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狡猾狐貍
還沒到菜場,秦晏便開始和沿路的小販打起了招呼。
大多數人看到秦晏身邊的龔春琳,笑容會變得僵硬,看看她,再看看秦晏,疑惑的目光象是在尋思兩人之間的關系。
“阿晏。”一個三十來歲的嫂子神情緊張地将秦晏扯過去,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話。
從她警惕的目光,龔春琳猜想她肯定是在警告秦晏。龔春琳翻着眼睛看向一邊,她真心希望秦晏肯聽那個女人的‘好心勸告’,離自己遠一點。
聽了那個女人的話,秦晏微微一笑,同樣在她耳邊輕聲說話。
龔春琳看到那女人望向自己的目光變得溫和,甚至還向自己點了點頭。龔春琳心中詫異,亦向她點頭回禮。
秦晏和那女人說完了話,蹲下..身,在她的攤位前挑了好些菜,掏出荷包準備給錢,那女人連忙攔住。兩人拉扯了一番,秦晏倔不過對方的盛情,只好收下。
“你和她說了什麽?”離了那女人的攤位,龔春琳迫不急待地問。
“我告訴她,你是我親戚,才從大梁搬來,臉上的黑印是從小就有的胎印,不是雙帽胡同那個被雷劈的倒黴女。”秦晏一邊說,一邊繼續滿面笑容地和認得的小販打招呼。
“你不怕我把倒黴傳給你嗎?”龔春琳問,自從知道自己的‘黴女’身份,雖然嘴上不承認,龔春琳的心裏十分在意此事。
秦晏微微一笑,道:“人都說我娘命硬,年幼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後來克死了老公,這兩年,從來沒有親戚和我們來往。如果我早死,也不會是你的原因。”
他的目光看着前方,雲淡風輕的語氣象是在說別人的事情。龔春琳這幾天受到的鄙視使她完全能明了他心底的隐痛,同病相憐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知道秦晏說這些不是想博取她的同情,換了個話題問道:“你繼父的攤子在這裏?我看你和他們很熟的樣子。”
秦晏笑道:“這個菜場賣的魚都是從四哥那裏進的,我有時候幫着四哥送魚,慢慢地就認識了。”他偷眼觀察龔春琳聽到朱四時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龔春琳點了點頭,問道:“那天朱四帶到朱褀家的人,你都認識嗎?”
秦晏不知道龔春琳的目的是什麽,打着馬虎答道:“差不多吧,怎麽了?”
“是不是有人看中了唐雨?”龔春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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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晏故作不解,問道:“唐雨是誰?”
“別給我裝,我一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知道這事!”龔春琳說。
秦晏斜瞅着龔春琳,他對自己說謊的本事十分有自信,沒想到被龔春琳再三戳破。
“唐雨是我的朋友,你給我說實話,若是對方人品不錯,我也可以幫些忙;你若是騙我…”龔春琳站住腳。
“我知道啦,先買菜,回去路上,我慢慢告訴你。”秦晏說。
龔春琳看着菜籃裏那些菜道:“昨天那豬腳還在家裏,有這些小菜足夠了。”
秦晏笑道:“這哪夠,你跟着我走,包你一文錢不花,裝一藍子菜回去。”
“你這家夥!”龔春琳嘀咕一句,跟上他。
這一路走下來,龔春琳充分了解秦晏的嘴上功夫。五十歲的老太太,他敢叫人家‘姐姐’,幾句話便哄得對方眉開眼笑,直往菜籃裏塞菜。不一會,兩個人便滿載而歸。
秦晏拎着菜籃,邊走邊說道:“海子哥的家裏開雜貨鋪,他的親娘早亡,他和他後娘的關系不好,所以沒有在自己家的鋪子裏幫忙,而是跟着四哥送魚。他爹說過,他成親的時候,給他買個房子,讓他單獨過。”
聽到看中唐雨的人便是今天和自己搶魚生意的蔣海,龔春琳一肚子火,強壓着,點了點頭道:“那他的人品如何?”
“我們一幫兄弟哪有差的,當然是又豪爽又仗義。”秦晏擡起下巴,得意地說。
“呸!”龔春琳白他一眼,“淨瞎欺負人!”
“那事可怪不得我們,”秦晏瞪起眼睛說:“蘭蘭被擄可是真事!若不是四哥出面,誰知道會鬧成什麽樣。”
“你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嗎?”龔春琳問。
“朱姐說,她把繡活交給你,結果你毀約不願做,她便要你按事先說好的價賠償,你不樂意,便找人綁了蘭蘭。”秦晏說。
果然是半真半假的話最好糊弄人,龔春琳恨道:“你知道她要我賠多少錢嗎?”
“多少?”秦晏問。
若告訴他,朱褀敲詐的金額是二十兩,他會信嗎?若是反問,為什麽接受朱褀的敲詐,又該如何回答?龔春琳咬着唇,閉嘴不答。
她不回答,秦晏反來了興趣,準備改天找朱褀套話去。
“你既然和他們那麽熟,能否幫我問問,哪裏可以買到新鮮的牛奶。”龔春琳問。
“牛奶?要多少,做什麽用?”秦晏好奇地問。
“我想賣點心,剛開始需要的量可能不會很大,卻會長期需要,你問的時候,盡量幫我殺一下價,看能否便宜一些。”龔春琳說。
“你想做生意?”秦晏挑高眉,打量龔春琳,這種抛頭露面的事只有上了年紀的婦人才會做,他真沒想到龔春琳會起這種心思。
龔春琳扁嘴一笑,道:“不可以?”
“有點意外。”秦晏笑,想了想道:“往點心裏加牛奶不是個好主意,售價若低了,會虧本;若定高了,銷量難以保證。”
這下,輪到龔春琳意外,她沒想到秦晏一下子便看到關鍵所在。有些想法,她自己和都還沒考慮好,也不想和秦晏細談,微微一笑,道:“生意都是守出來的,只要我的東西貨真價實,時間久了,銷路自然就打開了。”
銷路打開之前,也許已經虧死了。如果龔春琳顧忌他和朱褀之間的關系,故意這麽說,他欣賞她;她若真的抱着這樣天真的想法…秦晏低下頭,呡着嘴笑。不管怎麽樣,她比他想像得還要有趣,值得關注。
兩個人既互相試探,又相互交底,說說笑笑回到家。
一進門,龔春琳看到龔文彰正和袁藹說話,連忙笑着走過去,“袁大哥。”
袁藹站起身,眼睛不敢看龔春琳,垂頭低聲道:“對不起,我剛問過了,聽說是你,他…”
看他的表情,龔春琳已經知道結果,心裏酸楚,臉上微笑着說:“沒關系,我另外找人吧。”
秦晏看到袁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他聽兩人的對話,見袁藹沒讨到好,連忙堆起笑走上去,先叫了聲‘袁大哥’,然後問:“春琳,你們在說什麽?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龔春琳聽秦晏這樣故做親熱地稱呼滿心別扭,又怕不許他這樣叫,又将他那些瘋話引起來,只能裝着沒注意他對自己的稱呼,答道:“我想做一個烤點心的爐子,袁大哥幫我聯系的鐵匠聽說東西是我要的,不肯接這活。”
點心還能烤?秦晏覺得好奇,但此時不是追問這個的時候,他笑道:“袁大哥真是老實人,你只說東西的款式要求就行,為什麽要告訴對方,春琳的事。”
袁藹聽出來,秦晏明着誇自己老實,實際上是說自己愚蠢,他氣道:“這東西沒人做過,必須要春琳親自去說,見了面,對方自然就知道了。”
秦晏的嘴咧得更大,道:“現在全城人都在傳被雷劈的倒黴女的事,可是真正認識春琳的人,卻少之又少。你只說春琳臉上這塊黑印是生下來就有的胎記,并非那個被雷劈的倒黴女,對方又怎麽會知道真假呢?”
袁藹怔住,他真沒想到還可以這樣說。他越想越氣,覺得自己笨到了家,沒臉再繼續站在龔春琳的面前,掉頭往院門走。
“袁藹!”
“哎,袁大哥!”
龔文彰和龔春琳同時将他拉住,兩個人勸了半天,龔春琳再三說自己要找他詳談模子等東西的事,才将他留下來。
龔春琳見秦晏一臉壞笑地望着袁藹,怕他又說出什麽刺激袁藹的話,橫了他一眼,提高嗓門道:“你和我進廚房,給我打下手。”
秦晏知道她的意思,笑着拎着菜籃,屁颠屁颠地走進廚房。
“這位袁大哥真好玩,怎麽一和我說話,就往外跑?”進了廚房,秦晏故意問龔春琳。
“你少說一句刺激他的話,會死麽?”龔春琳恨聲問。
“我說的是實話呀,剛才在菜場你也看到了,我說你是我家親戚,和那個被雷劈的人無關,大家都相信了,可見我說得沒錯。”秦晏說。
“你以為人人都象你那樣滿嘴謊話?”龔春琳說。
“我知道我說謊不對,所以誇他老實,這也有錯?”秦晏含笑反問。
龔春琳說不過他,恨得擰住他的耳朵,使勁一扭。
秦晏半是吃痛,半是故意,扯着嗓子大叫:“哎呀,痛!痛!我的春琳姐,你輕點!”
袁藹在院裏聽着,心裏又酸又惱,心裏咬着牙道:“不能走,若是走了,便是輸了。”臉上硬撐着微笑,和龔文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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