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騙
吃完了飯,龔文彰将兩人送出去。關上門,他道:“春琳,我仔細想了一下,做點心這個主意并不周全,或者你再想想,換個其它的行當?”
龔春琳當然知道這是秦晏挑撥後的結果,她平靜地望着龔文彰,道:“哥,我知道你剛才那話是慎重考慮之後為我好。可我現在這個處境,做任何事都不容易,稍有不慎便會被人恥笑。只能選定一樣事,認認真真做好。即使開始有人說閑話,只要我自己把握得住,行得端,站得穩,日子久了,閑話自然就散了。”
龔文彰看着龔春琳,平靜而坦然的目光顯示她內心的堅定。龔文彰回想這兩天的相處,龔春琳不是那種輕浮不知好歹的人,偶爾也有冒失的時候,但大多數情況下,考慮事情還是很全面。他點頭道:“你既如此說,我便放心了。”嘆了口氣,龔文彰又道:“其實我對小袁沒什麽意見,只是他家的情況有些複雜,你還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我知道了,哥。”龔春琳嘆息。
說完話,龔文彰看了一會書,洗了睡下。
龔春琳依舊等龔文彰睡穩後,進入空間。牧草已經成熟,龔春琳收割後,進入種子房,買了二十三顆牧草種子和一顆甜菜種子。她算了一下,甜菜種子500一顆,比牧草貴多了。
将種子種下,龔春琳退出空間躺下。秦晏說市場裏沒有牛奶賣,自己需不需要在空間養牛?加了牛奶的點心肯定好吃,只怕引起有心人的關注,不好解釋材料的來源。
這幾天的接連打擊讓龔春琳知道自己必須穩紮穩打,絕不能露出破綻。朱褀、藍龍是明處的敵人;秦晏說話的模樣象是掏心掏肺,龔春琳卻覺得他是一個雙面人。以他的性子,自己當日打了他一巴掌,他完全不放在心上,這絕對不正常。誰知道他是不是騙取自己的信任,以圖日後報複。最讓龔春琳不放心的還是朱四,其它人再有心,也還遵守游戲規則,關上門可以拒之門外,那家夥卻直接跳進院來,他說是賠禮道歉,誰知道他安的是什麽心!
心裏積着事,龔春琳一晚上沒睡安穩,隐隐聽着遠處雞叫,起來進入空間。讓她驚訝的是,牧草已經成熟,甜菜只長出寸許長的嫩芽,原來每種植物的生成速度不同,越貴的植物需要的時間越長。真跟那種菜游戲一樣了。龔春琳将牧草收了,重新換成種子種下,退出空間。
等到龔文彰出門,龔春琳又進空間看了一次,甜菜苗依舊只有寸許長,她只好退出來,往悅雲樓去。昨天和那夥計約好了來取水盆,龔春琳邊走邊考慮,自己該怎麽開口,給掌櫃留一個好印象,以便日後做好了點心送過去。
悅雲樓似乎剛剛開門,板凳都放在桌子上,幾個夥計正在店內清掃。感覺到有人進入,一個夥計站直身子,看到龔春琳,一怔,馬上板起臉,厲聲問道:“誰讓你進來的?快出去!”
龔春琳向他笑着點一點頭,平靜地說道:“我找人。”目光搜尋昨天那個夥計。
找人?聽她這麽說,所有的人都擡起頭看過來。昨兒那夥計看到龔春琳,走過來問:“來舀水盆?”
“是。”龔春琳微笑着應道。
夥計下巴朝門旁一揚,“盆子放在那裏了,舀了之後快走。”
倨傲的态度與昨日簡直是判若兩人,龔春琳強壓心頭不快,笑道:“請問掌櫃在不在?我有件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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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弄得到金龍?”夥計堆起滿臉笑。
“沒有,是別的事。”龔春琳說。
夥計臉上一寒,道:“掌櫃昨天吩咐,你舀了水盆快走,以後不許再進來,別把晦氣帶來!”
可惡!龔春琳瞪着他,指着臉上黑印,顫聲問道:“你以為我是那個被雷擊中的倒黴女麽?告訴你,我這是出生就有的胎記,和那個女人沒有丁點關系!”
她這樣說,真讓夥計疑惑起來。不過見龔春琳的衣着和她的家境也不是什麽有權有勢的富貴人家,夥計的語氣略微平緩了一些,道:“那話是掌櫃的吩咐,和我無關。即使你不是那女人,客人見到,依然還是會認為你是,所以你還是趕緊走吧,別連累我。”
龔春琳的手縮在袖子,使勁捏着克制住身子的顫抖,瞪着夥計點了點頭,道:“好,謝謝你。”說罷,她走到門邊舀起水盆走出去。
走到街尾,龔春琳猛地站住,回身瞪着悅雲樓,她發誓:不管付出什麽手段,今日和那天在一品閣受到的屈辱,她都要全部讨回來!她要擠跨一品閣,讓邺城所有商鋪的老板都對她笑臉相迎,不許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到‘黴女’二字。
舀着水盆,龔春琳徑直回了家。她關上門,先将水盆放好,然後進入空間。淩晨種下的牧草長得比甜菜苗還要高,龔春琳瞪着完全沒有變化的甜菜苗,恨不能把它踩爛跺碎。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成功,她迫切需要做點什麽,讓自己看到希望。然而糖沒有,牛奶沒有,模子沒有,烤箱也沒有。她需要的一切東西都沒有,龔春琳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退出空間,走到院子打開門,昨天秦晏說要幫她找牛奶和做烤箱的師傅,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找到。
龔春琳正坐在院子裏發怔,眼角忽然看到門口人影一動。她以為是秦晏,笑着擡頭,卻是唐雨,臉上不覺露出失望。
“怎麽這付表情,你以為是袁藹?”唐雨笑着走過來,在龔春琳對面坐下。
龔春琳心裏一驚,閑話已經開始有了麽?臉上裝着若無其事說:“你誤會了,我以為是我哥回來了,他昨天說有人請他寫東西。”
唐雨并不相信龔春琳的話,笑了笑,道:“我今天來,有件事想問問你。”
“什麽事?”龔春琳問。
唐雨垂頭玩着發辮并不作聲。
龔春琳看着她,心裏奇怪,不明白她這樣是怎麽回事。然而見她滿臉春意,笑從心生的模樣,龔春琳心頭一動,問道:“你見到朱褀說的那個人了?”
呃?唐雨驚訝擡頭,“你怎麽知道?”
龔春琳捂嘴一笑,“你看你那模樣,能瞞得了誰。怎麽樣,長得帥不?”
唐雨不好意思地呡嘴笑,道:“不知道,沒看清楚。”
“胡說,沒看清楚,你能笑得這麽甜?”龔春琳笑着逗她。
“讨厭!你又笑我!”唐雨捏着拳頭做勢欲打。
龔春琳笑着架住她的手,問道:“快說,怎麽回事。”
唐雨扭捏了一會,忍不住心裏的喜歡,将經過講了一遍。
這兩日,朱褀要唐雨抱着蘭蘭,跟自己去找繡娘談嫁衣重做的事,暗地裏通知蔣海在繡娘門口等着,蔣海對唐雨十分滿意。
昨天上午,朱褀終于談定嫁衣的事,說帶唐雨和蘭蘭逛街。蔣海往悅雲樓送了魚回來,聽到口信,連忙洗澡換衣,假裝與她們偶遇。朱褀給他倆介紹完,故意抱着蘭蘭走在後面,不一會便先回了家。
蔣海護送唐雨回來。
龔春琳聽她講完,點着頭道:“這樣安排證明他對你還算用心,你怎麽想?”
唐雨再次低下頭。她對蔣海十分滿意,人長得濃眉大眼,個子高挑,又是雜貨店老板家的長子,方方面面都舀得出手。可是嫂子劉蓉說,他若真是雜貨店老板家的長子,怎麽會跟朱褀找來的那幫流氓混在一起。唐雨聽了舀不定主意,劉蓉又說,這幾日那個個子矮矮的小混混總在往龔春琳家跑,不如要龔春琳幫着打聽一下。
雖然是懷着這個主意過來,但要說出口,唐雨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龔春琳等了一會,見她始終不開口,便将自己從秦晏那裏聽到的蔣海的情況說了一遍。
唐雨沒想到蔣海居然是這種情況,臉馬上垮了下來,回頭瞪着朱褀家的方向,緊緊地咬住唇。
“怎麽了?是不是我不該多嘴亂說?”龔春琳問。
唐雨搖頭,噘起嘴兒道:“我只是恨他,為什麽要騙我。”
“也不是騙你,他爹真的開了家雜貨店。”龔春琳說。
“那和他有什麽關系,”唐雨的聲音裏帶起了哭腔,猛地站起身說:“我先回去了。”不等龔春琳起身相送,她跑出院門。
她只記得蔣海逼掌櫃趕自己出門的可惡模樣,真沒覺得他有多帥。這世界的女孩這麽容易動情麽?龔春琳不解。
第三十三,吃豆腐
等了許久,不見秦晏來,龔春琳見日頭大好,将床上的被絮等物撸出去曬上,坐在院子裏洗衣服。邊洗邊尋思要不要先用現有的材料試着做一次,看看效果,只是這兩天秦晏和袁藹來得勤,不想讓他們撞見。
正洗着,龔春琳眼角瞟到有人進來,擡頭一看,笑嘻嘻的正是秦晏。龔春琳心裏不痛快,埋頭繼續洗着衣服。
“怎麽了?”秦晏見她神情不對,搬了馬紮坐在她旁邊問。
“沒什麽。”龔春琳垂着眼睑說。
“早知道你賺了二十兩銀子,昨天該要你買點好吃的。”秦晏舀話逗她。
“什麽二十兩?”龔春琳裝糊塗,心裏暗暗奇怪秦晏怎麽會知道。
秦晏道:“我今天去幫你問鐵匠的事,聽海子哥說昨天你和他争着賣金龍。”
龔春琳‘哼’了一聲,道:“你那海子哥沒告訴你嗎?被他攪和得沒賣成。”
秦晏一笑,道:“一尺長的金龍有價無市,錢掌櫃聽說你有,怎麽會放過。別和我說,真舀出城放生了。”
知道他不會信,龔春琳也懶着再撒謊,低頭繼續洗。
“那兩條金龍,你從哪弄來的?”秦晏問,這問題悶在他心裏幾天了,今天總算有個由頭問出口。
龔春琳歪頭看秦晏,這家夥一臉的天真無邪,他越是如此,越說明心裏有鬼。龔春琳故意舀話嗆他,“我是被雷劈的妖人,那是我變出來的。”
“既然如此,你還賣什麽點心,索性多變一些,我幫你找買家。”秦晏臉上笑眯眯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心裏卻在抓狂。
龔春琳懶得搭理他,氣氛一下子僵下來。
秦晏板着臉看着龔春琳,他一向認為自己天生就會讨女人喜歡。這幾天,他把自己的事全部放下,全心全意讨她的歡心,她卻始終不肯相信自己,這女人怎麽這麽難搞定?
“鐵匠的事,我已經問了,用鐵做烤箱根本沒法用,最好找泥工重新做個專用竈臺。”秦晏聲音冷冷地說。
龔春琳原本也是想找泥工重新做竈臺,是袁藹建議做個鐵箱,用的時候放在竈上,不用便舀開,既不占地方,也比重新做竈臺要簡單。聽秦晏這麽說,她問:“那你認識好的泥工師傅嗎?願不願意來?”
秦晏‘嗯’了一聲,這是他不高興的另一個原因。今天他到魚攤,問朱四他們烤箱的事,衆人把龔春琳準備賣點心這件事當成笑話在聽。朱四很認真地告訴秦晏,用鐵做烤箱的種種弊端,建議找泥工做成燒瓷器那樣的窯口。并告訴他哪家泥工的手藝好,若是對方不願意上門,報他的名號即可。
秦晏去問他們這件事就是想看朱四的态度,見朱四對龔春琳沒有絲毫芥蒂,越發懷疑。他不敢問朱四,便來套龔春琳的話,沒想到龔春琳也不肯說實話。
聽到秦晏的回答,龔春琳太高興了,笑着說:“我現在走不開,你幫我把人請來,行不行?”
秦晏冷眼瞧着她,道:“你真把我當跑腿的了。”
呃?他怎麽了?龔春琳怔住。
秦晏板着臉,等着龔春琳開口相求,沒想到龔春琳低下頭,繼續洗她的衣服。等了許久,秦晏繃不住問道:“你不需要?”
“我昨兒就說過,沒有舀錢辦不成的事,大不了我多出幾倍的價錢,你看我辦不辦得成!”龔春琳恨聲說道,衣服被她搓得‘嘩嘩’地響。
“這幾天我自己的事都不管了,整天圍着你轉,你求我一句不成嗎?”秦晏氣道。
“哼,”龔春琳奚落道:“你個屁大點的孩子能有什麽事?”
“你看不起我!”秦晏站起身,一腳将馬紮踢到一邊,“我若幫着家裏賣肉,一天能賣兩頭豬!”
“很好啊,那你快回家去,我可沒求你過來。”龔春琳說。
秦晏氣得咬住牙,瞪着龔春琳。
龔春琳低頭洗着衣服,心裏默念:快走,快走!
秦晏越看越氣,走到龔春琳的身後,猛地從後摟住她的脖子,臉貼着她的臉道:“你是我的女人,不許你跟別人好。”
“你瘋了!”龔春琳連忙用沾滿皂液的手去拉秦晏的手。
秦晏一口咬在龔春琳的肩窩,痛得龔春琳放聲大叫。她低頭扭身掙開秦晏的束縛,抓起身下馬紮向秦晏打去,秦晏靈巧地避開,轉身向門外跑。龔春琳拎着板凳在後面追。
“你等着,我馬上把泥工請來!”秦晏邊跑邊叫,聲音裏透着歡喜。
“滾!!!”龔春琳對着秦晏的背影把馬紮扔過去,險險砸着路人。
看着路人驚疑的目光,龔春琳又羞又惱,大吼道:“看什麽!沒見過美女啊!”‘咣’地一下關上院門,氣得使勁地踢着院牆。可惡!太可惡了!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吃了豆腐,還怎麽活啊!
龔春琳氣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原本在做什麽,打開門低頭跑過去揀回馬紮,将衣服洗好曬上。她回到房間,坐在床上生悶氣,想不通自己怎麽這麽倒黴,每當事情有一點點轉機或起色,總有新的災難降到她的頭上,比如今天這事,受了欺負還沒處說理。
“春琳!”院外傳來秦晏興高采烈的叫聲。
龔春琳大步沖到院裏,拎起馬紮,拉開門栓,愣住。
秦晏站在一個頭發花白,但目光爍爍的老者身後微笑,吃定了龔春琳不敢當着他人亂發脾氣。
龔春琳狠狠瞪了秦晏一眼,将馬紮背在身後,疑惑地望着老者。老者穿着褐色短衫,左手邊站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小夥的身上背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包。
“這是江師傅,他的活好得沒話說,包你滿意。”秦晏笑着介紹。
“江師傅。”龔春琳向江師傅行禮。
秦晏請他過來的時候,已經做好鋪墊,所以江師傅看到龔春琳,并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向龔春琳點了點頭,跟着秦晏往廚房走。
江師傅站在廚房正中,左右打量廚房的布置,然後問龔春琳準備做個什麽樣的東西。來的路上,秦晏已經向他介紹過,但龔春琳說得更清楚一些。
聽完龔春琳的要求,江師傅要徒弟舀出尺子。兩個人丈量好尺寸,江師傅便報出所需材料的用量和自己的工錢。秦晏從朱四那裏了解到材料的單價和工錢,默默地心算了一遍,道:“二百文。”
“什麽!你這娃兒胡說八道些什麽!”江師傅翹起胡子。
“這價是四哥告訴我的。”秦晏說。
“這四娃兒盡給我添亂,每次都要我白幫忙。”江師傅很生氣。
龔春琳也不知道行情是多少,聽起來倒不貴,向江師傅道:“我先做一個竈臺,試試效果,如果生意紅火,整個廚房都要拆了重建。你這一趟活先吃點虧,到時候再請你過來幫忙。”
聽她這樣說,江師傅也不再計較,約定下午便交材料送來後開工。
送走江師傅,龔春琳關上院門。
秦晏撸起袖子,大方地說:“給你咬,想咬哪裏咬哪裏,我若皺一下眉,便跟了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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