人，就差要報警時，謝引川出現了。

在大街上，穿着件單衣，慢騰騰往前走。

從對面追上去，謝引河猛地停住了腳。謝引川身上那件單衣正好被風吹起，露出少年白皙的皮膚和上面青紫相間的暧昧痕跡，蔓延到脖頸的吻痕紮眼地停留着。

謝引河條件反射想問那個男人對他弟弟做了什麽。

他拉住謝引川，對方回頭，眼神頓了頓，什麽也沒說。

“謝引川，就算你沒有我這個哥哥，你也沒爹沒媽，沒臉沒皮，不知道羞恥的嗎？”謝引河語速很慢，他費了很大勁才能壓住自己想一巴掌扇上去的沖動。

少年眨眨眼睛，無所謂地笑了笑。

謝引河正要惱火，忽地聽見謝引川說了句。

“我有什麽好羞恥的，我只是喜歡他而已。”

謝引河咬着牙，連拖帶拽将人塞進車裏。“我不管你喜歡誰，謝引川……”他關上車門，黑着臉踹了一腳剛買了沒多久的新車的輪胎，語調逐漸平穩下來。

“住校已經辦好了，逢年過節也不用你回家。高考之前，我不想再看見你這張臉。”

“……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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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引河回過頭，眯了眯眼。

“格式化之後就給你。”

汽車在道路上開得飛快，引擎聲嗡鳴，窗外車流如潮，謝引河剛吐了一口氣，就聽見低低地一聲啜泣。

他踩了剎車，停在路邊。

上次聽見謝引川哭，應該還是他上高中的時候，家裏為了他出國的事情忙前忙後，把謝引川丢在學校直到第三天才想起來。老師怎麽說來着，他弟弟很堅強，去老師家還會自己疊被子洗碗。

他只是提了一嘴，可以讓謝引川住校。豆大點的人站在門口嚎啕大哭，樓上樓下聽見都紛紛跑來問候，謝引河只好主動去哄他。

還用的是“是哥哥要去住校，不會讓你住校，爸媽會傷心”這樣掩蓋性的謊言。小謝引川當然沒信，只是聽到謝引河要去住校，才止住了淚水。

謝引河承認，這個家裏的愛，的确是他得到的比較多。

“哥……哥哥。”

謝引河恍惚片刻，才辨認出來那是謝引川在喊他。

“把手機還給我，不要格式化好不好……”謝引川低低地說着，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沉默一陣過後，謝引河重新發動上車子的引擎，他頭也沒回，将車開向道路。

“不可能。”

謝引川家也沒回成，直接被謝引河打包送到了學校住宿區。對方似乎樂意甩掉他這個累贅，離開時腳步都輕松不少。

一整天過後，謝引川才知道自己被轉到了高二A班，一同轉來的還有王墨。

王墨認認真真解釋着他如何跟學校溝通，他的規劃和高二A班的進度情況以及考S大的培優申請。

謝引川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陌生的臉孔，窒息的氛圍，以及……謝引川挑了挑眉，熟悉的人。他在高二一片陌生人中看到了劉晌，對方顯然比他更訝異。

“嗯……我也覺得培優計劃特別合适。”王墨以為對方來了興趣，接着就要詳細說明，謝引川只是略略點頭，情緒冷淡地說：“謝謝，讓一下，我去跟劉晌學長說個話。”

王墨匆匆讓開，他看着謝引川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培優計劃，默默攥緊了拳頭。他知道謝引川在躲自己，因為之前的事情，對方一定在介懷。

而腳步停在劉晌面前的謝引川坐下來，明知故問：“你怎麽在這裏。”

如果打算上本地的大學，劉晌完全可以今年就走，而他出現在高二A班，只有一種可能。

“你打算上S大。”謝引川歪着頭看他。

劉晌沒應聲，瞄了眼王墨的方向。

“我可以拜托你個事情嗎？”

謝引川等了等，下課的間隙又找到劉晌。

井良的電話已經是空號，手機裏空空蕩蕩，謝引川最後把希望寄托在周河源身上。

“我問了。”劉晌背起書包，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周河源說讓你好好上學。”

謝引川不可置信地看着劉晌，半晌慢吞吞蹲下來，“沒了嗎，他別的什麽也沒說嗎？”

聽到肯定回答後的謝引川咬緊了牙關。

他鼻子一酸，又想起那天井良的聲音和臉，一幕幕像是在和他做着訣別。

那個人是不是打算好了，早就想這麽做。

“把你出入證借我。”

劉晌退了半步，“最近查的特別嚴，你……”

“出事我來擔着，就借我一下午。”

謝引川抓了出入證就走，他蹭着出校的人流，站在校門口，頭也不回地奔向那家熟悉的棋牌館。

店裏熟悉的煙氣隔了很遠都聞得見，謝引川臉上一喜，腳步卻停住了。

周河源不在，門口站着一個陌生的男人，臉上有一道很長的疤，目光兇悍，身上挂着件外套，露出赤裸又精壯的上身。

“您好。”

謝引川抿抿嘴，“周河源叔叔在嗎，我來找他。”

男人彈開煙灰，目光警惕地盯着謝引川，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目光若有所思地停在市一中的校徽上，才指了指後面。

周河源翹着腿，躺在椅子上，謝引川的突然來訪差點把他吓得掉下去。

“我只想知道他在哪。”

椅子上的男人摸着自己的頭。

那天淩晨，井良突然打來一電話，語焉不詳地說自己要走，周河源跟他十幾年交情，一聽就知道對方已經下定決心。他沒問，想起經常黏在井良身邊的大侄子，順嘴提了一句。

井良那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你看着說吧。”對方留下一句話，就挂斷了。

周河源從來沒去想那天井良身邊的是誰，他不敢想。

“我不知道。”周河源又開始晃起椅子，“他房賣了，一個電話就說要走，打定主意的，沒人攔得住。”

謝引川猛地抓住椅子邊，“他，他什麽時候決定要走的。”

再遲鈍的人，也能察覺到不對勁。

周河源慢慢坐起來，他先是安撫自己，大侄子肯定是出于對井良的關心才會很激動，兩個人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勝似親人。

緊接着，周河源一眼就看到謝引川露出的脖子上淡到幾乎要看不見的吻痕。他兩眼一閉，決定把剛才的記憶通通清空。

“不知道，那陣子我們都挺忙的，見不上面。”

謝引川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想起了什麽，以至于态度突然變得飄忽不定而冷淡。他沒有多問，轉身就走，方向卻并不是學校。

網吧，市一中門口隐藏的地方，劉晌親口轉達的地址。

謝引川擺出一副很熟的姿态。

“你最近見井哥了嗎？”

歪着門邊抽煙的小男生上下打量，沖着謝引川吐了口煙圈，“我認識你，源哥說的井哥侄子是吧。”

謝引川不置可否。

“沒見過，井哥應該是走了。”

“他去哪了？”謝引川垂了眼，手裏不自覺攥緊了衣服邊角。

煙圈沖進少年的眼睛和鼻子裏，他皺了眉，卻沒躲開。小男生咋舌，“你是井哥侄子都不知道，我們怎麽會知道。”

謝引川張張口，又緊緊閉上。

“你有……老大的聯系方式嗎？”

小男生不吭聲了，擺了擺手推着謝引川出去。

“我找不到井良，跟他有關系的一切都找不到。”謝引川站在校門口，一聲比一聲沉重，“他肯定早就想好了，要把我……”

“抛棄。”謝引川難以掩蓋聲音裏的哭腔。

劉晌看着那張被攥到發皺的出入證，突然想起那天在小區樓下遇見的場景。

已經放學的校門口零零散散走着幾個人，劉晌本來準備要走，突然折返回來。他看着低下頭發愣的謝引川，輕輕地問：“井良是你什麽人，要不要我幫忙？”

謝引川動了動嘴唇，吐出答複。

“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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