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 99.99%
謝引川前所未有的聽話了一次。
當場喊司機掉了頭,送到小區門口,付錢下車。
他知道自己應該給井良應有的信任,但電話打不通,消息聯系不上,甚至最後的一條短信,也像極了訣別。
屋子裏的陳設還是早上走時候的模樣,桌子上擺着吃了一半的盤子,窗簾露出一條縫,謝引川坐在床上,甚至還能感覺到殘留的溫度。
當然是不可能,早就冷了。
他不止一次追在井良的身後,抓心撓肺,費勁氣力,歇斯底裏去留住那個人。
到頭來好想突然變成一場無功而返的旅途,即使他說盡了能說的話,做盡了能做的事,也依然要面對99.99%剩下的那個小數點。
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拉鋸戰,只要他的手松開一秒鐘,那頭的井良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謝引川輕笑一聲,也不是無影無蹤,起碼他現在知道井良跟寧戈在一塊。
“本市破獲一起……就在城郊倉庫處……”
謝引川擦着頭發,電視在黑暗中發出幽微的光澤,主持人的臉龐在屏幕裏微微扭曲,謝引川站了一會,卻把毛巾拿在了手裏。
水滴順着脖頸,滴滴分明往下墜着,他上半身赤裸着,嘴唇卻說不出的發白。電視裏被打着馬賽克的“重大嫌疑人”,還穿着他那件才買不久的衛衣。
付款時井良還說,一點都不是他的風格。
漆黑的屋裏,因為謝引川着急的動作而發出叮咣的聲響或是一聲悶吭,他知道有貴重的東西摔在地上,碎了又或者是變了形,這都沒法阻攔謝引川摸索着去到卧室裏。
他猛一下拉開抽屜,疊好的衣服上層,放着單獨一把鑰匙。謝引川緩慢眨着眼,溫熱的液體順着下巴,砸在地板上。
房子的鑰匙有兩把,但謝引川卻是兩把都塞給了井良。他知道井良一向随身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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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在木地板上彙聚成一小灘水漬,艱難地擠在地板縫隙之間。哭了半晌,謝引川才直起腰,他忽然想到什麽,抓起手機,不管屏幕上赫然的淩晨四點,電話便撥了過去。
謝引河在國外出差,落地的一瞬間聽到電話鈴響,還以為是國內的妻子打來,看也沒看便接下來。
他的臉越來越黑。
等那邊謝引川說完,機場風塵仆仆衣着光鮮的男人聲音巨大的罵出一句國語髒話。短暫的平息心情後,謝引河笑容滿面西裝革履地坐上汽車,深吸了一口氣。
“我一小時後有個會議,不如那時候你再來……”
“哥!”
謝引川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腕,赤紅的痕跡很快出現在上面,他聲音顫抖,卻相當堅定,“他在這件事上是無辜的,肯定是受了寧戈的要挾,我絕對可以找出……”
“謝引川。”汽車裏的男人看着窗外飛速而過的高樓大廈,打表器在滴滴響,交叉着的異國語言充斥在耳朵裏。“你怎麽做随你,再進ICU我可沒有那個時間飛回去一站就是三十多個小時。”
謝引河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模糊,謝引川頓了頓,還沒說出口,那邊的消息突然彈出來,是他想要的律師信息。
電話挂的很快,謝引河甚至還有一半要在出租車上度過的路程,他面無表情,聽着司機語速飛快地介紹着當地特色風土人情,忍不住插了一嘴。用他已經開始陌生,聽起來卻像是渾然天成的口語,說了句。
司機沒再說話,謝引河的神色忽而輕松不少。
趙律師不是第一回 早上七點上班,卻第一次遇上帶了一整箱文件的委托人。
“您先歇歇,我看着。”對于這位長期合作夥伴介紹來的年輕人,趙律師有點頭大,他開始一頁一頁看起紙箱裏的文件。
謝引川徹夜未眠,眼底的烏青暴露出他将徒勞無功用到了極致。一夜之內,将寧戈背後的人和勢力查了個三成,他花了大價錢,又連夜找了不少同學幫忙。
他沒想要一次性端掉寧戈,只打算撈出井良為止。
趙律師發揮他的專業性,在很短的時間裏看完了幾乎全部文件,他推着眼鏡,出于好奇問了句:“這位井先生,是您什麽人?”
謝引川早料到這個問題,也早想好了回答。
話到嘴邊,卻又改了主意。
“朋友。”謝引川揉了揉眼,抿着下唇笑了笑,“我朋友。”
趙律師點點頭,順手将文件合起來。“您為了朋友真是下血本也下功夫,井先生應該很慶幸有您這樣的朋友吧。”
年輕男人的笑容微不可見地僵了僵,沒說話。
“你确定要做污點證人嗎?”板着臉的警察看起來還沒井良大,他語氣很奇怪,像是極力勸阻些什麽。
對面的男人垂着眸,半張臉遮在陰暗裏。他想起小米那張死亡證明,分明是有人在警局裏做了手腳,如果運氣不好,他可能連這扇門都走不出去。
“再給你一點考慮時間……”
井良擡起頭,死死盯着屋子裏唯一一個攝像頭。
他有機會嗎,除非有人在外面配合,不然賭失敗……
男人想起什麽,沒來由笑了笑,謝引川可能真的要當寡夫了。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周河源一家四口是生是死,就握在你手裏。”寧戈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的一道刀痕,人顯得更為陰毒,他語調輕松,全然不像是把幾個人的命放在刀尖上,“噢,還有你那個小男朋友,放心,不動他。”
寧戈話語間充斥着一股說不出的恨意,“井哥的心頭愛,我們可不敢。活蹦亂跳還是‘啪’一下。”他伸手抓向井良的手腕,卻被對方輕松躲開。
“老頭已經半個月沒出現過了,如果不是發了條短信……真是巴不得他趕緊失蹤。”寧戈看着井良的側臉,突然說了句:“大家都說,老頭要是死了,井哥說不定是下一個接班人。”
男人聞言轉過臉,打量着寧戈,歪了歪頭,“怎麽?擔心你一上任就被下面的人捅暗刀,不僅位置沒坐穩,連命都丢了。”
寧戈的笑聲越來越大,在空曠的庫房裏顯得尖細滲人。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井良站起身,頭也沒回地往門口的方向走,他嘴唇微動,輕輕說了句,“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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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換了電腦,非常離奇,主要怪我,一不小心删了整個文件和記錄,包括過去的章節和新的存稿。
壞消息是存稿沒了,一個字都沒剩
好消息是存稿只有三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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