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的記憶出錯了
接完跟園長的電話,我有點氣息虛浮。任誰懷着一個秘密都會有點兒妊娠反應。
園長還發微信再度追問我到底是什麽事情,我說能縣就這麽一畝三分地兒,你一定能打聽出來,我就不多贅述。
後來打聽出來了,是七年前死了一個小孩,在我帶的班上。
園長說,這叫什麽秘密,你早說不完了嗎?看把你吓的。
晚上她噼裏啪啦給我發來二十多條二十多秒的語音消息,我點開之後就去煮面,她聲音作為煮面的伴奏,詳細地交代了我一些事情,說,被一些麻煩惹上身是正常的,或者讓我請兩天假,有一個瘋婆子盤桓在幼兒園,她希望我能盡量隐藏。
我能感覺出雖然我們園長語氣雲淡風輕,但話裏話外都透出她有點怕那個瘋婆子的意思。
光明幼兒園和李子幼兒園可不是同一種東西,李子幼兒園的餘孽來影響光明,園長膈應得大吐苦水。
對于能縣的人民來說,李子幼兒園是角落裏的殘渣,接收一些沒人要的小孩,而光明幼兒園原地拔起,像個可以攀到天上的巴別塔,一群同樣的孩子被家長的電動車推進去,再出來時就分門別類地變成了未來的醫生工程師企業家,用流利的各國語言飛來飛去,人如園名一樣熠熠生輝。
所以我能理解園長開始讓我請假的意思。
滅火也要從火源開始滅,我是那個可能招惹瘋婆子的源頭,假如我不在,她大可以直接和李子幼兒園劃清界限,她無時無刻不占理。但有我在,冤有頭債有主,瘋婆子會找我。
一碗面條煮完,清湯寡水地挂着三顆蔥花,我翻出陳醋放在桌子上,看見屏幕已經滅了,園長的話說完了。
墩齊筷子,我剛要吃飯,樓下忽然傳來極其聒噪的聲響,那幾個輪滑鞋男孩忽然大吵大鬧起來,喊着放開!
小孩吵架,我有點兒職業習慣地站起來推開窗戶勸架。
太陽剛落山,天卻還是亮的,空氣晦暗一片,垃圾桶被推倒了,掉出一窩窩垃圾,垃圾堆中間,一個男孩徒勞地蹬着輪滑鞋來回摩擦,衣領被揪得很長,旁邊好幾個男孩擁擠過來,大喊着:“放開他!放開他!他都道歉了。”
正中央,我看見一蓬花白的枯草,胡亂地紮在腦後,看身形是一個女人,不合時宜地穿着厚厚的加絨衛衣,她個子不高,卻很有力,扯住了男孩的衣領,拽到面前。
男孩掙紮不過,擰她的手,胡亂地擺動雙臂,大喊,都無濟于事,女人就像是石頭成了精,一動不動。
Advertisement
終于,這被扯住的男孩又大哭了一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女人松手,男孩的輪滑鞋發出啪一聲,鞋子往前他往後,屁股一沉,摔進了垃圾堆裏。
旁邊的幾個男孩手忙腳亂地擠過去,我回去把碗端起來吸溜面條,那個女人忽然很認真地朝着那群男孩說:“再撒野,我弄死你。”
怎麽會有人對小孩放這種話?我一口面條上不去下不來,噎着看男孩大哭:“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卻不再聽了,擡腿邁過垃圾堆,牛仔褲洗得發白。把身後幾個男孩扔下,男孩們哭得天昏地暗,似乎是吃了苦頭,都不敢回頭罵這個女人。
女人忽然站定,回頭又問:“你們這兒,是不是住了一個老師。”
她的語氣格外平靜,像是她已經知道了這兒住了一個老師,她只是要确認一下。環顧四周,把我們小區的三棟樓納入眼底,視線回到這幾個連滾帶爬的小男孩身上,男孩們卻不肯理她了,蹬着輪子飛速離開。
我的面條有點兒僵冷,咽下去像是吞了個核桃,關上窗戶拉上窗簾,桌上的手機嗡一下亮了。
趙園長:其實也沒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怕瘋子來傷人,我仔細想了想,都七年了,該坐牢的都坐牢了,死人也活不過來,沒道理來找你。
趙園長:你來上班吧,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
我轉頭硬吞了兩口面條,拿起手機照亮,開了屋子裏的燈躺在床上,打了兩行字都噼裏啪啦地删了,簡要地回複了好的,又翻出個謝謝的表情包,扔下手機,它順着被子的流向往床縫裏滾下去,咔噠一聲歸位了,把縫填了個嚴嚴實實。
佳興小區統共三層樓,品字形排列,我在品的左下角,粗略估計佳興小區住的老師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那個女人不應該是來找我的。
樓下有個徐老師背着政策和規定給學生們開補習班,周六日的時候樓下學生非常默契地分批出行,好像她們只是到佳興小區到此一游,望風的望風,騎車的騎車,嚴肅得像是從事間諜活動。
三單元有個溫老師聞名在外,據說她和學生家長眉來眼去最後被鬧到了學校裏,但後續如何我也不清楚,大家見到溫老師都會尊敬點頭,背地裏傳出八百個讓人拍案叫絕的結局。
這麽多老師都比我這個哄孩子的人更像老師,要找一個老師,我絕不應該在目标行列中。
可我就是對號入座地坐在床上,覺得煩悶,就把腳伸到被子之外,又覺得涼,再度縮回,我恨不能變成一條伸縮自如的八爪魚蜷縮在牆縫中,用我的觸須緊貼冰冷的牆壁,陰幹裝在罐子裏面。
我忍不住想掀開窗簾再看一眼那個女人,在五樓我高高在上,看不清她藏在亂發之下的五官,我覺得她格外陌生,卻有種隐秘的聯系要我把視線投注上去。
事實确鑿無誤,鄭寧寧死了葬了,兇手坐牢了。我想不出有誰可以面對這個七年前的事實來變成一個瘋婆子。
輾轉難眠地想了很久,我發微信給朱二婷,請她第二天上班時過來載我。
朱二婷:你有什麽秘密瞞着我,嗯?我都知道今天李勇全送你回家了,哎,是不是老姜在這裏想吃嫩草了?
我當然不想吃李勇全那棵嫩草,過分稚嫩的男孩在我看來都是幼兒園肄業生。
但是我不想對我的同事說起我的秘密。
姜茴香:你都知道我電動車沒騎回來,幫幫忙。
朱二婷發來一條語音消息,噗嗤噗嗤地笑,說老姜吃嫩草。
這種不必要的誤會和不必要的秘密袒露都讓我覺得為難,權衡之下我把我的前男友賣給朱二婷,我說我的品味和李勇全的形象嚴重不符,你看看我前任的照片就相信我一定對李勇全心無雜念,他送我回家完全是因為巧合。
翻找相冊深處,時間軸一口氣拽到七年前,我把路今時的照片發過去,朱二婷立馬相信了,答應第二天早上七點四十五準時到達我樓下。
七年前的照片經歷兩次換手機都有些模糊,被盤包漿的畫質上景物雖然不清晰卻都看得清楚,我的手指停在七年前那一堆照片上,有一張我和李子幼兒園的合影,露出路今時的半張臉。
那時候我剛到李子幼兒園,決定給自己留念,我穿着白色的毛絨外套,圍着幼稚的兔子圍巾,穿着鉛筆褲和雪地靴,對着鏡頭比起剪刀手,靠在李子樹旁邊。
路今時拿着相機,放在窗臺上,正在按快門,忘記了設定時間,正要朝我飛跑,咔一聲,記錄下他的側臉。
我看着屏幕,倒也沒對前任觸景生情,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也已經過了六年,物是人非,上次聽見他的消息,他老婆已經生了二胎。我只是疑惑着照片中,路今時的臉居然比我想象得稚嫩一些,記憶或許有些問題,我再度往上翻。
我翻到六一兒童節李子幼兒園學前班排演《種太陽》的照片,一群臉蛋紅如貼紙的小孩像一籠包子一樣緊緊簇擁在一起,手中拿着黃色的原形卡紙各自努力龇牙微笑。鄭寧寧手腳格外不協調,被我安排在角落,舊的不合腳的布鞋掉了一只,她正在努力地用腳尖勾住。
後來鄭寧寧沒有上臺表演,她在5月份被人砍死,種太陽也沒有種起來,所有小孩都驚恐地藏在家中,倉促地等到9月上了小學。
但是我記得,有一次彩排。
我手指一抖,過多的相片像瀑布一樣跌落,噼裏啪啦地把最新的照片翻出來。
我再度拉出時間軸,翻回那張種太陽,往後挪一張,兩張——
我找到了那張彩排圖,李子幼兒園在巷子搭了個木質舞臺,但還未完成,小孩們穿好衣服,沒有化妝,被曬得臉色黢黑,我帶着他們在簡陋的木板上走位,再回到幼兒園的舞蹈室按照實地走位來排練。
因為那天忽然下雨,許多家長都來接小孩。
女孩子們很努力地護住自己的白絲襪和頭花,踮着腳不約而同走得鬼鬼祟祟。
我覺得很有趣,舉起了手機。
門簾打開着,塑料珠子被孩子們撥到一邊,雨水稀裏嘩啦地流下來,像是海底的水晶宮。雨水朦胧中,不同顏色的傘撐開,一個個家長的臉都藏在傘下,伸出手去孩子堆中把自己扭捏的小公主抱進去。
放大照片,再放大,我尋找鄭寧寧。
依照記憶,鄭寧寧的位置應該……诶?
那裏站着一個穿着黑色雨披的女人。
她站在角落,顏色漆黑,畫質模糊,我看不清她的臉,本該是鄭寧寧的位置,卻被一個陌生女人取代,記憶不可信,但我同樣不敢信照片,熄屏放在一邊。
她是誰?
鄭寧寧的媽媽早就死了,這個陌生女人是誰?鄭寧寧那天在幹什麽?我完全想不起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