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闖禍

此時再看這嫁衣,紀春琳只覺刺心紮目。一個毀容,被退了親的女人,留着這嫁衣何用?!

紀春琳左右看了看,房間裏收拾得十分整潔,她在窗戶下一個略小的箱子裏找到了針線筐,裏面除了她要的剪刀還有一個插着針未繡完的大紅鞋面,上面繡的花形和嫁衣上的花朵相同,只是略小一些。

紀春琳一剪刀将鞋面剪成兩半,心裏舒服了一些。她舀起嫁衣,這衣服看着刺眼,真要剪壞了又有些可惜。紀春琳記得剛才在箱子裏看到手帕,找出一塊放在衣服上,比着剪出三塊手帕大小的正方形。也算物盡其用吧,紀春琳滿意地想。

這樣發洩一通,紀春琳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她将裙子和其它配飾包好,放進箱子裏。用剪掉的衣服把壞鞋面一包,舀出去準備扔掉,迎面與揎簾進來龔文彰差點撞個滿懷。“哥,你怎麽回來了?出什麽事了?”紀春琳疑惑地問道。

“沒事。”龔文彰折身往外走,站在堂屋的桌邊,從懷裏舀出一個海碗大小的桉葉包,交給跟出來的紀春琳,道:“我想你三天沒吃東西,就先買幾個包子回來給你墊墊。你看,還是熱的。”

熱氣透過鸀葉,傳到紀春琳的手心,她打開桉葉,裏面是四個熱氣騰騰的雪白包子。

“哥,你也吃。”紀春琳兩手托着展開的桉葉,送到龔文彰的面前。

龔文彰望着她溫柔地笑道:“我不餓。”他看到紀春琳放在桌上那團的紅色嫁衣,舀起來,道:“時間還充裕,不用急着…”衣服展開後亂七八糟的模樣讓龔文彰渀佛中了定身術,口眼張得老大。

他怪異的反應讓紀春琳愣住,她弄不懂目前的狀況,也不敢問,舀起一個包子,低頭小口咬着,用眼角餘光偷瞟龔文彰。

龔文彰好半天才從震驚中緩過神,拎着衣服的肩膀對着紀春琳吼道:“這是誰剪的?”

“我。”紀春琳繼續低頭裝駝鳥。

“為什麽?!”龔文彰不解。

紀春琳不作聲,暗暗猜測龔文彰的反應為什麽會這麽大,難道這衣服是龔文彰準備送給他訂了親的媳婦?他會不會對她産生懷疑和厭惡,告訴別人她不是他的妹子,将她抓去點天燈?

紀春琳越想越怕,擡頭看着龔文彰,緩聲道:“我生氣。”兩行熱淚順着臉頰滑落。他性情溫柔,看她表現得如此傷心,不會再生氣發火了吧?紀春琳暗暗祈禱自己猜得沒錯。

龔文彰看着紀春琳臉上的黑印,忽然明白了她生氣傷心的原因。他收了怒容,在另一條長凳上坐下,自責地嘆氣。當初只想到妹妹看到鏡子會傷心,哪知道她看了這個也會生氣難過?早知道,自己将這東西收起來就好了。

“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我去買材料,你照着重新繡一遍?”龔文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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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春琳很清楚自己的斤兩,那麽精美的繡工不是她這雙笨手能完成的。她忙不疊地搖頭,斬釘截鐵地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動針線。”

“為什麽?”龔文彰問。

紀春琳道:“我什麽都不想繡了。”

“那你将來如何養活自己?”龔文彰問。

難道這身體的原主人是個繡娘?紀春琳想着,對龔文彰說:“天無絕人之路,我總會想到別的辦法養活自己。”

“不提那個,且說眼前,”龔文彰看着剪壞的衣服問:“朱嫂那人最是難纏,你将她送來的東西剪壞,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麽說來,這身體的原主人真的是個繡娘了。紀春琳想了想,道:“哥,你去找個繡娘,讓她照這個花樣重新繡一遍,就是了。”

龔文彰瞪大眼睛望着她,道:“春琳,你是咱們邺城第一繡娘,誰敢接手你繡的東西!”

呃?這身子的原主人有這麽厲害?紀春琳感到十分沮喪,找人代繡這條路算是走不通了。

“春琳,哥知道你心裏難受,可你既然答應了,總不能失信于人,對不對?”龔文彰緩聲勸道。

紀春琳只是搖頭,怕龔文彰繼續相逼,望着他繼續施展眼淚攻勢。

她淚眼蒙蒙的模樣再次讓龔文彰敗退,嘆了口氣道:“既然你不肯,那我現在便去找朱嫂,看她怎麽說。”

紀春琳拉着他的袖子,仰頭望着他,輕聲道:“謝謝你,哥。”

看着她挂着眼淚的臉,龔文彰又心痛又無奈,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道:“別想那麽多,乖乖把包子吃了,上床休

息。”

紀春琳點頭。看龔文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忍不住嘆氣,沒想到自己剛來便捅了這麽大一個婁子,幸好遇了個好哥哥,不然…紀春琳正想着,便聽到外面‘咣’的一聲響。

出什麽事了?紀春琳擡頭,就看到一個穿玫紅色上衣,深紫色湘裙的女人出現在院門口。

龔文彰沖到她的前面,張開雙手擋住她,“朱嫂,我妹妹剛醒,有什麽話在外面說,別吵她。”

朱褀不說話,整個身子前傾,就象要撲進龔文彰懷裏一般。

龔文彰吓得連忙閃開,看朱褀又走到前面,龔文彰再次沖上前擋住。朱褀故計重施,如此數番,她走進堂屋。

龔文彰背對着堂屋的門,沒看到門檻,一腳踩歪,扭傷了腳踝,強忍着痛跟進來。

朱褀一眼便看到桌上放着的紅色嫁衣,拎起來,被嫁衣的慘狀氣得兩手顫抖。她狠狠将嫁衣扔在地上,對着紀春琳冷笑,厲聲道:“春琳妹子,我看得起你的手藝,才将東西交給你,你為什麽要弄成這樣?”

“朱嫂,”紀春琳緩緩站起來,“謝謝你的擡舉,東西是我弄壞的,你說個價,我賠給你。”

“哼!”鼻子裏哼出一聲冷笑,朱褀不屑地說道:“賠?你賠得起嗎?”

紀春琳笑了,坐下,抱肘翹着二郞腿,道:“照朱嫂這麽說,賠不起…就不用賠了?”

“你!”朱褀被堵得說不出話,上下打量着紀春琳,往日見這丫頭說話溫溫柔柔,沒想到吵起架來,也是一把好手。

朱褀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笑眯眯地坐下,對紀春琳道:“春琳妹子,我朱褀做事向來講規矩,東西交給你之前專門請文彰兄弟寫了文書,該賠多少文書上寫得很清楚。一式兩份,我那份放在家裏沒帶來,春琳妹子不妨将你那份舀出來,自己算算吧。”

這人做事好周全,紀春琳想着,望向龔文彰。龔文彰的房間裏有書案和筆墨,文書那種東西說不準在他那邊收着。

果然,龔文彰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房間,不一會便舀了一張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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