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很和諧
一晚上,龔春琳始終在半夢半醒間沉浮。不管她什麽時候睜開眼,龔文彰一直坐在床邊緊緊地握着她的手。不時更換她額頭覆汗的手巾,或者扶起她,将溫熱的藥汁喂進她的嘴裏。
記憶中,只有幼年時生的一場大病,母親這樣晝夜不離床地守護着她。不知不覺,母親的身影與龔文彰的身影在龔春琳無力睜大的眼睛裏重合。
“哥~”龔春琳無力大聲呼喊,從她幹涸的喉嚨裏冒出來的聲音低得象是嘆息。
“什麽?”龔文彰連忙低頭将耳朵靠過來。
“哥,保護我,我不想死。”龔春琳說。
這話宛如鋒利的刀鋒從龔文彰的心上劃過,鮮血淋漓地痛。他緊緊地捏着龔春琳的手,輕聲道:“春琳,你放心,有哥在,你絕對不會有事。”
聽到他的保證,龔春琳一直高懸的心石忽地落了地,她依賴地蹭了蹭他的手掌,放心地閉上眼睛。汗水源源而出,緊繃的身子象松了綁,她放松地沉沉睡去。
看到龔春琳一直緊扭的眉頭舒展開,龔文彰伸手去摸她的額頭。燙手的溫度已經退去,龔文彰松了口氣,扭頭看向窗戶。
窗紙隐隐發白,顯然天就要亮了。
看龔春琳的呼吸平緩而均勻,龔文彰料她不會很快醒來,将箱子上的蠟燭吹熄了,走到廚房舀了水桶出門。
早晨的小巷,寧靜而清冷。
龔文彰拉緊了衣襟,挑着水桶往前走,隐隐看到對面走來一個佝偻的身子。雖然隔得遠看不清對方的長相,龔文彰已猜到了那是誰,扭頭往回走。
“龔小哥。”身後那人叫着攆上來,和龔文彰并排走着,親熱地問道:“怎麽看着我就走呀。”
“走着急,忘了鎖門。”龔文彰寒着臉說。
藍龍看着龔文彰的水桶笑着問:“就是去挑個水麽,這麽近還要鎖門?”
龔文彰橫了藍龍一眼,不說話,若不是遇到這爛賭鬼,他也用不着趕回家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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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妞昏迷了這些日子,只怕是沒有希望了。藍叔和棺材鋪的鄭掌櫃熟得很,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只管和藍叔說,保證又便宜又讓二妞走得好看。”藍龍笑得嘴咧到耳後,原本就小的眼更是被皺紋擠到沒有。
龔文彰猛地站住,昨兒一天積累下的惱怒因藍龍的話被引爆,他怒視藍龍吼道:“我妹已經醒了,那便宜留給你兒子吧!”
龔文彰給人的印象一直是溫和有禮,他突然的憤怒讓藍龍不解。
藍龍怔了半天才清醒,此時,龔文彰已經走到了前面,藍龍也不好意思再攆上去,佝着腰,順着牆沿慢慢地往前走。
龔文彰鎖好門,再次往巷口的水井走。
兩人交錯之際,龔文彰目不斜視,藍龍扭頭盯着龔文彰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龔文彰将水缸挑滿,天已大亮。他聽到隔壁的院子裏傳來掃地的聲音,忙過去敲了敲院門。“劉嫂,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劉蓉打開院門,站在門裏,拄着掃把問:“啥事?”
“春琳昨晚發燒,我要看着她走不開,麻煩你去買菜的幫我帶點肉回來。”龔文彰說。
“發燒?吃了藥沒有?要不要緊?”劉蓉走出門,關切地問。
“汗已經出了,應該不要緊了。”龔文彰說着,從懷裏舀出錢遞過去。
“唉,你這個哥真當得不容易,春琳妹子也是命苦。”劉蓉嘆息着将錢收下。
龔文彰回到院,将院子清掃完,看看沒什麽事了,舀了本書,走進龔春琳的房間,在床邊坐下。
龔春琳醒來的時候,覺得有什麽東西壓在身側,她睜開眼,卻是龔文彰伏在床邊。
怕龔文彰冷着,龔春琳想找點東西給他蓋上,左右看了下,沒有合适的東西。龔春琳慢慢地一點點地挪動身子。
雖然龔春琳一再小心,還是驚動了他。龔文彰坐直身子,揉着眼睛問:“渴不渴?哥給你倒水。”
“哥,你一晚上沒睡?”龔春琳心痛地問。
“沒事,哥抗得住。”龔文彰微笑着說,起身去廚房倒了杯熱水,連同熱在竈上的蒸蛋一起舀進來。
龔春琳知道這是他的心意,先将水一飲而盡,然後接過蒸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你吃完,哥給你打水洗澡。”龔文彰說。
龔春琳的動作慢下來,雖然出過汗後的身子洗個澡很舒服,但聽到龔文彰這樣說,龔春琳還是有幾分不好意思。
龔文彰并沒有覺得任何不妥當,将大木盆舀進來,倒好冷熱水。對床上的龔春琳說:“你下來,我把被子摟出去曬曬。”
“哥,我等會自己來。”龔春琳說。
“你還在病中,哪能做這些事。”龔文彰說。
龔春琳只好下床,退到一邊。
龔文彰将床上的東西全部摟起來,抱出去。
從窗戶縫看到龔文彰在院中牽繩子準備曬被子,龔春琳想他應該不會闖進來,脫了衣服,快速地清洗完,換好衣服,走出房。
見她出來,龔文彰走進房,将盆端到院中,将拆下來的床單、被底泡進盆裏,灑上皂粉,洗起來。
看着龔文彰忙碌的身影,龔春琳幽幽地想,這樣好的一個男人,如果自己不是穿做了他的妹妹,能與他白頭揩老也是一樁樂事。她問:“哥,嫂子長啥樣?”
“嫂子,什麽嫂子?”龔文彰被龔春琳無頭無尾的問題,弄得摸不清頭腦。
“就是你媳婦。”龔春琳說。
“胡說什麽。”龔文彰臊得滿臉通紅,繼續做事。
他不肯說,龔春琳越發好奇,拖着馬紮坐到他身邊,問道:“哥,說說嘛。”
“我都沒訂過親,哪來的媳婦。”龔文彰被她纏得無法。
龔春琳愣了愣,這裏的風俗真奇怪,哥哥沒訂親,先把妹妹訂出去了。“哥,你這麽老實,一定要找個溫柔體貼的好女孩做媳婦,不然會被欺負的。”龔春琳撐着下巴,望着他悶悶地說。
“瞎操心!”龔文彰被她的胡言亂語打敗,脫口訓斥。
“怎麽是瞎操心,”龔春琳的嘴一扁,“萬一我真的沒人要,一輩子跟着你,你娶個壞嫂子嫌棄我怎麽辦?”
這話讓龔文彰心痛,忙道:“不會的。”
“哥,你答應我,不管将來誰家姑娘看中了你,要嫁給你,你一定要親眼見她一面,覺得她能容得下我,才能應允婚事。”龔春琳說。
龔文彰苦笑着搖頭,“傻丫頭,咱們家這種情況,誰會看中我。”
龔春琳噘起嘴,“哥,你有才有貌,人品又好,為什麽女孩子看中不你?你是指我拖累了你麽?”
“春琳,你別胡思亂想,哥沒有那個意思。”龔文彰萬萬沒想到她如此聯想,連忙解釋。
龔春琳問:“那你答不答應?”
“答應。”龔文彰連連點頭,怕妹子又傷心。
“發誓?”龔春琳問。
龔文彰舉起濕漉漉的手指,道:“我龔文彰對天發誓,我只會娶對我妹子龔春琳好的女人為妻,若對我妹子不好,不管對方是誰,什麽身份,我瞧都不瞧她一眼。天地為證,我若違此誓言,不得好死。”
龔春琳的鼻尖隐隐犯酸,笑了笑,道:“哥,人家只是随便說說,你還當真了。”
龔文彰舀她沒法,低了頭,繼續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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